巴蜀下起了雪,晴朗的天空中竟飘下雪花,似乎是为剑神,为太白剑神,为八荒剑神祷告。
不远处的孔雀翎,曾经人人梦寐以求的孔雀翎,没了翎羽的孔雀翎,被公子羽丢在地上,弃如敝履。
剑神胜了,剑神胜了公子羽,却被孔雀翎所伤。
我看着雪花飘落,看着身旁的蓝师兄和太白双秀,那柄傲视群雄的剑,如今已变成一支拐杖,支撑着剑神的身体,支撑着一个剑客骄傲的灵魂,一个正义而伟大的灵魂。正义永远不会倒下,因为正义必胜;剑客也永远不会倒下,因为剑道永无止境;剑神更不会倒下,因为信仰不倒。
看着跪在太白剑神前的公孙剑和独孤若虚,我有些疑惑了,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孔雀翎,本为对付公子羽,却被公子羽所用,伤了一代剑神——独孤飞云。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鹰唳,一人缓缓走来,一身黑衣,眉头紧锁,瞳孔微收,手似已颤抖,却依然紧紧的握着刀,一柄黑色的刀,——傅红雪!
“我来晚了……”
“傅大侠!”大家异口同声。
“嗯,公子羽呢?”
“公子羽被剑神爷爷击败,身受重伤,已逃了!”
“剑神……前辈!”
傅红雪看着独孤飞云屹立不倒的身体,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我没事,我照看外公……你快去追……”独孤若虚依然跪着掩面流泪。
“你速速去追公子羽,我们留在这里……就好……”公孙剑亦悲痛万分。
我和蓝师兄只得离开那里,公孙剑和独孤若虚两位师兄依然跪在地上。
雪忽然停了。
蓝师兄叹了口气,“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找到公子羽,公子羽动用内力,想来内伤极重,不会走远,你我分头在附近找寻,一旦找到线索,就立即通知对方。”
“我一定会找到公子羽的!”我几乎哭了出来。
我骑着马,沿着山路,搜寻公子羽的踪迹,此刻,晴朗的天气,忽然大雾弥漫、狂风不止,我几乎看不清路,我甚至有些慌了。
晴朗的天气下雪,晴朗的天气大雾弥漫、狂风不止,这太反常了。悲愤化成力量,即使是死又能如何,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为何不能死,我硬着头皮,继续找寻。
山路临着悬崖,路旁有一颗大树,公子羽就站在那里!
“公子羽!”
我壮了壮胆,大声喊道,希望其他人能听到并迅速赶来,即使伤重的公子羽,我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了那么多人,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是他们,想要*我!”
公子羽依然背对着我。
“事到如今,你已无路可走,你自裁吧!”
即使伤重的公子羽,我依然不敢出手。
“……我不会自裁。”
“所以你要负隅顽抗到何时?”
我忽然感到周身被一股气围着,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的那些所谓的勇气几乎就快耗尽,几近崩溃。
“蓝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你们快来呀!”我在心里呐喊。
“我……尚有一战。”
“你还要等白玉京吗?”
“白玉京渺不可追,但,沈孤鸿——尚在江湖。”
“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何要执意决战……你为孔雀翎和大悲赋,牺牲无数人性命……如今两大利器到手,你却成了孤家寡人。”
公子羽依然背对着我,我并不想激怒公子羽,我在等,蓝师兄就在附近,傅红雪也在附近。
“如今,白玉京依然行踪不明,而沈孤鸿因你身中血衣蛊,根本不屑与你动手,你若不能与沈孤鸿一战,你的一生,便只剩下可笑的徒然,不过我不明白,如今强弩之末的你,又能凭何而战?”
我不想激怒公子羽,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到那些死去的人,想到那些过往,不自觉激动起来。
“我的爷爷沈浪,与我的外公王怜花,他们曾一人各留给我一样东西。”
公子羽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强大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有一颗可以压制一切伤势,延缓其发作的圣药——大无相丸。”
“少,少林的大无相丸?”
我几乎不能相信,公子羽竟然会有少林的大无相丸,少林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怎会有大无相丸!
公子羽已慢慢想我走了过来,那种压力越来越大。
“如果没有你,沈孤鸿未必会来,如果用你做人质,沈孤鸿便一定会来!”
“你!”我说不出话,强大的压力让我昏厥了。
当我醒过来时,依然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公子羽反手持剑,负于背上,站在山路上,依然背对着我。
风吹起地上的尘土,吹起残叶,一人缓缓走了上来,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也很可笑,因为他是个瘸子。
“是你?”
公子羽疑惑了。
“是我!”
傅红雪冷冷答道。
我本想大声呼喊,但我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突然意识到,公子羽必定已服下大无相丸,傅红雪和我都相当危险,我不能打扰傅红雪,他会分心。
“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我却一定*你!”
“*我?”
“不错。”
“太白剑神,不败刀神,竟都想*我!”
“是!”
“多年前我不*你,因为我觉得不是我对手,如今我已练成七式大悲赋,你要*我?”
公子羽的话,透露着轻挑与蔑视,我更担心了。
“我必*你!”
“你凭什么*我!”
傅红雪看了看手里的刀。
“我只有一把刀……你却什么都没有。”
“呵……”公子羽冷笑,“我什么都没有?”
“是,你什么都没有。”傅红雪依然冷淡。
公子羽环顾四周。
“叶开不跟你一起来吗?”
“*你不用他出手!”
“呵……”
一声龙吟,剑已拔出,剑尖指着傅红雪。
傅红雪依然反握着刀,静静的盯着公子羽。
狂风骤起,尘土飞扬,两人似龙卷风的风眼,狂风围着,呼啸不止。
傅红雪已拔刀,公子羽已出剑,好快的刀,好快的剑!
两人你来我往,出招拆招。
纠缠一会儿后,公子羽已占据上风,他说的视乎没错。公子羽似乎想速战速决,他在担心什么?担心沈孤鸿真的会来吗?
一声怒吼,公子羽刺出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比前一剑更快更毒,威力更大。这是有死无生的打法,公子羽想封死傅红雪出手的每一个位置,但是,没有人可以一直这样打下去,这是拼命的打法,正如至刚易折,正如月盈这亏,这种打法不仅能封死对手的退路,也能封死自己的退路。
傅红雪躲过了一剑,力劈华山,断水分流,公子羽回剑救来,已被震飞出去,傅红雪一个踏步,冲了过去,好快!我几乎看不见他冲过去的身影,公子羽还未站稳,那柄刀就已插入公子羽的胸膛。
公子羽瞪着傅红雪,他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会败?还是他不相信傅红雪如此强?
刀已拔出,公子羽躺了下去,傅红雪走了两步,突然握紧了刀,笔直的站在那里。
公子羽败了,公子羽死了!
“傅大侠!”我终于喊了出来。
傅红雪看了看我,摇摇头,“我没事!”
山路之上,有一人缓缓走上来,沈孤鸿!
傅红雪没有看沈孤鸿,他闭着眼睛,生死一战,他的面容已露出了疲倦。
沈孤鸿也没有去看傅红雪,他盯着公子羽的尸体,慢慢靠近。
“你败了!”沈孤鸿蹲下去,自言自语,扶起公子羽,拿走公子羽手上的剑,“沧浪剑,我带走了!”
“傅大侠!”
傅红雪睁开了眼睛,转过身,面对着沈孤鸿,也面对着公子羽的尸体。
“你是?”
“我是公子羽义兄!”
“沈孤鸿?”
沈孤鸿依然蹲着,却闭上了眼睛,手里拿着沧浪剑。傅红雪呢,傅红雪看着他,紧握刀柄。
山路有走上来一些人!太白掌门风无痕!神威堡主韩学信!丐帮帮主江匡!五毒教主方玉峰!唐门门主唐太岳!
沈孤鸿本来蹲着,已跪了下去。
傅红雪吃了一惊,各大掌门也是如此!
“沈谷主,你……”
“我受义父之嘱看护公子羽,如今公子羽入魔,乃我为兄长之过失,公子羽离家出走,因一己之私为祸武林,不管是为武林正道还是为沈门家规,都应由我亲手除之,但我身受沈家大恩,不忍出手,以致酿成今日之祸,如今公子羽已死,然其终归乃沈浪后人,恳请诸位留他全尸!”
各大掌门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头示意应允。
“还请诸位验明正身,让我将其带回伏龙谷!”
傅红雪依然站着,又闭上了眼睛,五位掌门缓缓走过去,确认公子羽已死。
众人看着沈孤鸿,沈孤鸿抱着公子羽,缓缓离去。
太白掌门风无痕向我走了过来,拍开我身上的穴道。
“风掌门,剑神前辈……”我已说不出话来。
“我已知晓……”
“傅大侠!”五位掌门看着傅红雪。
“我回神刀了。”傅红雪回了一句,已慢慢走了,他走得很怪异,因为他是个瘸子,但并不可笑,也绝没有人会笑他。
“风掌门,傅大侠他……”
“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到,人人梦寐以求的大悲赋,公子羽得到后,仍然会败给剑神前辈,会死在傅大侠刀下!”
“只因他做的事必定会败,所以他也必定会败!”
“弟子受教!”
“傅红雪移花治伤归来,心里更加澄明,心境也更高了。”
其余掌门连连点头,“不错!”
我的脑海里全是那两个画面,剑神前辈倚剑而屹立不倒,雪花漫天;傅红雪握着刀,一瘸一拐的离去。
剑神,刀神,他们并不是神,而是一种信念,一种支撑我们一路走来的信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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