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仙。
我问娘,知名仙君那么多为什么无人供奉?娘说:仙君高洁,不取黎民百姓一分一厘。我又问娘,为什么财神庙、月老庙香火昌盛,是他们不高洁吗?娘赶紧拍了拍我的嘴,接着给财神爷嗑了三个响头,童言无忌,财神爷莫怪。
一镇上又来了一群仙人,这群仙人各个衣裳华丽,头冠上还有玉石装饰,连着三波仙人都是如此。我想说书的一定是诓骗我的,他们一看就不像是勤于修炼的样子。我不知道修炼怎样的,但我知道爹娘平日干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穿浅色衣裳的,他们甚至还专挑破的旧的穿,衣裳更是轻便为主,不会穿那么大袖子、那么长摆的衣裳,更不会在身上佩戴那么多叮叮当当的饰物。
我把我的论断说给阿姊听,阿姊却笑我傻。她说:仙人是不用踩在泥地里的,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腾云驾雾,挨不着尘埃,自然是想穿什么便穿什么。听阿姊这般说,我心头一动,连忙追问:当了仙人当真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吗?
家中清贫,我的衣裳全是阿姊穿小了的,唯独过年时娘才会给我裁一身新衣。可一年只有这么一身,我生怕穿脏穿坏了,只有最重要的日子我才会穿上它。当然了,大地资源仙人们占去了九成九,哪里会缺新衣裳。阿姊后来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只听到了仙人有好多好多钱,难怪仙人不需要供奉。仙人原来生活这般富足,我也要当仙人,当了仙人就吃穿不愁了。
二晚饭时我大声向爹娘宣告,我要去当仙人。爹娘相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娘敲了敲我的脑袋,叫我收一收我的白日梦。仙门其实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进的、能入仙门的,要么有个仙人爹娘,要么有惊人的天赋,又或者在人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总之,不会是我这个一天三顿清汤白粥的小土娃。
我才不服气,虽然我没有傲人的出身,但说不定我有超凡的天赋,我一定要找到我不一般的证据证明给爹娘看。
第二天我找了整个巷子的同龄孩子扳手腕,没人能比得过我,我和他们比跑步依然是我拔得头筹。我兴奋地将这些成果告诉爹娘,换来的却是爹娘平淡的一句我们小满真厉害。不,你们要说你们女儿天分非常高,是修仙的好苗子。好好好,他们忙着烧炉子做饭没空搭理我,我自觉没趣落寞地走开。
但很快我就再度燃起激情,我家门前有棵参天的榕树,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岁了。榕树很高,树冠撑得很大,遮天蔽日的。夏日里很多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会到这儿乘凉,我要爬到树的项端向他们证明我的不凡。
三结果一点都不如人意,我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掉了一颗牙。我又羞又愤,生气地噘着嘴,娘将掉了的那颗牙塞到我手心,握着我的手带我一起将那颗牙高高抛起扔到屋顶。好了,下排牙齿往上扔,上排牙齿丢床底。我们小满的新牙就会长得又快又好,像是做成了什么天大的事。
娘笑得比大丰收还开心,所有人都开心,唯独我不开心。我蹲在地上小脸一拉嗷嗷哭,我修不成仙了,我不开心,他们反而笑得更欢了。爹将我抱进了屋,把我安放在专属我的小凳上。娘将盛得满满当当的饭放到我面前,还给我碗里夹了一只大鸡腿。闹腾了一天,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这会儿饭摆在眼前更是馋得我直流口水,我实在经不起大鸡腿的诱惑,埋头大口吃了起来,完全顾不得自己此刻脸上还挂着眼泪,灰头土脸的。以至于晚上洗澡的时候娘给我搓澡的手劲儿都比平日大些,我疼得嗷嗷叫,洗完后只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
我回到房间时阿姊已经在里侧躺下了,我们的家不是很大,打小我就是和阿姊一个被窝的。可是今天我不是很想和阿姊一个被窝,今天的我实在太丢脸了。我在原地扭捏,不知是进是退,阿姊却笑眯眯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小布包。小满,快看,这是我今天特地给你赶制的新衣,你穿穿看合不合身。
阿姊将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鹅黄色的衣裳,崭新崭新的。现在也不是做新衣裳的时候,我惊喜地跑向阿姊,小心翼翼地接过阿姊手上的新衣,不可置信地看何阿姊,是是给我的,对啊,给我最爱的妹妹。阿姊已经不是一年一个个儿的年纪了,不需要再年年做那么多新衣了。以前委屈你一直穿我的旧衣裳,现在该轮到你穿新衣了。
四这日后,我接连添了两件新衣,修仙的事儿就这么被我一点点抛弃在脑后了。再听到仙人这个词,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平静的傍晚,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震天动地的炸裂声,紧接着天边出现了五光十色的残影,仙家打起来了,战况激烈,时不时就有仙人从云上掉下来,地面也是火光四起。
作为凡人,我们虽远在百里之外,心里也少不得害怕,生怕战火蔓延到我们这。爹娘将我和阿姊护在怀中,仙人打架,凡人遭殃呐爹无奈的声音在我头项响起,我害怕地捏着爹娘的衣柚,不敢抬头看。仙人原来这么可怕,难怪没人供奉。这场对决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周遭百姓害怕了三天三夜,恢复平静后,我再在街上遇到仙人,可不敢再靠近细看了。
阿姊后来告诉我,那两派仙人打架,是为了一个叫梨雪的仙子。那仙子是鼎鼎有名的仙门的掌门的独女,长相美,血统高贵。梨雪仙子的师弟流云为了救仙子,不慎身染魔气,偏巧流云回来不过半月,仙子的掌门父亲便死在了魔族之手。仙门重地,唯独流云身怀魔气,于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身为掌门之女的梨雪仙子不知安抚大家,反而力挺流云,理由只是简单一句,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是这样的人。此举非但没有起到调和的作用,反倒激化矛盾。于是乎,为师傅报仇雪根的激进弟子们和相信师弟的友人帮们打了起来。听闻此次交战,最终是梨雪仙子赶来,手刃了入魔的师弟,才平息了战争。
然而这位在仙门广受美誉的仙子,却被方圆百里的百姓们暗地里骂惨了。比如我家隔壁的伯伯,他爹娘的家就在事发之地附近,等伯伯赶回去时,他家已被夷为平地。他爹娘没来得及逃出来,被压在废墟里。伯伯挖了两天才把二老的遗体挖出来。
对此,仙门人只是淡淡的一句,他们已经尽力阻止灾难发生了,死伤的人太多了。仙门人自己内部都哭不过来,怎么会有功夫去搭理无关紧要的平民百姓呢?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句节哀。
五什么狗屁仙子,她为何不早早来,非要两败俱伤了,才出来装深明大义。明明她一开始就可以调停的,明明这些本都不会发生的,什么狗屁仙门,平日里嘴巴里尽是些仁义道德,却不见她们顾念众生。普通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伯伯回来后,日日饮酒,醉了便开始指着天骂。隔着厚厚的土墙,我甚至能猜到伯伯脸上的表情。我以为伯伯会一直消沉下去。阿姊跟我打赌,不出一句,伯伯就会重新振作的。我可不要跟阿妤打赌,我跟她打赌从来没有赢过。阿姊比我聪明,比我见识多。阿爹阿娘曾还砸锅卖铁,送阿姊读过几年书的,后来实在供不起才作罢。
事实也正如阿姊所料,才过了五日,伯伯就一改颓废之色,投入忙碌的劳作中了。他重新出工那日,爹娘特地买了一大块肉,煮了一大锅红烧肉,邀请伯伯来我家吃饭。席间,我总听爹说什么日子总要过下去,埋头大口吃红烧肉的某一瞬间,我恍然大悟,伯伯不是不难过了,一日不出工,就少一日的工钱。
劳动人民没有时间难过,劳动人民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辛苦换来的果实,自然是要精准供奉。与其赌所供奉仙人靠不靠谱,不如供奉些传说里老牌的知名的神仙,反正都是为心安。还是财神爷好,土地公公也不错,下次我和娘再去财神庙,一定好好叩拜。
六春去秋来,阿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如今我和娘每月初一除了去财神庙,还要顺道去月老庙拜一拜。我何月老许愿,只要能分给阿姊一个良人,让阿姊幸福美满,我愿意分出一半零嘴给月老,大抵是我心诚。阿姊果真遇上了她的良人,是一个看起来呆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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