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王犁
与三凯联系多，每每画了什么画都相互发图片给对方看看，或鼓励或批评或客套，仿佛都能各取所需。彼此间每个阶段的动向都相互知道，而我又是大嘴巴，三凯那些可有可无的段子，都被我加以演绎后传播出去。
都说不要相信与你间隔两个人以上的信息。其实是间隔两个人以上的信息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关痛痒的则看别人的热闹让自己高兴。若稍有接触的朋友，还可以听到他的八卦，那就倍感亲切，娱乐指数顿时暴涨。
《辋川之梦》109x90cm 曾三凯 2023年。
三凯从中央美术学院博士毕业后，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高就，刚适应专职画家的工作环境，就又开始为人师表带学生，时常出去写生作“毁人不倦”状。每次画一大批画以后，就传给我看，跟我探讨主观与客观的话题，还积极表达自己的写生观。我一直说写生这个词古今有异各取所需，现在是近代东洋传过来的西洋意思，有点南方天空飘着北方的雪的套路。就是把客观对象画下来，当然是客观多一些，主观少一些，画得越像越好，假如画得跟照片一样，大众看到鼓掌叫好，画得“他娘的真像”！那些热衷写生的画家大抵如此。还有一种是中国古代的写生观，走走看看，要画也是写其生气，如“以形写神”中的形神观，不是形画像了就传神，而是借一点对象的躯壳，目的是写其气象神韵，这个时候会发觉很多“形神观”切入，都是现代人局限的一厢情愿，该干什么还是随自己的意愿干什么。
《辋川意象-1》180x48cm 曾三凯 2023。
《辋川意象-2》180x48cm 曾三凯 2023。
《辋川计划-3》245x123cm 曾三凯 2023年。
三凯传来作品图片，常说起他画画的感受，他说大多看着对象，画自己的画，偶有一张画，空间处理上理性，貌似布局严谨，大抵是示范画给学生看的作品。我总觉得只要有猫教老虎本事，就没有了还要教上树的嫌疑。因为现在的教学大多是教画得像，还有空间、透视、解剖，写实范畴里的理解与能力，而这些之外的问题要靠每个人自己去理解和修行。于是乎，学生阶段所谓画得好的人才，基本上变成了为高考美术考前班输送扎实的师资力量；那些毕业后在艺术上走得远一点的，大多终其一生追求全国美术运动会的水平。相信画画作为所谓的艺术，不至于就这样的边界，而在这边界之外或许就是“上树”那些本事。
2018年1月30日塞纳河边写生。
2018年2月3日巴黎13区咖啡馆。
我这几年速写画得多的原因，是自己在家里画画太少，出去画画过点瘾，常动动手，回来画水墨的时候，不至于动手能力跟不上，我是一个动手能力比较差的画家。有几次跟三凯一起出国，还大过了一把速写瘾，特别是那次巴黎之行。在巴黎，我们半天看博物馆半天画画，有时在路边的咖啡馆点一杯咖啡，一边画一边聊上午看博物馆的感受。三凯看画之细，分析作品之妙，深深的打动了我。看完奥赛博物馆后，他对莫奈与黄宾虹写生的交叉分析，更是深深地吸引着我。现在回想，假如没有三凯当时在巴黎看画的分析，就没有我那批巴黎写生放松的表达，算是自己画画豁然开朗的一个转折点，这就是狐朋狗友间一起鬼混的好处。
三凯画画最大的特点是水墨与写生的结合，对他来说拿毛笔与拿铅笔是一样的。我常说画画究竟是丰富这个世界，还是重复这个世界？写生究竟是画家牵着对象走，还是对象牵着画家走？答案无疑也是各取所需。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动物，难以自圆其说。三凯的画重在笔墨，是建立在书法童子功的基础上，一以贯之的超强度长时间的书法训练工作量。和他一起时能感觉到他不管看原作还是看画册都非常认真，而且还都可以谈出自己独特的体会。不像我走马观花，总是在他说过以后，再回过去细看，装出看懂很理解的样子，跟他回应几句。还好那次在巴黎待的时间久，来回进出奥赛博物馆和橘园美术馆，给我一个亡羊补牢犹未迟的补看机会。
《清云寺印象》 28x21cm 曾三凯 2023。
《千户苗寨观景台下望》39x27cm 曾三凯 2023。
《雷山朗德上寨》39x27cm 曾三凯 2023
最近三凯的速写作品里，我喜欢《清云寺印象》《千户苗寨观景台下望》《雷山朗德上寨》，还有几棵树的速写。他常跟我探讨绘画的能力问题，我就说你表现那几棵树的速写能力就很强。不过，再强下去就是死扣细节了，也就没啥意思。画面松，不仅体现技术能力，也体现画家的理解程度。所谓表现的气韵生动，若画得面面俱到，气韵不是生动了，那会让看的人气韵生气。这又回到画写生或者速写的意义，总归是自己艺术追求中的辅助动作。如果因为画得多某一天突然被称为著名速写画家，也就成了本末倒置走上了艺术的歧路。
《树》27x39cm 曾三凯 2023。
当然本身艺术创作上有高度，再画点纸本水彩，出去画点速写，寥寥几笔，足见功力，或者气象不俗，才是关键。比如傅抱石的速写，潘天寿的速写，就是最好的例证。反而打怵常出现在美术运动会上的主力选手，看他们虽然主题创作的作品很多，偶尔出个速写画册，画得四平八稳长线短线，还有意留大片空白，强烈的疏密变化，画得真好！但画得那么好又有什么意思，难怪现在有一拨人开始提倡画“坏画”，或许是对某些现象感觉到不过瘾的反拨。
看到三凯的速写，不由扯了这些。
2024年5月1日于杭州地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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