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35年秋,一场罕见的大地震,让昔日繁华的泉州城变成一片废墟,就连巍峨庄严的青帝宫也没能幸免。
老城东边的安氏祠堂也在这次地震中摇摇欲坠,安喜看着几近坍塌的宗祠难过了好半天,后来大家商量着把安氏祠堂翻修重建。
安喜带着兄弟三人准备把祠堂里供奉的祖先牌位收起来,可就在收捡到最顶上一层牌位的时候,偶然看见先祖牌位的右后边有一块指甲大的凸起,安喜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个地方。
突然,从脚底下传来一阵咔咔声,紧接着就看见,最顶上的牌位处,竟然慢慢地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可以弯腰进出的洞口。
兄弟三人惊得瞪大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点上油灯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家族里从来没听人提起有密室这个事,莫非里面藏着黄金珠宝,还是别的什么珍贵的东西?
安喜举着灯率先钻了进去,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来,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有左边的墙角处有一个发了霉的蒲团。掀开蒲团,底下露出一只红色的旧木头箱子。
一把长满绿锈的铜锁静静地挂着,安喜放下手中的油灯,仔细研究起这个斑驳掉皮的箱子。旁边的安老五是个急性子,举着蜡烛快速地看了一圈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哥,你就别慢慢研究了,赶紧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珠宝黄金啊?”
还没等安喜开口回答,安老五竟然弯腰一把把铜锁拽了下来,力气用得太大,害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咧了咧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安喜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原来这个木头箱子已经有些发霉朽化,根本经不起老五那么大的力气。
安老三连忙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箱子,他咦了一声,说道: “大哥,这里面还有一个箱子,不过好像并没有锁上”。话音刚落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的时候,一只手粗暴地一把就抓住里面的小箱子快速地拿了起来,放在手里左右上下看了又看。
正在这时, “啪嗒”一声,箱盖竟然自己打开了,里面东倒西歪的躺着十几个半尺来长的小人。角落里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和一些小刀,小剑之类的东西。
老三拿起其中一个小人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说道: “大哥,这小人好精致啊!”老五用手翻了翻里面,发现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落,随手就将箱子扔在旁边, “连一件好东西都没有,这些破玩意值几个臭钱,居然还弄出个密室来专门放,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回答,一扭头竟然钻出去走了。
安老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竟然也推脱有事钻出去走了。
安喜看着两个弟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弯腰把小人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翻看。他发现这些小人不光五官精致,就连五脏六腑全都有,琉璃做的眼珠,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似乎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般。
看着有趣,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小人一个个都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箱子上。可是,正当安喜准备去拿那一堆衣服和刀剑的时候,怪异的一幕突然出现了!
这十几个小人,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它们有弯腰捡衣服穿的,有拿起刀剑挂在腰间的,还有人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面面小铜镜,竟然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颜料,扮起戏文里的模样,然后咿咿呀呀地唱起折子戏《女状元》来。
安喜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紧盯着这些小人,浑身渐渐地生出一层寒意,狭窄的密室里也似乎慢慢地刮起了一阵旋风......
等这些小人唱完停下后,安喜又将这密室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蒲团的夹层里居然还藏着一本早已泛黄,还有些残破不全的旧书!他在灯下翻了翻书,也没看出个究竟,就连着蒲团和箱子一起带回了家里。
夜里,安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地上演着下午那一幕幕诡异的情景。仔细回想了一番,祖辈们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些小人啊!但是每一代族长却有些隐秘的暗语悄悄传下来:先祖曾经出过海,大家都以为先祖早已命丧大海的时候,却在几十年后,他老人家突然又乘船回来了。
更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老人家回来时仍然是当年离家时的青年模样,就连一丝白发、皱纹都不曾有过!
可仅仅过了五年之后,先祖却又突然失了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弄得那一代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难道所有族人都统一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再后来族里就被禁止议论这件事,只在每一代族长那里隐秘相传。
反正也睡不着,安喜索性翻身起来,到书房里拿出那本残书仔细翻看起来。
原来书里断断续续正是记载了先祖当年出海遇到的一些奇事!
安喜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翻看,心中对书上记载的那些东西,充满了向往......
终于,经过半年的准备和斟酌,安喜在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也带着仆人和一大船瓷器,丝绸之类的货物踏上了征程,前去寻找书中所记载的那个神奇的地方。
旅程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一连好几天都风平浪静,按照既定的路线向前行进着。这天黄昏的时候,天上最后一丝阳光终于消失在海平面,安喜一个人站在船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天海处发呆。
忽然,一阵飓风卷起几丈高的大浪向着大船袭来,商船在风浪里上下颠簸不停。安喜慌乱中只得紧紧抱住一根柱子,躲在船舱里不敢挪动半步。偌大的海船就像树叶一样,在漆黑的海面上飘摇不停。
猛然间,霹雳一声,大船被一个小山一般的巨浪打翻了;安喜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抛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船已经飘到一座大山脚下被礁石卡住了。一片平坦的沙滩一直延申到山崖处,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大树遮住了大半个山崖。树冠里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崖壁上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红色石洞。
安喜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树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在树与悬崖之间,隔着一道小溪,水面清澈见底,偶尔还有一两尾彩色的像鱼又不是鱼的怪物游过。这东西周身五颜六色,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就像一段长着鳞片的木棍一样。
山崖下有一处隆起的土堆,奇怪的是,那土堆此刻正不停地起伏晃动着!
从里面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喘息声,这声音像鼓槌敲在耳边一样,沉闷却又震得耳膜撕裂般的疼痛!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各种虫豸鸟兽,惊得纷纷逃跑躲避,就像见了瘟神一样......
安喜心里害怕,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上大树,把自己隐藏在嫩黄色的树叶底下,努力地屏住呼吸,透过树叶的缝隙查看四周的情况。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那个凸起的土堆里,慢悠悠地钻出来一只还没有狗大的怪物。那东西周身黢黑,头顶上却长着一只晶莹透亮的独角,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只角上有红色的血线在流动。
它瞪着一对灯笼似的红眼睛,炯炯有神地四下扫视了一圈后,懒懒散散地跳到山崖下探出的一块平台上坐下,仰天长啸起来。
这啸声激起的气流从大树中间穿过,顷刻间震动着树叶、树枝簌簌落下来;顷刻间飞沙走石,漫天的黄沙不停地飞舞,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袭来,安喜按不住狂跳的心,眼前一花,口鼻间已是血流如注!安喜死死地抱住树干,差点就从大树上坠落下来。
此时,远处不断有浑身斑斓花纹的猛虎,迅捷如飞的花豹,大大小小的蟒蛇,还有各种猿猴,长着犄角的鹿从四面八方聚拢到石头跟前,乖乖地匍匐在地上:平常那一双双冷血、狂暴的眼睛里,此刻正填满了恐惧和服从.......
那怪物盘踞在石头上,看着匍匐满地的动物,伸出腥红的长舌舔了舔光秃秃的嘴唇,然后猛地一跃而下,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住花豹的脖子,吸溜吸溜地喝起血来!旁边的斑斓猛虎竟然吓得浑身打起颤来......
那东西挑肥拣瘦,喝鲜血、吃脑浆后,对那些躯体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抖抖脖颈上仅有的一排长毛后,转身又钻进土穴里,眨眼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直到此时,那些幸存下来的虫兽们,这才一哄而上抢食剩下的躯体;食草动物也像瞬间活过来一样,飞奔向大山深处......
安喜躲在树干看着地上那一堆散落的动物皮毛,吓得双腿发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刚从树上下来,他又心惊胆战地看见有一群矮人从对面崖壁上溜下来,走到溪水边埋头喝水。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喜悦,连忙紧走两步挥手跟来人打招呼。对面正在喝水的矮人,听见动静连忙抬起头看了过来。可就是这一看,却让安喜刚刚涌起的喜悦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人长发垂腰,褐色的脸上竟然只长了一只眼睛,一张大嘴都快咧到腮上了,两颗尖尖的长牙挂在唇外,更加奇怪的是这些一尺来高的矮人,居然都长着像鸟爪子一样的脚.......
其中有一个鸡脚人,胳膊上缠着一圈虎皮,正站在石头上指挥其他人捡落在地上的动物皮毛。它看见安喜挥手给他们打招呼,就冲着安喜咿咿呀呀地一阵比划,然后大手一挥,这些人竟然扔下手里的东西,飞也似地逃回崖壁上的石洞里躲了起来。
安喜呆呆地看着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地方,顷刻间重新又变得死寂一片......唏嘘了一会,他只得默默转身又回到船上躺下。当晚,望着漫天的繁星,安喜回忆起了先祖书上记载的那些东西。
他仔细比较自己遇见的这些奇事,这让他更加肯定这里就是书上记载的地方。
可家里会唱戏文的小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个像狗一样大的动物又是什么?竟然让百兽之王都匍匐在它跟前,任他喝光身体里的血,啃食脑浆?
安喜就这样疑惧重重,躲在船上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出去。眼看着船上可以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他又回不去,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只得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棵大树,去捡些剩下的动物肉来填饱肚子。
这天,正当安喜正在溪边喝水的时候,从崖壁上的石洞里又出来五六个鸡脚小人,瞬间就将他围在中间,扯着安喜断了半截的袖子,拼命把他往崖壁上拉。
安喜又惊又怕,偏偏又挣扎不动,只好跟着这些人走进一个石洞。一阵甜腻腻的花香味儿从另一头吹来,走到洞口处,眼前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白色花海,一个个鸡脚小人在花海里来回奔走,偶尔还有一两只飞鸟从空中滑过。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拉了安喜一把。等他站定的时候,扭头一看,顿时又吓得浑身不停地冒冷汗——那居然是一条通身长着青色鳞片的大蛇,从刚才安喜站的地方快速掠过!仔细一看,那大蛇腹部竟然长着一只金黄色的三趾爪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安喜正看得出神的时候,一个趔趄被人从洞口踢了出去......
等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崖壁下的泥地上。那只长着透明犄角的黝黑小怪物,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安喜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坐起身来,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慢慢往后退。
可是,每当他退一点,那怪物就往前走一点;他一直退到船边,后背紧紧地贴在船身上,那怪物也止住了脚步。安喜觉得今天自己肯定要命丧于此了,索性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等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怪物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后,竟然转身就走了!安喜赶忙手脚并用地爬进船舱里躲起来。
当天夜里,黑暗中突然起了飓风,安喜的商船在大风里飘摇不停——等风停浪歇以后,安喜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顺风飘到了登州岸边!
看着港口来来往往的货船,和忙碌的人群,双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安喜心里突然就变得踏实起来。他忍不住眼眶发红,两行热泪悄然而落。
这个时候的安喜突然明白了,先祖最后记载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人的*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时时刻刻总会生出各种各样的*;人这一辈子要学会抑制,不让*膨胀,吞噬本心,要懂得知足,毕竟知足长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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