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瞪着一双眼睛,恶毒地瞪着钟梓玄,骂道:“原来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牛鼻子老道,呸!”转生一念,面色即淡,几分惨然笑道:“你在云妹心中,是个薄情之人,我,我在她心中,不过是个蹙眉厌恶的大恶人,恶至恶极,但连半点的‘情’字也沾不得边——”不觉咳嗽两声,气喘吁吁。钟梓玄冷笑一声道:“你这样的肮脏破落货也配提个‘情’字!就算我薄情负义,总比你见色起意灭坏人伦要好似太多!你这魔头作恶多端,为天人所不耻,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们不妨看看,眼见千夫所指,是你还是我!?”
他少时清修,秉持师门忠义二字,从不肯越轨。他游戏江湖,一者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二者寻访妻女下落,但天下之大,他飘零江湖多年,始终难偿心愿。想当初他情窦初开,本对云仙一往情深,但陈镇南也对她钟情难舍,云仙左右为难,难于取舍,始终拿不定主意。后三人同心,欢笑依旧,但云仙与陈镇南看似亲密许多,思来想去,既要成人之美,又不伤师兄弟情谊,及时抽身乃是唯一一途,于是狠下心肠,慧剑断情丝。此刻陈镇南已逝,多年为情字而付出的隐忍顿时在心头发作,他虽受伤,却存了要和余先生两败俱伤的心念,心头之怒,促使他强忍伤痛,一步一步向余先生逼了过去。
卢先生纵身跳上屋顶,抓住余先生肩头,低声道:“你何必执迷不悟?她对你本无半分的情愫,既然如此,你便该早早舍下这副担子才对!”一掌贴在他的背心,欲用内力替他疗伤。余先生微微摇头,卢先生一愣,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
只听云仙淡淡地道:“不想再次和师兄相逢,师兄却带了妻女一并前来,我登时心如灯灭,如陷冰窖。我乃一介有夫之妇,已有了自己家室,便不该再惦念、怨怀才对,但此念绵绵不绝,无论如何,竟然无法排遣。”钟梓玄见她目光痴痴,几近伤魂,长长一叹。
云仙道:“当年我故意与陈师兄亲近,只盼钟师兄触景生情,从此离我更近一些,不料反被师兄误会。师嫂端庄贤惠,除了不谙武功,哪一样都不比我差,女红之术,更是远胜于我。”钟梓玄听到她的话,心头蓦地想起昔日种种情状,翠树苍柏之下,小屋草室之前,斫木拼桌,削竹为椅,清茶袅烟,小溪细涓,日子虽平淡无奇,但其欢融融,人生若此,夫复何求?这般景状他在梦中时常出现,午夜梦回,无不伤神伤心。
云仙伸手轻轻摩挲陈镇南冰冷的脸颊,心如死灰,暗道:“苦苦恋世,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幽幽叹道:“我知你对我好,你是我的丈夫,我对钟师兄说出这些话来,你心中定会大大恼怒,是也不是?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一个好妻子,配不上你这好丈夫。”钟梓玄叹道:“师妹,拙荆出走,果是听了你的唆使么?”
云仙面有愧色,道:“不错,我见钟师兄一家怡然自乐,自己虽然收养了忠良后人的遗子,毕竟不是血脉亲生。我嫁陈师兄为妻,说是情愿,也非情愿,每每与他肌肤相亲,心中便老大的不痛快,总是不自觉想起你的影子。我少愿与他同房,因此多年也无所出。我心知真的有了子嗣,从此便生羁绊,再难返师兄身旁。有一回镇南跟我拌嘴,道:‘这孩儿虽好,终究不是你我亲身所出。你我夫妻数年,若不能宝蚌怀珠,传扬出去,人人都说你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岂不难听?’我听他将我比作不下蛋的老母鸡,心中大怒,便和他吵了起来,夫妻从此积怨渐重,不知不觉迁怒于钟师兄一家子,心道自己既不愿与陈师兄勉强过日子,也不愿见这钟师兄与师嫂恩爱欢洽的模样,何不使个法子,大伙儿一拍两散呢?”
她说到此,低头一笑,凄苦无比,轻轻整理陈镇南被晚风吹散的头发,低声道:“都是我不好,陈师兄,你别要怪我,我虽是你娶来的妻子,但不守妇道,该死的其实应当是我才对。”
余下之事自明,云仙寻着机会,向师嫂说出自己与钟梓玄的一段“私情”。钟梓玄妻子哪里想得到这是云仙杜撰出来的谎话?震愕之下,伤心欲绝,终于带了女儿不辞而别、飘然远遁,云仙亦离家出走,好好两个家,从此果然冰消瓦解。
陈镇南莫名丧命,此刻又乍闻云仙道出昔日隐事,钟梓玄十数年的心结终于得以解开,他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眼见小师妹抱尸于地,华发叠皱,难掩满脸悲苦,胸中怒息竟不知不觉地渐渐散开。他与云仙多年未见,此时见她满头白发,沧桑垂老,颜色褪尽,全然一副落魄老媪的模样,胸一阵酸楚,叹道:“罢了,罢了,过往烟云,此刻不必再管它了!小师妹,你可知你师嫂和我女儿以后究竟去了哪里?”云仙微微摇头,钟梓玄心中又是一凉。暗道莫非真是缘分已尽,好好的一对红尘夫妻从此劳燕分飞,天涯茫茫,不可穷数,天地渺渺,终无余踪,彼此再也不能团聚共首了不成?
云仙仰头望他,忽然问道:“钟师兄,你······你可曾后悔过?”钟梓玄神情恍惚道:“后悔?我后悔什么?”云仙面露失望之色,微微苦笑,叹道:“也没什么。”咳嗽一声,又道:“钟师兄,小妹对不起你。但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师兄成全,小妹感激不尽。”钟梓玄低声叹道:“你但说无妨。”云仙低头看着陈镇南,半晌才道:“他日假若我也死去,烦钟师兄垂悯,能将我夫妻二人合葬一穴。我今生亏欠他的,唯有在阴间好生侍奉,以为报答。也好来世无牵无挂。”丁晴胸中砰砰乱跳,心想:“她为什么这些话?”深吸口气,细细一想:“不会的,她说道‘他日’,并非今日,自然该是长久以后吧?”心中稍安,饶是如此,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似有不对,究竟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
钟梓玄闻言脸色微变,想到此托听来大不吉利,但彼此同门,他又不能推辞,为难之下,微微颔首不语。
云仙谢道:“钟师兄真是宅心仁厚,小妹多谢了。”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件光亮闪烁的物事,银芒映照,金银双色吞吐不定,流溢生彩,轻轻把玩一番,轻声道:“你在我袖中呆了许久,始终不曾回到男主人身边,想必也暗暗恨我吧?我今日便送你回家。”抬头对钟梓玄道:“我和师嫂在终南山下别离之时,她将此物托于我,道此去后天各一方,只怕再难见一面,嘱咐我若能与钟师兄重逢,务必把它归还给原主人。我保管不善,请师兄莫要见责。”钟梓玄一瞥之下,登时心中一震。他认得此物是昔日自己送给妻子的一根盘丝风仪金钗,一直被妻子小心收藏,她忧愤之下,将这意义颇重的定情信物归还,便是铁了心要和他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牵扯的意思了,不禁口唇微嚅、胸口哽咽,是说不出的难受。
远处传来梆响锣鸣,隐隐约约,从湖畔随风掠过,云仙忽然笑道:“该是子时了吧?这第二日来得好快!”口中轻轻道:“昨夜清风起,再难候天明,茫茫劫,万古愁,一切皆化无,去也,去也。”忽然手腕一翻,月光之下但见金光一闪,握在她手中的金钗尖头无声无息地扎入了自己心房,一声不吭,软软倒在陈镇南身上。
钟梓玄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小师妹”,飞身从屋顶上跃了下来,一个箭步来到云仙身边,伸手托起她肩膀,但见她胸口衣襟全被鲜血染红,才知她心存死志,一钗刺下,又急又猛,正正对着自己心房要害,果然一刺之下,立刻气绝身亡。钟梓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师弟师妹惨死,却无能施以援手,手足冰凉,心中后悔之极,反复念叨:“我好糊涂,我好糊涂,我早该想到的。她不怕把当年往事当众说出来,那就是不怕日后这段往事传扬到江湖中去,人死了还有什么好议论的呢?从一开始她见到我和镇南,就已存下必死的念头了!”
包向泓在外一直看着众人的一举一动,他乃是性情中人,眼见陈镇南横死,云仙自尽,也是心头一酸,忽地抬头,但见月色清冷,惊觉来意,拍拍巴掌,传下号令,令所有丐帮弟子围攻“竹芦双怪”。
群丐纷纷燃起火把,齐声呐喊道:“*了这魔头,为梅长老报仇雪恨!”
卢先生陡见周围突然出现丐帮弟子,但见群情汹涌,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心中顿时大惊。眼前已有青城派长老顾青山和钟梓玄在前,两人联手,已是劲敌,丐帮弟子若联袂合攻或乘隙偷袭,自己两人势单力孤,势必难以抵挡,心中叫苦不迭,忖道:“我们隐藏在此,竟然还是被丐帮找到。若是平时,我兄弟自恃武功,自然不惧,但如今师弟委实受伤不轻,可是棘手之极!”
于是卢先生冷笑道:“若要报仇,自无不可,不过想不到丐帮堂堂天下第一大帮,居然也做落井下石的事!”包向泓怒道:“什么叫做落井下石?汝等金国狗腿子不在北地居土守安,犯我南境江山,胆敢逞威斗恶,无缘无故害我丐帮的长老,还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你们既然奸恶无道,罪孽滔天,把你们轻轻放过,江湖朋友那才要耻笑我们!”
卢先生言语压不倒他,心中登时一凉,此人喜怒不形于颜色,当下哈哈大笑,声震夜空,半晌笑声方歇道:“有趣,有趣,分明就是承人之未,还自往脸上贴金。原来所谓天下第一大帮派,胡搅蛮缠如此了得,教人瞠目结舌!”顾青山站在屋顶之上,见群丐有百多人,声势浩大,心道:“丐帮众人既为私怨报仇,便是他两家的事情,我青城派乃是外人,不好搅在其中。”飞身跃下,轻轻落在钟梓玄身旁,低声劝慰:“南道长,咱们带贤师弟夫妇遗骸,另觅安葬风水去吧?”钟梓玄心忧神伤,无精打采,被顾青山提醒,方始惊觉,重重一叹,道:“劳烦顾兄费心。”
余先生见他二人要走,大声道:“你,你是出家的道人,唱经诺词都会吧?莫要忘了替云妹行个道场法事,愿她阴世一路好走平安,早早顺利投胎为人。”语音哽咽,悲戚挚然,。钟梓玄冷冷道:“要你这肮脏该死的魔头来啰嗦什么?!”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道:“我小师妹夫妇二人是被你害死的,这笔血海深仇我迟早要报!你小心求神拜佛不要早死!”抱起云仙,顾青山背上陈镇南,缓缓而出。
丐帮众弟子左右退避,让开一条道路,目送两人渐渐走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卢先生神情狰狞森然,嘿嘿道:“好,好,来要阎王爷的请柬么?老夫不嫌麻烦,索性成全你们!”口气强硬,心中却大生绝望之意:“不想‘竹芦双怪’今日运气大背,说不定竟要死在一群叫花子的手下!”他此刻若是横下一条心来,撇下余先生逃走,丐帮虽然人多势众,也必难阻他,他要逃走其实不难,只是他与余先生情若手足,大祸临头,倒也不肯因此舍下余先生独善其身,既要救人,又要自保,情状委实不妙,当下冷汗涔涔。
群丐不及动手,忽见二三十条黑影不知从何处来,个个飞身窜上屋后土墙,当先一人把手一扬,一支铁镖疾若闪电,噗地一声,正打在一名丐帮弟子胸前,那人惨叫一声,从屋顶跌落下来。一名弟子急上前一看,但见那镖尾一条薄绸,绸上绣着一枚红日,叫道:“红日魔教!”包向泓脸色一变,心道:“为何魔教的人也来横插一杠子?‘竹芦双怪’是他们的朋友么?”
墙上诸人皆是黑巾黑袍,当先一人沉声道:“丐帮的朋友听好了,这卢先生与余先生乃是本教好友,大伙儿若是就此歇手罢战,一切都好商量,否则莫怪我教心狠手辣!”言罢,左手一扬,又是一支飞镖飞出,不偏不倚,打中一名丐帮弟子的咽喉。那名弟子不及应声,飞镖贯喉,登时气绝。群丐见此人陡施暗算,连害两命,又惊又怒。梅铁心怒道:“红日教这算什么?*人立威么?我丐帮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你有种把我们所有人都*掉!”激愤之下,气血翻涌,登时剧烈咳嗽起来。包向泓骂道:“毒夫焉敢猖狂?兄弟们,咱们不用客气,他敢用暗器偷袭咱们,我们也用好家伙伺候他们。”话音刚落,群丐已然纷纷出手,飞蝗石、钢刺、飞镖、竹签、铁荆棘、袖箭,破空飞出,满空嗤嗤作响。丐帮弟子传习武功,除打狗棍法之外,拳脚暗器掌法,无一不涉,无一不精。
黑衣人见满空暗器急袭而至,大有狂风暴雨之状,大吃一惊,忙以兵器格挡,一时激得暗器乱飞,饶是如此,身后几人大声惨叫,身上、臂上、腿上各自着伤。为首那人叫道:“大伙儿下去,院内狭窄,他们暗器无用!”一人骂道:“妈的,听你指挥,除了惹事,还能如何?”他腿上中了一枚袖箭,深入愈寸,痛不堪言。旁边一人方要说话,胳膊上已被一支金钱镖打中,登时鲜血淋漓,染红衣襟,不觉骂道:“妈拉个巴子,讨饭的也用如此阔绰的暗器。”飞下墙头,见群丐扑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锤,群丐初时忌惮红日教声名,出手颇有顾虑,斗得几招之后,发觉对方招式劲道不过稍胜寻常,心中登时大定,吆喝声中,陡然换势,登时猛扑狂攻,两边恶斗起来。斗得甚是剧烈。一名黑衣人一剑直刺一名丐帮弟子,那弟子闪躲不及,剑入肩头,那弟子甚为剽悍,身子猛然往后一退,扔了竹棒,欺身逼近,双手抓下,大吼一声,竟将那黑衣人长剑硬生生拗断两截。
那黑衣人冷笑道:“找死么?”顺势抽剑,半截断剑锋从那丐帮弟子手中划过,那丐帮弟子八根齐断,那黑衣人嘿嘿狞笑,手腕一转,噗地声响,半截断剑直刺入那丐帮弟子腹中。那丐帮弟子宛若血人,大吼一声,血淋淋和身扑上,猛地伸臂一勾,已将那黑衣人颈脖牢牢勾住,那黑衣人登时呼吸不畅。另几名丐帮弟子齐声怒吼,乱棍齐下。那黑衣人脖颈被缠,无法躲避,一连三四棍,棍棍打着他头顶,登时把他脑袋打得稀扁,脑浆四溢,两人一同横尸就地。丁晴看得心惊肉跳,只听萧季道:“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谁不好冒充,偏偏冒充红日教的人?呸,红日教有什么好,冒充红日教很值得荣幸么?”
双方酣斗,丐帮弟子武功不高,但剽悍猛勇,人多势众,黑衣人武功路数不一,但有几人招式诡异,梅铁心瞧在眼里,眉头一皱,对包向泓道:“包长老,你我昔日也曾与红日教交手,可见得这般武功?”包向泓转眼一望,摇头道:“不对,不对,你看那使狼牙棒的,不重提、压、砸、狠之妙,反多行挑、拨、撩、贴等轻灵技巧,不伦不类,委实奇怪;还有用熟铜锏的,本该与竹节鞭招式相近,但看之用度,却好似判官笔的笔法。”心中惊疑不定,心想:“这些人果真是红日教教众么?”登时疑云大起。
黑衣人拼命抵挡,却挡不住丐帮弟子人多势众,渐渐落于下风,不住后退,为首那黑衣人见势不妙,大声道:“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原来也喜欢以多取胜么?弟兄们,这些叫花子不过乌合之众,咱们再撑持一段,待咱们大部兄弟来援,还不*得他们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么?”
包向泓怒道:“你这后娘养的,连伤我两位兄弟性命,才是天下第一卑鄙无耻、龌龊下流、无赖苟且、低三下四的人,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讲江湖规矩?你这后娘养的武功泛泛,才是乌合之徒呢!”他一口一个“后娘养的”,象一把刀子,正戳在了此人心窝上,原来那黑衣人幼时果然是“后娘养的”,因此流离颠沛,混迹江湖,最忌旁人提这事,一听包向泓开口闭口“后娘养的”,气得浑身发抖,稍一分神,被一位净衣派弟子觑空一刀,将大腿扎个对穿。黑衣人痛得冷汗直暴,大吼一声,反手一剑,那净衣派弟子机灵之至,见他剑到,不及拔刀,就势望地上一倒,几个翻滚滚了出去,早有一位污衣派弟子、一位净衣派弟子左右迎上,将黑衣人挡住。
那黑衣人吃个大亏,腾挪不得,只好靠在墙上,反攻为守,见刀破刀,见棍破棍,见枪破枪,但腿上剧痛,牵动全身,挡了数招,情势登时危笃,周围同伴也被群丐渐渐压到一隅,险象环生,不由心中大急,抬头望见卢先生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心头怒道:“我们好心来救你,你倒成了乘凉的那个人了!”惶急之下,大声叫道:“卢前辈,你我何不联手共同进退?”卢先生本想出手,但他忽然看见篱笆墙外、垂柳树下,还站着几个老乞丐,其中一人双手抱臂,似是全不把这场恶斗放在心上,落在卢先生眼中,不由大吃一惊:“这些人也是丐帮长老吗?!都赶来助拳的?”
心中踌躇不定:“我道这一群叫花子武功不高,何敢大刺刺地过来报仇?原来是有恃无恐,暗中有些人撑腰。此地实在不宜久留,长则生变,性命难保。”打定主意,并不出手,只待稍有空隙,便带余先生逃走,凭自己的内力轻功,只要逃出重重包围,击败丐帮追兵那就不难,于是冷冷地道:“好朋友,我实在空不出手来帮你。”黑衣人大怒,正要骂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眼前一花,风声劲急,几条长枪袭来,心头凛然,接招还招,咬牙抵抗。
群丐眼见黑衣人势颓,片刻就可将几个黑衣人悉数擒获,皆是奋不顾身,猛冲猛打,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其中又有两人大声惨叫,一人中枪,一人刀砍,登时毙命,另外一人肋下中枪,虽枪头不曾深入,到底剧疼难忍。包向泓大声道:“管他们是什么红日教月亮教的,今日结下的梁子,大仇得报,再无顾忌!他们若不投降,大伙儿手下不用留情,为武林正道除害!”为首那黑衣人一剑横劈,将一名攻到身前的丐帮弟子砍翻,牵动伤口,痛得眼冒金星,深吸口气,又将一支竹棒架开,听得包向泓下了格*令,心中一惊,大叫道:“胡说八道!我们都是红日教中人,哪会是银月教的?”手忙脚乱,肩头被猛击一棍,大声惨嚎。
丁晴微微愕然,心道红日教与银月教虽同出一脉,但仇恨极深,你打我,我打你,恶斗多次,双方均伤亡惨重,这黑衣人自称红日教下,却反而对银月教十分客气。只听郑念恩冷冷一笑,更不说话。听得又是两声惨叫,一名丐帮弟子与一名黑衣人刀剑互*,相抱而亡。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半空宫中一道红光飞起,直上云霄。萧季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倒是少见。”慕容锋冷冷地道:“你少见多怪,别惹笑话。”萧季双眼一翻道:“我是不知道,我见识短浅。难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慕容锋道:“此乃‘破天箭’,引燃后直射空中,常为两地武林人氏传讯告警之用。”萧季哈哈大笑,道:“原来就是风哨火箭罢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慕容锋不再睬他,眉头微蹙,道:“也不知发出此箭之人,于丐帮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丁晴见包向泓与梅铁心脸色一变,心中立时凛然,暗道:“只怕是黑衣人援军要来,对丐帮可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片刻,只听北边夜空中人影倏起倏落,这几人来得好快,但闻衣袂飘风之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瞬间便到了屋后北墙外。包向泓与梅铁心心头一凛,但见数条人影飞上墙顶,月色之下,与先前那一批黑衣人一般装扮,其中一人大声道:“老陆,我们来救你了!”尹可任低声道:“这七八人的武功不弱,只怕丐帮众人难以应付。”那腿上受伤的黑衣人一剑挑出,将两名丐帮弟子逼开,仰头道:“令主来得正好,这帮花子不要命,和我们群殴!”
他身边那黑衣人道:“你若不先出镖伤他二命,咱们怎会如此被动?”老陆怒道:“反来怪我吗?先前路上是谁说的:‘那帮花子都是乌合之众,一击便溃,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怕他们不先失了斗志么?’现在却说我的不是!”那人身子左倾,避开迎面一棒,抬腿踢出,正中花子肚腹,口中兀自道:“不过一个下马威,炫耀武功、打骂逞威都可,你却出手夺命,不怪你怪谁!?”两人争执之时,手脚不停,相互招式交纵横联,似有配合之势,竟将扑上的丐帮弟子纷纷逼开。
墙上那矮胖的黑衣人听了老陆的话,眉头一挑道:“我教中只有堂、坛之分,并无令、香之职,哪来的什么令主?”老陆急忙道:“是,是,属下头昏脑涨,出言无状。”丁晴心念一动,突然压低声音,粗声粗气道:“红日教与银月教素来不合,怨仇不解,你倒好,竟把银月恶教的规矩加在红日圣教之上?莫不是你暗中与银月教勾结?”老陆闻言大怒,骂道:“小花子,谁是——”只听得墙上那矮胖的黑衣人大声咳嗽一声,急忙改口道:“两教之事,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搬弄是非吗?”指着丁晴等人骂道:“你们若不肯放过卢先生,那便是自寻死路了!休看你们人多势众,此刻在我家令······坛主跟前,看你们能横得过几时!”一剑刺出,把一名丐帮弟子逼退几步,反手一剑,怒道:“还要打么?大伙儿都歇歇,若是谈不成再打不迟!”
群丐久时围攻不下,渐渐失了锐气,听得包向泓喝令住手,便纷纷散开,将伤者扶过一旁,包扎伤口。那群黑衣人贴壁而立,浑身上下,到处带伤。老陆腿上伤口鲜血淋漓,破口大骂,什么“再要下手,绝不留情”、“若非看你们臭花子可怜,老子早*得你们尸横遍野、片甲不留”等等。包向泓脾性火爆,见他猖獗跋扈,口出秽语,心中大怒,喝道:“刚才要求停战,可是你这该死没用的王八蛋心生怯意,第一个跪下求饶的。”老陆正要跳起,牵动腿上伤口,痛得眦牙咧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慌忙扶墙。墙上矮胖黑衣人眉头微蹙,喝道:“你少说几句!”老陆一怔,连连称是,瞪了包向泓一眼,不再吱声。
只听墙头那矮胖黑衣人冷笑道:“丐帮弟子不怕死倒是真的!一帮花子,不纳赋税,不事生产,穿街过巷,盘堂窥室,性命本就值不得几个钱,就是死去,也无人疼惜。”老陆喜道:“堂主说得极是。”话音甫落,见矮胖子横他一眼,登时低头不语。包向泓与群丐只气得纷纷叫骂,独独梅铁心冷笑一声,说道:“阁下看不起我花子,我花子还看不起阁下呢。我丐帮弟子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何似你等藏首缩尾,见不得人呢?我也不知你们是否真是红日教弟子,但至少在场的诸位,烂皮薄脸,鼠目獐眉,鬼鬼祟祟,遮掩修挡,和阴沟王八河底乌龟倒是像极。”
包向泓哈哈大笑道:“好,好,梅兄弟说得好极了!他们先前来了二十几个小王八,不是我丐帮的对手,于是招来了好几个大乌龟,照样挡不得我们的打狗棒法。”群丐群情激愤,齐声叫道:“打狗棒法,天下无敌!”梅铁心微微一笑,道:“天下无敌未免言过其实,不过棒下打狗却是名下无虚。”
墙上一人飞身跳下,大声道:“丐帮弟子打狗阵法如此厉害,在下不才,便用这双手亲自请教!”包向泓见他长剑果真不曾拔出,心道:“你胆敢小觑丐帮,不叫你吃点苦头,你当我丐帮弟子都是泥巴捏成的么?”冷笑一声道:“打狗阵法奥妙无穷,岂是乌龟王八想看就可以看的?”转头对魏雄弼道:“魏执事,你的六合小阵有些名气,何不向此位兄台好好请教?”六合小阵是拳脚阵法,取六合生变之意,拳打六方,脚踢八面。魏雄弼道:“我这小阵需六人齐出,如今只来了四人,我与石兄弟各可兼替一人,但以四敌一,恃多取胜,怕人家不服气呢。”那人摇头道:“四人行六人之阵,勉强之极,稍稍举止迟缓、接应不暇,登显破绽空档,其实说来,该是我占了便宜才是,你们不用有所顾忌。”
魏雄弼暗道此人好大口气,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再不出战,堂堂丐帮扬州执事颜面何存?抱拳道:“既如此,我们也不客气了。”带着三名净衣派弟子,各占六合方位。那黑衣人面色倨傲,抚拳一揖,朗声说道:“素仰丐帮六合小阵奇妙无方,咱们今日只是印证,请四位多多指点!”魏雄弼四人之出,隐隐按着六合八卦方位,只站了方位,便将那黑衣人暗暗围着,左首一名丐帮弟子大喝一声,一掌拍出,迎向就给了那黑衣人一掌!
那黑衣人双掌一错,反手一拨将他一掌拨开,刚要进招,六合小阵四人同进同退,首尾相连,此呼彼应,时而一字散开,时而四围合击,四人作战,俨如一体,那黑衣人还不及还招,就已被围当中,掌力呼啸,左冲右突,竟然冲不出三丈方圆之地,渐渐连手脚也施展不开,此时不过才斗了十招左右而已。
那黑衣人暗暗心惊,想道:“六合小阵果然神妙,六人的阵法,在四人掌底使出,威力竟然丝毫不减!”但见魏雄弼带着三名丐帮弟子以掌力配合阵法,门户紧封,威力渐渐显现出来。斗到二十招开外,六合小阵越收越紧,四人交叉穿插,将那黑衣人迫在一隅,反攻无力,只能自保。那黑衣人大怒,单掌平胸,“呼”地一声,一掌“怒涛卷空”直拍到魏雄弼脑后“风府穴”来,六合小阵阵势移动,最后一名弟子踏前一步,伸手架开了那黑衣人一掌,那黑衣人本可趁机跳出阵外,那丐帮弟子横出这一掌,却又将他迫了回去。四名丐帮弟子不理敌人出招如何,各抢方位,六合小阵阵势再次转动,四人方位抢得恰到好处,舍近攻远,
果然不过片刻,那黑衣人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好在他武功不弱,见四人攻势如潮,借力迅速退后,疾若闪电,堪堪避开魏雄弼与一名丐帮弟子同击,心头暗道:“这六合小阵果然颇有独到之处!”只听魏雄弼叫道:“变阵散开!”六合小阵本是向里压紧,这时骤的向外张开,四个方位,掌力齐飞,猛地向着中心站立的黑衣人挤压过来。
黑衣人大为恼怒,忖道:“这残破之阵我都破不了,这要传了出去,我颜面何存!”身形晃处,右掌虚劈一掌,左爪穿出,抓向左面丐帮弟子下颌。那丐帮弟子见他来势凶猛,心中微微吃惊,却并不慌张,身形滴溜溜一转,让了开去,左掌轻拨,右足用力倏地弹起,喝道:“小心!”呼地声,一腿横扫过来,黑衣人一爪一掌悉数扑空,急忙抽身闪避,半跃半跳,身子拧转,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不妨魏雄弼冷笑一声:“得罪!”双掌击出,同时按到那黑衣人背心要害。
魏雄弼虽是扬州净衣派执事,执事一般只做文书掌管工作,魏雄弼一身武功却是并不为外人所全知,其内力浑厚,神鬼莫测,这两掌要是击在黑衣人背上,劲力吐处,乃有千钧之力。昔日霸州少林俗家弟子“横练金刚”霍鹞拼掌,霍鹞一身金钟罩几近炉火纯青,但也被他震得口呕鲜血,卧床数月方愈。
黑衣人听见背后风起,心头一凛,不敢怠慢,长啸一声,双臂张处,已自腾空拔起。魏雄弼见他在六合小阵中穿梭腾挪,足见他修为精深,便是抽身避招,必有守御反击之招后随,当下身形一转,双掌疾拍,却不跟上,使的却是劈空掌的路数。那黑衣人暗暗佩服道:“这人只是小小一个执事,武功居然颇为稳重了得。”心念如是,右边那丐帮弟子一掌挥出,乃是六合散手中的一招“反挥琵琶”,五指张开向外一拂,左边与后面那丐帮弟子连施三个扫堂腿,那黑衣人前后皆被封住,待要避时,魏雄弼双掌已在前方等着,避前难躲后,情状大为堪忧。
却见他一声冷笑,右手探出,手臂骨骼喀喀作响,左臂暴涨半尺,反抓住一名丐帮弟子的手腕,森然道:“借你手臂一用!”那丐帮弟子只觉身形被人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向另外一名同伴掌上撞去。那名同伴大惊失色,急忙收掌。两人撞在一处,左边那丐帮弟子臂骨欲断,右边他的同伴肋骨生疼,两人身形同时一窒,后面那丐帮弟子年纪稍长,临危不乱,不待魏雄弼移动阵势,大喝一声,一腿横扫,正中那黑衣人腰眼,也是剧痛无比。
黑衣人勃然大怒,身形飞起,宛若离弦之箭径扑上来,五指如钩,指尖带风,抓向魏雄弼身旁那丐帮弟子肩头。他这一招来得快极,眼见那丐帮弟子闪躲不及,琵琶骨都要被他捏碎。魏雄弼身形一转,阵势再移,那黑衣人一抓落空,魏雄弼双掌一并,掌力猛发,砰地一声,那黑衣人被震出阵来,魏雄弼双掌发麻,心头暗叫:“侥幸!”
郑念恩看了这几招,眉头一皱,低声道:“大力鹰爪功!”
丁晴豁然省起,恍然大悟,手指黑衣人,道:“你们不是红日教的人!这位是银月教风巽香主薄澜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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