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侠王天纵第三回

参考资料：中州大侠

彭林结仇

。。鸣皋镇有两大富户，林家占据了镇子的西半边儿，有房产几百间，那布满亭台楼阁的是他家的五大进私宅，其它的店铺不是自家用就是租出，赚的钱多得是，每天进的银子都要用秤称。据说在咸丰年间闹太平军前，他家有上万亩地，地界最远到了宜阳县，把租户集合起来，足有两三营人；还有一个大户便是彭七家，他家的院宅占了镇子的东半边儿，私宅也是五大进，其它的房产或出租做仓库、或出租当作坊、或出租充店铺，也是个每天进项用斗量的主儿。每到秋收过后，光是给他家送租粮的人和车，排队就排出一里多，有地只比林家多，绝不比林家少。

。。这两家人财势相当，又同住一个镇子里，却是对头冤家。当年林家的大爹、二爹都在朝廷里当文臣，彭七的祖父在山东当武官，林家的大爹参劾彭七的祖父勾结海盗，朝廷不问青红皂白一刀把彭七祖父的头砍下。事后，朝廷发觉林家大爹是无中生有诬告，就让彭七的老爹在山东袭了冤死鬼的武职，革了林家大爹的官，贬他回家赋闲。

。。太平军起事后，据说彭七的老爹在山东明面上和太平军作战，暗地里祸害百姓，抢掠金银财宝不少；而林家的二爹却不知咋的犯了朝廷的啥忌讳，一道圣旨下了大狱，等待秋后决斩。林家兄弟是手心手背的肉，大爹差不多变卖了所有房产、大部分土地，驮着金拉着银，到京城上下左右打点，好不容易才让皇上开了金口，说了句话：“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监禁终身。林家当然不肯罢休，还要下大力气拯救，可是手上再没多少钱，而那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一开口就要五万两白银，急得林家大爹跑去跳井，被家人抱住。没法子，只得跪在彭家二堂求助。他们之间早就恨不得你咬俺一口、俺捅你一刀，何况林家这会儿有难，正可以落井下石，彭七的老爹当然不会放过这求都求不到的大好良机，便阴阳怪气地说：“嘿嘿，好说好说，咱们同朝为官，哪能见死不救呢。”

。。林家大爹有求于人，话说得像软面一样：“您开金口，兄弟好商量。俺家的那些地可都是好地，种下银子会长出金子。您高抬贵手，给个适中的价儿吧。

“那好说，兄弟奉送你一千两白银，你去种下，长出一万两黄金，不就尽够使啦？”彭家武官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林家大爹闹个大红脸，哼哼半天又赔着笑说：“让您见笑，小弟失口。”

“有多少地，要多少银子？脱下裤子放响屁，把话说明了！”“在人屋檐下，咋能不低头”林家大爹掂量过来掂量过去，一横心道：“三千亩地，五万两银子。”

“嘿，你当俺的银子是下雪天扫来的？二万五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没有二话。”蛮横的武官随即站起身，喊声“送客”

。。林家大爹走也不是待也不是，连连作揖：“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就依你，二万五千两。小弟还有一串祖母绿，是皇上所赐， 当得五万两，小人就作二万五千两抵押

“你说啥？皇上所赐？“正是。”

。。武官快人快语，以不容辩驳的口气道：“闲话少说！去拿卖地契和那串祖母绿给俺看，俺立马兑给你五万两白花花银子。

。。由此，林家败落得只剩下私宅和几百亩山坡地，彭家则一跃成为嵩县最大的地主，名震洛阳。

。。过不多久，彭七的老爹在山东与太平军作战时损兵折将，丢掉了据守的泰州城，害怕朝廷追究责任，畏罪自*，彭七在山东失掉靠山，便回到家乡。

。。彭七生就的纨绔子弟，属猴子的坐不住，整日里东游西逛，跑遍了包括洛阳在内的整个豫西的大城小镇，专一结交官府、乡绅、豪强。反正他有的是银子，那些官吏、乡绅、豪强啥的如蝇逐臭，同他进酒楼、入赌场下妓院结为酒肉朋友；彭七还特别好武，对身怀绝技的习武人特别青睐，总是把他们尊为座上客；不仅如此，他还把鸣皋镇的地痞流氓、游手好闲之人用练民团的名义搜罗到一起，又花大钱购买洋枪洋弹，嘴巴上说是保卫地方平安，心底里却是要护卫他的偌大家产。

。。那林家大爹花钱运动朝廷，终于使皇上开了恩，放林家二爹出狱。这时正好太平军围攻洛阳，林家大爹带领他的民团赶去增援洛阳官军，在城外被太平军砍死。皇上为了鼓励地主们帮他镇压太平军，赏赐林家五万两白银料理后事。林家二爹得了五万两白银，哪还有心思去洛阳寻找他兄弟的尸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彭家大院儿，见到彭七，二话没说，一挥手让家丁把五万两白银丢到他面前，气壮如牛地说：“彭家小儿，送你白银五万两，把俺家的卖地契、祖母绿还回来

。。彭七本从来都眼生于顶，加之自以为是豫西首富，手下又有帮亡命徒，哪吃林家二这一套，顿时吼起来：“老不死的，你瞎了眼！这银子送俺可以，俺一文不少地拿去散给叫花子。那地，是你家那死掉的老鬼为救你的命卖给俺的。卖地契在俺手里，想要啊，脱了裤子在大街上给俺爬一圈，回来再商量。

。。林家二爹气得脸色发青、浑身打抖，“你、你”半天说不出下文。 “滚吧！再到俺家来，俺可告你个私闯民宅，皇上不治你的罪，俺倒要打断你的腿！

。。林家二爹不敢在卖地契的事上再纠缠，提出祖母绿的事情“当初说好的，那串祖母绿是抵押品。

“抵押过了期，就归俺了。

“哪个混账王八蛋说过了期？拿契约来看。

。。彭七被林家二爹问得心“咯噔”一跳，知道说走了嘴。他毕竟不算太老，脑子还灵，转得快，立时讪笑着说：“嘿嘿，你好大的胆子，敢把皇上的御赐物品抵押了换钱花，该当何罪？还不快滚！俺去告官，保准让你的老命儿丢在牢狱里。”

。。这回轮到林家二爹的心“咯噔”一跳了：彭七说的罪名可不小，万一让皇上知道了，定斩不赦。想到这儿，他哪有心思继续纠缠，低头耷脑地讪讪离去。

。。林家不死心，一方面利用天灾人祸之机，到处低价收购灾民的土地，一方面给嵩县衙门、洛阳府衙门上下打点，然后一状把彭七告到嵩县知事那里。

。。能当上官儿的都有一肚子花花肠子，县知事不是个糊涂官儿，打发人把林家状告彭家的详情传给彭七。

。。彭七是在官面上混过的，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何况财大气粗，便一贿千金。

。。县知事见彭家给的钱比林家多，就满脸堆笑地对彭七说：岂有此理！地是他家卖给你的，咋能想要回就要回？老爷俺秉公办事，岂容他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县知事前腿刚出彭家门，后腿儿就进了林家大院，如此这般地对林家二爹说一番，末了丢下句话：“你家的卖地契，俺看到了。这官司难赢。就算俺通融，洛阳府也不答应。”

。。林家二爹心里明白，县知事是吃了原告吃被告，是来加码要钱的，不得不封千两白银奉上：“一点茶钱，请笑纳，请笑纳。

。。县知事笑眯眯纳下“茶钱”，出主意道：“你就来个死狗不要脸，告彭家那小子伪造卖地契约，待俺重重办他的罪。”

“可、可契约在彭七手里呀”

“仁兄啊，你是读书读呆了还是咋的，俺向他要契约他还敢不给？等契约到了俺手里，俺把它往水里泡一泡，那字儿鬼也认不出是真是假。”

。。林家二爹竖起两个手的大拇指，伸到县知事眼前乱晃：“高！高！实在高明。事成之后，小弟一定重谢、重谢。”

。。时隔不久，林家二爹忽然听到知事传来的坏消息：“彭七不肯交出卖地契约，还说要上告到府里。”

。。这话好似在数九寒天给林家二爹泼了瓢凉水，使他从头冷到脚。回过神儿来，他又有了主意：好你个彭家小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俺自有办法对付你。俺弟兄两个久为京官，朝廷里的官官儿认得多，看看是你的银子有分量，还是俺的官大压死人。由此，林家二爹不再跟嵩县知事纠缠，派人带着银两进京去找故友旧交，请他们向洛阳府知府、嵩县知事施加压力 。

。。那些京官看在过去与林家大爹、二爹同朝为官的面子上，你说句话，他写封信，向洛阳知府、县嵩知事说情。

。。到这个节眼儿上，嵩县知事明白老把戏不能再耍了，保住乌纱帽要紧：只要坐住知事堂上的那个椅子，捞钱的机会多得很，便把屁股朝林家这边儿歪过来，不再到林家敲作勒索：他知道彭七家的油水还多得是，还可以再榨，所以并不急着审案，更不想抓紧时间判案，就那么拖着，三天两头到彭家要银两，今天说要打点衙门各人，明天说要向上峰通融，折腾得彭七家钱财流水般往外淌，弄得彭七苦不堪言，起了*人心。

。。就在这时，老和尚去世，王天纵孤零零在普济寺待下去也没意思，加上他的爷爷奶奶过世，老娘病卧在床，老爹又要给二位老人办丧事，又要给老伴看病抓药，欠了一屁股债，跑到寺里叫王天纵回家帮着做农活，王天纵于是回到家里。山坡地地力差，就算王天纵再有力气，土里也长不出金娃娃，债却越欠越多。

。。老爹万般无奈，狠狠心把那七八亩山坡地卖给林家，得了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连债也还不上，更不要说一家人过日子。老爹急得团团转，王天纵只得出门打短工。

。。这天，王天纵走到白杨地面的田间土路上。

。。路两边都是麦地，东一片、西一撮地散布着高不满尺的麦苗，根根麦苗细弱得小线儿似的，要不是相互扶持着，风一吹准定趴在地上；土地干裂得卷起皮儿，一条条手指粗的裂缝横七竖八伸着。眼看就要收麦了，可这地里恐怕只能可怜巴巴收几捆麦草。

。。王天纵瞅见地里这副光景，心冷得直摇头，叹口气，心想到处都是这样没有麦子收，谁还会雇短工，今天怕是又没歇处、又找不到饭吃了。

。。他正暗自发愁，忽地从麦地的坟包后面出蹿条汉子。他连鬓胡子、横眉竖眼、面色黝黑，手持一杆枣木棍，站在当路，大喝一声：“此路是爷开，要想从这儿过，留下买路财

。。王天纵初始吃了一惊，继而定下心来，笑眯眯问：“你是劫道的吗？”

“俺不是劫道的，俺家里揭不开锅了，跟你借几个钱儿，救家里几条命。”

“有你这样借钱儿的吗？”

“兄弟你别大惊小怪，俺就是这个借法。有钱拿钱来，没钱拿命来！”

“你看俺像个有钱的人吗？”

“那倒不像。没有大钱儿有小钱儿，有几个小钱儿就够俺家里的活几天了。这个世道，得着就是福。兄弟，帮个忙。

“俺真没一个大子儿，但凡有一个，也不至于背井离乡跑出来打短工。”

。。那汉子把王天纵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打个唉声，收回枣木棍，摆摆手说：“走吧，兄弟放你一马，谁让咱们都穷得裤裆露卵哩。算俺倒霉，头一遭干这劫路的活儿，就碰上个不下蛋的草鸡。”

。。王天纵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同情心油然而生，身上虽然没有一个子儿，却有几个烤熟的土豆，便关切地问：“兄弟你出来得这么早，想来还没有吃饭吧？”

。。那人颓然地往路边一坐，摇摇头：“吃个鸟！俺昨天还没吃饭哩，俺一家大小就靠熬野菜过日子，少说也有十天半月了。王天纵蹲到他对面，从怀里摸出仅有的三个土豆，拣两个大的塞在他手里：“俺也一天没吃了。兄弟，见面分一半，你吃两个，垫垫饥。”

。。那汉子一口一个，伸伸脖子两个土豆全没了。

。。王天纵见他饿成这样，把自个儿留的那个土豆掰一半给他。

。。那汉子接过半个土豆送到嘴边，刚要下口咬，忽地醒悟到啥似的，把半个土豆送回王天纵手里，后悔地说：“兄弟，你是个好心人呀，俺不能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了。这半拉土豆打死俺俺也不能吃了。俺再想活也不能不让你活呀。对吧，兄弟？

。。王天纵默不做声，心里想：天旱成这样，麦苗长得癞痢头样稀稀拉拉，终究也结不出实来。唉，可怜啊，咱这一带得饿死多少啊！就看眼前这汉子，他都饿成啥样儿了，家里人不定还能活几天。说别人，俺家不也这样嘛。救人要紧，他才跑来劫道；俺有一身本事，咋就没他的勇气去劫几个有钱的人，救些穷弟兄的命。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啊！”

。。拿定主意，王天纵问：“贵姓？

。。那汉子头也不抬地回答：“啥‘贵不‘贵的，咱生来就贱。俺姓张。”

“请问大名？”

“又来了。俺叫黑子，谁知这是大名还是小名。嗯—你问这干啥，想去报官还是咋的？”黑子忽然警觉起来。

。。王天纵微微一笑：“张兄弟看俺像那种人吗？”接着试探地问，“兄弟的功夫咋样？”

“难不成你也会几下子，想比试比试？”

“不瞒兄弟，小弟跟着熊耳山普济寺老和尚学过几天。”黑子吃惊得蹦起来，双手抱拳，用钦佩的语气叫道：“哎呀，你看俺这眼瞎的！一尊金佛立在咱面前，俺咋就没认出来！那老人家的本事俺是知道的。俺曾求他收俺做徒弟，老人家不肯，把俺引荐给他的师弟。俺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怎敢在你这名师手下的高徒面前卖弄，在大江大河边儿卖水？大哥一定是有事儿跟小弟商量。咱俩就是师兄弟了，师哥讲话就等于老师父发令，就是借给咱黑子一副豹子胆，咱黑子也没有胆量不听从。大哥你放开来说吧！”

。。王天纵拉他重新坐下，用商量的口气说：“那俺可真是你的师兄了。俺就直说吧：鸣皋镇有个大财主，姓林，咱们去抢他吧得了银子你拿回家救命，俺回去散给俺村里的人。咋样？”，

“俺就是鸣皋镇的人，知道彭家的钱更多，咋不抢姓彭的？

“这有个道理。那姓林的王八蛋用几两银子就买走俺家七八亩山坡地，太黑心了。俺抢他几两银子，说破天也不过是补偿俺家卖地吃的亏，算不上做了啥亏心事儿。你说是不？”说到这儿，他还想讲对林家*害老和尚的怀疑，脑子一转，又怕对黑子太露底细，便跳过这段继续说，“再说彭七自个儿的武功不弱，万一让他缠住，说不定咱们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臊，去掉多的。

。。黑子肚子里没有王天纵的弯弯儿多，想不到那许多，拍拍胸膛说：“听师兄的。反正是个活不下去，干成了多周济几个乡亲， ,干瞎了大不了不要这条命。他娘的，脑袋掉了不就碗大的疤吗？有啥可怕的。大哥，啥时动手？”

“明儿晚吧。”

“不中啊大哥，现今俺就饿得没气力，明天哪还有力气打架？”

“那中，就今儿个后半夜。咱不能明抢，夜行翻墙头到林家后宅，见到值钱的多拿一些就中。”

“就这么办。大哥，咱们现在回鸣皋镇，等到后半夜再下手

。 。二人相跟着赶到鸣皋镇，去到黑子家里。

。。这哪像个家呀，土坯墙东倒西歪，这边用棍子顶着，那边用木头撑住，墙头、墙角这儿缺一块、那儿露个大洞；茅草顶破得白天能瞅见日头、夜晚望得见星星，当门口是个土坯垒的灶台，灶口上放着缺了少半边儿的铁锅，灶台旁的水缸也断了半截；靠北墙是盘土炕，炕上横七竖八蜷缩着老少三四口子，身上稀稀落落盖着些麦草，光景比王天纵家还要惨些。

。。王天纵把满屋子的情景一眼就全瞅尽，眼眶里酸酸的，老不忍心，惨兮兮走到门外，仰面长叹。

黄昏，成群的暮鸦回巢，从头顶上飞过。

。。王天纵灵机一动，转身到灶台边捡了根筷子粗的枯树枝，撅成几截。

“做啥？”黑子问。

“你看吧。”王天纵仰面望着天说。又一群暮鸦飞过来。

。。王天纵双手向上一抖，四根枯枝离弦箭般凌空而去。四只乌鸦向下坠落。

。。王天纵担心乌鸦落到别处不好找，脱下对襟衫拿在手里，纵身而起，在距地面一丈有余的半空中挥动对襟衫，把四只乌鸦全都裹在里头。

。。回到地上，王天纵抖抖对襟衫，四只被枯树枝穿过头的乌鸦落到地上。

。。王天纵对看得发呆的黑子说：“快用稀泥裹上，放在炊坑里烧，烧透了连泥带毛扯下来，就能吃了。给家里人将就着垫垫饥吧 ”

“大哥好手段！”

“说这干啥，快去弄乌鸦。

。。入夜后，王天纵、黑子用锅灰把脸抹黑，黑子腰上掖把菜刀，王天纵把好些小竹片装进对襟衫的口袋里，坐等后半夜到来。

。。上弦月已经隐去，王天纵和黑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林家大院的后墙根儿。

。。王天纵小声儿对黑子说：“你是本镇人，小心被人认出，最好躲到暗处帮俺望着点儿，不到俺生死关头，不要抛头露面。

。。黑子不答应：“让你一人担风险，那俺太亏心了。

“啥亏心不亏心，有你望风，俺心里就踏实。别多说了，俺先上去看看他们睡了没有。”说毕，王天纵跃上两人多高的墙头，四下观望，见大屋小院里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就向黑子招招手。

。。黑子蹦到墙头，指点着小声说：“这是林家的第四进院子，听说他们家的女眷都住在这里。

。。王天纵兴奋地说：“那更好，这些家伙有的是金银首饰，俺去弄些出来。”

。。黑子摇头：“那东西不好卖，也不好散给别人，不如到他的账房里弄些碎银子，又好使又好分。”

“在理。可账房在哪儿呢？

“这俺知道。俺就是他家的佃户，交租啥的都要到账房的外屋去。就在第一进院子西边儿的厢房里。”

“那中，咱们沿着这围墙绕到前面去。

。。他二人矮下身子，顺着围墙走到西边儿拐角处，再向南刚刚走到第二进院子，忽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直冲而来。王天纵看清楚是条看家狗，生怕它叫起来，急忙摸出两块竹片，横着射过去。

。。横着的竹片像把刀，正好割断狗的喉管，狗刚哼出半声，就倒在地上死去。

。。黑子心里发了急，伸直身子，一溜小跑奔向第一进院子，王天纵来不及多想，抬腿跟上去。

。。黑子站住，指指墙前面的房顶，小声说：“房顶下边儿就是。王天纵叮嘱说：“俺下去，你在这屋顶上望风。有动静就扔块瓦下去，千万别露面，也不要说话。

“大哥你当心。

。。王天纵点点头，从墙头跳下去。

黑子在房顶上两眼瞪得发酸，觉得时辰真像屎壳螂拖着个大粪球走，过得太慢。

。。林家有打更护院的。他们挑着灯在大院里东游西荡到第二进院子的西头，瞅见了那条死狗。细细看，发现是被竹片割断喉管死的，知道有外人进来了，立刻又敲梆子又敲锣，大喊大叫：“进贼啦—别让贼跑啦—”

。。林家的人和他家那些护院的、扛活的全都吃惊不小，有的在屋里尖声怪叫，有的在屋外鬼哭狼嚎，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

“瞎吵个啥！还不快到账房去看！

。。黑子见众人一窝蜂拥过二进和一进院子之间的月亮门，心急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脚在屋面上一扫，踢下去一大片瓦片，哗啦之声响得震人。

“二太爷说得对，有贼进了账房，快，快上！”

。。林家人的话还没落音儿，王天纵已经从账房门里蹿出来，一扬手，把银子包扔到墙外，憋着嗓子冲黑子叫道：“快去捡上跑！俺来对付他们。”

。。黑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王天纵的话，跳下墙头去捡银子包，这才发现王天纵是脱了裤子，把裤管扎住，把银子装在里面，就把两条裤腿往脖子上一架，穿小巷、翻墙头，一溜烟儿跑到家里的柴草棚，把银子藏进柴草里面。

。。黑子刚跳下墙头，王天纵就见迎面来了一群人，有的拿刀、有的拿棍，嘴里喊着“捉贼，”气势汹汹。他不愿意让这些人走到近前看清自个儿的面目，还隔几丈远，就像天女散花一样，一上一下射过去两大把竹片，乘对面的人呼爹叫娘惨叫不止，飞身跃到墙外，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王天纵连夜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第二天上半夜，黑子背着银子，在约定地点见到天纵，连银子带裤子原封不动地交给王天纵：“大哥，全都在这儿，你看

。。王天纵瞪起眼睛：“这叫啥话？你这是信不过大哥的为人。

。。黑子被噎得说不出话，默默地解开扎住的裤腰，探手拿了几银子，说：“俺有这几锭银子足够了。

。。王天纵打断他的话：“你把兄弟当成啥人了？俺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再拿！咱俩平分。”

“不中。大哥，这银子可是你拿命换来的。”“又说傻话。昨晚不是咱俩一块儿*吗？…”争来争去，终于商定各给自己留下十来两，把其它的银子都送给奄奄待毙的亲朋好友。

。。临别时，王天纵再三叮嘱黑子：“再别干劫道那种事了，用这点儿银子凑合着过吧。过不下去了，再来找俺商量。可别再劫穷人的道儿了。”

。。王天纵、黑子依依惜别，黑子那样的壮汉也禁不住洒下热泪。

。。有了银子，王天纵家除还清债务，还剩下几两。地没了，将来日子咋过呢？思来想去，王天纵他爹决定全家搬进鸣皋镇，开个小买卖。

。。听说王天纵全家要搬进鸣皋镇里住，黑子顾不上问问王天纵，就带领全家老少，在自家房子旁边儿垒了两间土房，帮着王天纵一家搬进去住下来，又张罗着到街上租了间小店面。

。。王天纵老爹的小买卖就此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