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导演尼尔·布洛姆坎普凭借其所指导的《第九区》而备受注目。他的第三部长片作品《超能查派》上映后却反响平平,影评人认为独具创意的尼尔在这部电影中并没有发挥出他应有的能力。有评论指出,“电影主题虽好,但是情节令人困惑结局不令人满意”,甚至有评论者将电影的主题思想全盘否定,认为其毫无吸引力。
当差评如潮时,我们更应该冷静地跳出思维定式,换个角度重新审视这部电影。虽然《超能查派》被贴上了科幻、动作以及惊悚的类型标签,但是其却忽略了影片一个最重要的特征,那就是浓重的童话色彩。电影中充满幻想的故事背景、人格化的机器人形象以及曲折离奇却又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部充满童话氛围的电影。如果从童话美学的角度再来对《超能查派》进行一番评价的话,那它堪称一部经典的童话电影。文章从童话特征、童话趣味、童话哲理三方面,分析《超能查派》的童话精神。
童话特征是界定作品童话身份的标准,是其与其他体裁的区别,也是作品童话精神的外在表现形式。电影的童话特征,通常表现为童话般夸张且人格化的角色形象以及通俗生动的童话语言,这两点同样也是《超能查派》所具有的童话特征。
首先,《超能查派》的童话特征体现在具有人格化的机器人“查派”形象。导演尼尔将《超能查派》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了约翰内斯堡(与《第九区》中一样),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与导演的故乡情结有着直接关系。但是与《第九区》不同,《超能查派》的故事发生在2016年,由于城市犯罪率的持续攀升,警察局从大型军火公司购入了一批机器人警察,作为世界上首批机器人警力,它们不负众望硕果累累,不仅使犯罪率大幅度降低,而且也威慑住了罪犯们的嚣张气焰。但是从童话美学的角度来看,此时的机器警察并未被赋予童话色彩,而只是冷冰冰的高科技铁块。
真正的童话形象从“查派”诞生开始,在众多强战斗力的机器警察中总是有一个倒霉的“22号”,每次执行任务都会遭到袭击破坏,在它最后一次负伤返厂检修时被程序员迪恩认定报废而弃用。但是在机缘巧合下迪恩将自己新研发的智能程序输给了“22号”,获得重生后的它不再是毫无趣味的机器,而成为一个有感觉、有思想的新生命。
从此“查派”这个名字取代了原来的编号,它不断地学习掌握语言,逐渐地被发掘出更多的能力,最后甚至能够独立思考,并具有人类的奉献精神。在只有一具机器人躯体的情况下,查派选择拯救迪恩而不是自己,这是其超越程序设定而自主的决定。电影中将觉醒后的查派形象进行人格化处理,正是依从童话特征的形象要求所完成的。
其次,《超能查派》具有生动通俗的童话语言。童话被界定为儿童文学体裁,所以童话语言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其童言童语般的简洁朴素和直率,无论从何种角度分析作品的童话特征都离不开其与儿童之间的特定联系。《超能查派》中的童话语言主要是通过智能机器人查派的语言特色表现出来的,被重新设定程序的查派如同新生儿一样,经过学习才慢慢成长起来。虽然其语言行为都是从模仿人类开始的,但是随着思维意识的不断进化,查派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特色。
在沉重的金属躯壳下的查派有着像孩子般善良纯洁的灵魂,所以它的语言也是孩子般率真可爱。如,当迪恩与查派交谈时,迪恩说:“你好,我的小家伙!”而查派则将从痞子那学来的话用上了:“嘿,有事吗,混蛋?”话语虽粗糙却显得很可爱。在电影中虽然查派有着超越人类的智商,但是它的心智还未成熟,所以作为其思想的外在表达形式的语言也是简单稚嫩的。为了遵守与迪恩的约定,查派断然拒绝了“爸爸”让它一起参与抢劫的提议,但是当“爸爸”欺骗说用刀刺别人就是帮助人们时它却欣然答应了。这一点让我们看到,“查派”的童真与人类的复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使它还没有能力判断是非,但是它的语言中始终传达着真诚和善意的态度。直到影片最后,查派暴打文森特时,它所说的最愤怒的话也只是“你是个坏人”。
人格化的童话形象和天真的童话语言等童话特征通过视听手段便可被观众接收到,但是童话趣味这种无形的童话氛围,却需要观众用心才能够体会。如果说各种童话特征给受众带来了视听享受的话,那么作为童话精神的核心内容,童话趣味则是给予了人们在情感和心灵上的慰藉。
首先,《超能查派》以儿童视角设计叙事架构。通常情况下,电影导演为了使自己的作品更加独具特色或是彰显专业能力,都会尽可能地将电影的叙事结构和叙事手法进行复杂化。但是从《超能查派》的叙事方式来看,它并不符合大众趋势,相反,它的手法和结构极其简单平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影评人才会评价这部电影毫无吸引力,不具专业性,但是以童话美学的标准进行评断的话,便能看到其蕴含的艺术魅力。
《超能查派》的叙事乍看之下平庸无奇,不仅故事内容是平铺直叙的,而且情节的发展也毫无波澜。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简约风格的面纱下,掩藏着浓郁的童话趣味。童话的关键是懂得以儿童的眼光看待事物,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简单直进式的,他们的乐趣不在于惊奇和繁琐的内容,而是体现在各个细小的情节上。尤其是在《超能查派》中,有些故事情节若是按照成人的思维来看是不成立的,但是从儿童视角来看它们便是顺理成章的。“爸爸”为了锻炼“查派”的打斗能力而将它骗到人类地区,单纯的它遭到了人类的毒打和欺辱。
以我们常识来想,“查派”一定恨透了人类和欺骗它的人,但是伤痕累累的它却选择了原谅,正是这种平淡的叙事让我们重回单纯的视角再看了一遍世界。而在帮助“爸爸”打劫豪车的桥段,查派被教育成那些人偷了他“爸爸”的车,而查派则从砸车开始,逐渐转变为与两个混混一起恐吓,甚至能单独表演“抢车”。而这一切,都是他想象的帮助“爸爸”的正确行为。这种单一的出发点,完全符合查派的童真视角。
其次,《超能查派》具有幻想性的故事情节。影片情节的核心,就在于迪恩对机器人植入了人类的意识,而机器人则完成了从孩童到成人的迅速成长。这是当今科技发展明显没有达到的高度,因此可以说,影片情节具有幻想性。而幻想性正是影片童话趣味之所在。童话之所以能够让人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充满了幻想和想象的故事情节和内容。在童话故事里,所有现实不可能的事情都将成为可能,只要你能想到的在这里都能实现。所以,《超能查派》中的机器人能够有情感,有思维意识,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旦肯定了这部电影的童话性质,那么其中幻想性的情节和内容便不再是令人诟病的软肋,反倒是其表达童真趣味的有力证明。有评论者认为电影中“查派”拿着娃娃的样子很荒谬,但试想一下,在影片中它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它对娃娃的喜爱源于对“妈妈”的依恋,观众可以通过这个情节联想到儿时的自己或是子女小时候可爱的样子。这样来看,这段内容非但不是创作败笔,反而是电影充满童话趣味的典范。还有迪恩拿着玩具鸡逗“查派”的画面,以及“查派”模仿人类说话时的情景,都处处展示着趣味和笑料。如此之多的幻想性的趣味情节和内容都被影评人忽视了,只能说太过习惯以严苛的眼光看待事物的成人们,丢失了那份曾经的单纯。
研究《超能查派》的童话特征和童话趣味时都提及了简单和趣味这两个关键词,但是,不能以此将这部童话故事曲解为肤浅的娱乐。在童话的外衣下,影片蕴含着深刻的哲理,这是电影的中心思想,也是童话精神的价值所在。
首先,《超能查派》警醒人们人工智能科技发展可能导致的依赖性。随着现实社会中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人工智能也越来越成为电影的热门选题,相较于未知的外星生命或是灭绝千年的生物,人工智能与人类的生活更加接近。虽然银幕上所呈现的各种人工智能形象现阶段还未能实现,但距离其成为真实的存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既然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已经不可逆转,那么人类就不得不开始考虑它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人类开发研创人工智能的初衷,是为了使其代替人类做一些劳累繁杂甚至有危险的工作,但是这种没有思维情感的便利工具一旦在地球上泛滥,就可能会导致人性的异化。
通过《超能查派》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当战争狂人文森特切断所有机器人警察的控制程序后,全市机器警力陷入全面瘫痪的状态,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耽于安逸的人类警察茫然失措,这就是人类盲目依赖人工智能的弊端。无论机器如何智能,它仍然是没有人性的工具,人类一旦对其形成依赖终会自食恶果。
其次,《超能查派》突破常规思维定式,呈现出多元化的价值观。简单来说,所谓价值观就是是非观,它主导着人类看待事物的态度。《超能查派》的内容并不是大众所司空见惯的科幻故事,而是以童话电影的形式展现了全新另类的看待世界的视角,它给成人找回了那被遗忘的孩童角度。当人类还是孩子的时候,无论看到怎样的世界都会怀揣比成人更多的包容和希望,就如电影中“查派”无论是被欺骗还是被惹怒,他都会选择原谅。然而成人后的人类却渐渐将这纯真善良的一面忘却,尼尔在其电影中就对这一点进行了反思。影片中的成人充满了暴力、自私的一面,他们为了利益互相厮*,失去了孩童的纯真。此外,尼尔还在影片反思了人类对其他生命的轻贱,这也是其影片一贯的主题。
《第九区》中,一群外星人坠落地球成为难民,生活在条件恶劣的第九区。他们不但享受不到应有的福利待遇,而且还遭受了来自人类的鄙视、唾弃与欺侮。而《超能查派》中反映的则是人类对待机器人的态度。在机器警察的镇压下,人类也产生了异化。在面对同为机器的查派时,虽然查派没有任何攻击性,人类仍将对机器的仇恨发泄在他身上。他们朝查派身上丢石块儿,用铁棍击打他,甚至用燃烧瓶将其点燃,而文森特则干脆将查派的手臂锯断。尼尔通过人类对其他生命个体的践踏,表现出了其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片中,查派在了解到自己的电池耗尽后,生命也会随之终结,他诘问迪恩:“你制造我就是为了让我死掉吗?”而他发出的“我想活着”的呐喊,或许并不只是对迪恩一个人的,而是对全人类的宣言。
通过从童话美学的角度研究《超能查派》的童话精神可以了解到,这部电影通过人格化的“查派”形象和它天真可爱的语言为观众呈现了一则叙事简单却充满趣味的童话故事,而这故事背后所传递出的强烈的童话精神便是其饱含的深刻哲理,它不仅警惕着人工智能科技发展可能导致的后果,也向我们展示了更加多元化的价值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