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并用,*伐决断,古来明君之所恃也。准噶尔内乱,得蒙清军抚定,诸部落受恩不可谓不厚,本可从此沐浴教化,安享太平。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夜郎自大,不识汉威。彼等竟将中国衣冠视作敝履,抛之固易,复之则难于上青天!准噶尔的覆灭实乃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上回书说道,准噶尔各部酋一齐谋反,俱被捉矣,阿逆孤身一人逃入罗刹境内。俄人以奇货可居,隐匿不还。清军大将不敢擅专,请旨于乾隆,欲与罗刹开战,大兴挞伐。乾隆将此奏书付内阁会议,其实心中已有定见矣。群臣大恐,尤以汉臣为最。以兵燹连年,所得无多,所失乃大,纷纷进言,要求停止战争。其中,文勤公陈世倌言辞尤其恳切,从将帅、粮饷、帑项三个方面,洋洋洒洒数千言,极力反对与罗刹开战。更可笑的还有名臣史贻直,竟然要求放弃西域,退守玉门关。汉人无怪乎被满蒙看低,只要能过自己的小日子,竟置国威军威于不顾。殊不知,怯战避战,没有尊严的国家,老百姓岂能永远安居?流言陈世倌乃乾隆生父,曾与雍正易子,从陈的性格禀赋来看,绝对谣言。乾隆身上可没有丝毫的怯懦!
乾隆笑着对左右曰:“书生迂腐之见,不足以较。”根本不搭理这些人。命理藩院即刻发文向罗刹索要阿逆,态度非常强硬,不给人就开战!要说罗刹,还真是蛮横,明明惧怕清军动武,却还要耍点花活以示强硬。其时,35岁奸雄阿逆染天花已死,但罗刹就是拒绝放人,死人也不行!仅将尸体送入边界,由中国确认而已。乾隆命久识阿逆之额鲁特人往认,确认无误,此局始了。罗刹境内,役使之蒙古部落不少,藐视沙皇倾向中国的思想亦不少,所以拒绝还逃人者,绝其念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后来土尔扈特东归,罗刹亦使人索还,乾隆大加报复,“尔国既不能抚育,入我境即是中国民。若有一兵胆敢越界追击,必起大军伐尔!”罗刹亦无计可施,只好罢休。
乾隆命兆惠、富德择地过冬,翌年再进剿额鲁特之漏网者。乾隆二十三年春,兆惠兵出博罗布尔,苏富兵出赛里木,如猎场中分两翼合围,约定于伊犁会师。凡山野河流、可渔猎资生之地,悉搜剔无遗漏。时额鲁特人慑于清军兵威,虽一部落有数十百户,无敢抗拒者。清军每至一处,呼其壮丁出,依次斩戮,皆寂无一声骈首就死。妇人幼儿悉驱入内地赏赐军士,大多死在了路上,于是额鲁特种类绝灭矣。
自准噶尔内乱以来,只有杜尔伯特策楞从无异志。其王策楞临终时,谆谆告诫子孙要效忠中国,百世不得忘此恩德。故其所部得以保全,世袭藩封,永享太平。其次就是达什达瓦之妻,当阿逆初叛,伊犁*动之际,毅然率领部落东迁投内地。乾隆悯其忠诚,允其于巴里坤居住,后来奉旨迁徙热河编入八旗,端上了铁饭碗。
有沙克都尔曼吉者,因不愿参合阿逆作乱,提前率部落迁入内地,奉旨游牧于巴里坤。当准噶尔部酋全叛时,乾隆疑之,密嘱巴里坤大臣雅尔哈善提防其人,如可信则坦诚相待,否则先发制人,勿令为肘腋之患。雅尔哈善儒生也,不敢保其必不反,正逢饷缺,而沙克都尔曼吉请粮不休,雅尔哈善不愿本军缺粮而资敌,遂令偏将阎师相率兵五百伪装迷路入其营。沙克都尔曼吉不疑有它,宰牛*羊款待官军。中夜大雪,阎师相曰:“此正捉吴元济之时!”遂以胡笳为令,一齐发作,将其部落四千余人全部*光。军士冲入沙克都尔曼吉帐中时,残灯未灭,其妻睡梦中惊起,不忍丈夫被戕于乱刃,裸身抱持之,如两白蛇蜿蜒穹庐中,以至于死。雅尔哈善以该部谋反上报朝廷,被封赠一等伯爵。后来回京,拜其祖祠,叹曰:“李广*降不封侯,至于失道自刎。我之罪大于广,反膺五等之爵,祖宗一定唾弃我的供品矣!”后来雅尔哈善果以失机被诛。乾隆对雅尔哈善滥*无辜的行为,也是久久不能释怀,特以诗誌之。
准噶尔部落既降复叛,自取诛灭,此固额鲁特之一大劫。凡天花死者十之三,逃入罗刹、哈萨克者十之三,被官军所戮者十之五,数千里内空无一人。苍天欲灭其种类,故生阿逆以为祸首,反复不休以致澌灭也!西域从此偃息兵戈,开垦屯田,中原百姓争趋赴之,村落参差,烟火相望,乡间土道牛羊成群。自开天辟地以来,大漠南北未有如此繁荣景象。
惟乾隆天赋聪明,见事机可乘,力排众议。每军书旁午,应机指示,必遏要领。每天数百言,或者数十言,拟旨司员几至脱腕。有时军报夜至,虽寝必奏,待大臣闻讯入军机,乾隆早已披衣览毕,拟旨已经很久了。撰拟誊抄,动辄三四个小时,乾隆犹秉烛待阅,连眯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有时候一两天接不到军报,就坐卧不宁,命内官登高眺望而不能释怀。自乾隆十八年至二十三年,数年如一日,其辛苦可想而知。领兵者奏事,往往扬长避短,乾隆从折子里判断勇怯勤惰,洞察入微,分别功过,信赏必罚。是以人人效命,有进无退,成此大功。历观史册,汉唐以来,可以比肩者能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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