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文学批评,我们和西方诗坛历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西方人比我们更敬畏诗歌,认为只有专业人士才能更客观地批评诗歌,比如,拜伦就说过,只有一流诗人才能成为批评家,而且西方也不有不少诗人集杰出诗人和批评家于一体,比如,艾略特便是典型代表。但在我国却历代崇尚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观点,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批评诗歌,除了流沙河这样的半瓶醋著名诗人外,更多的是对现代诗一窍不通的古诗词爱好者。那么,究竟是“只有一流诗人才能成为批评家”这句话正确,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更正确?如果说前面那句话在中国只说对了百分之五十的话,后面这句话可能只说对了百分之三十。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如果在西方诗坛可以诗将歌分成精英和大众两种类型的话,在中国目前是不分的,他们认为只要获大奖进教材的诗歌就是精英,实际上这些作品很少有“精英因子”存在,尤其教材里的诗歌,很多都是流沙河这样还不入门的幼儿园作品。若只有一流诗人才可批评诗歌,诸如作协、诗歌学会类组织,还有鲁奖组织者、教科书、影视期刊编辑、文学院教授学者等等,就该失业了。之所以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句话只说对了百分之三十,是因为诗歌分为理性、情志、智性类三种,其中前两种的诉求主旨是明确的,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并非解释成什么都行。比如,岳飞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你解释成岳飞要吃人肉,那只能说你是诗盲,而李清照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也是励志诗,你解释成人家要自*,也不行。所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有针对王维“明月松间,清泉石上流”之类的智性诗更适合一些,儒家把周易这句话错用到诗歌奖赏,等于否认了术业有专攻,成了外行领导内行的遮羞布。
每次写完一篇批评文章,总会有小部分读者给我留言说,有本事你跟被批评者的诗歌比照一下啊,似乎笔者若不超过被批评者,批评便是大逆不道,对此我从未理会。事实上,不是不敢比,不能比,而是比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这些好事者根本没能力当裁判,即使把“1”和“9”放一起他们也未必分出来哪个大,因此,我认为培训他们如何学会鉴赏诗歌,分清1和9哪个更大,反而更有价值。
第一步:给诗歌定性。
所谓“定性”就是先分清诗歌的“性别”,若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比照,究竟是比强壮还是婀娜?比豪放还是婉约?先别笑,把不同宗的诗歌放在一起pk,就和男女分不清差不多。而且,这种错误在历史上几乎每个朝代都屡见不鲜,比如前朝的批评伦家们就曾用唐诗的意境pk宋词的意蕴,他们因而得出结论,唐诗比宋词更优美有意境,所以成就更高。实际上这个结论就跟女人比男人更婀娜差不多,他们不知道,哲理诗讲意境讲优美,主题含含糊糊,那不就成了不痛不痒的假理性了吗。所以我说,中国没有诗歌批评家,都是些盲人摸象的顾此失彼者,即便是现在,也是不入流的评委给三四流大诗人树碑立传,而且这种乱点鸳鸯谱的现象在各级诗歌评奖活动中几乎百分百存在,从官方的鲁奖到民间的各种小奖莫不如是。
天下所有诗歌诉求点都在真、善、美三个字范围之内,并由此将诗歌分为了三大类别:理性、感性和智性,也就是理性诗、抒情诗和智性诗,要想客观鉴定一首诗的价值,首先看被鉴赏诗歌属于以上三大类别中的哪一类,并明确这三类诗歌的各自特点。
抒情诗:顾名思义,就是以抒情、言志为主题的诗,也就是当代评论家们所言的“越感动人越好”的那种诗,这种诗歌所占比重最大。
理性诗:当然是以阐发作者的思想为主旨的诗。但这种诗歌最不易划分,大多数人只将几行的哲理断句称作哲理诗,他们不知道,最深刻的抒情诗都是理性的,再用“感动标准”去衡量便会错*。
智性诗:若前两种诗歌都是重过程和结论的诗,这便是一种只有过程没有结论的诗,或者说就是一种“感受诗”,也是唯一一种可以让读者仁者见仁的诗,当今最流行的所谓“后现代”即是此类。
第二步:给诗歌定质。
在分清了诗歌的“性别”之后,便要分别确认它们各自的价值,类似说,若是男人便要豪放雄壮,若是女人呢,当然要婀娜婉约。那么,三种诗歌各自的审美要点是什么呢?
抒情诗——感动。
这种诗历代读者都给出了明确答案,既然是抒情,当然要明心见性感天动地,也就是尼采所言的“用血抒写的诗”。但这只是标准之一,当创作者的情绪处在怒发冲冠、目眦尽裂阶段,当然适用这个标准。但当创作者的情绪只是云淡风轻的淡淡愁,欲说还羞的缥缈情阶段,则可能以优美的意境,耐人寻味的美妙意味来确认它的价值。若再细划分,可能要将喜、怒、哀、乐、忧愁等等不同情绪分成不同类型的诗,只有分门别类加以比照,才能客观认证它的价值。
我们来比照两首诗(词)
《黄鹤楼》/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满江红·怒发冲冠》/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崔颢的《黄鹤楼》则是一首情绪恬淡的怀古诗,岳飞的《满江红》则是一首令人热血沸腾的言志诗(词),前者优美典雅,回味悠长,后者慷慨悲壮催人泪下,若单以优美论,岳飞将被错*,单以感动论,崔颢也会被淘汰。
再如:
《上邪》
佚名〔汉乐府〕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点绛唇·蹴罢秋千》/李清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两首爱情诗也不相同,前者在感情确认阶段,双方已山盟海誓,后者在情窦初开阶段,朦朦胧胧,所以,前者用语铿锵,感天动地,后者则羞羞答答,欲说还羞。若以前者的感动为标准,后者便被淘汰,若以后者的美妙生动为标准,前者自然显得生硬枯燥。
总之,抒情诗有两个标准,小情小爱,以优美的意境,典雅的格调为上,大情大志,以感天动地的情怀,慷慨浩瀚的气势为尊。
理性类——思想创新
既然是以阐发思想表达观点为主旨的诗,当然是将创作者个性化的思想创新放在首位,其次要看作者的这种个性化观点是否转化为了普遍性理性,普遍性越大自然格局体量越大,再次在表达上要有生动活泼且耐人寻味的意味,否则即便再深刻,也是枯燥无味。
理性类诗歌分为两种,其一,直接就观点谈观点,主题即理或者可省略(有的冠以无题),大都篇幅短小,属于一目了然的哲理性。这在古诗词中的五七言绝句中常见,现代诗中则是以两三行的微型诗居多,如泰戈尔《飞鸟集》,类似艾略特《四个四重奏》类的长诗极少见。其二,抒情诗中获得理性升华的作品,大都出现在批判现实主义类抒情诗中,因此,这类诗歌既是抒情诗又是理性诗,在世界文学史(除中国外)中占主导地位。
古代哲理短诗大都新瓶装旧酒
古诗词中的哲理短诗比较直观,简洁明快,但大都以“新瓶装旧酒”形式出现,因为缺少了幽微的呈现过程,那么这个“理”基本都是人所共知,因而大都比较浅显。
《咏史·郁郁涧底松》/左思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登鹳雀楼》/王之涣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城东早春》/杨巨源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题西林壁》/苏轼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雪梅》/卢梅坡
梅雪争春末肯降,
*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些哲理绝句的标题基本都可忽略,或者统一用《无题》也未尝不可,因为真正表达的主旨就是哲理,只不过这些理俱为人所共知的普通“醒世通言”,诗人独具慧眼,将其移植在新鲜的物象关系中重新又展示一遍,但也取得了醍醐灌顶的神奇效果。
抒情诗升华出的理性——更深刻新鲜。
在叙事过程中诞生的理性,往往出乎作者的预料,因而更深刻更新鲜,比单纯的“说理”更有味道:
《鹊桥仙》/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两首词被称作爱情诗,叙事诗都未尝不可,但若归到哲理诗,同样也是声情并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与“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自然要比“站得高,望得远”的理性更幽秘深邃,甚至还夹杂着一种“美丽的疼痛”,堪称惊世妙笔。更重要的,前面的哲理绝句诗中的好句俱有前人的成语做铺垫,而这两首词的却堪称是情至深处的“羽化登仙”,更另类出彩。
现代诗因为离开了格律的束缚,因而无论哲理短诗还是获得理性升华的抒情长诗都可获得思想创新,都能呈现出深刻而丰富的意蕴。
《随时间而来的真理》/叶芝
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
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朦胧中所见的生活》/帕斯
在大海的黑夜里,/穿梭的游鱼便是闪电。/在森林的黑夜里,/翻飞的鸟儿便是闪电。
在人体的黑夜里,/粼粼的白骨便是闪电。/世界,你一片昏暗,/而生活本身就是闪电。
现代诗在抒情中升华出理性的长诗比较普遍,尤其西方诗坛,几乎所有的好诗都是理性的,就不用再特意选取例子了。
智性诗——美和思
前面已经说过,智性类诗歌是一种省略结论的“过程诗”,倒不是说这种诗就一定没有任何主题,而是主题是开放性的,读者可以既是读者又是作者,每个人都可以做出创造性解读,古人所言的“妙不可言之境”多指此类。事实上作者在创作时,也未必就已经有了确定性答案,他只是因循自己的直觉说出此刻的感受罢了,因此,这类诗歌要么呈现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意境美,要么表达出想落天外的奇妙之思,将读者引入思的迷宫中,流连忘返陶然忘机。
那么,智性诗也因此分为了两种,其一,偏重于美的意境诗,其二,偏重于思的知性诗,古诗词中前者居多,现代诗中则以后者为主。
《鸟鸣涧》/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作者这是在抒情还是说理,还是在讲禅布道?还是呈现一种天人合一的意境美?都是都不是,而且也不重要,重要的读者流连其中乐不思蜀的那份愉悦感。
《独坐敬亭山》/李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这是首爱情诗吗?是为某公主情人写的吗?我不反对,是在表达与大自然物我两忘陶然忘机的情怀吗?好像也对,似乎又像是在表达一种孤标傲世的孤独感,当然也可以啊,反正沉浸在这首诗里的感觉很美很美。
《琴诗》/苏轼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有人曾将这首诗归入哲理诗,实际上不是,而是地地道道的智性诗。因为它的逻辑性并不是非此即彼的,或者说就是狡猾的“伪逻辑”,东坡的真正目的就是表达一种让你脑洞大开的诗意化妙趣。
《如梦令》/李清照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这首词想表达什么?也许一个字更恰当——美,因为作者虽然在叙事,但却什么观点都没说,随你感受吧。
若古诗词的智性诗主题侧重的是“美妙”两个字,离美更近,现代诗的智性诗侧重的则是“幽深”,与“思”才是近邻:
《严重的时刻》/里尔克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陈敬容译)
《大人物的隐喻》
【史蒂文斯】
二十个人过桥,
进入村庄,
是二十个人过二十座桥,
进入二十个村庄,
或一个人
穿过一座桥进入一个村庄。
这是老调
不需要自我阐释的……
二十个人过桥,
进入一个村庄,
是
二十个人过桥
进入一个村庄。
这件事不会宣喻自己
但肯定是有确定性含义的……
那些男人的靴子
簇聚在那座木板桥上。
当村庄的第一道白墙
从果树丛中闪现出来。
我刚在想,那是什么?
那意义就因此逃脱了。
村庄的第一道白墙……
果树……
(鹰之译)
这两首诗我曾都按哲理诗去解读,但就形式而言,它们都属于智性诗,并不妨碍其他读者做出新的阐释,它们都有无数个出口和入口,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自然都有自己心中的哈姆雷特,这便是智性之思的魅力。具体见本人《为什么西方经典名作都形同“处女”》和“研判千古诗案之四,史蒂文斯《大人物的隐喻》”。
第三步给诗歌定坐标。
如果你按以上三种类型基本确定了诗歌的类别和特点,并确认了它们属于一首好诗,是不是你的鉴赏工程就算完工了呢?还没有!你还无法确定这些好诗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在历史上和国际上处在什么地位,这还需要完成第三步——定坐标。也就是,将它们放在时间和空间的坐标系上测量一下,才能测出它们的重量。那怎么测量?很简单,把中国文学史以及世界文学史中的同类杰作放在一起比照,它们的历史地位和国际地位便一目了然了。
比如,李白的这首代表作:
《将进酒》/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倾耳听一作: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在上篇文章中我评价这首诗顶多就是三流诗作,甚至就是一篇不入流的牢*赋,为什么这样讲?因为这种带反讽性质的牢*体充其量就是“跪着的呐喊”(邹静之语),属于言志类作品中的下品,终究还是对封建统治者一番变相谄媚,在世界文学史上都看不到此类作品的身影。在中国之所以得以流传,因为儒家的诗歌外行们为了表达他们的大度,同时在酒桌上还能拿来当祝酒词调侃一番,所以莫名其妙成了名作。但有个读者却给我留言说,有本事你也写个牢*诗跟李白比比,不敢比你是孙子,让我哭笑不得。那就找一个早年写的牢*诗跟他比比:
《两张琴》鹰之
风在弹奏大海的时候
也在弹奏我
但在风撩起的每一朵浪花上
月亮都为它们
盖上了一枚银色的印章
那些空心的礁石和海岸
也都抢着为它们铿锵证明
而风弹奏我时,却无息无声
那些鬼眨眼的星星们明明看到了
却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需要比照吗?无论立意、立言,还是思想境界,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李白这首诗放在现代诗人中,就是个大老粗的喷子段子,只可惜被儒家小文人洗过脑的诗盲们依旧在闭目塞听地攻击着现代诗,已经到了熊和鹦鹉都分不清谁更重的地步。
说到此,可能有读者会说,古人因为时代的局限,自是不能与现代人相比,就如同大刀长矛不能跟ak47pk一样,实际上这还是儒家外行的和稀泥之语,我们不妨看看庄子的散文诗,不但在中国,在世界文学史上都应有一席之地,但时间上却要早了近千年:
《逍遥游》/庄子(节选)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湌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第四步:当熊和鹦鹉出现在了同一天平上
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完成以上三步基本就可确定一首诗的价值了,但作为一个批评家或评委还远远不够,因为一旦最好的抒情诗、理性诗、智性诗同时摆到了一起,该如何确定它们的价值?都是最好的,不分伯仲?难道抓阄决定吗?当然不能!它们之间还应有个排列顺序,跟真、善、美的排列顺序一样,若最好的理性诗是一流的,那么,最好的抒情诗便是二流的,最好的智性诗便是三流的。
为什么最好的智性诗只能是三流?因为主题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它对普通读者而言就是没用的,或者说只有不痛不痒的娱乐消遣作用,既不能惊醒灵魂,振奋斗志,又不能褒善抑恶,去伪存真,所以,同样是杰作,属于“美”范畴的只能放在第三位。这也是我不看好后现代诗歌前景的原因,后现代实质上就是智性诗,其本质还是一种个人化的感受,其流行只能寄希望于诗人彼此间对词语陌生化的激赏,对读者而言用处不大,一旦时过境迁,当普通读者又重新热爱诗歌之时,所谓后现代就自然被淘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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