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扣指长生
“这枚玉符你拿不走。”老魔重新拉弦,看着瞠目的裴玄,操着地道的西蜀口音道:“我们蜀地有句俗语,俗人见庙烧香,妙人见庙回头。香火越旺的庙,偷灯油的贼和尚越多。俗人烧的香,就是僧人肚里的酒。而妙人终究是妙人,懂得看人下饭碟,回头了,一问三不知,眼不见为净,这庙干净与否,自有俗人评说。”
“先生教我现在回头?”楚离也不抬头,嗤笑一声:“这玉符给了你,你也握不住。种玉术号称苗疆第一异术,早就把身子占得根盘虬结。强拿玉碎人亡。”春雨渐歇,江南少山丘,雨后朦胧可见一斑。裴玄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青果,随身蹭了蹭,一边啃着一边讥讽道:“楚先生命数不到半年,我就在这住下了,看看半年后,号称九道魁首的楚老魔气血枯萎时,怎么安顿这枚西蜀国玺。我泰岳国玺自然一个归途。”
老魔皱皱眉,平淡道:“老夫半年后是否归途,不牢费心。不过小儿刚刚及冠。要是等到他气血两损时,可是有些时日。”“我泰岳医道圣手如江中鲤鱼,解不了一个异术?实在是不行。大不了带到苗疆去,让那些玩蛊虫的人自行解了。”裴玄扔了果核,伸了个懒腰,问道,“那边的小子。你叫什么。”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撑开一把红伞,作了个揖:“楚歌,四面楚歌的楚歌。”裴玄砸吧了下嘴,喃喃自语:“不是个好彩头,这个名字不吉利。”
“泰岳那群杏林老鬼,只是趁个名罢了,到头来只有孙思济作的实悬壶圣手,可那老东西你请不到。再者,我取走异术时,顺手屠了一个苗疆所有的蛊师。”楚离伸手摸了下脸,枯如树皮,“我西蜀复国,需步步为营,蝼蚁般的人物,不*徒增祸端。”裴玄啧啧称赞道:“先生好志向。黄粱一梦当了真。”“向死而生罢了。”
楚离站起身,握住那枚黄玉,“我有一赌,想与先生试试手气。”老魔将琴竖起,站定抚琴,手指只三动,那琴声顷刻间如虎啸鹰飞。裴玄顿觉身旁如有万千虫豸虎狼,头顶有苍鹰啄食皮肉。裴玄定了定神,只觉那群苍鹰扶风而起,自嘲一声:“老魔道行,双手可*世间谪仙。与我赌,裴某有何筹码?”“楚某若是动手,有九成九手段*先生于亭前,先生可信?”裴玄毫不迟疑道:“信。”“我赤手与先生比斗,就一招,先生接的住,我输,反之,先生输。”楚离将琴挂在竹帘上。轻描淡写道,“若是我输了。种玉术解法送上,我这条残命也可以拿去。若是先生输了,答应我三个条件即可。”
裴玄冷笑道:“我手中无筹码,唯有一剑,先生舍弃九家道法,赤手空拳,这份条件于我来说,算是宽厚,可愈是宽厚,我心里愈是不安啊。”老魔背着手,老神于心:“决断自在先生心中。”裴玄抹抹嘴,笑的有些苦:“我貌似没得选吧。*了我不是更遂先生愿?”老魔长叹一声道:“世间万事,最忌讳十全十美。树上的果子,枝头的红花,一旦熟透了,就要坠落。旁人接到还好。若是滚走了,便成了泥。,落红本无情,若不是无法持恒,谁愿用残躯化为春泥。”
言讫,楚离轻笑道:“先生请了。”那老魔悬坐于空中,后背气机激荡,扬起枯黄长发,面色阴如雨天,反衬的两缕细眉惨白如雪,体魄虽是弱不禁风,但气势如龙象压城。一口浊气吐出,却如龙涎留香般浓稠:“有根否,自东西去南北,世间芸芸皆为浮萍。”说完这话,以手掐诀,做了个六王回首式。当他抬头时,裴玄看见一双碧色眼眸,那对招子中,不带半点感情色彩,无悲无喜,无人色,也无天地。
老魔手一招,池塘中升起六株青莲,转瞬便有成人那么高,每座莲台上皆坐一小童,神色各异,分喜怒哀乐嗔痴。裴玄踏出半步,鞋背被池水浸湿,双袖抬起如翼,剑气涌出,气冲牛斗。六个小童各掐手印,口中默念晦涩文字。声音初如蚊蚁,后似老僧敲鱼。
裴玄顿觉头痛,如头悬三寸青雷,牙关渗出血丝,手臂微屈,单手持剑,身子一拧,剑气如旋。那六株青莲被断了根,小童们哂笑一声,跃入池水中,更胜于无处听惊雷。那柄二十七虎鼓荡起如璧剑气,压入池中,如蟒虎绞*。青莲被青蟒剑气碾过,连带这一轮残月,都成了碎。裴玄再回首,凉亭消散,只余一木门,红漆斑驳。门上只有朱漆大字两枚“长生。”白衣剑圣敛了敛心神,收回思绪。眼前木门虽残破不堪,但缠着几股氤氲。仿佛推门变可入仙家道境。
裴玄冷笑一声,那柄二十七虎绽出一点寒芒,沉声道:“世间哪有长生道门,这命就是落子,哪有常胜之说。你西蜀残灯妄图复燃,窥那长生不灭。人言,问仙哪得长生法,却笑王母盼瑶池。”一抹剑气便要劈开木门上的长生道,倏然门开,一席红妆静坐其中,双眼痴痴相望。裴玄愣了半晌,眼中苦涩,如尽享三牲福礼的河流,无辜者却带悲伤。二十七虎倒持,一手轻扣门扉。
老魔大笑道:“未出红尘,了不净身事,终是有欲有求。”亭外,一声蛙鸣,不合时宜。却像一声钟罄,敲醒醉人。裴玄回神,那凉亭依旧是凉亭,那池水依旧是池水,那双鞋也未浸湿,只有双指伸出扣门,咽喉处一柄西蜀长剑,一步踏出,便是败了。九家纵横第二手—六根问心。六根不净者,心中有欲,如莲台旁新绿浮萍,无根无依,随泼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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