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水浒传》——第26回 散华

《绘卷水浒传》——第26回 散华

首页角色扮演大道绘卷更新时间:2024-05-11

文:森下翠

图:正子公也

翻译:董一撞

时间仿佛停止了。

过了很长时间,房间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金莲瞪大的眼睛俯视着下方,无法从武大的遗容上移开。

风哗啦哗啦地摇动着窗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金莲恢复了意识,跌跌撞撞地走向前,扶着床柱看去。

武大临死前在床上挣扎滚动,嘴里涌出的血染红了床单。

金莲凝视着渗出的黑血,下意识地慢慢退后,离开了床铺。

背向楼梯,像是滑行一样,一步步地退下楼。

“…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低语的声音颤抖着。

风声继续摇撼着窗户。

那个声音里,似乎混杂了什么其他的响声。

金莲向大门回过头去。

一片寂静中,有人在不断地小声敲门。

已经过了半夜了。

“…是…是谁?”

金莲向门前走近两三步,低声问道。

“……是我啊。”

小声回答的,是西门庆的声音。

金莲扑过去,打开了门。

敞开的黑暗之中,一个被头巾盖住了大半张脸的男人伴随着风一同溜进了门里。

“到底……”

金莲颤抖的双手,抓住了男人前胸的衣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西门庆冷笑着,紧握住女人冰凉的手。

“我说了吧,会让他‘轻松’的。这样一来——你就自由了。”

“你说……什么……”

“你就等着他弟弟回来呗!”

西门庆继续偷笑着。

金莲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做的好事……”

她握紧颤抖的双拳,仰望着西门庆的冷笑。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武大很可怜吗?”

“不会吧,你又不是那种女人。我懂的。你所在意的,只有那个男人。只有那家伙一个人。武大死了,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但是,那家伙因为*兄之仇,肯定会恨死你。”

面对逐步逼近的男人,金莲向窗户边后退。

“如果知道你我私通,还*掉了他最重要的哥哥,那个帅哥会怎么想呢?会用怎样的目光看着你呢?”

“——你好狠毒啊!”

被逼到窗户边的金莲,想要推开西门庆。

金莲低下的面容被散乱的长发覆盖,阴影笼罩了她的脸颊。

背后,被风吹开的窗户哗啦哗啦作响。

“必须收拾一下……”

终于,金莲在黑暗中抬起了头。

“武大的尸体……为了不留下证据,请好好收拾一下哦。”

西门庆望着那黯淡的双瞳中射出的光芒,忍不住笑了出来。

窗户外面,春夜的冷风,宛如悲鸣一般吹过。

————————————————————

武松离开阳谷县已经一月有余。越往南走,阳光和春天的气息越浓,感觉快要到夏天了。

这一路都平安无事。知县的行李也顺利地送到了亲戚家里。武松收拾了行装,等待亲戚写回信和整理送给知县的土特产期间,在附近的旅馆留宿。之前同行的从卒,已经先行回去报告知县了。

等待期间,武松游览了京城,拜访了开封名刹的大相国寺。

壮丽的寺庙,占地广大,院子里搭起了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摊子。书画与古董,杂货和食物排列成行,潇洒的士大夫,进城的乡下人,漫无目的逛街的闲人,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来来回回。

嘈杂的喧嚷之中,武松的心情久违地愉快起来

在路边摊上就着腌黄瓜喝了四五杯甜酒,正夹在返回的人群中往大门走时,忽然有什么闪耀的碧绿色映入了眼帘。

正要走过的武松,在摊前停下了脚步。

“请随便看看,给你便宜哟!”

摊子上的少女立刻出声招呼。

摊位上堆积着布匹。被初夏的阳光照到,碧色的丝绸闪耀着百合叶子一般翠绿的光辉。

“就要这个颜色吧。客官品味真好!”

卖布的少女拿过绸缎卷,在手臂上摊开。

“织造和染色都是极品哟。不管是自己用,

还是送人,对方都会很高兴的!”

京都的少女露出可爱的笑脸,用清脆的声音劝着客人。

“买吧。绝对不吃亏哦!”

做上衣做裙子都可以,少女开朗地继续推销。

武松也随之微笑了。

“多少钱?”

“五贯!”

“好贵……”

“是吗?那么,看在你是个好男人的份上,打折到三贯卖啦!”

武松苦笑着拿出碎银子付了钱,接过碧绿的丝绸卷。

他低下头仔细端详着,光滑的布料上涂染了水印一般的淡淡花纹。

那是互相缠绕,缭然盛开的百合花。

耳边忽然吹过了奇妙的风声。

既不温暖也不冰冷,却是心中掀起波澜的风。

武松手里拿着布卷,一瞬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究竟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呢。

武松回头看去,卖布的少女举起手,向着这边嫣然一笑。

无法释怀的武松把缎子塞进怀里,快步离开了喧哗的市场。

————————————————————

回到旅馆的时候,知县亲戚家派人来了,回信和行李已经整理齐全。

武松收拾好行装,离开了东京。

仿佛被什么催促一样,在通往阳谷县的大道上急忙地赶路。

走了五天之后的夜里。

武松在沿路的小旅馆住下。半夜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飘进了睡梦之中。

是百合。

武松看见了百合花。

那炫目的黄金之色,像是沉浸在被极度压缩的光芒之中,百合静悄悄地抬起头,打开花萼,张开花瓣。

一片纯白的花朵反射着光芒,只有花蕊是血红的颜色。

武松站在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只是远远地眺望着那朵花。

他觉得花朵非常美丽,但是不想伸手触摸。

耳边吹过了悲鸣一般的风声。

风的声音渐渐增强,不久,变成了人的惨叫之声。

武松被那仿佛切断金属一般的声音惊醒了。

自己以为醒了。

但是,能看见的却只有黑暗。

身体也重的动不了。

耳中——不如说,是头脑之中充斥着风声,卷起了漩涡。在那其中,混杂了什么声音。

“…二郎…二郎……救救我!”

“——哥哥!!”

“……救我……”

伴随着耳边轰鸣起武大的声音,武松竭尽全力地一跃而起。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武松,全身还留有沉重的感觉,但狂乱的风声消失了。

冷汗沿着额头淌下,心跳在耳中回响。

「这是……怎么了?」

武松坐立不安,离开了床铺。

已经睡不着了。

就那样穿起衣服,叫起旅馆的人算了账,趁着夜晚奔出了夜晚的街道。

深夜之中,在一弯惨白残月的照耀下,向着阳谷县跑去。

武松沿着微明的道路,飞快地跑着。

仿佛被看不见的风吹动脚下,急急忙忙地赶向阳谷县。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武松确信这一点,根本无暇停下脚步。

就这样连续三天没都有住店,几乎连休息也不休息,一路奔走着。

一旦累了,在路边倒下入眠时,武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风声也会像哭泣一样复苏。

到了第三天的黎明。

武松终于停下了步伐。

膝盖无力地跪下,倒在了路边。

「哥哥……」

即使想要站起来,脚也完全没有力气。唯一能动的手指,抓紧了干燥的土地。

像是被深渊吸入一般,武松大字型倒在地上。翻过身,仰望夜空。

清澈的夜空中,仿佛能看见银河。

雪白闪耀的光辉的星带,一直延续到遥远的彼方。

武松全身沐浴着夜晚的露水,眺望着星星,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星星移动,光之河在薄暮之中缓缓消失的时候,武松像是被启明星吸引一般,竭力撑起了身体。

远方,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地上弥漫着黑暗。看不清远处的影子。

但是,听起来是啪嗒啪嗒很有规律的声音。

不久,在道路的对面看到了白色的影子。白影渐渐长大,突然在武松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

那是,牵着纯白马匹的胡人。

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我要、到远方、去了。”

胡人的声音,宛如祈祷一般。

被牵着缰绳的马,耳朵像是睡觉一样低下,乖乖地垂着脑袋。那是自己见过也看守过的,阳谷县知县的白马。

“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武松感到自己仿佛还身在梦中一样。

胡人像是吟唱一样继续说下去。长而卷曲的胡子,在夜风中摇动着。

“我、必须、向你、道歉。”

夜风之中,马儿小声嘶鸣。

这不是梦。

武松撑起身,站了起来。

“你的、哥哥、死了。”

武松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就这样凝视着胡人。

他在疑惑这一切,会不会还是在做梦。

胡人用泪湿的双眸,温柔地望着武松。

那是,就像在祈祷一样的眼睛。

“武大先生、他死了。”

胡人的眼中,落下了大粒的泪水。

“——被人、谋*了。”

————————————————————

“真是事发突然啊。”

阳谷县的验尸官何九叔穿过贴着吊唁用的白色对联的门,对坐在门板上的尸体旁的女人说。

紫石街平时本来就像葬礼一样沉闷,今天的气氛更让人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在死人了的武大的家里,有几个邻居带着空洞的眼光来吊唁和帮忙,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伤心而哀泣的。

何九叔带着手下的官员们进了家门,除了被要求帮忙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叽叽咕咕地说着闲话,避讳似的离开了。

「真是一帮臭脾气的家伙。」

这些过着贫穷生活的居民们,个个都劳心于自己如何度过今天的生活,所以对于邻居的突然死亡,似乎并不关心。

何九叔的视线落在了武大的妻子身上。

他抚摸着胡须稀疏的下巴。

「我倒也听说过……」

何九叔也曾不止一次听到男人们用微妙的语调谈起,这个被他们评价的十分美丽的女人。

「真是比传闻中还要更甚。」

眼前的女人垂着睫毛,低着头坐着的样子,不仅仅是美丽,还有让人感到不安的危险。

一想起在衙门前看到的武大的模样,那种危险就更加严重了。

“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撞到了胸口……”

老旧门板上的武大的遗体,已经穿上了白色的寿衣,还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棉被。

“摔的这么厉害吗?”

“……我也尝试了很多药。”

“啊,大官人。”

何九叔看向门口,西门庆正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抬着棺材的挑夫。

“今天早上,从送药的伙计那里听说武大先生病情不太好,我就赶到了。”

西门庆沉甸甸的眼神和金莲空洞的上目交错在一起。

“这样啊。”

何九叔皱着眉头,轻抚胡须。

“她的丈夫一直在服用你家店里的药吗?”

西门庆看着何九叔,轻轻点头。

“我调了几种治疗内伤的药……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那么,是您是亲自调的咯?”

来吊唁的邻居,看到西门庆和何九叔的身影,纷纷慌忙地缩到一旁。留下来帮忙的人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转眼之间全都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和一具尸体了。

“我绞尽脑汁地为他配药……毕竟对他太太来说,这实在是太可怜了。”

西门庆把送来的蜡烛和纸钱交给了金莲。

“棺材是代替奠仪的。”

金莲抬起苍白的脸,接过吊唁品。

「这可能是个麻烦的事情……」

何九叔停下摆弄胡须的手,俯视着武大的尸体。

“总之,让我把尸体重新检查一遍吧。”

如果尸体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就可以拿出允许入殓和埋葬的文件。

「这样的话…真不好意思了。」

何九叔一看到尸体,就立刻看穿了武大的死因,但此时,他只对自己那双在平时引以为傲的慧眼感到不安。

“何团头?”

何九叔的手刚要掀开覆盖在武大身上的薄被子时,西门庆缓缓开口。

“在此之前,请赏脸与我先去隔壁的店喝一杯。”

「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何九叔在亲切的笑容下反复思量着,决定把手下的人留在家里,先跟去了隔壁的茶棚。

两人走进小茶馆,坐在里面的桌位点了酒。

店家的老太太也端上热酒,供两位客人饮用。

“虽然很费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去买点好菜回来。嗯……我想吃西水街的虾仁丸子。”

西门庆向想拒绝的老太太扔了几个银粒。到西水街,可是相当远的路程。不过老太太什么也没说,拿着篮子出去了。

老太太走后,西门庆先给何九叔倒了一杯酒。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喝了好几杯,很快,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不过老太太还没有回来。

“西门大官人,我想我差不多该工作了。”

何九叔开口的同时,西门庆泰然自若地又喝了一杯,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

小包发出沉闷的声音落在桌上。然后,西门庆一把将何九叔拉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

何九叔掀开布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大把银锭,大概有三十两。

“如果葬礼顺利结束的话,还会多加孝敬您的。”

“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是吗?那么,就请早点结束工作,再一同喝一杯好了。”

“可是……”

“您要拒绝吗?”

“不……”

何九叔将视线从这个被称为“街里的知县”的男人锐利的目光中移开。

武大的猝死。

以及那个美丽的妻子,和西门庆。

「差不多就是这样……」

最近经常听到的传闻,看来是真的了。这是最近很流行传闻,周遭的每个人都像躲避灾难一样小声地议论,同时偷偷地环视四周。

何九叔把银锭塞进怀中,起身准备离开。

“那么,要开始工作了吗?”

西门庆站了起来,老太太也拎着篮子回来了。

“请问……老爷……”

老太太提心吊胆地拿出虾仁丸子和剩下不多的银子。

“送你了。”

只做着一文、二文生意的老太太,紧握着从未拿过这么多的银粒,弯着腰,反复鞠躬行礼。

走在前面的何九叔的身影,消失在了武大的家中,西门庆也微微一笑,在老婆婆的目送下悠然离开。

“我喜欢这个小街。我喜欢这个,像死了人一样沉寂的地方。”

————————————————————

回到武大的家的何九叔,命令手下掀开盖在尸体上的被子。

金莲站在窗边,背对着他。

何九叔看了看脸色变得青黑的武大。干裂的嘴唇,凸出的眼睛,不是正常的死相。

“这个……”

武大高高肿起的脸痛苦地扭曲着,鼻子,眼睛还有嘴巴都没有擦干净,还沾着浑浊的血。

“好奇怪啊……”

窗边金莲的肩膀颤抖着。

“怎么了?”

手下们纷纷窥视着何九叔铁青的脸。

慢慢地,金莲也转过头来。

在那张冻僵的脸旁,红百合像裂开的伤口一样展开尖尖的花瓣。

“好奇怪……像是昏死过去一样。”

何九叔一个趔趄,手碰着了地。

“是不是被尸体的秽气刺激到了?”

手下的人赶紧扶起何九叔,带他离开尸体。

“还是先送您回家吧。”

仆人们把倒在地上的何九叔从门板旁搬开,急忙把他送回了回家。

回到家里,何九叔的妻子带着惊慌的脸色来迎接,让仆人们直接把何九叔送到了屋内。

“武大那边怎么办?”

仆人低声询问躺在床上*的何九叔,病人般神情的何九叔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你们就好好地装殓吧。”

得到了这样的命令,手下的人在互相通知后相继离开了房间。

“喂……”

望着将要全部远去的背影,何九叔用痛苦的声音补充道。

“还有,武大的葬礼,我一定会参加的。”

————————————————————

三天以后,金莲把武大的遗体送到城外火化,然后直接埋葬了。

何九叔出席了葬礼,为前几天的失态道了歉,主持了火葬全程。

“太太,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听到对方这样说了,金莲只好在火葬场外面等待,一切拜托给了验尸官。

不久,武大的遗体被烧成了一堆骨灰。金莲带着回家去了。

紫石街上,小小的房子里剩下的,只有小小的祭坛,还有小小的牌位。

金莲点燃蜡烛,烧了纸钱,把插在瓶里的百合供在祭坛上。

寂静的家中,被蜡烛摇曳的光芒照亮。房间的角落里还是一片黑暗。摇动的烛光,照耀着金莲没有表情的侧脸,百合的血红色,在漆黑之中浮现出来。

“还真是难得啊……”

听到声音的金莲回过头去,原来是西门庆随随便便地从开着的大门里走进来。

“有一阵没来了,对不住啦。不过,我刚弄到一匹好马。”

像是对那些话不感兴趣一样,金莲转过身背向男人。

“怎么啦,闹别扭吗?别生气嘛!我今天带了轿子来。我家的房间也腾出来了……”

“……什么意思?”

“那家伙……就快要回来了。”

金莲慢慢地回过头来。

在那双瞳之中浮现出来的,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困惑。

雪白的手指触到了耳朵上垂落的蝴蝶。银色的蝴蝶微微叮铃作响。

“别担心。只要躲在我家的房子里,即使那家伙回来,就算被发现了什么问题,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金莲没有回答。一手贴上冰冷的脸颊,就那样伫立着。

“没什么行李吧?这样就好,马上就走呗?”

西门庆抓住金莲的手腕,将她推向等在外面,已经放下来幕帘的轿子里。

————————————————————

金莲靠在雕刻精美的窗户边,眺望着初夏的庭园。

这是一个位于西门庆家大宅院的一角,被庭院包围的房间。虽然很小,但是装饰奢侈。

金莲发髻上插着金簪和玉饰,身上穿着银线刺绣的锦缎裙。嘴唇涂成美丽的鲜红,面颊上也闪耀着光辉。

但是,那双眼睛一片暗沉,呼吸也很沉重。

目光从庭院中收回,金莲看向了窗下小小的竹笼。其中养着一只蝴蝶。

光泽的漆黑翅膀上,闪耀着碧绿的花纹,是只又大,又漂亮的蝴蝶。

昨天,蝴蝶毫不在意融化了花蜜的水,只是不断地碰向笼壁,翩然地飞舞。

但是,今天蝴蝶只是停在笼顶,一动不动。

微风吹过,摇动了蝴蝶的触须。

金莲站起身,拿起笼子,打开笼门。

“……出去吧。”

她轻轻敲打笼子,屏住了呼吸。

蝴蝶像是醒来一样,扇动翅膀,轻轻地飘向外面。乘着风飞了一下,再次振翅,然后,突然向着窗下绽放的芍药花上掉落下去。

蝴蝶落在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上,翅膀微微扇动两三次,然后,掉在了地上。

“怎么啦?”

坐在床上喝酒的西门庆,靠近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离开窗边的金莲。

“什么,蝴蝶死了啊。”

看了一眼窗外,西门庆又回到了床上。然后披上了花染的外衣。

“再买只新的好了。跟这比起来,出门玩玩怎么样?”

“……我没有那个心情。”

“好啦,来嘛!”

西门庆强行把金莲塞进轿子,出了宅邸,横穿大街,带着到了城门外的郊外。

“到哪里去?”

“去个好地方。”

在两人坐的轿子里,西门庆自信地笑着。

不久,轿子到达了郊外高高丘陵的山麓。

“干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今后,就会有啦!”

覆盖着山丘的草地上,初夏的微风潺潺地吹过来。

“我要在这里盖间别墅。今天刚把图纸画出来。是专门为你盖的。”

“给我的?”

“等到秋天微凉的时候就能盖好吧。然后,就能让你坐上装饰红花的轿子,搬过来住了!”

“那种事情……别人会说三道四的……”

“没关系。别人算个屁啊!”

“……也是。”

金莲踩着草地,走过陡峭的山丘。

天空很蓝,漂浮着云彩,有凉爽的清风吹过。

从山丘上向下看去,草原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彼方。其中,有一条小道延伸而去。

那是通向出生的故乡,清河县的道路。

一年之前,武大牵着大车,带着坐在车上的金莲,从这条路搬了过来。

「我,等待的是——」

金莲眺望着远方云霞朦胧的地平线。

那是从孩提时起,就有过的梦想。

总有一天,会前来迎接她。

喇叭吹出高音,太鼓猛力敲响。

被红色绢花装饰的轿子。

摇曳的金簪,大红的嫁衣。

但是,自己等待的,真的是那样的东西吗?

在那之外,似乎憧憬着其它的东西。感觉,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其它的到来。

有什么从道路的彼方过来了。

「我,真正等待的是——」

这个时候,旁边的草丛中突然飞起了一只鸟。

小小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一口气飞上天空。

金莲不禁追了上去,跌跌撞撞,在草地上摔倒了。

扭曲缠小的脚,跑不起来。

只有风吹动头发,和鸟儿一起盘旋飞舞,直上天空。

像是要追赶那阵风一样,金莲仰望着越过遥远云峰的鸟儿。

“你没事吧?”

西门庆追上来,伸出手。

金莲没有抓住那只手,而是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

然后,向着在树荫里休息的轿夫出声说道。

“——我要回去了。”

轿夫们直起腰,两人坐进了轿子。

“请抬我到紫石街去。”

“金莲?”

西门庆吓了一跳,看着金莲的脸。

“你该不会真想回紫石街去吧?”

“没办法。”

金莲拂开了缠绕在颊边的头发。

“被囚禁在你的房子里……过好日子,享受奢华……然后,有什么改变呢?”

金莲抬头仰望着鸟儿越过的云朵。

“——改变的,只有笼子的材质而已。”

“喂!”

西门庆抓住了金莲的手。

“难道,你是想等那家伙回来不成?”

金莲默默地一瞥西门庆,推开了他的手

“你就那么——迷恋他吗?”

“我在等待什么……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小鸟在远方鸣叫起来。

倾泻如注的阳光之下,金莲眯细了眼睛。被光芒笼罩的面容,露出了仿佛身在遥远高处的微笑。

那是比月亮还要遥远的距离。

“你……”

西门庆还打算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了。

“……变了啊。”

他用看穿什么东西的眼神望向女人。

金莲回头望向在风中转过身的男人。

“我……就是我。从始,至终”

风吹起长发,在空中飞舞。银制的蝴蝶叮铃作响。

风像是要斩断男人的脖子一样,冰冷地吹过。

“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西门庆命令过轿夫之后,一个人留在了山丘。

金莲乘坐的轿子下了山,向着县城走去。

“……我懂的。”

西门庆眺望着远去的轿子,低声说道。

但是,听到了他的低语的,除了吹过的风以外,再无其他。

————————————————————

明明只空了几天,但在紫石街的小房子里,却像是被人遗忘了好几年一样寂寞。

剩下的祭坛里,隐约堆积了尘埃。大概是被风吹的,小牌位也倒了。

只有那朵百合花,毫不变色地绽放着。

金莲扶正牌位,从衣橱中拿出布,擦净了祭坛上覆盖的灰尘。

白木做成的简陋牌位上,用黑墨简单地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

那个矮小男人的脸,金莲只能朦胧地回忆起。

能清晰想起的,只有踉踉跄跄地扛着大蒸笼出去的背影。好像为难一样嘻嘻笑着的脸,还有坐在房间角落里模糊的身影。

“你真是个笨蛋……”

金莲小声地嘟哝着,登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金莲听说武松回来的消息,是在五天之后。

————————————————————

那是一个初夏的早上,空气凉飕飕的,雾气很浓。

那一天,躺在床上的金莲,被一个异样的声音惊醒了。

那是紫石街上很少能听见的,军马的蹄音。

声音慢慢地沿着街道前进,在武大的家门前突然停止。

金莲坐起身来。

但是,一阵静寂之后,马蹄声又响了起来。一开始是慢慢地走,速度逐渐加快,最后以惊人的势头穿过紫石街,在阳谷县的街道上奔驰。

武都头回来了。

那个消息,在阳谷县的大街小巷中宛如一阵冷风吹过。

朝雾之中,武松骑着白马,奔到县衙门前。

看门人跑出来,牵住了疲惫的马匹辔头。

武松跳下马鞍,瞪着雾中隐约可见的西门药铺的气派招牌。店里的窗户还紧紧地关着。

“这不是,被偷的那匹马吗?”

门卫们包围了武松,面带惊异之色七嘴八舌起来。

“在回来的路上到了一户农家,买了这匹马。说是从胡人手里买的。”

“那就没错了。知县大人一时疏忽大意,在县衙里开宴会时,马被人偷走了。”

“门卫和警卫都睡着了。门前的胡人卖美味的烧饼,每天大家都买来吃。那天门卫和夜勤的士兵,都吃了烧饼……”

“那胡饼里肯定放了什么东西!”

武松无视周边的交口闲聊,默默下马,扔掉了缰绳。

“……知县阁下呢?”

“丢了马一开始很沮丧,后来西门庆老爷送了他一匹很好的苇毛马,现在已经完全……”

“告诉我现在知县在哪里?”

“应该是在办公室吧……”

听到这句话,武松大踏步走进了县衙。

求见被准许了。

与知县会面,简单报告了财物平安送达,任务圆满完成,然后交出了亲戚的回信,并汇报了伪造的买马经过。

“辛苦了。不愧是打虎的武都头。”

本来就喜欢夸夸其谈的知县,今天似乎比往常更加焦躁,强作冷静的样子。

“夺回马是件大功劳,值得表彰奖励。但是,今天先回宿舍,好好休养……”

“与那相比,我有话想问您。”

“……什么事?”

“紫石街的武大,是什么原因死了?”

“武大……啊。”

知县的视线来回游弋着。

“得到了报告,好像是,失足从楼梯上掉下去摔死了……”

“殡殓的是谁?验尸时是什么样子?葬礼怎么办的?”

“那种事情,问团头何九叔就好。县城里的葬礼什么情况,我还真搞不清楚……”

“……我知道了。”

武松行了一礼,回身离开,立刻向兵卒打听了何九叔住处,往验尸官的家中奔去。

————————————————————

蓝白的月光下,胡人说。

哥哥他死了。

被人——谋*了。

“为什么?”

不知是生病,还是打架。

如果是因斗殴而死,一定要找到对方,然后打死仇家。

但是,胡人随后说出的,是武松预想之外的话语。

“被女人、*了。”

星空剧烈地摇晃着。

“武大先生他……”

段景住像是说不出口那样,低下了目光。

“受伤了。女人、给他、喝了药……但是、我、看了、遗体。”

胡人平静的眼睛中,第一次闪过了强烈的愤怒。

“那是、毒药。给他、喝了、毒药。”

“为什么……”

“是我、不好。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会被*、没有、想到……”

武松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胡人抓住不顾一切地想要跑走的武松手腕,把缰绳交到他手中。

“这匹马、给你。去吧。

这匹马——不是、我在寻找的、天马。”

武松飞身跳上马,猛蹴马腹。

天空中的星星像是疯了一样闪烁,大地在马蹄下扭动,身体像要飞起来一样。

「为什么!?」

武松*出声。

「到底为什么!!」

武松那因麻痹而滚烫,又像结冻一样冰冷的头脑中,不断地呼喊着。

那是从未品味过的情感。与愤怒和悲伤和憎恨都不同,所有的思念混杂在一起,仿佛滚沸一般的情感。

——我很幸福哟!

哥哥这样说过。

——只要看到金莲的脸,就觉得很幸福了!

希望这一切全是谎言。

即使是和哥哥交好的胡人,也可能是看错了吧——武松心如刀绞,无声的呐喊纠缠在一起。

————————————————————

“——这是什么?”

满怀*气的武松走近里间时,何九叔取出了严密收藏的布包。

面对打死老虎的男人,何九叔在那一瞬间全身发抖,缩起了脖子。但他已经有了觉悟。

“我在给你哥哥验尸的时候,一时昏倒过去,被人扛回了家。”

何九叔看向桌上放着的布包,举起手僵硬地指了一下。

“入殓是我手下去做的……”

何九叔像是不敢看武松一样打开了布包。

“但是……”

包里装着一锭银子,还有一些骨头的碎片。武松充血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骨头。

“在那之后,我为了避免麻烦,在葬礼的时候,假装前去捡骨灰,预先藏起了一些。”

武松无视缩成一团的何九叔,伸手握住了小小的骨片。

骨头是奇特的酥黑色。

“……是毒药……”

脆弱的小骨头,在武松紧握的拳头中被捏碎了。

“并不是砒霜……和断肠草或者鼠奔草的毒性状也不一样。反正是什么植物的毒吧。”

何九叔想起了武大青黑膨胀的脸,从眼角和鼻子里渗出的瘀血,还有瞪得像要爆炸的眼球,不寒而栗。

武松沉重的视线转向银子。

“不不,这钱是验尸的时候,有人送给我的……”

“是谁?”

“那是……”

武松猛地拔出匕首,架在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何九叔脖子上。

“谁?”

利刃切开了表皮,一滴血流了出来。

“是谁,用什么理由给你的?”

“不……那间房子,好像……那个男人,经常出入来着……”

“怎么回事?”

“嘛……总之,就是那种事情。不管怎么说,女人很漂亮。”

“也就是说……哥哥被嫂子——为了奸夫,而*掉了吗?”

段景住没有提到这点。

“那个男人,是哪里的……哪个混蛋!?”

“那是……”

比起深入脖子的刀刃,武松的眼睛更加冷酷,目光也更加锋利。

“那是……西门大官人——西门庆。”

武松放下匕首,一脚踢飞了何九叔,在一瞬间,仿佛站在了黑暗里。

黑暗之中,眼前浮现出了雪白的女人的笑容,还有在流落的黑发上飞舞的银蝴蝶。

以及,绽放的百合花。

仿佛要斩断这一切一样,武松无声地咆哮着,猛然跑出了房子。

————————————————————

从何九叔家中飞奔而出的武松,手持匕首,向着紫石街一路狂奔。

午后的阳光刺痛着武松瞪大的眼睛。

胸中仿佛燃烧一样,充溢着无法形容的愤怒,那是无处发泄的愤怒。

究竟为什么,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手握着沾染了何九叔的血的白刃,一刀扎在紫石街的牌楼门柱上。

武松目眦尽裂,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一步一步地走过街道。

踏出脚步的时候,两侧房子的窗户,一扇扇地关上了。

一片寂静的街道之中,武松站在了武大家门前

攥起拳头,捶向大门。

门锁飞开,门闩折断,门扉打开了。

武松慢慢地走进房里。

“……你来了啊。”

冰凉的薄暗之中,金莲宛如映照在水面上月亮的倒影一般伫立着。

面露微笑,迎接武松。

身穿纯白的丧服,银子的蝴蝶在头发上摇晃。雪白的身姿,在灰色的暗影里淡淡地浮现出来。

“到了现在……”

武松一眼不眨地盯着女人,吞下了深深的呼吸。

“到了现在,还打算装模作样的祭奠吗!?”

金莲凝视着武松,唇角浮起了微微的笑容。

“并不是——为了武大。”

“……是你*了他吗?”

武松踏入黑暗之中。

“是你——*了哥哥吗?”

金莲转过身,伸出手,折下了祭坛上的百合花。

“——是啊。”

侧过头,插进发髻。

然后,慢慢地回过头来。

“是我——下毒,*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

金莲像是要指证自己一样,踏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靠近武松。

“因为他是个阻碍。阻碍我活下去,阻碍我获得幸福。所以,我*了他。就跟你*了那头阻碍你活着的老虎,是一样的。”

武松像是要压抑什么快要涌出的东西一样,浑身颤抖。

“是为了那个家伙——吗?”

“西门庆?”

金莲的嘴角浮起了嘲讽的笑意。

“对方是谁,都没有关系。”

女人的双唇上露出凄惨的笑容,光彩满溢。从打开的衣领间能微微看见的胸部,闪过耀目的光辉。

“跟你也——没有关系呢。”

颈上散发着甜美的芬芳,女人惨白的指尖滑过手臂。

逐渐靠近的雪白的影子,像是女人,又变成了不像是人的东西。

武松像是想要逃离不祥之物一样退后一步,推开了女人的影子。

那个瞬间,武松怀里的碧绿绸缎掉了下来。

印着绿百合的花群。

尖尖的花瓣盛开,哄笑一般散发着光华。

武松弯下身,捡起精致的丝绢。

抓住了那些狂乱盛放的百合。

金莲的视线落在崭新的丝绸上。

像是要挡住那视线一样,武松抓紧了绸绢。然后,紧紧抓着一端,扔开了布匹。

绸缎在空中飞舞,盖住了女人的容颜。

匕首一闪而过。

武松一言不发,只是仅仅皱了皱眉头,一刀切裂了狂乱盛开的百合花。

碧绿的颜色之中,溅上了一点鲜红。

然后,宛如花朵绽放一般,逐渐扩展开来。

绸缎撕裂,血红的百合落在地板上。

喷出的鲜血之中,金莲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仰望着男人的脸。然后,像是母亲责备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微笑起来。

惊讶,恐惧,痛苦,一样也没有。染血的双唇上,露出了微弱的,淡淡的微笑。

从肩到胸染透鲜血,金莲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武松浑身浴血,伫立着一动不动。

金莲仰面倒在染血的绿百合之中,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武松。

仿佛是从更遥远的地方,注视着就在眼前的武松。

「我在等待的,是——」

一瞬间,金莲的脸上浮出了仿佛身处梦中一般恍惚的微笑。

“终于……”

一滴眼泪流下,最后的话语也随之中断。

雪白的手伸向虚空,银色的蝴蝶宛如乘风一般落向大地。

武松手握染血的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雪白的遗容。

仿佛连呼吸也忘记了。

女人被不可思议的光辉包围,如同成神的少女一般,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潘金莲。

武松第一次想起了,死去的女人的名字。

半闭的眼睛里还盈着泪水。

在那双眸深处的暗影之中,映照着黑暗中的自己的身影。

不知理由的冲动贯穿了胸膛。不明所以的情感在体内奔流。

武松低头望着自己染血的手掌。

然后像野兽一样,奔出了家门。在关窗闭户的灰色的街道上,用没有言语的声音咆哮着,一路冲出。

自己也不知要去哪里,当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西门药铺的大招牌下面。

武松握紧匕首,踏入店中。

药铺里没有店主的身影。

小二和在场的客人,都丢开药包,连滚带爬地从店里逃了出去。

听到外面的*动,二掌柜带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好奇脸掀开帘子走出来,看到了伫立在门口的武松。

“西门庆呢?”

“老、老爷他,他、他……他不在……”

“在哪?”

武松在二掌柜面前一晃滴血的刀。

“在……在狮子楼上……”

听到这句话,武松再次开始奔跑。

狮子桥是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方。

在那边上的大酒楼有两层楼高,是阳谷县首屈一指的标志性建筑。

“欢迎光临……”

武松掀开入口处的门帘,发红的眼睛在店里来回张望。

准备接客的小二,出来看到一身是血的武松,吓了一跳,整个呆住了。武松拎起了对方的衣领。

“西门庆呢?”

“救命……那个……”

“他人在哪?”

“在二,二楼上……”

武松一把扔开脸色发白的男人,推倒来往的侍者,冲向酒店深处。

他顺着台阶向上跑去,在最里间的小包厢里,找到了目标的男人的身姿。

看到一脸血污的武松,还有他手中的匕首,陪酒的妓女们尖叫着逃跑了。

“哟,来了啊。帅哥?”

西门庆举起酒杯,向武松一举。

一瞬间,他看到了刀上沾着的鲜血。

“看来已经先走一步了吗,已经可以开始凭吊了——要干一杯么?”

武松仿佛寄宿了昏暗火焰的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西门庆往大杯里倒满酒,一口气喝干。

“真可悲啊……你好像气晕头了。”

就这样一眼不眨地盯住武松的脸,继续倒酒喝下去。

“全是你的错。所有人,都是你*的。你哥也是,金莲也是。”

像是想要激怒直直站着的武松,欣赏对方的反应一样,西门庆又喝了一杯。

“我特么的,不过是你的替身而已!”

“…闭嘴…”

“都是你,搞得全世界都疯了!!”

“——你闭嘴!!”

武松举起匕首。

西门庆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踢翻了桌上排列的酒具。在武松躲开期间,拔出了背后挂着的黄金剑。

匕首和剑相交,火花四散 。

两个男人对战的期间,无数蓝白的火花迸散开来。

武松不顾一切地出刀刺向前去,西门庆闪身躲过。然后一挥剑卸掉匕首的力道,猛地一脚踢向武松握着匕首的手。

染着金莲的血的匕首被弹飞,穿过窗户,掉向了外面的大街。

武松不由得回头看向窗户,西门庆踏前一步,一剑刺来。然而武松比那更快地一低身,抓住了西门庆的脚。

间不容发地,一记上勾拳揍向西门庆的下巴。

即使这样,西门庆也没有放开剑。

继续胡乱地盲目挥剑,砍向袭来的武松。

武松在剑影之中招架躲闪。

肩上被剑砍中,血喷了出来。

鲜血溅上面颊,武松抢入西门庆怀中。比对方回剑防御更快地,伸出两手勒紧了西门庆握剑的手臂。

然后,使出浑身之力举起了对手。

窗户外面,能看见初夏晴朗的天空。

向着那浓艳的碧蓝之色,武松将西门庆掷了出去。

西门庆的身体飞向空中,就那样摔向楼下的街道。

在周围行人的悲鸣之中,武松也跳了下来。

西门庆的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

“…假如你…没有出现的话……”

血和话语一起从西门庆的嘴边洋溢而出。

他那双模糊的眼睛慢慢转动,仰望着拾起掉下的匕首,站在自己身边的武松。

染血的嘴唇,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金莲她,其实,根本不知道……”

“什么?”

“百合、有毒……她不知道”

西门庆的脸上,浮现出仿佛胜利一样得意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笨蛋啊……”

喷出的鲜血,像百合的花瓣一样,在周围的大地上描出了殷红的放射线。

武松充血浑浊的双眼,向下俯视着那宛如花朵的血红痕迹。

“你……永远……不会懂的……”

西门庆冰凉的嘴唇上残留着冷笑,就这样,在逐渐扩大的血泊之中,停止了呼吸。

查看全文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