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二十一章,“望呵忽呵,中有物呵”,是说,尽管远远望去,道体荒忽难辨,但是其中确有物体实存。这一句的“物”(万物之体),上承前一句的“象”(外形之文),下接“精”(物质之微粒)与“信”(实存之道体),是天下万物由外而内、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四个层次。本句理解的关键,是“望”而“忽”而得“物”。

伏羲画卦,文明肇事;诸子百家,本源乃一
【版本】
本句,楚简本缺失,帛书本作“望呵忽呵,中有物呵”,河上公本作“怳兮忽兮,其中有物”,王弼本作“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傅奕本作“芒兮芴兮,其中有物”。“怳”通“恍”通“慌”近“芒”,“忽”通“惚”通“芴”,都是“望”的结果和感受,因此各句义通。帛书本最古,于义最顺,故从帛书本,即“望呵忽呵,中有物呵。”

变动不居,是以有易;连山、归藏,后有周易
【释义】
“望”:远远望去,仰望。本义是“从远处看”,甲骨文“望”字,像一个人站在地上,睁大眼睛远望;金文加上了月形,更明显地表达了“远望”的意思。《说文》:“出亡在外,望其还也。从亡,朢省声。”《释名》:“望,惘也,视远惘惘也。”《博雅》:“覗也。”《韵会》:“为人所仰曰望。”《诗经邶风》:“瞻望弗及。”《诗经大雅》:“令闻令望。疏:为人所观望。”
“忽”:荒忽难辨,微细难识。“忽”,会意字,从心,表示粗心大意;从“勿”,勿有不义,表示“忽”是不放在心上;“勿”兼表声;本义是不重视。《说文》:“忘也,忽忽,不省事也。”《广雅˙释诂三》:“忽,轻也。”《集韵》:“轻也。一蚕为一忽,十忽为一丝。”《广韵》:“倏忽也。”《尔雅˙释诂》:“尽也。注:忽然,尽貌。”《晏子春秋》:“忽忽矣若之何。”《左传˙文十五年》:“皋陶、庭坚,不祀忽诸。”贾谊《鵩赋》:“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康熙字典》释义“忽荒,空无著也。”
“忽”与“曶”同。曶,人呼气形,引申为微细。(1)《说文》:“出气词也。从曰,象气出形。”《春秋传》:“郑太子曶。《康熙字典》按:《左传》作‘忽’。”(2)《康熙字典》:“微也。”《后汉书律历志赞》:“象因物生,数本杪曶;律均前起,准调后发。”
“物”:物体,天地万物,天地之间的一切物体,即道体(客观实在)的组合形态,尽管某些形态对于人类天赋感官来说难以辨识。物,象形字,最初甲骨文是用农具“耒”犁地之形,后加“牛”成“物”,隶书(汉《张君碑》)以直笔方折写作“物”,成为今文。《说文》:“万物也。牛为大物,天地之数,起于牵牛,故从牛,勿声。”《玉篇》:“凡生天地之间皆谓物也。”《易经˙乾卦》:“品物流形”,又《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周礼天官大宰》:“九贡,九曰物贡。”

仰观俯察,天象地形;信精物象,里表四层
【简评】
本章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粗及精,层层揭示了形象——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背后的实存之“道”体,分为“象”、“物”、“精”、“信”等四个层次,分别指代外观层面、物体层面、物质层面、道体层面,逐层揭开自然之中天地万物背后的“道”。
“象”,形象,是自然之中天地万物的外在形象。《易经˙系辞》:“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地”不过是天上的一粒尘埃,“地形”也不过是天象的一个特例。“天象”是什么呢?就是日月星辰,“圆”形的“日”,“缺”形的“月”,“扫帚”形的“彗星”,“棒旋”形的“银河系”,这里的“圆”、“缺”、“扫帚”、“棒旋”,都是象征天体形状的花纹图案,也就是“象”,或者说人类天赋感官之一的“肉眼”所感知的自然之中天地万物的花纹图案——“像”或“文”。汉字之所以是全世界语言中至为强大的,就是因为汉字是象形文字,法人、法地、法天、法自然,因而无比强大。《易经˙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汉语的象形文字,便是象天地万物,象自然之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强大的呢?
“物”,万物,指自然之中、天地之间的万物。《易经˙系辞》:“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又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又说“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天地之间,化生万物,各具形态,称为物体。天地、山川、草木、鱼虫、鸟兽,便是物体。因为这些物体,远远望去,便可“成象”,所以,物体的存在,是成象的基础。当观察的距离遥远,或者光线幽暗,于是“望呵忽呵,中有物呵”,便是这种状态了。人类用肉眼观察天象,看到的都是十分遥远的物体,距离可能为若干光年,因此“望呵忽呵,中有物呵”,是再自然不过了。
“精”,物精,指组成天地万物的微细颗粒。佛教术语,有“恒河沙”,比喻数量多到像恒河里的沙子一样无法计算。从宏观上讲,人类观察宇宙,日月星辰等星体,如恒河沙一般众多;从微观上将,人类观察物体,原子、质子、量子等微粒,如恒河沙一般众多。相对于自然,地球便是“物精”;相对于地球,“原子”便是“物精”;相对于原子,质子便是“物精”;如此这般,直至无穷,期乎其小无内的“道体”——这便是自然之“信”。正是因为有了“物精”,才有了物体,物体不过是物精的排列组合一样,正如“物精”本身,也不过是“道体”的排列组合。
“信”,实在,指客观实存却又难以致诘的自然本原,即道体。道体作为自然本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正是因为其小无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其尺度远远超越了人类天赋感官及其延伸(如显微镜)所能够检测的范围,因而幽微难测,深不可识。因此,当前的科学手段——科学不过是人类已经掌握的自认为正确的自然规律——无法辨识道体,只能依靠人体内强大的 “心”——具备能量接收、处理、发射、成像等功能的“灵妙体”——来感悟和体察,这便是“智慧”或者“哲学”。因此,科学和哲学,是人类认识“道”——自然本原及其规律——的两大工具,科学不能包打一切,科学所无法解决的,由“心”或者哲学来弥补。因此,道家和佛教,从不同的角度,试图在断绝欲念之后,体察本原的“道”,逐步形成了无比强大的“心法”,成为人类哲学之中最“几于道”的哲学体系。通过这种体系的研究,自然是有本原的,只不过这种本原太过抽象和玄妙(玄就是抽象而难以理解),“道可道,非常道”,但是确然实存的,这便是“信”,也就是“道体”。何谓“信”,便是实存。
因此,“象”、“物”、“精”、“信”,是自然之中天地万物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粗及精的四个层次,后者为前者的本体和基础,前者为后者的外在和表现。或者更确切地说,“象”,是形象,是物体所呈现的花纹图案(象形文字,便是花纹图案,文即花纹图案);“物”,是物体,是天地之间的万物之体;“精”,质精,是组成万物的物质颗粒;“信”,是实存,是客观实存却又难以致诘的自然本源。就目前人类科学的成果来看,道体是一种能量的波动,远小于量子,大概是一种最为简单的正弦波,而“大道至简”,一切物质和能量都是由基本的正弦波组成。

棒旋星系,如银河也
由上面的“象”、“物”、“精”、“信”,我们一层层解开了“道”的神秘面纱,而自然的形成,恰恰正是这一过程的逆过程。“道生之,德蓄之,物形之,器成之”,正是由“信”至“精”、由“精”至“物”、由“物”至“象”的过程。“道生之”,是道体的“德”的作用之下,逐步聚合成“太一”——“道生一”,聚合成“阴、阳”——“一生二”,聚合成“阴、阳、和气”——“二生三”,进而聚合成“万物”——“三生万物”。“道”、“一”、“二”、“三”、“万物”之间,时时刻刻处于一个动态平衡,“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这个平衡,永恒地处于动态的变化之中,变动不居,称为“易”,《易》——无论是《连山易》,还是《归藏易》,抑或《周易》,不过是夏、商、周三朝的不同版本而已——讲的都是这个道理,因此,“易”的含义,从不同的视角,可以理解为变易不居(动态平衡),可以理解为大道简易(惟无常是常),也可以理解为永恒不变(恒常不易),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自然便由“道体”的逐步聚合,生成了“太一”(或大一,太侧重时间最早,大侧重空间最大),生成了“阴”(蓄能少,或多吸能)、“阳”(蓄能多,或多释能)和和气(能量的动态平衡),进而生成了天地万物。道体的聚合和释散,其动力机制及表现,便是“德”;而“道”是本体,德化的作用,促成了道体组合和存在形态的变化,“德”是利用,道体的幻化,依靠德的蓄养和化育。在中华传统文化中,“道”是文化的根,是所有营养的源泉;“德”是文化的干,将营养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各个哲学派系,而所有的诸子百家、千家、万家,不过是道德大树上的枝杈而已。中华文化,本是同源;全球文化,源于自然,说的都是一个东西,不过是盲人摸象,视角不同而已。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道尽了天道人心,所以大舜对大禹如是说。简而言之,这句话是说,天道微妙难测,人心变动不居,要紧紧把握天道,秉道不移,牢牢把握“信”字,方可取天下、得天下、平天下、守天下,绝不可失信于民。换句话说,“道”是天之本,“信”是人之本,“人无信不立”,敢不敬天畏人,顺天应人,诚实守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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