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帝国 共天下到家天下

奥斯曼遇刺后，656年6月24日，在麦地那的先知清真寺里，阿里被宣布为第四任哈里发。阿里是穆罕默德先知的堂弟，小时候由穆罕默德先知抚养，因此有人也称阿里为先知的义子；他十岁信奉伊斯兰教，是最早的信徒之一，曾参加穆罕默德先知的传教活动和圣战斗争，以勇猛著称，立下了累累战功，堪称是一位英雄；他21岁与穆罕默德先知的爱女法蒂玛结婚，生有两子哈桑和侯赛因，他们成为先知绝无仅有的两个在世的男性后裔；他曾不顾个人安危，协助先知离开麦加迁往麦地那，在麦地那又受命代表先知处理公社事务，并赴麦加向多神教徒宣布新的启示和禁止非穆斯林朝觐麦加的期限，因此在穆斯林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先知去世后，许多信徒认为阿里是最有条件继承先知事业的人。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致使他三次未能当选哈里发。他登上第四任哈里发宝座时已55岁了。阿里和蔼可亲、虔诚豪爽、善于思考、遇事沉着，他即位后马上下令释放*害奥斯曼的凶手。

阿里继任哈里发之后，得到多数穆斯林的拥护，特别是得到了许多身居要位的迁士们的支持。但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对。首先是同样在觊觎着哈里发职位的泰勒哈和祖拜尔，他们都是早期的穆斯林。泰勒哈是先知的伙伴，在伍侯德战役中，曾赤手空拳地挡住刺向先知的一剑，祖拜尔是先知夫人赫蒂彻的外甥，和他们结合在一起的，还有先知的遗孀阿伊莎。阿伊莎对阿里心怀旧恨，因为628年她随先知出征归来时掉队，被一名年轻的穆斯林战士沙夫万护送回来，她的贞节因之受到怀疑，阿里曾主张先知与她离婚：“在妻室方面，安拉并没有难为你。除阿伊莎外，女人多的是呀！”[16]后来虽然先知以启示的形式证明了她的贞节，但她与阿里已结下宿怨。然而，对阿里来说，更具有威胁的是奥斯曼的堂弟——叙利亚总督穆阿威叶，因为他在叙利亚的势力很大，还拥有军队。

反对阿里的斗争，是在为奥斯曼复仇的口号下进行的，实质上这是为争夺哈里发的职位而进行的权力之争。阿里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首先就得战胜他的劲敌。

阿伊莎、泰勒哈、祖拜尔原来也是反对奥斯曼的，至少是纵容反对奥斯曼的叛乱的，但此时他们却对自己过去的活动若无其事，而退到麦加去高呼复仇与战争。他们指责阿里不惩办弑君者，甚至指责阿里谋*奥斯曼，不承认阿里的哈里发地位，号召替遇害者报仇。他们三人结成联盟，纠集一些反对阿里的人，迁往巴士拉，指望在那里得到伊拉克地方势力的支持。他们一到巴士拉，便除掉不愿加入他们行列的巴士拉总督，并且组织军队对抗阿里。

阿里在麦地那没有军队，他也不能在那里呆下去。656年10月，他带领大约100来人前往库法。库法是伊拉克的第二个军事殖民地，那里的居民从一开始就对巴士拉有一定程度的反感。阿里预先打发他的儿子哈桑到那里去，库法城的战士很快被他争取过来。阿里来到库法，号召他的信徒参加战斗，并向他们许下诺言，如果他们支持他，他将把库法升为首都信徒们群起响应阿里的号召。实际上，阿里早已认识到，在这个幅员广阔的哈里发国家，需要一个比麦地那更居中心位置的新首都。

656年12月9日，阿里率领12000人的大军，从库法出发，攻打巴士拉。两军相遇于巴士拉城外。阿里的军队在战斗中获胜，泰勒哈战死沙场，祖拜尔在逃亡途中被*，阿伊莎被俘。阿里没有对战败者实行报复，他豪爽地哀悼泰勒哈和祖拜尔，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后来，在巴士拉附近的祖拜尔坟墓四周，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成长起来，那个村落就叫做祖拜尔村。作为“信徒之母”的阿伊莎，也受到了与其身份相称的尊严体面的待遇。她退居麦地那，从此不再过问政治，在那里度过了22年优裕的余生，于678年去世，享年64岁。她住屋的下面，就是穆罕默德先知、阿布·伯克尔和欧麦尔的葬地。

这是穆斯林之间的第一次内战，史称“骆驼之役”。因为“信徒之母”阿伊莎在这次战役中，一直坐在用装甲保护的驼轿里督战，战斗大部分时间是围绕着这峰骆驼进行的。比利时著名伊斯兰学者拉缅斯说：“我们在这种场合看到了神圣的骆驼和库巴（轿）；但‘信徒之母’阿伊莎占据了别季尔的地位……这种风俗在沙漠地区贝都因人进行的现代战争中至今还保存着；在神圣的骆驼上，总是坐着本部落最著名的年轻姑娘，假如她落入敌人手中，那将是莫大的耻辱。”[17]

穆斯林之间第一次在战阵上的敌对，就这样以阿里的胜利而告结束了。但是，这场胜利的代价是沉重的。这一仗使阿里成为第一个领导一部分穆斯林同另一部分穆斯林作战的哈里发。穆罕默德先知死后不到30年，他宣扬的穆斯林兄弟情谊就被埋葬到政治斗争和争夺哈里发的阴谋之中，从此没有人再把它挖掘出来。后来发生了许多改朝换代的战争，常常使伊斯兰教害痉挛症，有时甚至震动了伊斯兰教的根基，现在只是那些战争刚刚开始罢了。

阿里获胜后，定都库法。这意味着哈里发国家的政治中心已经北移，麦地那永远失去了作为帝国国都的地位。其实，领导作用从阿拉北部肥沃新月，从伊斯兰远征时起，就早已开始了。遥远的麦地那已经驾驭不了幅员辽阔的庞大的哈里发国家，麦地那的政治地位已经无足轻重。留在麦地那的一些穆罕默德先知的朋友们，失去了一切政治影响；他们只是在那里继续致力于研究有关先知的言行传说。穆罕默德先知的言行是个人和社会生活所依据的楷模，他们根据当时的环境热诚地加以讨论，定为处世为人的准则。

这座曾经一度统治着近东的城市，这时已成为虔诚的人们的学术中心；而比较关心世俗事物的贵族阶级，鉴于自己为省里人所排挤，不能再控制国家，就沉溺于轻浮的生活享受之中。在麦加，有一个富有的市民，私人修建了第一所游艺室和阅览室，里面备有象棋及其他棋艺用具，还有书籍等，供客人消遣。在麦地那，诗人阿瓦士专写一种爱情诗，波斯人优努斯则吸取了外国曲调，使音乐成为一种更加优美的官能享受。不过，麦地那人的娱乐消遣并不都是那么高尚风雅的。这个先知的城市，不久就以拥有不仅歌喉最好而且最娇柔的歌女，而驰名于世了。

表面上安安稳稳坐上哈里发的宝座以后，阿里在他的新都库法开始建立他的制度。他撤换了前任哈里发委任的一些总督，要求留任的总督宣誓效忠。但叙利亚总督——已故哈里发奥斯曼的堂弟穆阿威叶，拒不承认阿里，拒不让位给阿里任命的新总督。他以复仇者的身份出现，要求弄清*害奥斯曼的真相。他在大马士革清真寺里，展出奥斯曼的血衣和他夫人纳伊莱的手指，声称那些手指是她企图保护奥斯曼而被砍掉的。他竭力煽动穆斯林的情绪，他逼迫阿里交出凶手，否则就是*害奥斯曼的同谋犯，从而丧失哈里发的资格。

穆阿威叶打着复仇的旗子，实则是要依仗势力夺取哈里发的职位，只是他还不敢明确地提出来罢了。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私人的问题，而且是一个超出个人，甚至超出家族事务的问题。实际上，这是倭马亚家族与哈希姆家族旧的纷争在新形势下的复活，是最高权力归属何方的问题：即在伊斯兰教事务中，应当掌握最高权力的，究竟是哈希姆家族，还是倭马亚家族，究竟是库法，还是大马士革，究竟是伊拉克，还是叙利亚。赛义德·菲亚兹·马茂德写道：“这一切不过是政治烟幕。真正的原因是，倭马亚家族与哈希姆家族之间的旧有的纷争以及叙利亚人和伊拉克人之间的政治竞争和权力要求。尤因为穆阿威叶这时已拥有一支强大的叙利亚军队，他以为他已经足以能够推翻阿里。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起而反对阿里。”[18]

阿里决定采取军事行动。657年5月，阿里统率由五万名伊拉克人组成的军队，与穆阿威叶所统率的叙利亚人军队，在幼发拉底河右岸的绥芬平原相遇。所谓的绥芬平原在幼发拉底河东岸，介于拉卡和巴里斯之间，在那条狭窄的沼泽地带上，到处都是池塘，密布着柳树和白杨，树丛之中只有一条石子路通往幼发拉底河。双方相持数周，经过一系列小规模的冲突之后，于7月26日开始决战。阿里的军队由马利克·乌斯塔指挥；穆阿威叶的军队由阿慕尔指挥。阿里的军队在战斗中占了优势，把敌人逼得走投无路，穆阿威叶已经在盘算要逃走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狡猾的阿慕尔向穆阿威叶献计，命士兵把《古兰经》缚在长矛上，高高举起，提出“让安拉裁判”，和平解决争端。不能说阿里对这一诡计毫无察觉，但在主和派的怂恿下，率直的阿里眼看胜利在望，却接受了穆阿威叶的建议，用调停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以免穆斯林们流血牺牲。这样，穆斯林之间的战斗在战役进行之中戏剧性地停止了。接下来上演的是所谓公断的滑稽剧。

交战双方同意各派一名代表进行商谈，仲裁解决。阿里在部下的促使下，选派阿布·穆萨·艾什耳里为代表，此人系中间派人物，是一个受人尊敬但却软弱无力的老头，他虽以公正者面目出现，但对阿里并不十分友好。穆阿威叶则选派忠于自己的阿慕尔为代表，此人素有阿拉伯政治天才之称，诡计多端，是个谈判能手。仲裁会议在艾兹鲁哈召开，这个地方位于麦地那通往大马士革的商道旁，在马安和皮特拉之间的中途。与会者除过两位全权代表外，还各自带领400名见证人。关于这次谈判的经过和结果，史籍中没有什么确切的记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同的资料有不同的说法。一种流行的传说是：两位仲裁人一致同意，同时废除阿里和穆阿威叶的职位，为未来当选哈里发扫清道路，依照长幼顺序，先由阿布·穆萨·艾什耳里站起来，宣布废除他的主人阿里的哈里发职务，而阿慕尔却出卖了他的同事，他批准了他的主人穆阿克学派的意见，真实的情况可能是：两位公断人都宣布，阿里和穆阿威叶同时被废除。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很可能双方都没有作出实质性的让步，也没有一致的决定。穆阿威叶仍不承认阿里为哈里发，阿里也不肯确认穆阿威叶为叙利亚总督，更不会同意让位。

接受调解原则，进行所谓“裁判”，对阿里来说，是一个灾难性的错误。首先，谈判使哈里发阿里与一个省督处于同等的地位。这一方面提高了穆阿威叶的身份，此后，穆阿威叶的军队就对穆阿威叶以哈里发相称了；另一方面降低了阿里的身份，把阿里置于一个篡权者的地位。更为严重的是，这一行动导致了阿里队伍的分裂。阿里军队中，以台米姆族士兵为主的主战派，强烈谴责阿里，不该把哈里发问题交付仲裁，仲裁权仅属于真主，他们的口号是“除真主的调解外，绝无调解”。他们带领12000人，离开阿里的军营，撤到库法北部的哈罗兰村，另行组织起来，另树旗帜，称为“哈瓦利吉派”，意思是“出走者”、“分离派”，亦称“哈罗兰派”或“军事民主派”。这一派多为在斗争中持不妥协态度的下层人物，他们是穆斯林平等思想的捍卫者和氏族贵族的激烈反对者，提倡原始的民主和平等，主张在普通士兵中平均分配土地和战利品，反映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和要求。阿里一开始就力图挽留他们，但未成功。这一派成了阿里的死对头。他们推选出阿布杜拉·伊本·瓦海布·拉西比为哈里发。此人原为一名普通的战士，据说除笃信伊斯兰教和勤勉外，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哈瓦利吉派最初仅是政治派别，以后又发展为政治宗教派别。

哈瓦利吉派组织起来，举行暴动。阿里腹背受敌，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658年7月17日，在泰西封附近纳赫拉万的一次决战中，阿里的军队战败了哈瓦利吉派。这样一来，那些最虔诚的哈瓦利吉派穆斯林就更痛恨阿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分散到伊拉克和伊朗各地，传播他们的学说，并以各种名义重新武装起来，成为哈里发政府腰上的一根刺。在以后的历史时期中，哈瓦利吉派曾多次起来反对哈里发的专制统治。当阿里忙于平定哈瓦利吉派叛乱时穆阿威叶趁机于658年7月派兵征服埃及，阿里任命的新总督前往迎战，败下阵来。穆阿威叶遂任命阿慕尔为埃及总督，并将征服其余地区的任务交给了他。

661年1月24日清晨，阿里在库法前往清真寺礼拜的途中，被哈瓦利吉派的一个狂热分子用毒剑刺死。行刺的人名叫阿布杜拉·拉赫曼·伊本·穆勒介姆，他的女友卡塔姆的亲属在纳赫拉万之战中被*，他要替他们报仇，用毒刃砍伤了阿里的脑部，这是他女友嫁给他的条件。相传有三个同谋犯，曾在克尔白天房旁边盟誓，并且共订暗*计划，要在同一天替穆斯林公众除掉三个捣乱分子：阿里、穆阿威叶和阿慕尔，因为这些狂热者们认为，这三人是穆斯林当中所有分歧的根源。要除掉的虽是三人，但阿里这位不信邪的、笃信真主的人，却是惟一遭到突然袭击不幸丧命的人。“至此，在29年后，前四代哈里发一这些虔敬者们的统治宣告结束。随着这次暗*，穆斯林政治史上神权政体的实验也宣告终止，因为阿里死后，哈里发国家这个词语已成为帝国的代名词。”阿里死后被埋葬在库法附近的纳贾夫。据什叶派的传说，这个地方是依照阿里的遗嘱而选定的。据说阿里曾嘱咐部下，把他的遗体放在一只骆驼的背上，然后让那只骆驼自由行进，骆驼在哪里跪下，就把遗体葬在那里。在倭马亚王朝时期，这座坟墓一直在保密之中，直到阿拔斯王朝的哈伦·赖世德于791年偶然发现了它。这里原来是荒无人烟的，后来，阿里的陵墓发展成为伊斯兰教什叶派的圣地之一，每年到那里朝拜的人，川流不息。对什叶派来说，那里像麦加一样值得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