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筹划,滇地平静如花

武帝筹划,滇地平静如花

首页角色扮演刀客轶闻更新时间:2024-04-26

——九百年山河之十

余显斌 /文 吴家良/编辑

编者按:茶语无量今日头条号将陆续推送书写云南大理白子国九百年山河的历史文化散文共十五篇:一、探寻历史源头的白子国;二、大地一角,留下英雄悲歌;三、红土大原,庄蹻剑指何处;四、滇国兴起,仁政在此奠基;五、山水一方,白崖炊烟如画;六、竹简深深,古国漫漫而行;七、名画背后,有人身影隐约;八、七彩云中,驿道曲折穿行;九、大汉开滇,目标从未搁浅;十、武帝筹划,滇地平静如花; 十一、乱局迭起,滇国走向历史;十二、五月渡泸,铁柱云中高耸;十三、古城悲歌,迷雾深处落幕;十四、珑玗图山,枭雄慷慨拄剑;十五、禅让王位,丹青揭示谜底。欢迎大家关注!

当年的周武王,牧野一战,登高长啸,率领诸侯,讨伐纣王,“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纣王军队七十万,但士兵都极其痛恨纣王,因此,阵前倒戈,引导周军进入朝歌,一举灭掉商朝。武王用大钺砍下纣王的首级,悬挂在旗杆上,自己坐上国王的座位,接受群臣的朝贺。面对着下面一个个喋血百战的将士,还有拥护自己的诸侯,以及自己的子侄,如何既让大家高兴,又让帝国稳如泰山,成为当时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如果解决不好,刚刚建立的帝国,很可能会再次如商朝一样,成为一片断壁残垣,成为废墟。

武王皱眉思索,最终采取分封制,将功臣名将,各路诸侯,还有兄弟子侄,分封成公、侯、伯、子、男五种爵位,然后各自给划上一片山河,让去管理着。这些人就成了那片土地的王,那片土地的老大。他们在那片土地上,也可以给自己的后代进行分封,进行管理,这样又形成小的侯国,如此层层下去,就形成一种金字塔式的结构,连锁管理,环环相扣。

周天子就站在塔顶,遥望下面的臣民,浩然一笑,好不得意,好不我武惟扬。

滇国,也是采用这样的分封制。

滇国的分封制,甚至比周朝还要顺手,还要水到渠成。庄蹻来时,这儿已经部落众多,如星子密布,“诸蛮各自为酋长,如建宁以东,则是东爨乌蛮、西爨白蛮,又其东有东谢蛮、南谢蛮……”这还是庄蹻来此整合后的情形,此前,部落一定更是多如牛毛,密密麻麻,随便在山溪褶皱中拉出一个哥们儿,都会挺胸凸肚,眼珠朝天,就是一位不可一世的酋长。这些部落,当然不是楚军的对手,当然得俯首称臣。面对这些人,还有自己手下那群跟着自己间关万里一路冲*而来的将士,庄蹻也面临着当年周武王取得天下时的困惑,如何让这些人待在相应的位置上,既拥护自己,又不能离开自己的掌控,唯一的方法,照搬分封制。

它们,也是金字塔结构。

每一个大部落,很可能原来就是一个部落联盟,就成了一个王国,管辖着一片山河,一干百姓。这个王国,下面还有中等的部落。这个中等部落,可能还是部落联盟,下面还有一些小的部落。这样,大国下面有小国,小国下面还有小国。有的小国很小,只有几百户人,甚至不够百十户人,相当于我们今天一个村长,或者组长,也好意思称酋长。别看他们很拉风地称王,封爵蛮吓人的,至于力量嘛,就小得可怜,几乎不值一提。

这些国家的塔顶,也站着一个巨人,就是滇王。

夜郎虽大,仍是滇王的下属,也就是一个大的诸侯王,换言之,就是一个部落联盟罢了。苴兰呢,也是它的另一个大的诸侯王,是另一个部落联盟罢了。白子国更是如此,就在滇王旁边不远处戳着。否则,以当年庄蹻力量之大,千里奔袭而来的楚军战斗力之强,一定会戈矛飞扬,灭掉对方,绝对不许其存在的,因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多少年后的南唐就是一例,南唐在李璟、李煜父子治理下,文采有余,提笔蘸墨,就是一阙千古名句,或歌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的年华易逝、岁月如水的忧伤;或抒发“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更生”的别恨和思恋,语言净白,自然清新,以至于古人评论,“言辞者必首数三李,谓唐之太白,南唐之二主与宋之易安也”,二李下笔千言,罕逢对手,但是治国治军,却是短板,以至于在周世宗的长剑所指下,败仗连连,失去长淮地区,唯有送上降表,成为后周的附庸。宋朝建立,后周灭亡,南唐顺理成章成为宋朝的附庸。宋太祖准备统一天下,要求李煜献上版图,遭到拒绝,于是派兵飞舟过江,直取南唐首都金陵。南唐军一败再败,李煜急了,扔下羊毫,派出使臣,赶到汴京,乞求宋朝收兵,太祖坚决不答应。使臣上演悲情大剧,流着泪说,这些年做为附庸国,南唐国主小心翼翼,不知哪儿得罪了宋朝,还请明示。赵匡胤告诉他,南唐无论哪一方面都做得很好,但是宋朝绝不会退兵,一定要灭掉它,理由只有一个:“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滇国对当时的各部落也是如此,不归附,就消灭,也因此在滇地一统江湖,领袖群雄,驻马点苍,洗剑洱海。

时间一滑,就到了汉朝。

滇地的历史再次掀开新的一页,如变脸戏剧一样,来了一次大变脸,或者说,来了一次大洗牌,彻底改变滇地力量格局。

政治,常常和谋略是孪生姊妹。政治上玩阴的,玩手腕,不能说是阴谋诡计,也不能说是背地暗算,是政治智慧:瞧,词语一变,好听得多了,贬义词就变成了褒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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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09年,即武帝元封二年,在武帝四十八岁时,滇王在大汉无极兵锋下,无奈地走出宫殿,挥别自己的宫妃美女,奉着自己的版图,带着自己的花名册,还有自己的臣属名单,一路马车粼粼,尘土飞扬,走向了长安。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他终于见到那个如雷贯耳般的中原皇帝,那个指挥健儿,图上作业,开疆拓土,打败匈奴,灭掉南越的汉武帝。他按照事先的规定,跪下,双手举起,恭恭敬敬地献上滇国的地图,奉上自己的印玺。

千年之后,在宋朝攻破金陵后,“整军成列,至于宫城”后,李煜无奈地低着头,穿着白衣“乃奉表纳降,与其群臣迎拜于门”。从此,他成为俘囚,被押解北上汴梁,离开宫廷时,曾填词一首,描绘了自己内心的悲怆感受,“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滇王尝羌大概也有这样的感受,可惜,他没有李煜那种平仄功夫,写不出来,他的内心,也一定充满着愁绪,充满着对故国的不舍。

武帝却恰好相反,经过多少年的准备,经过多少使臣的来往,经过多少将士开掘五尺道,经过多少辗转起伏,现在,终于拿到了滇地的地图,从此,一片早已和中原文化血脉相通的山水,终于归于帝国版图了。他很高兴,几代人的理想变成了现实,从此,帝国的军队,可以从滇地出发,可以来到匈奴的侧翼,跨马高原,借助由高到低的斜坂地势,一声唿哨,万马奔腾,*向匈奴,取得两面作战的便利了;大汉还可以派出使臣,从滇地出发,直接去身毒,去大月氏,和他们联合,在匈奴的背后,寒光闪闪,给对手致命的一剑,让好战的单于,为他的好战嚎啕大哭去吧,为他的好战后悔骂娘去吧。还有一个方面,汉朝的漆器、丝绸、茶叶,是外面世界特别需要的,丝绸之路虽好,可是,匈奴时时拦截,抢掠,饱满一下自己的小金库,或者腰包;西域三十六国中,也经常有国王,看见商队的车子里,丝绸闪亮,色彩灿烂;看见漆器红润,如晚霞耀眼,哈喇子就流出来了,就准备喊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标志性口号,抢劫一番,甚至会截断丝绸之路的通道。这样的事例,在汉朝是很多的,当年的楼兰王就是这样,仗着丝绸之路上有一片土地是自己的,就瞪着眼珠子,为所欲为,抢劫来往客商,*戮汉朝、安息、大宛的使节,“候遮汉使者,发兵*略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辈,及安息、大宛使,盗取节印、献物”,弄得汉朝皇帝大臣,以及各国臣民,都咬着牙花子,可是没有办法。幸亏一个叫傅介子的自告奋勇,说我去把那个楼兰王干掉,看别人还敢和朝廷作对不?于是,他就带着皇帝的圣旨去了,还带着金银,假装颁赐给楼兰王。等到楼兰王双眼放光,高兴地带着警卫部队,赶来领取金银的时候,傅介子提前埋伏的勇士,“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将这个一心爱打贸易战的家伙*了,才算疏通了丝绸之路,解除了肠梗阻。这以后,丝路上才再次响起驼铃,响起粗犷的歌声,响起爽朗的笑声。

有了滇地,这些都不用操心了,如果丝路被堵,对帝国的经济命脉影响不大,帝国完全可以派出商队,带着丝绸茶叶等其它货物,一路沿着五尺道,走白子国,走脖弄川,走向身毒,再由身毒通向远方,通向葱岭,或者罗马。

那边的人,可是将汉朝称为丝国呢。

那里的皇帝,还有美女帅哥,人人将能穿丝绸,看作是最有面子的事情,最拉风的事情。

自古失去江山的国君,结局都很悲催,就拿李煜来说,投降了,在宋军的押送下,一路到了汴京,从此就失去了自由。太祖皇帝还不错,还大度,给他一个官职,一份俸禄,养着他,让他无事了写写悲情词,表达一下内心的不满。可是,太祖死后,太宗登基,情况就变了,太宗这个大花痴,也不知从那儿听说,李后主的老婆小周后“美姿容”,且“警敏有才思,神彩端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小清新,就色心膨胀,色胆包天,就让小周后经常进宫陪酒,“每一入辄数日而出,必大泣骂后主,声闻于外,多宛转避之”。作为一个当年的帝王,一个才子,李煜内心的痛苦,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达,于是就以词抒情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词成,他让宫女拍着红牙檀板歌咏,被太宗知道后,痛恨他有故国之思,有不满情绪,于是,赐其牵机药,将之毒死。

故乡之思是没有错的,不知宋太宗为什么这样?他的心怀也太狭窄了,难以容物。忘记故乡,忘记故国之人,如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煜在位时,“草木不*,禽鱼咸遂。赏人之善,常若不及;掩人之过,惟恐其闻”,是一个心底善良、草木不害的人,都没有逃过政治的黑手:这个宋太宗,也太腹黑了,太残酷了。

滇王进入长安,则一切顺风顺水。汉武帝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好,竟然还少有地温柔,走下陛阶,扶起滇王,举行宫廷宴会,宴请这个远方来的客人。随后,下发圣旨,滇王尝羌的称号不改,依然是“滇王”。当然,还赐给尝羌一颗黄金大印“滇王之印”,让他拎着,很辉煌很威武地到处显摆着。

武帝对滇王的封赏,让滇王喜出望外,让所有的大臣都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我们的皇帝,对于封国制度一直是深恶痛绝的,一直都在挖空心思,准备将之消灭的,在任内,借着诸王违法的由头,将很多诸侯国给收拾了,收归中央,而且“推恩令”一出,谁也看得出,是针对诸侯王采取的阳谋。现在,怎么再次分封诸侯王?还赏赐这个滇地来的尝羌一颗黄亮亮的大印啊?

这点,可真让人眼红嫉妒,也很让人大惑不解。

大家都认为不正常的事出现,就说明里面有猫腻,有机关目的,甚至是政治谋划,在等着尝羌呢。

尝羌却没什么,仍呵呵笑着,弥勒佛一样,很是高兴,很是满足,很是阳光灿烂得意非常。

武帝对尝羌的重视,让所有大臣都达到了心里发酸的地步;对尝羌的信任,也达到了让大臣们难以接受的地步。他们猜测,武帝一定会建造一座府邸,让尝羌住下,从此就让他在这儿过着寓公生活,不许再回到滇地了。这样,尝羌和滇地就被彻底隔离开,就两不沾染了,他对帝国的威胁,也就彻底根除了。

可是,相反,武帝没有这样做。

武帝召来尝羌,很大度地一挥手,尝羌啊,你从哪儿来,还是回到那儿去吧,不用留在长安,避免水土不服害病。所有人都看着武帝,睁大眼睛,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皇帝这样做,难道不怕放虎归山啊?难道就不怕这个滇王回去,继续和大汉对立啊?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开国皇帝刘邦就上演过的。秦朝灭亡,刘邦进入关中,高兴得双眼发亮,就想占据关中,开基建国,怕项羽进来了,坏了自己的好事,就派兵防守着函谷关,不许任何人进来。项羽大军随后跟进,气呼呼的,一鼓破关,战尘遮天,兵进关中,驻扎鸿门,准备第二天出兵,灭掉刘邦。刘邦知道消息,脑门儿冒汗,第二天一早赶到项羽军营道歉,此时,项羽如果趁机抓住刘邦,一刀斩了,就如宰一只小鸡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妇人之仁发作,娘们心暴崩,陪着刘邦喝了一场酒,挥挥手,放对方回去了。这叫什么?放虎归山。以至于他的参谋长范增长叹:“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刘邦逃回去后,果然带着大军,从此和项羽展开角逐,在垓下一战,大败项羽,逼其自*。

大家想,圣上,这可是前车之鉴,千万不能自蹈覆辙啊。

再说了,放尝羌回去,总显得有点厚此薄彼,不太公平。彼时的南越王,也是大汉的附属,而且是老牌附属,汉朝刚建立,就自动率土宾服的,高祖皇帝为此专门“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也就是将赵佗分封为诸侯王,让他和其它诸侯国一样,听从自己指挥,不要再侵犯中原疆土,不要再摆着天子的仪仗车马,耀武扬威的。赵佗马上就点头答应了,而且,后来还对汉文帝承认自己曾犯过称帝的错误,深刻检讨道:“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我称帝,也是为了自我娱乐一下,满足一下自我虚荣心,现在彻底改正,绝不再犯。这态度好得很啊,臣服得很到位啊。可是到了武帝手里,武帝都不允许存在,都想方设法,甚至很不堪地运用美男计,引诱南越国王太后,让南越率土归附,成为帝国一部分,现在对滇王,咋就这么大度啊?

武帝呵呵一笑,看着手下大臣的傻帽样,感到很得意,很风姿飞扬,自己要的就是这样效果。被人崇拜的感觉,真的很爽。

武帝让滇王尝羌回去,继续干他爱好的事情,不是喜欢祭祀吗?继续敲着自己的大铜鼓,继续扭着胖乎乎的腰跳着自己的舞蹈,和上天对话去吧,表达自己内心想法去吧;不是喜欢宫中美眉扭着麻花细腰跳舞吗?回去继续欣赏吧,没谁拦着你,没谁指责你花痴,批评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至于其余事情,你就别做了,譬如掌管军队,决定征讨啊;譬如收取税收,扒着算盘,计算财政收入啊;譬如坐在大堂上,翻看百姓的状纸啊,都不用操心了。因为,朝廷在滇地已经设置了郡一级政府,下面自然是县、里、亭等行政单位。县有有县令,里有里长,亭有亭长,那儿的百姓,由他们领导,他们发号施令,他们收取租税。

大家呵呵一笑,明白了,他们皇帝智商高,将滇王给架空了,如放风筝一般,飘在空中,落不了实。

那个金印,原来是做样子的,是安抚他受伤的心灵的。

尝羌当然也明白,但是,他的内心一定欣喜大于失落,兴奋超过难受,因为,自古如他这样的国王,一旦进入对方的首都,进入对方掌控中,能有几人回归故山?得见故乡?能够再见父母坟冢?

他拜别武帝,再次坐着马车,一路风尘仆仆,带着轻松悠然而又失意的心情,回到了滇地,回到宫中,绝对不会过着后世那些亡国之君“罗衾不耐五更寒”的生活;不用体味“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的悲苦;不会发出“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的慨叹。他依然可以坐在宫中,面对宫娥,面对美女,看她们俨然一笑,看她们眉眼含情,看她们“楚腰纤细掌中轻”的曼妙,给她们描眉画唇。当然,他也可以真的敲着铜鼓,祭祀上天,和鬼神对话。滇国一直很相信巫术,相信天神的。

他这样做,叫做韬晦之计,让武帝觉得他一切满意,非常满足。这种做法,和刘备种菜有异曲同工之妙。刘备当年徐州被吕布占领,无处可去,就投奔了曹操,他对自己的日子也确实很满足,不用四处游击了,也不用刀头舔血了,这段时间真是吃嘛嘛香,小日子过的很爽。但是,他知道曹操有些小肚鸡肠,稍不注意就会让他和刀子亲吻。他得收敛着点儿,表现得平庸点儿,让曹操放心,于是就开始种地,开始打草鞋。他本是农民出身,这方面是专家,葱啊小白菜啊,长得绿乎乎一片,很是喜人。他以为,如此以来,曹操该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了。曹操谁?枭雄,能看不出来。曹操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胡咧咧,一张大嘴名言满天飞,没有广告效应,尽给自己带来负面效果。他失误*人,不但不知愧悔,还拄着刀子喊出一句曹氏经典语录“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让所有人听了脖子发冷,对他望而却步。他在赤壁失败,为了推脱责任,大嘴一咧道:“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此话一出,让所有下属参谋都内心受伤暗暗流血。他南征东吴,看见孙权准备充分,自己难以取胜,名言警句又出来了:“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子,真豚犬耳。”刘表刘景升的儿子叫刘琮,在曹操下江南时,可是双手将自己的地盘荆州献上的,现在在曹操眼中成了一头笨猪了,心情的毁灭是可想而知的。面对刘备的韬晦之计,曹操一乐想,小样儿的,想忽悠我,没门,我老曹是干什么的,是专做枭雄生意的,你以为弱智人能做枭雄吗?为了表现自己智商超高,他特意弄了桌小菜,将种地的刘备请去,热了一壶小酒摆着。两人喝着,故事聊着,曹操突然就雷出一句名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一句话险些惊爆刘备,一颗小心脏跳得咚咚的擂鼓一般,回到家,将行李打点好,瞅一个机会,带着自己两个刀客关羽、张飞,兔子一般跑了。曹操也多了一个对手,在赤壁被刘备一把火险些烧成烤猪。

尝羌口风很严,知道武帝玩手腕,但是装傻,不说。

武帝很内敛,不像曹操,大嘴胡咧咧,知道尝羌回到滇地是在演戏,也笑着不说。

有时候,傻比聪明好,不说比说破好,双方都以为对方没有看出,这样,心里都很平静,没有担心,没有防备,少了怀疑,少了摩擦,就能很好地相处,就能和平安宁。

司马迁老先生在写《史记》的时,曾经发誓,自己要写一部书,“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也就是要研究自然和人的关系,通透古今变化的规律,在诸子百家之外,再矗立起一座文字丰碑,开创一个时代。他说到了,也做到了,说明他笔法了得,眼光了得,智商也很了得。可是,他愣是没看出汉武帝和滇王之间的双簧,在《史记》里赞叹,“楚之先岂有天禄哉?在周为文王师,封楚。及周之衰,地称五千里。秦灭诸侯,唯楚苗裔尚有滇王。汉诛西南夷,国多灭矣,唯滇复为宠王”,他老先生认为,楚人运气太好了,太让人羡慕了,一定是老天和楚国很对眼,于是使劲照顾他们,开始的时候,让他们祖先成为周文王的老师,被分封在楚地。后来,他们一代代努力,蔽衫褴褛,开疆拓土,竟然成为列国中最大的国家。等到秦始皇振鞭扫六合的时候,楚国受到的打击最大,一代国君楚怀王都让人家抓起来了,该完了吧,谁知庄蹻巴巴地跑到滇地,建立一个国家,称孤道寡,威风凛凛。秦灭汉兴,武帝一统山河,再造江山的时候,万方归一,滇地也回归了,一切该结束了吧。谁知,武帝衣袖一拂,下发圣旨,让尝羌再次称王,统治滇地。

他觉得,楚人简直中了六合彩,让人羡慕嫉妒恨。

这次,他老先生还真的看走眼了,没有看出其中的猫腻,如很多人一样,都被武帝和尝羌的行为给蒙骗了。

聪明人和聪明人过招,是不需如武林高手那般拳来脚往,刀剑齐上,你用《葵花宝典》里的致命绝招,我用九阴白骨爪,非得掌掌落实,口喷鲜血。他们用的是隔空打物,三招两式,双方弄清对方底牌,哈哈一笑,双手一揖,成为朋友。东魏权臣高欢,病重将死的时候,将麾下名将慕容绍宗贬谪外地任职。慕容绍宗接到命令,微微一笑,当天就离开京城。很多人为他感到冤枉,没犯任何错误啊,咋的不找高欢询问原因呢?当高欢的儿子高澄向父亲询问原因时,老爷子解释,自己最担心手下悍将侯景,在自己死后,会举起叛旗,大搞分裂,“少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与汝,宜深加殊礼,委以经略”,高欢这样做,就是想等到自己咽气,高澄接过权杖,马上提拔慕容绍宗。这样,对方会对高澄感激不尽,并为之效命疆场,对付侯景的。后来事情果然如此,高欢一死,侯景马上竖起叛旗,点燃烽烟。高澄听说后,立马下了一份文件,“命绍宗为东南道行台,加开府,转封燕郡公”,提拔重用他,大败侯景,削平叛乱。

慕容绍宗算得高欢的知己。

同样的道理,尝羌算得武帝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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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尝羌回到滇地,当他的宫殿里再次响起歌舞,响起铜鼓时,滇地各部落酋长,一定是几人欢喜几人愁的。这其中,欢喜的很多。因为,在一个国家消失后,本国的一些特权阶层,都一定在悄悄窥测着,探视着,看汉朝是如何对待自己国王的。这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如果和大家希望的一致,大家都会松一口气,放心了。相反,如果和自己想象的相反,大家毫无疑问会失望,有的失望之后,就是生气,就是愤怒,就会铤而走险,就会点起一把烽烟,撩起一次战争。

武帝对待尝羌,对滇地的酋长们来说,是一种风向标。他们从中,可以猜测出他们将来的政治前途。

后唐时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内容和此相异,目的与此相同。

后唐灭后梁,谋士郭崇韬功劳最大,是他建议奇兵偷袭,才得以灭掉后梁的。因而,灭梁之后,郭崇韬被委任为枢密使,也就是国防部长,很得庄宗信任。进了开封,郭崇韬变了。一直以来,郭崇韬以清廉著称,赢得世人的尊敬,也赢得皇帝信任和同僚敬佩。可是,进了开封,郭崇韬如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大家不敢相认啦。他大开府门,公然接受贿赂。当时的后梁官员,人心惶惶。为了探听新朝对他们的态度,是惩罚啊,还是留用,大家都集拢来商量。商量的结果,有的人提议,找郭崇韬,给他行贿,买个平安。这个建议,马上遭到反对:“听说郭崇韬那家伙十分清廉,油盐不进。”大家一听,灰心丧气,不知怎么办好,甚至有人暗思,不行的话,就逃走,或者反抗。也有人不死心,去了郭崇韬那儿,送了钱财。郭崇韬呵呵大笑着收了,不但收了,还笑容满面地把来人送出大门,很是客气。这一消息迅速在投降官员中播散开来。于是,后梁的降臣都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再也不用胆战心惊了,都拿着钱物去了郭府。郭崇韬门前,一时车水马龙。送了礼,这些官员的心静了下来:有郭崇韬撑腰,大家还害怕什么。后唐的大臣们见了,都非常不满,心说,这个郭司令,刚进城,就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打趴下了。有的老战友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去劝:“你是朝廷大臣,圣上最信任的人,怎么能大受贿赂啊?”郭崇韬捋着胡须笑笑,用外交辞令道,个中奥妙,无可奉告。老战友长叹,心说,贪污,当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庄宗知道了,也很不爽,找来郭崇韬问:“吃饱了吗?”郭崇韬听了,不慌不慢,告诉庄宗,后梁刚灭,后梁大臣人心惶惶,此时行贿,是买一个平安。如果自己不受,他们就会更加惊慌不安,不知新朝会怎么处理他们,甚至可能激成变故。现在一收他们的钱财,他们不就安定了吗?庄宗点点头,没说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唐慢慢腾出时间,消化了后梁势力,局势渐渐平稳下来,敌友矛盾也慢慢缓和下来。这时,新的问题出来了,国家草创,连年战争,国库一贫如洗。庄宗想想,还是增加百姓的赋税吧。郭崇韬拦住了,战乱之后,百姓一贫如洗,哪有钱粮?他让人到自己府上去,把收受的钱财全部上缴国库。同时,拿出一本账簿,告诉皇帝,这些都是当时后梁大臣们所送之物,他们这样做,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为了解除国家财政困难。后梁的那些大臣见了,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心里真的彻底平静下来,而且,再也不敢以腐败官员的眼光看待郭崇韬了。郭崇韬交出账本时,又上了一道奏折,请求皇帝降自己的职,原因很简单,做为大臣,私收别人的东西,无论如何难脱受贿嫌疑。庄宗听了忙劝告,你这都是为了国家,处罚嘛,我看就算了吧。郭崇韬谢绝了皇帝的好意,义正辞严地告诉皇帝,国法无情,怎可说算就算?庄宗无奈,对郭崇韬当堂进行了降职处罚。朝堂上的其他官员一见,大惊失色,尤其过去看见郭崇韬受贿,也效仿受贿的官员,都纷纷拿出自己受贿的东西充盈国库,个个严格检讨自己,自请降职处分。朝堂之上,一时之间,风气一清。郭崇韬受贿,当时最大的目的不是增加国库收入,是为了安定人心。

武帝让尝羌回去,目的也是这样,让滇地其他酋长放心,自己连尝羌这样的大佬都毫发无伤放回来,你们就放心吧。

滇地很多部落首领都呢,都从武帝给尝羌的待遇中,看到了他们的美好前途,光辉未来,都长长吁了一口气,安心睡觉,安心吃饭,安心欣赏歌舞去了。

让尝羌回去,还有一大好处。尝羌和他的祖先,在这片土地上,毕竟已经建国称王一百多年了,根基很深,影响很好,用古代史家的话说,“深仁厚泽,广布民间矣”。他们在滇地广有人脉,广有拥护者,有很多铁粉。尝羌回来,这些人心里也都很高兴,也会感戴帝国的恩情,跟着尝羌一块儿,举着拳头宣誓,一定要忠于大汉,忠于中原王朝。

另外,尝羌如果留在长安,不回到滇地,很可能给滇地一些野心家,即如南越宰相吕嘉这样的人,留下一些制造谣言的借口。他们可能会说,尝羌被中原皇帝给毒死了,给一根白绫勒死了,一刀给*了云云,这样,刚刚归附帝国的滇地,很可能会点燃一场狼烟,兴起一场战争,就会出现血流遍地、尸横遍野的现象。这样的情况,是武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让尝羌回去了。

武帝不亏是那个时代的英雄,无愧于史家的称赞:“武帝天资高,志向大,足以有为。”

对待尝羌,对待滇地,他的政治谋略,实在是高人一筹,他的眼界也无人能及,甚至无人能够很好地领悟他的做法内涵。

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是芸芸众生创造的,但是,从武帝处理尝羌一事中,我们又可以得出,在很多紧要关头,在历史节点上,英雄人物的决定,英雄人物的掌控,作用还是很大的。

3

滇地对于尝羌的回归,有喜的,当然也有忧的。这个忧的人,就是白子国的国王仁果。可以这样说,仁果的心里是先喜后忧,甚至在忧愁中,有着深深的失落感,有着一种被抛弃的怨妇感受。

说到这里,要特别注明一句,后来的很多史书,将仁果叫做张仁果,这显然是不合史实的。几乎所有的史书,都记载着这样一件事,白子国君姓张,是在三国时代,武侯走向西南,征讨雍闿叛乱的时候,赐予当时的白子国国王龙佑那的。也就是说,此后的白子国国王才姓张的。此前的,都不能冠以此姓。他们如果姓张,难道说,他们未卜先知,知道后世有雍闿之乱,有武侯南征赐姓的事吗?很多史书,粗制滥造,由此可见一斑。尽信书不如无书,由此也可得出。

总之,滇王归来,仁果一定和其他诸王一样,瞪大眼珠子,在观察着事情的走向,在观察着汉帝国对尝羌是如何安置的。那时,这点对他很重要,白子国也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他也是一个国王,而且是名王,他的白崖城矗立了一百多年,就是明显的标志。他猜测,如果尝羌被留在长安,被武帝软禁了,或者做为人质了,那么,下来,汉帝国将如何对待他们,就是一个很让人胆战心惊的问题了,很可能会将他们都招呼到京城去,和尝羌做伴。故土难离,是这些人相似的想法,更何况他们在自己一亩三分田上,想怎么就怎么,想干啥就干啥,谁愿意去长安,整日低着头,小媳妇一样做人啊?

尝羌回来了,汉武帝连尝羌都不留,要他们去干吗,增加一个吃白饭的吗?

他终于吁了一口气,心放回肚子了。

可是,不久,他再次不舒服起来,不爽了。

白子国瞪着滇国的权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在暗暗叫板,在隐形聚集力量,而且,胜局渐渐明朗,自己慢慢处于上风了,都因为中原军队的一次次光临,中原战马的咆哮,让自己即将出鞘的剑,重新插入剑鞘,否则,自己早已成了滇地老大,早已让滇王跪俯在自己的脚下,山呼千岁了。现在,汉朝是盟主,号令江湖了,这个尝羌却再次得到皇帝“滇王”的分封,竟然还抱回来一颗金印回来,乐滋滋的,整日没事的时候,就宴请宾客,在所有的哥们儿面前显摆,告诉大家,自己这次是铁打的老大了,大家别再觊觎自己的王位了,否则,自己答应,盟主他老人家也是不答应的。

别的国王没有这个势力,也没这个人气,更没这个野心,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仁果不一样,他的野心源远流长,过去还有机会,现在完了,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他很沮丧,很生气。

这么多年,他没有少向中原帝国示好,没有少向中原靠拢,哪次汉朝使者经过,不是先到楪榆,先到他们白子国,在白崖城喝着美酒,听着音乐,然后才马蹄哒哒,走向远处的。现在,中原皇帝有点卸磨*驴啊,这就有点太不地道了,太让人伤不起了。

世间事情,“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就在他为权利得失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时候,大汉的又一道命令传来,让他目瞪口呆,汉朝的使节到了脖弄川,到了白崖城,宣布武帝的命令,赐封他为白子国王。这不是自己自封的,也不是滇王封的,是大汉皇帝赐封的,白纸黑字钤着皇帝的玉玺。从此,他成为这片土地上合情合理合法的王,他的都城白崖城,成为一座真正意义的王城,成为中原皇帝首肯的王城,和长沙,和邯郸一模一样,成为帝国的一座铁打钢铸的城,谁都不能否认了。

最让他欣喜欲狂的是,汉皇帝对滇地的权利进行了重新分割,他和滇王尝羌平起平坐,各占半壁江山,各领一地风*。从此,他再也不需要跪在尝羌面前,叩头在地了;再也不用屁颠屁颠跑向滇池,去朝见尝羌了。

再见了,尝羌。再见了,昔日的滇国。

他热情地接待了使臣,高规格地宴请了对方,然后很恭敬地送走对方,回到白崖城,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城墙,看眼前江山,一片大好,山歌牧人,犹如画中,他第一次感到,他没有辜负汉朝,汉朝也没有辜负自己。

4

武帝提高白子国国王仁果的地位,是白子国地位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甚至是白子国后来得以存在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秦汉之后,滇地接受汉文化熏陶的一些部落,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想要让自己的国家强大,长治久安,就一定要向中原帝国靠拢,就要接受中原皇帝的领导,并且求得中原帝国的赐封,这样,自己的位置,仿佛才合情合理合法似的,仿佛在光明正大似的,否则,好像总有那么点偷偷摸摸不是正房是小妾的感觉,总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的。这是因为,此时,中原文化中的大一统观点,和儒家思想,慢慢地渗入到各个民族,就如夜雨润花一般,虽然不明显,可已经在自觉和不自觉中,被各部落接受,并深入到他们的思想和灵魂深处。另一方面,中原百姓,也随着交通的延伸,脚步的延伸,逐渐扩散到了各个民族,甚至各个部落中,也自然而然地带来中原文化的大一统思想。这些,不是他们有意识带来的,但是仍然在不自觉中,对各部落是有所影响的,这就是为什么赵佗占有广大的岭南土地,胜兵五十万,却在汉朝建立后,马上向高祖刘邦称臣的原因。赵佗是一个英雄,乱世里,塞五岭,整戈矛,登基称帝,眼光奇准,否则,任嚣也不会在五十万铁血男儿中选中他,让他来继承自己未尽的事业。正是因为他眼力准,政治眼光远大,所以才能在中原刚刚稳定后,就马上毫不犹豫地选择归附,因为,中原是权利和文化的正统,归附中原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他带领的漂流岭南的五十万敢战之士,都是中原子弟,是中原游子,他们虽老,可都心存故土,没有一刻忘记故国。有的健儿即使死了,可他们身体里的乡愁和乡思,也随着血液流淌给了下一代。此时,顺应大势,也就是顺应民心,顺应自己麾下健儿的愿望,否则,就是逆天下大势,就是逆历史潮流,别说当国君,很可能汉朝一支强兵,逼近南越边界,内部就会出现动乱,发生战争,届时,他想保全首级都难,更别说自己的王位了。

后来的南诏阁罗凤,带着大军,一战大败大唐,再战打败大唐,可是,内心仍空落落的,犹如无根的浮萍,难以落在实处。胜利之后,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增加忧愁、悲伤,专门刻一座碑,叙说自己反击的不得已,诉说自己心向中原王朝的苦衷,将碑竖在城外,固然是让所有臣民知道,其实也是想让大唐国君知道,自己想回到大唐麾下,想做大唐皇帝座下的一个臣子,于愿已足。可惜,玄宗不知道这个消息,再次发动进攻,将阁罗凤逼上了和大唐对峙的歧路。这是唐朝制度有误,不是阁罗凤的错。

归附中原,是当时中原周边每个部落的想法。

中原帝国,以自己的繁华,自己的强盛,自己的传奇,自己的文化,产生出巨大的向心力和吸引力,让这些部族首领,一个个带着惊讶,带着好奇,走向中原,走向长安,走向帝都。

仁果也是带着这种好奇,这种向往的,他向汉朝靠拢,让人接受汉文化教育,这些,都与这种好奇和向往有关,当然,也不排除和自己的政治理想有关。每一个政治人物,如果没有政治理想,没有政治目的,是很难建立一番功业的。仁果在白国九百年中,有着一种继往开来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有一种为后世奠基的作用,他算是白子国一个非常重要的坐标点,如果说,他以前的白子国,还是一个部落,或者部落联盟的话,他以后,这个国家就慢慢走向国家的规模,国家的建制了。这样一个人物,如果说没有政治理想和*,简直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滇地处于风云变幻之际,在滇王已经失去了一呼百应的权利的时候,他的这种*,就会格外明显,格外蓬勃。他的政治目的,也不再朦胧,不再如云中月水中花。甚至,我都怀疑,武帝的一系列通滇政策,都有着他的幕后建言。因为,从司马相如进入大理,走向脖弄川,就可以明显地看出,他已经和汉朝有了交集,派出学着,向司马相如学习,讨教,成为学生,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谈话,估计也不仅仅是如何作赋,如何锻炼文字章法的问题,私下里很可能会谈及政治,会谈及大汉通滇,应如何一步步进行的问题。这,也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司马相如这次进滇,就是带着通滇的目的来的。这样,那两个滇地大儒,两个书生,是可能做为传话筒,将白子国王的想法,传给司马相如的。

白子国国王这样做,好处是很多的。

他首先能取得武帝的好感,取得武帝的信任。这样,一旦汉朝通滇成功,一旦滇地成为大汉一叶,武帝的功劳簿上,第一个写着的,一定是仁果的名字。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他,一定会给予丰厚回报的。

其次,这样以来,白子国和中原的经济也就挂钩了。白子国需要的丝绸,还有其它货物,也就可以从中原源源不断地运来。中原需要茶叶、兰干细布,也可以凭借商队,从白子国带走。两者相互商贸往来,对于白子国这样一个不大的国家,毫无疑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白子国富足了,银行卡里有钱了,什么理想都可以着手实现了,譬如将白崖城好好修理一番,让它成为一个攻不破的铁城;譬如可以训练军队,锻打盔甲,修理戈矛,增强实力;譬如可以胡吃海喝,丝竹管弦,享受人间之乐等等。

再次,背靠大树好歇阴。白子国紧靠着大汉,也可以对滇国,对其它部族产生巨大的威慑作用,你们别望着我,别都悄悄打我的主意。你们惹我试试,我背后的老大知道了,是饶不了你们的,到时一顿猛拳,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别说我提前没有警告。

总之,在汉朝通滇过程中,仁果算是眼光独到的,他看清历史趋势,看清当时的形势,就开始行动起来,一心向汉,从无二意,也因此,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实现了白子国几代人没有实现的目标。

九百年山河,在蒙苴颂手里,只是一个雏形,成为一种可能。其后的国君,由于在滇王的管辖下,一直无什么做为。即使有,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这样,是会引起滇王的警觉的,如此以来,这一任的白王,就将会成为周文王的。周文王的时候,就是眼馋着天下共主的地位,就是看见纣王太荒淫了,搞得天下百姓离心离德,就产生了一种“彼可取而代之”的心理,就暗地搞起小动作,“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谁知,纣王虽荒淫,虽奢侈,却不弱智,一眼就看明白了周文王想干什么,目标指向何处,于是,就放下和妲己喝酒的酒杯,走向朝廷,下发一道命令,将周文王给抓来了,关在羑里,险些将牢底坐穿。幸亏他的下属臣子积极想办法,“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他们送去美女,送去珠宝,送去一些怪兽,才让纣王呵呵大笑,告诉他们,他们太客气了,其实只要送一个美女就可以了,就能满足寡人之欲了。然后,纣王高抬贵手,放了他,就这样,据史*载,周文王还丧失了一个儿子呢。白子国的历届国王,显然缺乏周文王那种能耐,那种本领,因此,白子国一直平铺直叙地发展着,力量不是突飞猛进,而是慢慢地增长,不太过于张扬,过于膨胀,因此也就没有引起滇王的注意力,没有被灭掉。

到了仁果,将历代祖先的那种暗藏的*,都暴崩出来,凸显出来,而且取得了意料不到的成功。

白子国从此在历史上出现,虽然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毕竟成为历史的一个点,一道风景,甚至成为南诏和大理国的代名词。到了宋朝的时候,大理派人进贡,宋人还在笔记上记下一笔,“惟太平兴国初,首领有白万者款塞,乞内附,我太宗册为云南八都王,让不朝贡”。后世史家弄不清楚,这个白万是谁,根据对方都城为羊苴咩城,根据八都王的身份猜测,这个记事的读书人是个马大哈,一定写的是大理国王,他仍称呼大理国为白国,大理国王,他准备写成白王,笔下误写成了“白万”。

这也算白子国留下的一个轶闻吧。

这也算白子国存在的一个证据吧。

5

后来的很多史书,在谈及武帝将滇地权利平均分配,让滇王尝羌,和白子国王仁果分别执掌的原因时,猜测纷纷,不但解释不清,反而越说越糊涂,以至于自己说着糊涂,别人看着糊涂,弄得世界一片糊涂:有的说,武帝做得很斩截,将滇王尝羌的权力,一道圣旨收回,全部塞到了仁果的衣兜里。我觉得,此种情况百分之百不可能,从《史记》记载中可见,武帝对滇王很客气,甚至达到了很宠信的地步,让武帝身边的大臣都有些眼红,有些嫉妒,那么,他怎么可能将尝羌的权利,一撸到底呢?既然一撸到底,又封其滇王,赐其印信干什么?不是前后矛盾,自己举起巴掌抽自己耳光吗?

这样的昏招,武帝不傻,是不会做的。

武帝做的,绝对是提高仁果地位,提高白子国政治地位,让尝羌和仁果平均分配滇地的权力,即使仅有的一点权力和威信,也得两人掌握,各占一半,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这样做的原因,有对仁果支持汉朝的一种奖赏,一种回报。不这样做,以后谁愿意给帝国卖命?谁愿意为帝国奔走?卸磨*驴的事情,武帝一般是很少做的,得为将来留条后路啊。

另一个原因,很多史书说,武帝早就对尝羌不满了,对尝羌进京,热情招待,给予赐封,赏给大印,都是表面文章,是做着让他人看的。其实,武帝早已脑门冒火,对尝羌感觉不舒服了。不舒服的原因嘛,就是当年使者进入滇地,进入滇王的宫廷时,滇王不该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话:“汉与我孰大?”这话被使者传到武帝耳朵里,武帝火星乱冒,就准备收拾滇王,于是,就在长安开凿昆明池,旗帜招展,金鼓声声,训练水军,就准备将滇王给削了,看他还狂不?还和自己这位东方不败比谁大谁小不。

这点也说不通,因为,当时限于交通落后,再加上滇王整日躲在宫中,陪着美女们胡吃海喝的,也弄不清世界究竟有多大。因此,他问这样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用不着生那么大的气?武帝这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见过,从登基称帝到风姿张扬成为一代雄主,中间的变数,简直是数不胜数,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冒犯。武帝听了这话,充其量不过笑笑,得出我们今天常用的一句话:“这小子很傻,简直傻得可爱。”对方傻乎乎的不好吗?傻乎乎的,更能衬托出一代雄主的不凡啊,衬托出他的高瞻远瞩啊。再说了,对方傻乎乎的,也更宜于自己掌控,宜于自己通滇啊。后来的刘禅,投降司马昭后,司马昭一直不放心,怕这个家伙是装傻,在忽悠自己,一次在歌舞宴前,突然问刘禅:“想家吗?”刘禅也不傻,心想,我说想家你会放我回去吗?说不定为绝后患,会一刀将我宰了呢。于是,就装出傻乎乎的样子道:“此间乐,不思蜀。”说完,还使劲地挤着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来。司马昭听了非常满意,这样的傻人,用不着防备,用不着灭掉,废人一个,怕什么?很多时候,大家都喜欢对手傻,没人喜欢对手聪明,衬托出自己愚笨,武帝是人,和我们有着同样的人性暗伤。

说不定尝羌故意装傻,故意这么弱智地提一个问题,用来麻痹武帝也说不定的。

因此,武帝不会因为尝羌此话,“天子恶其不逊”,还以颜色。那不是武帝的胸怀,不是武帝的风度,也不是武帝的手段。武帝做事,自然流畅,可又暗藏*招,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如果人人都能看出来,那还是武帝吗?

再说了,过去,汉朝使节一路走来,宣扬汉朝的威势,汉朝的雄风时,像尝羌那样提出“汉与我孰大”问题的,也不是他一人,还有一位大佬,也这样傻乎乎地问过,那就是夜郎王多同啊。而且,夜郎王后来的表现,和滇王尝羌比,要差远了,反复无常,变化多端,一边对汉朝示好,流泪拥抱,很是热情。另一方面,当武帝派人劝他,坐着马车进入长安述职表忠心的时候,他却左右顾而言他,列举种种原因,种种借口,进行拖延,进行遮顾,“始倚南越,元鼎六年汉灭南越,夜郎侯遂入朝”,他想依靠南越做老大,来对付汉国,和汉朝对峙。汉灭南越,他吓了一跳,没有靠山了,这才无奈地去了长安,参见武帝。滇王尝羌相反,汉使一到,命令传达,马上就上路,就跑向长安了,等于是闻令而动,值得表扬啊。

武帝并没有因为多同首鼠两端生气,相反,“汉封以夜郎王,赐印绶”,册封了他一个王爵,还赏赐给他一颗金印,挂在腰带上,并将他从原来滇王的附属,提拔到和滇王同等的级别。

因此,说武帝因为生尝羌“汉与我孰大”这句话的气,显然是说不过去的,是牵强附会,给白子国出现寻找一个原因的。这个原因,不但不成立,反而适得其反,让人怀疑白子国的存在了。

这些史家,真的犯了一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破毛病。

尝羌被封滇王,是在公元前109年。公元前109年,对于武帝来说,是非常忙碌的一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疲累的一年。虽然,此时的匈奴,早已在汉军健儿的刀剑修理下,一路马蹄奔腾,逃到了漠北,躲在那儿舔着伤口,可是,单于反攻倒算的心不死,还继续在锻炼着麾下健儿,打磨刀枪,骑马射箭,时时准备卷土重来,一展草原汉子雄风,让汉军付出代价。

也是在这一年,武帝还做了以下几件大事,都在历史上是很出彩的。

这年,由于朝鲜国王卫右渠拦阻别国进贡大汉的道路,派遣部下,刺*汉朝的使者,武帝一怒,派出大军 “征朝鲜,募天下死罪为兵,遣两将军从水陆两路略地朝鲜”,最终,灭掉朝鲜,让卫右渠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价。这次用兵,汉朝以水军为主,舳舻千里,旌旗蔽空。此前,征讨南越的时候,水军虽然出现,还是配角,是敲边鼓的。这次,汉朝的水军部队,则成为战场的主力,充分显现出海上作战的威力。从此,帝国水军,独立成军,可以远渡重洋,以征不臣,讨伐对手了。

也是在这一年,黄河发大水,波涛滚滚,犹如走马雄狮,冲垮河堤,淹人吹屋,“汉武帝发卒数万塞瓠子河缺堤,令群臣自将军以下皆负薪,终填黄河缺口”,声势浩大,万众一心,最终堵住缺口。据说,这次武帝也亲自参加了行动,虽是摆个造型,可也表明了自己与民共喜同忧的思想。

还是这一年,汉将赵破奴带着大军,一片烟尘滚滚,进入西域,打败楼栏、姑师等国。

在百忙中,武帝腾出时间,捋着胡须,将目光投向滇地,做了一个平分权力的决定,这个决定看似随意,却决定着滇地未来的走势,未来的和平局面。从此,西汉灭亡前,滇地虽然也有乱局时时出现,却没有形成大的动乱,没有伤筋动骨,地方政府出动一点兵力,就可以将乱局抚平,将烽烟熄灭,不像后来一些朝代,这儿几乎发生惊天动地的乱局,几乎要烧塌半边天。

武帝是架空他人权力的老手,是江湖大侠,凭着这招打败天下无敌手,在滇地行使起来,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就这小试牛刀,也够尝羌和仁果发蒙的,更够后世的史家发蒙的。

武帝在滇地进行分封,就是为了让各个王相互争权,相互掣肘。他不只是让仁果和尝羌两人分管当年滇王的疆域,而且,前面已经说了,还把那个夜郎王也趁机提拔了一下,和他们平起平坐,这样以来,夜郎一带,就成为夜郎王多同的天下,滇地就成了尝羌和张仁果双峰对峙了。滇王过去的疆域,由过去的一人独大,变成三足鼎立了。三个王,都得听汉朝设置在那儿的地方官的指挥,再也趾高气扬不起来了,再也不能山呼海啸了。另外,一方如果对朝廷不满,产生野心,准备组织部队,展开行动,也是不行的。其他两个王在严密监视着,很可能用举报对方的方法,去获得大汉的奖励,或者提拔。再者,如果真有一方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点燃烽火,几乎不需要朝廷派人动手,这两个王就会自告奋勇,带着自己仅有的那点跟班小弟,将这个挑头闹事的家伙做了,洗白自己,也建功立业啊。

白子国王仁果和夜郎王多同高兴得鼻尖发红,眼堂发亮,他们得到了想得到的,可是,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滇王有些失落,可是毕竟还是王,还是很享受的。

有人说,“孝武皇帝,规矩万世之业,固后世之基地”,汉武帝开拓汉朝版图,奠定华夏基础,算得一代雄主,他的制度,他的治国策略,很多是可以效法的,是可以借鉴的。在对待滇地来说,就是如此,他用了策略,用了手法,这种手法和策略,对尝羌来说,可能是不幸的,对滇地百姓,对华夏百姓,算是幸运的,避免一人独大,势力无穷,燃起战火,形成乱局。

6

滇地入汉,做为汉帝国益州的一部分。

汉帝国对滇地,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方法,各个部落的首领,在本部落为王,为侯,享受着国家的俸禄,享受着王侯的荣耀。但是,部落的事情,还有税收什么的,却不得染指,都得由朝廷的官员管理,朝廷的官员安排。这样的情况,在治世的时候,官员管理得法,处理得当,就会造就一片和平局面,一片和谐风气。如果一旦有官员管理粗暴,方法简单,再遇见一些王侯野心勃勃,趁机起事,就可能引起战争,引起灾难性后果。

夜郎王兴就是这样的一个王。

他的出现,距离夜郎归附汉朝,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八十多年里,夜郎王一直克勤职守,一直奉朝廷为正朔,自居藩篱地位,遵纪守法,履行职责。因此,朝廷和夜郎的关系,一直处于蜜月期,从来没有不和谐的事情发生,更无战事兴起。

夜郎王兴袭位后,觉得生活太平淡了,太乏味了,太缺乏刺激性了。他觉得,应当弄点动静,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能耐,将视线扫描向自己,关注一下自己,于是,他就带着自己的一些下属,开始打磨刀枪,催动战马,向钩町王和漏卧侯发起进攻。钩町王和漏卧侯所管辖的地盘,一在今天的广南县,一在今天的罗平县,地方都不大,按说,都应当是侯。可是,钩町王对汉朝是有功劳的,自然受到特殊照顾,就被提拔了一个格次。

钩町王的功劳,具体说来,是建立在孝昭帝始元元年,也就是公元前86年。此时,雄才大略的武帝刚刚离世,他的儿子刘弗陵才八岁,登基称帝,掌控帝国。可是,他太小了,还吸溜着鼻涕,还是一个小学生啊,如何处理政事?于是,武帝临死前特意下旨,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受遗诏辅少主”。总之,那一年的汉朝正是主少臣疑的时候。滇地的一些酋长们一听,呵呵,他们的元首汉武帝归天了,皇帝是一个奶腥味还没退的小屁孩,我们怕谁啊?此时不闹事,不搞分裂,简直和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于是,一个个抽出腰刀,玩得风车一样,很潇洒很飘逸,开始闹事。他们一路斩将夺关,一路浴血冲*,最后竟然将益州太守都给*了。朝廷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当然得派出军队进入滇地,毕竟是正规军,战斗力很强,在益州大败对手,“斩首捕虏五万余级,获畜产十余万”。这次出军,在战场上,还有一支部落酋长军,协同汉军作战,彼此呼应,十分勇猛。这支军队就是钩町侯亡波的。亡波披挂骑马,亲自带着子弟兵,冲锋在前,屡败敌人,屡立战功,让汉天子感到格外暖心。所以,战争结束时,特意送来一道圣旨,打开后,里面提出,“钩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捕虏有功,其立亡波为钩町王”,亡波同志率领他部族的战士,冲锋陷阵,*敌有功,特意封王,以示奖励。

亡波的地位马上就上升了,就头角狰狞了。

时间在史家的笔尖上,就那么轻轻一滑,汉朝就结束了,新朝建立了。王莽登基,万事革新,爵位也应该变动,他下了一道圣旨道:“汉氏诸侯或称王,四夷亦如之,违古典,缪于一统。其定诸侯王之号皆称公,及四夷僭王号有皆更为侯。”意思是,西汉是诸侯王的,都降一格为公爵;至于周边各部落的王爵,都降低两个格次,成为侯爵。人们普遍心理,升官高兴,降职都不舒服,即使是空虚的爵位,也是如此。此时钩町王亡波早已死去,王爵由他的后代邯袭封。他很不高兴,心想,我的王爵瘾还没过够呢,怎么能这样啊?于是,就私下里表示自己的不满,透露着对王莽的怨恨,还有对刚刚离开历史舞台的汉朝的思念。这是嘛?政治立场不坚定。王莽当然不能允许,就让“牂柯大尹周钦诈*邯”,王莽心胸太狭窄了,做得也不太地道,对方也就是说了几句不满的话,有啥啊?就要人命。要人命又不光明正大地要,而是哄骗对方,使用欺诈的手段,将对方诛*。这当然难以服众,尤其是钩町王邯的弟弟承,更是不爽,痛心:你让我哥哥去开会,我哥哥去了,你将我哥哥*了,脑袋挂在高杆上,太残忍了,我得报仇。于是,他振臂一呼,自立为钩町王,带着一群人开始向新朝叫板,力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将牂柯攻下,将*死自己哥哥的周钦抓住,实行了一招“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方法,*死了他。人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钩町王承就是这样的,大仇虽报,屠刀却不能放下,带着大军,继续一路进军,攻下益州,*死益州郡守程隆。消息传到长安,王莽坐不住了,派出大军镇压,士兵和运输队人员组合一起,浩浩荡荡的,竟然多达二十多万。

这次战事,绵延达三年。

显然,在推翻王莽新朝的连天烽火中,绿林、赤眉功不可没,钩町王承也建立了功劳,他始终牵绊着新朝极大一部分军力,这些,汉光武帝都记在心中,因此,等到汉光武帝称帝,建立东汉时,也没有忘记钩町王承的功劳,下了一道旨意,让钩町王承“复旧号云”,恢复原来的王爵。

钩町王承自然心满意足,归附汉朝。

西南就此恢复了平定,歌声响起,笑声如花。

现在,夜郎王兴无端发动战争,有着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想法,怎么行?而且,钩町王自始至终,一直和中原朝廷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夜郎王兴向钩町下手,明显是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无事找事了。

于是,西南一角,烟焰照天,鼙鼓声声,百姓不胜其苦。汉朝当然得管,得恢复一方平静,于是,就派出官员,杖着牦节,来到夜郎,告诉夜郎王,算了,和为贵,别再战了。夜郎王再次发飙,不敢随意*死朝廷的使者,就命令人将使者雕刻成木头人,蹲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咬牙切齿,抽出羽箭,拉满雕弓,嗖地一声,射向木人。

这是干嘛?是恐吓,是挑战,是赤裸裸地发泄对大汉天子的不满。在古代,使者就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天子啊。夜郎王兴这样做,也就是在公然向中原王朝挑战,向中原朝廷权威发起挑战。汉朝如果再听之任之,大家都会效尤,每个部落酋长都会做个木头人,雕刻成汉朝国君的样子,或者使者的样子,然后拉开弓搭上箭,朝木人攒射。这不是将大汉帝王当做发泄愤怒的工具了吗?

朝廷就是否征讨夜郎王,进行了一次朝会,展开激烈地辩论。

有的暮气沉沉的大臣,咳嗽着站出来,摇着手说,算了算了,夜郎一带属于边疆一隅,他想咋干就咋干吧,就随他去。但是,更多的大臣则反对,他们认为,此时,这些暴乱分子刚刚开始起事,刚刚开始点燃烽火,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就应当赶快派人将其扑灭。否则的话,等到他们形成势力,磨快刀枪,囤聚粮草,届时再派军队去进攻,那时攻守易势,主客颠倒,“虽有孙、吴将,贲、育士”,智谋无穷,骁勇善战,也是不行的。因此,现在朝廷就应该赶快训练士卒,积蓄粮草,等到秋后,马肥膘壮,将士精神饱满,到时点兵派将,将夜郎王一举歼灭,自然可以震慑一方,自然可以恢复一地平静,一方和平。

汉天子点点头,接受了后一种意见。

随之,另一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要派兵镇压,就应该点将,派谁去合适呢?朝廷选中的,是一个名叫陈立的人,去西南担任牂牁太守。陈立这人,过去当过连然长,当过不韦令,都是县级长官,在滇池一带,很有治绩,有干才,因此,那儿的百姓都很拥护他。他接到命令后,刻不容缓,马上动身,赶往牂牁,走马上任,同时传信给夜郎王,不要再发飙了,不要再兴起腥风血雨了,大家各自回到各自地盘,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个夜郎王,也不知是打仗有瘾还是怎么的,总之,对陈立的话,就如耳旁风一样,懒得理的,继续鼙鼓声声,继续进攻钩町王和漏卧侯。陈立生气了,带着部下,摆着仪仗,出行巡视,到了夜郎国左近的且同亭,告诉夜郎王,两人到这儿相见,商量大事,决定未来本地发展局势。夜郎王这次来了,他一点儿也不怕,因为,这儿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地盘自己做主啊。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将数千人往至亭,从邑君数十人入见立”,他带着几千人的卫队,还有他属下各个部落的部落长。他这样做,估计是显摆一下自己的势力,同时也为自己撑一下胆子。他认为,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不会出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越是以为不会出事的时候,警惕性松懈,就越容易出事。夜郎王兴带着大队人马见到陈立,倨傲至极。陈立站起来,义正辞严,指责他挑起战争,挥动刀枪,扰乱一方平安,鄙视朝廷权威,理应诛*,以正国法。夜郎王兴大惊,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汉军抓住,人头落地。那几千卫兵,无一人出手相救;他部下的那些部落酋长,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看着这曲鸿门宴。由此可见,夜郎王搅动的这场乱局,是不得民心的。一个将和平局面搅成一团糟的人,一个将千万人幸福生活孤注一郑的人,算得独夫民贼。独夫民贼,人人得而诛之,说的就是夜郎王兴这样的人。

夜郎王兴的这些部下,显然早已厌烦战争,厌烦*戮,厌烦铁马秋风的生活了,因此,对陈立的行动,举双手赞成,并且建议,“将军诛亡状,为民除害,愿出晓士众”,将军你出手,诛*残暴蠹民的人,为我们除掉一个大祸害,我们十分感激,希望你将朝廷的意思,宣告给百姓,让百姓知道朝廷的恩德,听从朝廷的愿望。

陈立也确实这样做了,顿时,夜郎国百姓一片山呼万岁,震耳欲聋。

钩町王和漏卧侯很是感激,特意找到陈立,告诉他,他们愿意“入粟千斛,牛、羊劳吏士”,以后一定遵守朝廷法纪,绝对不随意乱来,不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陈立放心了,骑上马,马鞭一挥,带着下属回到府衙。可是,不过几天时间,夜郎再次烽烟弥漫,战火纷飞。原来,夜郎王兴死了,暴乱分子的骨干仍存在,其中最主要的两人,就是夜郎王兴的岳父翁指,还有夜郎王儿子邪务,他们不甘心失去自己的地位,也不甘心亲人被*,于是,打着为夜郎王兴报仇的旗帜,开始组织兵力,积蓄力量,“迫胁旁二十二邑反”,声势之大,更是超过了夜郎王兴。陈立听到谍报人员的信息后,再次出马,组织当地各部落联军,万马奔驰,向暴乱分子展开进攻。翁指比他女婿夜郎王兴强多了,老头子狡猾,擅长兵法,知道自己在道义上站不住脚,如果出战,一定如夜郎王兴一样,因此“据厄为垒”,坚守险要,阻击汉军,想等着汉军师老兵疲,然后突然出击,打败对手。可惜,他的战略方法虽然正确,遇见陈立,更是技高一筹。陈立派出军队,*向翁指的后方,将他运输通道给断了,翁指军队饿着肚子,顿时陷入绝境。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不用打,饿也把将士们饿死了,于是,为了死中求生,翁指组织敢死队,光着膀子,拎着刀子,死命向汉军扑来,准备上演一曲“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历史大剧。陈立知道,此时的敌人,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不应当和其铁血厮*,对阵沙场,否则,后果难测。他命令部下深沟高垒,严阵以待,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可是,他手下一个名叫万年的都尉白着眼睛,偏不信邪,不听命令。他想,等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想等到敌人出战吗?现在人家来了,站在外面光着膀子骂娘,我们躲着,忒娘了。他认为,“兵久不决,费不可共”,战争长久拖下去,粮秣供养也是问题,到时怎么运输,怎么送到军前?于是就挥动长剑,大吼一声:“兄弟们,跟着我上。”他带着大军,气势汹汹,冲向翁指军队,和对方的敢死队拼*在一起,血肉横飞,喊*入云。战斗结果,他坚持不住了,败了,营寨丢了,带着大军惊慌失色准备逃向陈立的营寨。此时是最为险要的时候,陈立如果打开营寨,让败军进来一冲,马上营寨里就会陷入一片混乱,对手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冲来,他们必败,甚至全军覆没。陈立没有接应败军,而是派人拿着长剑,赶到军前,将万年军法从事,斩首示众。万年一见大惊,冷汗直流,心想,与其被军法从事,还不如转身战死,喋血沙场,成为烈士。于是,他再次瞪着眼珠子,带着大军回身死战,陈立也派出军队接应,方才稳住阵脚。险情过去,双方都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呈现对峙状态,你灭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在对峙中,陈立再次发现了战机,原来,此时夜郎一带天气十分干旱,久晴无雨,天地炽热,犹如火炉。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将士,如果有一天没水喝,都会支撑不下去。此时,就是考察双方统帅的智慧的时候,翁指显然要比陈立慢半拍。陈立面对旱情,马上想出一个致敌死命的办法,派出军队,“立攻绝其水道”。翁指的军队,在酷热的天气,苦战疲劳,没有水喝,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属下的将领于是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立功自效。立功自效最为简捷的方法,就是将翁指斩*,向陈立投降。至于那个邪务,还是小孩子,跑不到哪儿去,估计也做了俘虏。

从此,历史上再也没有了邪务的影子,历史上也再没有了夜郎国的影子。

我一直弄不清,夜郎王兴究竟是怎么了,那么喜好战争,以至于身死国灭,然后再停下战争的脚步,不吃饭不行,不喝水不行,难道不发动战争也活不了吗?难道不闹分裂会死吗?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亘古之理,夜郎王兴就犯了前一种毛病。

夜郎国的灭亡,对滇国,对白子国都是有利的,过去,汉武帝采取的三足鼎立,相互掣肘的方法,因为夜郎国的灭亡,从而成为历史。西南一带,从此,能够和白子国相互对峙的,只有滇王了。

但是,就整体而言,白子国的发展始终都是谨慎的,都是小心的,白子国王一直待在白崖城里,从来没有建立新的都城,即使在武帝时候,被封为王,也株守着白崖城,不像后来的南诏,一旦地盘扩大,马上就建立新都,就转移政治统治重心,这样做,说白了,是有着一种扩张的野心的。白子国始终都守着脖弄川,即使它的势力到了洱海苍山,也是这样,可见它是没有扩张心的。

这是它得以存在九百多年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不惹事,不进攻,对其它部落形不成一种咄咄逼人之势,大家也就不招惹它,相互平安,最好不过。

有一首名《白崖》的诗道:“六诏咽喉地,群蛮割据雄。彩云通汉使,铁柱启南蒙。戎马当年竞,车书此日同。昔日白子国,不复有殊风。”诗歌在平仄抑扬里,回望白子国往事,部落割据,战马嘶鸣,戈矛并举,英雄群起,随着时光,都已经消失,脖弄川一片歌声,一片欢笑,已经和别处没有区别了。

作者编辑简介

余显斌,现任教于陕西省山阳县山阳中学,《读者》《意林》《格言》《百花园小小说》《新青年》《文苑》资深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二十一部。2003年写作至今,在《人民文学》《福建文学》《百花园》《四川文学》《故事家》等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共一千多万字,几百篇被各种选刊选本选用,《父亲和老黄》《废墟的谎言》《拯救》《水色荡漾的小镇》等三百余篇文章在国家、省、市各级征文中获奖,《知音》《生命的声音》《大唐柳色》《杜牧的江南》《一轮中国月》等七十余篇文章被各种高考会考、联考、中考以及其他考试选做考题,《敦煌感怀》被选入2013年八年级语文试用读本, 2008年入选全国十大小小说新秀,2015年入选“十大小小说作家排行榜”,曾受到过《疯狂阅读》《少男少女》《意林》《读友》等刊物的独家采访和报道。

吴家良,云南大学哲学学士,大理州破格中职新闻编辑,大理历史文化践行者。理论文章《浅谈西部旅游资源开发之路》《西部城镇化的战略构想》《建立农村经济市场保障机制》《南涧跳菜文化艺术融入国内外餐饮服务和文化娱乐的途径探索》共50多篇论文,在《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日报·市场报》《中国改革报》《经济问题探索》等国家、省、州重点刊物上发表。《无量山中唱情歌》《大理,徐霞客未了之兴》《金庸无量缘》《无量樱花》《怒江冬记》等300多篇次文学作品,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今古传奇》等重点文学刊物发表。出版个人理论研讨论文集《我思 故我在》和文学作品集《无量山故事》。编辑出版《大理 徐霞客未了之兴》(散文集)《南诏二百年》《大理王朝三百年》(上、下卷)《九百年山河》《徐家往事》等文学文化文史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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