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纪合
又是合欢花盛开的季节，门前如盖的合欢树上开满了淡红的绒花。
我家的大门正对着打麦场，门前有一株合欢树，祖母说是我出生那年父亲和母亲栽的，原为我结婚时打家具用，据此推算合欢树已竟60多年了。
我们当地把合欢花叫绒仙花（母亲小名也叫绒儿）。它的材质硬，纹理清晰，还有一股谈淡的香味，是做家具的极好材料。因为家里缺少男丁，对于我的到来祖母极为高兴，督促父母亲栽下了这棵合欢树。谁知母亲在我一岁多时不幸去世，合欢树成了我对母亲最后的思念，当我到婚龄祖母要伐合欢树时，在我和父亲的坚持下，合欢树保留下来。
这棵合欢树苗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迅速成长，很快窜过了房顶把门前罩得严严实实，每到春末夏初粉红色的绒花綻满枝头，远远望去似锦霞般的灿烂，淡淡的幽香充满了整个巷子，喜欢打扮的女孩还会采上一束别在发稍。冥冥之中我觉得当合欢花开满枝头的时候，母亲会回来看望我们。
嵇康在《养生论》中说“合欢免忿，萱草忘忧。”药典记载合欢花有安五脏、合心态、轻身明目的作用，因而每当合欢盛开的时候，祖母会收拾上一瓷罈洁净晾*合欢花储存起来，谁遇到烦心事睡不着时向祖母讨要上两把泡茶饮就烦消酣睡；谁患了红眼病祖母会送去少许煎汤洗洗也就肿退目明。盛夏，合欢树就像撑开的大伞，把半条巷子遮掩得凉爽无比，下工的乡邻、做针线的大婶大嫂都喜欢在阴凉下拉家常；六十年代，生产队的大铁钟也挂在合欢树上，社员们集合在树荫下学习、开会、听队长分配活路；夏收打场，大伙儿在合欢树下休息，父亲会担上一担从井里刚绞上来的新凉水让大家解渴；夜晚对生的树叶就合起来，像恩爱的恋人相拥而眠，我们横卧在合欢树下的凉席上，听祖母指着繁星讲织女牛郎的故事，嗅着淡淡的花香进入梦境……
那是上世纪70年代的早春，生产队搞积肥运动，冒失的大愣吆着大车趾高气扬地从巷子里通过，嘴上叼着烟卷、眼上戴着墨镜坐在车辕上。突然一只大黄狗窜出来对着拉粪车吠叫不止，驾辕的枣红马受惊后嘶鸣一声狂奔起来，巷中间有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一场车祸眼看就要发生。大愣凑手不及，从车辕上跳下来忙拉车闸，对着枣红马打了一个回头鞭，大车转了个弯停了下来，一场严重的车祸避免了，但车轴撞在合欢树上，把树皮撞掉了一大片。父亲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狠狠地剜了大愣一眼，心疼地用草绳把掉下来的树皮又敷上包扎好，外边抹上一层黄泥。大愣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呆呆地站在一旁嘴唇慢慢地蠕动着，父亲冷冷地说：“没懂下乱子就好!今后吆车小心些。”半年后我解开草绳发现那片被撞掉的树皮竟奇迹般的愈合了，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疤痕，合欢树依然是那么的茂盛。
岁月无情，祖母、父亲已经作古，我看到合欢树就会想起祖母和父母亲，因为这株合欢凝聚了他们对我的挚爱和希望，我时常把合欢树的故事讲给儿孙们，妻在合欢花盛开时也会在祖母用过的瓷罈里装满晾*合欢花……
作者简介
周纪合，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55 年正月。自幼酷爱写作，怎奈水平不高，难成正果；后专攻医学，术不精而转从政。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老来偷闲舞文弄墨以求自娱，如一丛路边小草，不为争妍芬芳，只为与世界添一抹绿意。
来源：草庐书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