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小花闯入电影界，85后、90后撤退。
4月13日，原定16日上映的《再见，少年》宣布“因技术原因撤档”，新档期待定。看到这个消息我才发现，《再见，少年》的主演又是张子枫。
而在前不久，她才凭借《我的姐姐》里的出色演技获得清一色好评。尽管张子枫的年龄还很小，2001年出生，但她出道早，七岁时就被导演冯小刚相中，参演《唐山大地震》，凭借“小方登”一角，成为百花奖史上最年轻的“最佳新人”。这之后，她出演的角色也都让人印象深刻，《小别离》里敏感脆弱的初中生，《你好，之华》里的青涩少女，《唐人街探案》里笑得人后背发凉的幕后黑手……
如果再往后翻，会发现今年张子枫还有两部主演电影即将上映，五一档的悬疑片《秘密访客》，以及七夕档的青春片《盛夏未来》，都在重要档期占据热度优势。
《唐山大地震》中，张子枫饰演方登。图片：官方剧照
00后小花在电影领域表现如此出色的，并不只有张子枫。2021年的电影舞台，已经被00后小花预定了不少。
同样是2000年后出生，文淇今年的待映电影有《驯鹿》《一帆风顺》，刘浩存今年的库存有《年轻的故事》《悬崖之上》《狙击手》，参演过《你好，之华》《无名之辈》《少女佳禾》的邓恩熙也不差上下，今年的待映电影有《花明度》和《哥来了怎么办》。比起杨幂、Angelababy、迪丽热巴等一众85后、90后小花的电影成绩——待映影片为零，00后小花的影坛表现竟耀眼得多。
如是，00后小花在大银幕的集中登场，便显得特殊起来。它像是一个休止符，象征着那个曾经被流量裹挟的大银幕时代，终于落下帷幕，电影开始回归创作本体，而属于“张子枫们”的时代，正在开启。只是，我们好奇的是：从85后、90后小花到00后小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00后小花何以登场如此之早？
“少女颜”和“耐看脸”
先不论电影和剧集彼此不同的选角路径，单从外形来看，知名的85后90后小花们，似乎是永恒的“少女颜”，很难从她们身上看出岁月的痕迹。以杨幂、Angelababy为代表的现代都市时尚少女，左右脸比一般人更对称，且极小，一个巴掌盖上去都嫌大。鼻梁也小而笔直，皮肤质感套用粉丝的一句话，“白得发光”。五官里最突出的是眼睛，又圆又大，配合卷翘的睫毛，有种洋娃娃的既视感。
图片：Angelababy微博
这种长相跟甜宠片、偶像片仿佛天造地设。因为无论在这类作品还是现实中，具有幼齿感的女生往往被认为攻击性弱，更容易获得男性青睐。甚至我作为一个女生，也无法免俗地喜欢这类长相，并因此原谅了那些男一男二男N动不动就爱上女主的桥段。另一方面，甜宠片的核心要素是“发糖”，满足观众甜甜的恋爱幻想。所以，只要男女主的cp氛围营造到位，观众对演技的包容度要高很多。
但碰到其他具有现实质感的题材，长相与人物角色间会产生不匹配感，加上演技捉襟见肘，就生出强烈的违和感。比如杨幂在《绣春刀2：修罗战场》里饰演北斋，你看着她无辜、不谙世事的大眼睛时，很难相信她是一名锦衣卫通缉的革命者，会为除去阉党卧薪尝胆。《刺*小说家》里，杨幂饰演打手屠灵，可她肩膀瘦削、声音嗲细，撑不起动作潇洒、功夫高强的御姐气场。
杨幂，图片：《绣春刀2：修罗战场》官方剧照
往前追溯，在第五代导演的黄金时代，女性演员的形象更为多姿多彩。以常被观众提起的巩俐为例，22岁时出演《红高粱》里的九儿，淳朴率性，充满性诱惑。演员本人的形象气质也偏成熟，是典型的东方女子的长相：整个面部偏扁平，颧骨大，幸而面部线条柔和，眼睛长而不细，嘴唇浑厚，使得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倒愈发性感。不笑时，嘴唇抿成一条线，性感中自带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
稍晚点的宁静、章子怡、李冰冰、赵薇，也都不是幼齿长相，但都让人印象深刻。章子怡年轻时有几分像巩俐，都不是浓眉大眼型，后来被李安、王家卫齐齐评价“脸怎么打光、怎么拍都好看”。《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宁静穿着大红泳装突然从水里探出头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那一下，我心动了，尽管拿现在所谓对女明星的要求看，她的背和胳膊肉肉颇多。
宁静，图片：《阳光灿烂的日子》官方剧照
王安忆在《长恨歌》里评价王琦瑶，“好看”而不是“美”，因为“美是凛然的东西，有拒绝的意思，还有打击的意思；好看却是温和、厚道的，还有一点善解的”。总体来看，60后、70后知名女性演员，有不少都是如此，初出道时不见得相貌特别拔尖，优点是足够耐看，可以演绎跨度相对大的角色。再经过岁月的打磨和演技的沉淀，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初时的相似已尽被打消干净了。
有意思的是，谈回00后小花，电影圈观众的女性审美，似乎确有回归多样化之势。张子枫、文淇、刘浩存等，都很耐看，比如同批量生产的网红脸，要个性鲜明，也更有发展前途。
文淇，图片：《嘉年华》官方剧照
文淇出道时，曾被评价“头大额宽”“眉眼凶”，如果按照85后、90后小花的长相标准，不太可能成为女主角。但无论是她凭借《嘉年华》《血观音》分别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与最佳女配角，还是她在时尚硬照上的表现力，都证明了她的与众不同。我也喜欢张子枫，她的眉眼初看普通，脸盘有点婴儿肥，像邻家妹妹，但面部轮廓流畅，五官清秀，是当下女艺人中难得的大气婉约气质。如果她能继续沉下心来演戏，等脸上的稚气再脱一些，可塑造的成年角色类型会更丰富。
两套“造星”系统
有关85后、90后小花的形象、演技、转型等问题，隔三岔五就要被营销号拿出来说一遍。究其本质，85后、90后小花跟00后小花，其实分属于两套“造星”系统：前者是赶上了流量时代，被资本砸出来的“优质商品”，后者则更符合具有艺术水准的影视创作者的审美。
2015年，EXO组合成员鹿晗单条微博评论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标志着一种新的互联网造星模式诞生，粉丝们分工细致、体系庞大，在很大程度上扮演起偶像经营推广者的角色，倒逼资本与大众关注自家明星。这种模式在女星圈同样适用，差不多同时期，Angelababy赶上了真人秀井喷的好时机，靠着综艺人设与明星恋情，跻身一线女星行列，杨幂则凭借街拍与《古剑奇谭》再次爆红。
人气即资源，想象一下，电影在未上映时，已经收获了一大波热度，该省了多少宣传费？仔细翻一下Angelababy、杨幂等小花主演的电影作品，也多集中在这一时期。
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2016年间，杨幂主演了《分手大师》《何以笙箫默》《我是证人》等10部电影，Angelababy也主演了《摆渡人》《微微一笑很倾城》等9部电影。最夸张的是景甜，2015年，她作为女主角参演张艺谋的《长城》，刘德华、美国知名演员威廉•达福都给她做配。这些电影的共同特点，是基本上豆瓣评分都在4分左右。
《长城》，图片：官方剧照
而在此之前，剧圈和电影圈存在着明显的区隔，甚至在当时，有一条隐形的“鄙视链”：电影咖>电视咖>网大网剧咖。
因为受制于题材、影像介质与时长，电影比电视剧对演员的形象要求更加严苛。银幕至少5米高，演员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都会被放大捕捉。另一方面，电影一般两个小时，没有更多时间铺陈细节，需要借助演员精准的演技，在浓缩的时间里传递尽可能准确的信息。就像演员张译说的，“在电影里表现吃惊，也许，只需要眨一下眼睛”。
因此，在流量、资本侵蚀电影圈之前，本着对作品负责的态度，主创人员在选角上会十分慎重，话语权也更大。目前，90后小花中在电影圈唯一显现出领先势头的周冬雨，同样得益于第五代导演张艺谋的慧眼识珠。张艺谋御用文学策划周晓枫在《宿命：孤独张艺谋》一书中，讲述寻找静秋、玉墨的过程——“副导演们奔赴各地，到各个艺校去发现可能的演员，拍摄回来影像资料，正面、侧面，近景、远景。给张艺谋放映海选短片，由他判断。”
周冬雨，图片：《山楂树之恋》官方剧照
曾经一度，网友们评价周冬雨是“最丑谋女郎”，就连周晓枫也形容第一次见到周冬雨“没星味儿”，很容易就淹没在人群中，“她就像个酒窝却长在了麻子的脸上”。张艺谋的评价是“我选演员的标准根本不是好坏，也根本不是美丑、性感什么的，电影演员就是为大银幕而生的”。十年过去，套用张艺谋的原话，“我对她（周冬雨）的评价得到了时间的验证。”包括谋女郎中的另一位——倪妮，尽管像样的作品不多，但几乎没有人怀疑她在镜头前的表现力。
与之类似，张子枫、刘浩存等00后小花的出道也是“导演主导型”。
2016年，《一秒钟》开始在全国选角，“刘闺女”一角总试镜人数达3000人。最后经过多次试镜，刘浩存才最终被导演张艺谋定下。2009年，《唐山大地震》面向社会招聘小演员，张子枫经过层层面试，拿到“小方登”的角色，导演冯小刚评价她“有非常好的悟性”“演得非常真切”。很大程度上，这些选拔过程就是对演员形象及演技天赋的筛选。
另据我个人经验，影视圈在选角上其实比较封闭，讲究圈子。如果导演这一次与某个演员合作得好，或者有熟悉的合作伙伴推荐，就相当于有了一块敲门砖，选择合作的概率会大很多。比如，刘浩存接下来的两部电影《悬崖之上》《狙击手》，依然是张艺谋执导。张子枫主演的《我的姐姐》《再见，少年》，导演都是殷若昕，《盛夏未来》《秘密访客》的导演都是陈正道。
刘浩存，图片：《送你一朵小红花》官方剧照
反观流量明星，这几年的口碑反噬效应越来越明显。《中国机长》上映时，官方宣传在微博上@了近20位演员，唯独绝口不提客串的Angelababy。《摩天大楼》开播时，编剧在微博回复那些“有杨颖就不看”的观众，“没事儿，她上来就是一个尸体”。2018年，杨幂第一次主动尝试转型，拍了一部文艺片《宝贝儿》，结果票房、口碑双失利。此后，她又绕回了甜宠剧、偶像剧，带着嘉行的年轻艺人四处刷脸。
转型不成功，85后、90后小花们只能继续守着电视剧的保留地。于是，我们看到34岁的杨幂在《扶摇》中饰演16岁的少女扶摇，37岁的唐嫣在《燕云台》中饰演17岁的萧燕燕，33岁的赵丽颖在《有翡》中饰演16岁的周翡。或许要感谢前辈们抢占了剧集领域的“流量高地”，00后小花才有机会在电影领域出彩、深耕。
更值得期待的是，在当下女性话题动辄演变为社会舆论的时代，资本方也看中了女性题材的可能性，越来越多的电影选择以女性为讲述主体，比起85后、90后小花们的电影生存环境，00后小花们的选择空间、发展潜力要大得多。
也因此，我们不妨期待一下女性主角即将统治影人票房榜的时刻，“妈妈”也好，“姐姐”也罢，总归有不同形象、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故事值得被挖掘、被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