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黄河湍急的激流向她的中下游漂流, 终于在初夏的一个清晨,在晋陕豫三地交汇的弯曲大峡谷里, 我寻访到了已神移了22公里的令人久已仰慕又具传奇色彩的道教圣地——永乐宫。
东华上相木公青童道君(永乐宫壁画局部)
永乐宫原址是在黄河古道北岸的历史名城永乐镇上,占地近3000亩。据史料记载,唐代道士吕岩,也就是民间传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于唐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诞生在这里。因了这一点,他的故居被改为祠,宋金时代改为观。蒙古人入主中原后,新道教盛行,全真教派首领丘处机受到朝廷宠信,道教祖师吕洞宾倍受推崇,敕令升观为宫,封为“天尊”。 由燕京派任河东南北两路道教提点潘德冲常驻永乐,拨巨资,耗时110多年(从公元1247年开始动工,到公元1358年纯阳殿壁画全部完成——小编注),为吕洞宾修建了大纯阳万寿宫。由于这座宫殿在修建中广泛吸纳了宋代和辽金时期建筑艺术精华,巧妙地将“营造法式” 和“减柱法” 有机结合灵活地应用到了建筑中去并达到了极致,使大纯阳万寿宫建筑艺术独特,成为了一座坐落在中原腹地上的独具异域风格的宏伟建筑群。加之殿内高墙和斗拱拱眼上彩绘了1000多平方米的画有500多位道教神化人物仙游传奇故事的精美壁画,这些构图严谨、字艺精湛、题材丰富、画技高超的精美壁画,是我国继敦煌壁画之后所发现的又一处保存完整、数量较多的与十四世纪有着不同风格的元代艺术真迹,堪称中国绘画史上的艺术瑰宝, 使得这座宫殿更加充满了神奇色彩。当地老百姓传说:“这是座神宫,是鲁班爷派了仙女在一天一夜里建成的。”因这座宫殿位于永乐镇上,人们直称它为“永乐宫”了。
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永乐宫壁画局部)
永乐宫是在我国第一次文物普查中被考古工作队发现,1952年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的。它又是在*总理亲切关怀下,进行整体搬迁的一座道教宫殿。1959年,我国正在黄河上修建三门峡水库,这座宫殿处于蓄水区内,日理万机的周总理听到汇报后立即指示要不惜代价把它保护好。这样,永乐宫被整体搬迁到了芮城县城北原是西周时期古魏城遗址上。
永乐宫无极之殿
永乐宫的整体搬迁是在国人强烈的爱国之心和对文物的珍爱之情下进行的。当我迈着轻盈的步伐,以一个游人的身份走进永乐宫搬迁展览室,轻轻地掀翻着已落着岁月尘埃的搬迁史册,静静地仔细观看着当年搬迁的纪实图片,我那起初只是平静悠闲的游乐好奇心情,禁不住竟被当年的这一壮举震憾了。当时,我国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三年经济严重困难时期,国人都在勒紧裤带度饥荒,还要硬挺着精神把大批人力和有限的资金投入到国家重点建设项目上去,再要组织人力和物力,投入资金搬迁永乐宫这样一座宏伟浩大的元代建筑群,从国力上说是实在不易的。搬迁文物,我国史无前例,世界上也仅只是埃及的“神塔”一例,而且搬迁工程远不及永乐宫这样庞大,搬迁路途也远。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永乐宫搬迁工程是在1959年的冬季开始的,文物工作者和当地政府组织的500多名顶着白羊肚头巾,穿着已是补丁摞补丁的破旧棉衣和大马裆裤,连自己肚皮都难以填饱的民工迎寒风冒飞雪走进了搬迁工地。在我国科技还不发达,生产力极其落后的情况下,他们使用的是最原始、最简陋还很笨拙的拆卸工具,拆卸着永乐宫的每一座精美华丽的建筑。永乐宫有5座主要建筑,除宫门是清代修缮时补建的建筑外,其余4座殿宇都是元代建筑,殿宇分主宾,规模大小不一,而且结构也不相同。三清殿是永乐宫中的主殿,体积最大,它和龙虎殿是单檐庑殿顶,纯阳殿和重阳殿较之略小些,屋顶结构又是单檐歇山顶。殿内有许多精雕细琢的高大梁柱和结构精密细致的圆形、八角形风格特异的天花藻井,都是我国古建筑中的罕见杰作。在拆卸中,文物工作者和民工们仔细地对宫内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都进行了祥细编号,对殿宇分类型分批进行了拆卸,对宫内的结构精美复杂又无从拆卸的天花藻井采取了整件拆卸法。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永乐宫搬迁展览室内至今仍摆放着的那台很不显眼,构造简陋又笨重已有些锈蚀斑斑的偏心轮机锯,文物工作者就是凭着它将永乐宫殿内上千平方米的精美壁画揭取下来的。在拆卸壁画中,文物工作者经过了多次试验,摸索出一整套比较科学的壁画移修方案,发明创造性地制作了一台偏心轮机锯,用它将殿内宽厚的墙壁与壁画割开分离,然后用木工锯和种瓜用的小铁铲将高达4.26米的壁画分块锯开,按照壁画画块大小,在画块背面镶上一个木夹固定牢紧,用于搬运时保护壁画。从永乐宫原址至迁往新址沿途22公里是沟壑纵横、崎岖曲折的狭窄盘山山路,壁画画块和大件沉重文物是用汽车运输的,而大部分文物是当地农民用小毛驴驮、牛马车拉运的。仅永乐宫的所有文物拆运就连续用了7个多月。文物迁运到新址后,文物工作者和民工们又严格按照原来的形状和结构进行复原重建。惟一所不同的是,在各个殿宇重建后,对壁画采取了更科学的保护方法,将壁画带木夹整块镶嵌上墙,然后进行了补缝填色。永乐宫在新址上的重建又用了4年多的时间,直至1964年底使搬迁工程基本竣工。
永乐宫纯阳之殿
永乐宫的成功搬迁为我们研究中国建筑史、中国美术史提供了重要宝贵资料,也开创了我国文物搬迁史的先河。
如今的永乐宫,坐卧在山西省南部中条山宽大的怀抱里,在夏日晨光的照映和蓝天白云的笼罩中,碧瓦飞甍,金璧辉煌,宏伟高大,富丽华贵,宛如悬挂在天幕上的一幅美丽风景图画。走入宫内,松柏参天,牡丹争艳,浓荫蔽顶,香烟缭绕。穿过龙虎殿,步入供奉道教至尊老子的三清殿,殿内那幅被称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作品《朝元图》仍然色彩如初。供奉吕洞宾的纯阳殿内那52幅吕仙神游显化连环画和重阳殿内的王重阳教化七弟子的49幅连环图画,是我国目前发现的历史上最早的也是保存最完整的道教神化故事连环壁画,仔细观看,也是复原的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不过,不知怎么的,在我惊叹精美壁画绘画者那高超的画技之时,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台偏心轮机锯,总是浮现着当年迁运着永乐宫文物的各种车辆和大队人马艰辛地跋涉在蜿蜒的山路上的壮观场面。我想,那壮举真不知要比古丝绸之路上的驼队要壮阔多少倍。
永乐宫重阳之殿
如果说永乐宫是座神移的宫殿,那神一定是当年参加永乐宫搬迁的建设者们。(韩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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