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聊手机芯片，有一个东西一定越不过，那就是基带芯片。这是一个让各个列强魂牵梦绕而又几度折戟沉沙的故事，强如手机领域的超级大国苹果者，也概莫能外。
上一次我们聊OPPO哲库的原地解散，用了大量篇幅谈了ARM64芯片，这当然算广义的手机芯片，尤其是在智能机时代，这颗芯片为我们海量的APP提供算力，它有一个专用的名词：Application Processor(AP)。因为它太接近用户了，所以导致我们经常误以为AP就是手机芯片的全部。
海思麒麟9000
但是但是，打电话和上网才是手机(mobile PHONE)最最核心的功能啊(虽然这些原始功能目前已被一些APP严重削弱)，而这些功能靠的就是基带芯片，比如2/3/4/5G, 再比如WIFI等等，我们把它们统一称之为Baseband Processor（BP)，为避免可能的杠后开花，本文只讨论广义上的基带。
大变革的前夜从早期老古董的功能机到现在的智能手机，在IT行业是个颠覆性的事件。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当下，只争朝夕的话，十年已经太久。这里我想将时间线拉回到2003年前后，之所以拉到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后续的关键年份2004, 2006, 2007, 2010等等都与之有着密切的关系，2002/2003年前后萌芽的一些事情对后续整个行业的走向完美体现了一个深刻而又微妙的蝴蝶效应。
命运十字路口
2003年的上海，中环附近新开的楼盘价格大概在六七千元左右（多么疯狂的价格啊），没有限购，没有房满5年，首付只要10%。彼时，房叔还是码农，只在君一念之间尔，一念可以成佛，一念也可以成魔，深刻阐释了那条永恒的真理：有时候，选择比努力要重要的多。
那是一个连2G手机都尚未完全普及的年代，如今看来它是如此的遥远，遥远地如同天边那颗荒凉而又寂寞的火星。没有爱疯，没有安卓，没有头条，没有抖音，没有微信，没有B站，没有微博，当然也没有你们的爱豆，当时淘宝的广告语还是：淘啊淘，淘你喜欢，京东大概还叫360buy，大强子也大概率还在中关村练摊。。。
2004年的淘宝广告
彼时的手机还是摩托罗拉和诺基亚等巨头的天下，彼时还是“巨大中华，烽火普天下”的时代。但是影响我们后世的一些东西正在悄悄地萌芽，在那个大变革的前夜，孕育着巨大的财富与机会。山雨尚未完全到来，但暗流之下早已风潮涌动，正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五洲震荡风雷激，巨头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几多彷徨，几多踌躇，对未来的洞察与抉择将决定它们今后若干年的命运。
中兴的手机之路2002年的时候，海思还没有成立，其前身虽然号称华为集成电路设计中心，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干一些焊接PCB板之类默默无闻的小活。华为正在通信领域艰苦对抗一众强敌，根本无暇(但也或许根本不屑)顾及手机这块。“巨大中华”之一的中兴彼时刚刚把手机部从无线事业群里剥离出来，成立了独立的手机事业部。虽然一直亏损，但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中兴是国内最早开始做手机的为数不多的几家公司之一。中兴在手机领域命运多舛，现在的智能机市场似乎已经很难再看到中兴的身影了，典型的属于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的案例，个中原因咱们就不展开了。中兴最早做手机的那帮人后来散枝开叶，陆续出走开启了创业之路。
中兴早期的A300，诞生于2003年前后
中兴于我，只是这篇文章的一个引子，因为它在那个年代开始探索用intel的xscale处理器做智能机，是个标志性的事件，成败结果且先不论，待会我们会谈到苹果，就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历史，单一的事件往往兴味索然，只有将当时一些独立发展的事件关联起来才会发现其中另有洞天。当时安卓和ios都还没有出现，在智能手机操作系统这块，只有巨头微软孤单的背影，它当时有两个相关的产品WinCE和WinMobile.
技术还是其他如果不讲讲基带似乎对不起咱这个标题，虽然我更习惯于天马行空的行文方式。我其实不太想讲技术，在这个圈子里，我的周围充斥着各种技术领域的理工男，他们聚餐时唯一的乐趣就是讨论各种技术问题，什么芯片POR后Reset Vector Table在什么位置，又或者什么文件系统的bio对象是如何下发到下面的block device, blablabla....这样一些半懂不懂让人懵逼的名词术语。。。
海思巴龙基带芯片
基带芯片这玩意，已几乎成了手机芯片领域的皇冠，因为能打的玩家实在屈指可数。在早期还有六七八九十个公司能做，比如3G时代的所谓七雄争霸(高通，德仪，英飞凌，飞思卡尔，博通等)，再到如今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很多当年的时代巨头要么转行要么被收购。这里请允许我偷下懒，直接放张各主要玩家基带芯片营收变化图：
https://www.statista.com/statistics/427073/cellular-baseband-processor-supplier-share/
而今如下眼目前，到了2022年Q4，高通已独占超60%， 余下被联发科、三星、紫光展锐与英特尔瓜分：
高通独占60%
基带之所以这么难搞，倒不是技术本身有多难。主要原因有两点：
1. 专利技术壁垒。这就好比打游戏，前面的玩家经过大量实践，终于搞明白了两点之间走直线最快，然后人家写了个攻略。后来的玩家再想打，除非你能证明两点之间你走曲线最快，但是人家那可是经过无数次打怪经历得出的经验总结，是已知的最佳工程实践啊，很多想入局的到这里基本就嗝屁了，因为这种攻略不但多而且贵。
2. BP不单纯。BP不像AP那样直白，如果说AP是个刚进大学校门的懵懂少年，那么BP就是早被社会毒打了不知道多少回的恨角色，TA目前的男/女朋友至少已经迭代到了第N任，感情经历太复杂，一般人hold不住。换言之，BP不是一个孤立的系统，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它要和基站打交道。大家如果在公司里，一定有过这样的经验，需跨部门协作的工作总是最难搞。此外它还要兼容以前的各种制式，适应各种复杂的应用场景与测试环节，想弯道超车，不存在的。
苹果手机那些事苹果贵为智能机时代的王者，但在基带芯片这块却相当憋屈。以苹果的尿性，如果你说它没有自研基带芯片的想法，鬼都不信。当然公开的大家都知道的，是2019年苹果购买了英特尔的基带芯片业务开始自研。
苹果总部
其实更早前，苹果在一代iphone推出后不久，内部就成立了一个大约100人左右的基带项目团队，代号"蓝(BLUE)"，项目当然是秘密进行的。（这里多插几句，很多大公司内部都会进行着一些秘密项目，参加项目的团队成员一般都会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比如某条，从来没有公开宣称过要自己做芯片，但是大家都知道它在做。消息来源往往是你发布的JD，当然有些是委托猎头秘密进行，职位不对外公开。这样做的一个好处是，低调行事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来自你的竞争对手或者是你的供货商。再一个好处是，万一项目失败了，没事，我们啥都没做过，一切都是谣言[呲牙]）。
苹果的那个“蓝”项目，现在回过头去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专利研究的团队，主要任务是探索苹果做基带芯片的可行性，这个项目最终不了了之，团队成员大部分并入iphone项目，团队很可能最后给到一个初步的结论：公司目前并不适合进入基带芯片领域。从那以后，苹果再也没能在基带芯片方面有所斩获，被实实在在地卡了脖子，这就很不苹果了。后来和高通闹得非常不愉快那阵子又不得不暗中和英特尔勾兑，话说这已经是2018年前后的事情了，那年我正好入手了它家最新的iphone xs max，用的正是英特尔的基带芯片。
再往前，苹果在2004年在公司内部开始了一个秘密项目，代号“紫(PURPLE)”。注意这个时间点：2004年，比中兴探索智能机还要晚一点。2007年苹果推出了一代iphone，而在这前一年，英特尔卖掉了包养近十年的ARM手机处理器xscale.
第1代iphone
一代iphone的通用处理器里集成了一颗包含ARMv6 指令集的 ARM11 CPU， 三星90纳米工艺制造，在苹果自家的史书上是这样命名这颗芯片的：APL0098。苹果在发布一代iphone时打出的标语是：重新发明了手机("Apple reinvents the phone")。我认为这个标语并不夸张，无论从哪个角度赞誉这款手机都不过分，它实际上标志着移动互联网大幕的开启。放在当时那个环境下，我想很多手机同行都会感慨：原来手机还可以这样做！“我们摸索过，但始终没找到方向”。
英特尔的移动之路2006年对于英特尔而言，也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一年。正是在那一年英特尔卖掉了扶持多年的手机处理器部门。
2006年Intel将xscale卖给了Marvell
如果我们今天站在上帝的视角来重新审视这件事，你会发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英特尔错失了整个移动互联网时代，以至如今英雄迟暮，疲态尽显。07年iphone横空出世的时候，很多人认为英特尔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但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05年乔布斯曾为自家的iphone处理器找过英特尔，希望能和英特尔共襄盛举。那时虽然保罗.奥特里尼还不是英特尔正式的CEO，但是在内部早已经是真正的话事人。关于和苹果手机合作这件事，保罗同学生前接受采访时曾提到过这么一嘴，也从侧面验证了圈内很多人的看法：英特尔当时的真正的主营业务和巨量的利润均来源于x86处理器，对于ARM这种小玩意压根看不上，再者说即便ARM架构很成功，那也相当于间接培养了一个未来潜在的对手。面对苹果的盛情，英特尔完全没有动力。至于包养xscale近十年，一分钱没赚还赔了好多，那只不过是很多巨头企业惯用的伎俩而已：在一个技术方向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先养着再说，反正不差钱。至于为啥要在06年卖掉，那是因为它的老对手AMD雄起了，这说起来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咱们就不扯远了。
Intel在移动领域最后的倔强
其实英特尔并非对即将到来的移动互联的世界完全无感，它只不过更倾向于用自家的x86来干这事而已，这就有了后来的Atom. 然并卵，ARM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在局势愈发明朗的情况下，英特尔做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在2010年买下了英飞凌的无线业务。英特尔和华为不一样，它并不是通信领域的玩家，想要进入基带芯片领域，除了购买别无他法。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刘若英深情款款地唱到：“...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怎么，怎么，怎么就to me了？
以上以及后序文章严重超时了，潦草结尾。文中所述，不知真假。某年某月某日，饭局酒酣耳热之际，聊得兴起时，座中有人提议，不若假借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氏言，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以娱大众。因已将真事隐去，所有来源一概不知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