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霁躺在棺材里。
棺材狭窄、逼仄,玉昭霁和希衡的白骨紧紧挨在一起。
银莲发冠、墨发如云、他手持白骨,修长的腿抵住希衡白骨的腿,额抵住希衡的头骨,就像和希衡面对面相贴。
他绝俗似天上月,却甘愿入泥中棺。
玉昭霁轻抚过希衡的手骨:“当初,孤不只一次想过,像你这样的固执剑修的手骨,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孤想抓住你的手挖出来看看,如今一看果然不同。”
“很美。”
希衡:…………
地铁、老人、手机。
她死了三年,玉昭霁刨了她的坟一次又一次,三年还没看完这双手?
希衡的灵体陷入沉默,她被玉昭霁的疯批行为震撼到了。
魔道的思考方式果然迥异于正道。
希衡万分心疼自己死了都得不到安宁的骨头,她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玉昭霁的手上。
修长如玉、微凉而有薄茧。
是一双属于刀修的完美的手。
玉昭霁主修*伐魔刀,魔族除开魔皇外,按实力划分九大魔君,分别镇压魔族九界。
玉昭霁身为魔族太子,踩着尸山血海,成为最年轻的魔君。
希衡看了一瞬就移开目光,玉昭霁的手再完美她也不想看。
只要一看,她就想到就是这双缺德的手一次次刨了她的坟,把她的骨头挖出来搞疯批艺术。
毁灭吧。
希衡想,给个痛快,看也该看够了,说也说够了。
把她埋回去行不行?
她都不奢求玉昭霁下次不刨她的坟,毕竟人死如灯灭,她现在只能任玉昭霁为所欲为,连喊破喉咙都做不到。
只是看天色,快下雨了,一会儿她骨头缝进水就不好了。
玉昭霁看不到希衡的灵体,本冷淡的声音缱绻,低而危险:“这是最后一次了。”
希衡:???
他想通不刨她的坟了?可喜可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疯批回头金不换。
玉昭霁盯着希衡的白骨:“孤决定把你带走。”
希衡:……
裂开。
这是从挖坟改盗墓了?。
还有什么缺德事是他不做的吗?
她震撼地听着玉昭霁37度的嘴说出零下10度的冷冰冰的话,玉昭霁握着希衡白骨的手倏然用力,宛如要把希衡的白骨融入他的骨血。
长睫如鸦羽,他眼中如碎漫天寒星:“希衡,你若在世,必定会阻止孤对修真界攻城略地,孤会在这凌剑峰,和你打得有来有往。”
“而孤如今已臻刀皇之境,守山人尚可斩之,哪怕是当初的你复生,亦不能阻止孤。
你既死于他人之手,就有如今不敌孤之祸。”
“你如今不敌孤,那,孤将你带入魔界,合情合理。”
希衡:……
她的cpu烧了一下,反应了会儿玉昭霁的意思。
玉昭霁的意思是,过去三年内,玉昭霁敌不过她,所以只是来刨刨她的坟,说说心里话。
三年过去,玉昭霁已经全然能胜过活着的希衡,所以可以不顾她生前的性格,带走她。
魔,喜好用强。
希衡死了三年,可玉昭霁这三年内,一直将希衡当活着的人。
哪怕她只剩一堆白骨,玉昭霁也只是千里迢迢来凌剑锋,把她挖了又埋、埋了又挖,直到确认完全胜得过生前的希衡,他才要掳她的尸骨回魔界。
从某种角度来说,玉昭霁居然很尊重希衡了。
希衡居然有短暂欣慰,不愧她当初也视玉昭霁为唯一对手。
希衡眼睁睁看着玉昭霁视玄清宗护山大阵为无物,毁了她的坟冢,冷声道:“一群宵小,也配与她立冢?”
希衡:……
所以现在她的坟也被玉昭霁炸了。
很好,欣慰消失。
玉昭霁抱着希衡的尸骨踏入长空、行过十万大山,从天朗气清的修真界降临风云诡谲的魔界。
希衡的尸骨被放入玉昭霁的寝宫。
玉昭霁的寝宫华美、空荡荡,他很忙,忙着管理魔界,也忙着在修真界作奸犯科,估计只把寝宫当成落脚睡觉的地方。
他把希衡的白骨放入枕畔。
哪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希衡,也觉得有些辣眼睛。
玉昭霁真是不讲卫生的魔族太子,哪怕暂时找不到放尸骨的地方,至少可以把她的骨头放在地上。
直接放在睡觉的枕头旁边,他也不嫌脏。
希衡的灵体敛眸,思考玉昭霁把她的骨头带来魔界的动机。
炫耀?昔日他们是死敌,如今她为白骨,他魔功大成。
炼器?她乃出窍境,淬体多次,她的尸骨极坚硬,可做炼器材料。
邪法?魔界确实有许多古古怪怪的邪法。
希衡千想万想,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暗道待会儿哪怕见到玉昭霁对她的骨头做再残忍的事,她也不会大惊小怪。
淡静如水,是每个修道者应该做到的。
然而,希衡淡静的表情仅维持一瞬,就裂了。
她的灵体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玉昭霁叫魔仆送水进来,
玉昭霁是明显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类型,他们魔族,大多法体并修,肉身强悍,何况玉昭霁主修*伐魔刀。
魔族太子的确强悍,希衡及时别过脸。
虽说玉昭霁炸了她的坟,但他炸得光明正大。
希衡是端方君子,从不做宵小之事,她在暗,玉昭霁在明。
希衡别过脸,闭上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动,过了会儿,一股奇怪的、引人食欲的香味蔓延。
哪来的骨头汤?
希衡忍不住睁开眼睛,放眼望去,玉昭霁已经进入池子中,热水蔓延至他胸膛。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希衡的骨头飘在满是热水的池里。
希衡:…………
哪来的骨头汤?
哦,没事了,她本人的。
希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大风大浪是真没见过。
希衡忽然看不大懂他的状态。
他,似乎,好像,大概,也许……
要吃她的骨头?
希衡所有的剑修风骨、淡静仪态,在这一刻碎裂成渣。
她可以忍自己人死如灯灭,玉昭霁把她的骨头挖了又埋、埋了又挖,在那搞松土艺术。
也可以忍他炸了她的坟,她一生守卫修真界,玉昭霁却带她入魔界。
毕竟,弱者没有选择权。
但是,她实在忍不了玉昭霁把她骨头煮了吃掉。
他以为他是廣洞人吗?!
她乃出窍期大能,一生问心无愧,怎能落得这个下场?
希衡上前一步,灵体裙身飞扬,招手冷喝一声:“剑来!”
希衡之剑,名唤天湛。
如宇天之高远,似长风之清湛,这柄剑随希衡一起荡魔诛邪,护修真界一方太平。
她死后,天湛剑自污剑锋,不愿择新主,被请入剑冢。
随着希衡剑意乍起,灵体裙身无风而动,她手心汇聚丝丝缕缕剑气,似要凝结出天湛剑。
玉昭霁的寝宫渐盈满危险的风,他本在池水中,同希衡的尸骨共浴。
如今池水迭荡起伏,玉昭霁手捧希衡尸骨,冷然垂眸看着一池温水。
他很静,静到这位魔功大成的魔族太子,仿佛感受不到寝宫里的危机一样。
希衡猜他在想什么坏主意,玉昭霁没那么迟钝。
玉昭霁如云的墨发半垂入水,半贴在蜜色的胸膛,终于,他冷冷抬眸,薄唇一启,声音无限涩哑。
凝滞、怀念。
“希衡,是你。”
“你来了。”
希衡心道,是,来阻止你吃我骨灰来了。
玉昭霁看向寝宫,看不到希衡的踪影。
寝宫华美冷清,独独没有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剑修。
玉昭霁的眼茫然一瞬,片刻之后,他的眼就精准锁定希衡的方向。
这里,剑意最浓。
他本在池水之中,却顷刻缩地成寸。
池水飞溅,玉昭霁身体还挂着温热的水珠、带着灼热的湿气,淅淅沥沥往下滑落。
魔族太子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露出光滑健硕的胸膛。
俊美清冷,华贵危险。
紧接着,玉昭霁漆黑、充满*意的焚寂魔刀出现在他手中,于空中挥刀斩向希衡。
他想再像曾经那般,同希衡刀剑相撞,一浊一清,一魔一正,他们势均力敌,一次次探寻对方的极限。
然而,玉昭霁的希望落空了。
他的焚寂魔刀只斩到空气,地板随之碎裂,却没有他想象的剑气迎来。
“希衡?”玉昭霁落地,凝眉轻问。
他声音很轻,罕见地没有生怒,希衡的剑气呢?
希衡也看向自己的手,汇聚了一半的天湛剑没有汇聚完成。
冥冥中,世间法则在制约她。
人一死,则尘归尘,土归土。
她非鬼修,怎能以死亡魂体朝活着的魔挥出一剑?
希衡忽然想开了,她一生护修真界秩序,死后,她自然也该遵循生死规则。
世上无不死之人,哪怕真仙,也会有天人衰落的一天。
死亡、消散、彻底沉睡才是她应该选的路。
至于玉昭霁吃她骨头的事情?
算了,她也阻止不了,祝他荤素搭配,早得嘌呤。
随着希衡想完,她的剑意彻底消失。
玉昭霁心知若剑意消散,他便无法再感受到希衡。
焚寂魔刀一声嗡鸣,玉昭霁紧握住魔刀的手因过于用力而鲜血长流。
焚寂魔刀饮魔族太子之血,更加魔气深重、煞气缠绕。
六道魔令飞至空中。
一道魔令封绝四方生气,二道魔令断神鬼后路……
希衡挑眉,玉昭霁这是转瞬就用魔族至宝封住寝宫,怎么,炸了她的坟后,还要防她逃跑?
她如今无法挥剑,正是心灰意冷之际。
暗暗想着,玉昭霁光吃骨头不够吗?还要来个油炸魂体当下饭点心?
她不记得玉昭霁有吃人的爱好。
随意吧,希衡敛眸。
反正她如今死得不能更透了。
她不再看玉昭霁,玉昭霁却感应到希衡越来越淡,他倏忽上前,以六道魔令之一作为法器。
这道魔令的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能够阻拦希衡。
靠着魔令,玉昭霁判断出希衡的大概位置。
他银雪色的发带夹杂在墨发之间,对希衡欺身而上。
玉昭霁看不到希衡,只能凭感觉,也就导致他赤着的胸膛都快贴到希衡身上。
希衡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望他自重。
她在暗,并不想无形中占他的便宜。
玉昭霁却以魔令封住希衡的退路,活活再度上前几步,以手臂撑住墙。
希衡被封在他的臂膀之中,胸怀之内。
她盯着自己透明的魂体,都穿透了一点进入玉昭霁胸膛内,仿若骨血相融,怎么看怎么奇怪。
玉昭霁垂眸,“看”着怀内的希衡。
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希衡,孤不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是被你刨了坟、炸了墓、差点骨头都被你煮了吃的倒霉状态。
负面buff已叠满。
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你稍微有个人样。
希衡在心底回答他。
玉昭霁眸中涌动着晦涩、压抑至极、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他忽然低低笑了。
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总之,绝非愉悦之笑。
玉昭霁道:“你能回来,说明你还未彻底消弭。
希衡,孤在之前就想,你被你一手教导的徒弟所*,你难道没有一点怨恨?”
“你堂堂出窍期剑君,元婴之后尚且能夺舍他人复生,你却没有,你死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希衡在心中回应他,生死为世间法则,若人人只眷恋生,无人去死,这世界早就过荷。
她生时问心无愧,不负一切,又何惧区区死亡?
难道人只能不择手段求生,而不能坦然不惧赴死?
玉昭霁却越说越双眸异变,魔皇一脉,据说流淌着上古凶神之血。
上古凶神所造*孽过多,被消散前的众神诅咒。
当他们情绪过于激动、痛苦之时,就会出现异兽状态。
异兽状态时的魔皇一脉,会更为强大,却也无时不在忍受痛楚。
玉昭霁瞳孔变成兽类淡色的竖瞳,手臂已经有鳞片出现,他却没露出一点难忍痛楚之色。
玉昭霁道:“出窍期强者,被区区金丹圆满修士偷袭所*,希衡,孤曾用尽一切,以七十二魔煞尚且无法破你剑意,你却死得这么可笑。”
希衡默默道,是。
这的确是场乌龙。
“是你太信任他所致?”玉昭霁的兽瞳倏然变得更细,有种残忍的美。
他的手也异化,彻底成为粗糙强大、布满鳞片的异兽之爪,凌空搭在希衡肩畔。
玉昭霁生得清冷矜贵,绝俗似天上月,但全是表象。
这样的半异兽化状态倒是将他身为魔族太子、一界魔君的凶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希衡瞟了肩畔的爪,倒是想再看几眼。
看看玉昭霁的魔化状态是不是吃人的凶兽,是哪种凶兽?
可惜,玉昭霁的魔爪猛然收紧,一抬手,握住希衡的尸骨。
魔气从他手掌中升腾而起。
希衡暗道不好,他状态不对,又要开始进入疯魔犯病状态了。
果不其然,玉昭霁的魔爪轻轻抚摸过希衡的尸骨,在上面流连辗转。
一点一滴,像要把细腻的触感都刻入心底。
他近乎残忍地呢喃:“希衡,你既死得如此轻率、又放弃复生得如此利落,就别怪孤了。”
希衡心中警铃大作。
玉昭霁冷声:“哪怕为魔,你也得给孤活过来!”
魔族太子霸道、碾压一切的魔气朝希衡尸骨而去。
玉昭霁果然又开始搞疯批艺术了。
希衡暗骂一声,看着自己的尸骨被魔气污染,染上沉沉黑意。
三年间,没了希衡的制约,玉昭霁可谓进步神速,一身魔气比之魔皇更加精粹。
魔气,能够扰乱希衡的神智。
玉昭霁一边给希衡的尸骨渡入魔气,一边以魔音干扰希衡。
他白衣沾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腰腹之间,人鱼线、腹肌应有尽有,全是强硬的线条。
腰腹之下,则出现了半异兽化状态。
强悍、凶狠。
希衡都想离他远点,免得碰到不该碰的位置。
玉昭霁瞳孔中都是迷惑神智的法术,口中魔音更能挑起人的*。
他清冷绝俗,却是魔。
他说:“希衡,你死于自己悉心教导的二徒弟之手,他以怨报德,偷袭于你,你含恨而亡。”
希衡心知肚明玉昭霁想让她被怨恨缠绕,堕魔后进入尸骨,从而复生。
但希衡是正道,修的是清正剑心。
她两百年摸索求道,道心坚定,怎是玉昭霁三言两语能蛊惑的?
若她堕魔复生,活过来的是她希衡,还是一个成魔的、复仇工具希衡?
玉昭霁显然也明白此理,但他是魔。
魔喜好用强,更有强取豪夺之心,希衡死了三年,他早已不择手段。
玉昭霁唇角挑起冰冷、恶意的微笑,带着对希衡复生的期盼。
他一点一滴、刺激着希衡:“希衡,你一生提剑护人,却无人护你,你救人无数,于宗门、修真界立下赫赫功劳。
可你的宗门,可有为你的死出头?修真界可有人为你的死仗义执言?他们沉默、放任,让你白骨含冤。”
希衡心道,然后白骨被你挖出来了。
认识他们,真是她一生的福气。
“你一生清正良善,不过流水般错付。”
玉昭霁说。
“不如、成魔。”
他用手给希衡的尸骨渡去无上魔气。
希衡的尸骨仍然抵御着魔气,玉昭霁心中的裂隙越来越大。
这就是希衡,这就是虚伪正道中那个真正的傻子。
别人口中的仁义礼智信都是托辞,只有她真是这样的人。
她为白月之光,无论黑暗如何吞噬,始终洁白干净,不过分炽热、幽然地散发出光明。
可惜,玉昭霁身为魔族太子,太知道良善者会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携月而坠,将死了的月亮抱入魔界,染上他身上的污黑,让月亮得以复生。
玉昭霁双眸晦暗,墨发在魔气中扬起。
他继续说:“你的徒弟,都没为你报仇。
唯一为你报仇的那位,被排挤、冤枉,已然堕魔,成了魔修之一。”
“她叫王枫。”
希衡倏然抬眸,王枫!
王枫是她最小的徒弟,昔日王枫同她一同抵抗邪修,王枫浑身染血,险些力尽而亡。
这样一心向道的王枫,因帮她而堕魔了?
希衡心中燃起一团火,无论身为师尊,还是身为正道,她都为王枫而不平。
她的灵体衣裙无风而动、猎猎飘扬。
玉昭霁敏锐感受到希衡尸骨不再那么抵御魔气,他赶紧再度加大注入魔气的量。
希衡的尸骨在这样毁天灭地的魔气中升入空中。
希衡终究是正道,她日日修炼,尸骨也同样正气凛然,正气与魔气,在空中交战。
玉昭霁看起来也不太轻松,这样由正堕魔的复生之术,完全是逆天而为。
汗珠从他下颌滴落。
希衡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缺个对手?
修士时光漫长,再培养一个也就是了。
玉昭霁却只要希衡,他其实也不太明了自己的感情,为自己发疯般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
他森然道:“希衡,孤未曾打败你,你却死于霄小之手,孤要你活过来,孤堂堂正正打败你,亲手……了你也好。”
玉昭霁的魔气不要钱般注入尸骨,最终,希衡的尸骨承受不住两股能量的交汇。
轰然一声,尸骨炸了。
希衡:……
挺六的。
和人沾边的事儿他是一点不做。
玉昭霁这是继挖坟、炸坟、吃她骨头之后,还顺便一条龙服务,将她挫骨扬灰了。
希衡看了眼玉昭霁的手,手心空空如也,一滴骨灰也没剩下。
感谢他,堂堂魔族太子兼职火葬场服务。
希衡仔细回忆自己生前有没有挖过前任魔皇、前前任魔皇的坟,也就是玉昭霁的祖坟。
最终得出结论,她没有。
她就是纯粹倒霉,希衡敛眸,无声叹气,还好,尸骨碎了,玉昭霁彻底无法令她堕魔。
玉昭霁亲眼见希衡的尸骨消散在自己眼前。
他心中如空一片,双手结印,要在天地之间聚起这些骨灰,但不过片刻,玉昭霁就知道这是无用之举。
灰一飞便吹散、向地面坠落,而非轻忽扬起。
这说明希衡,毫无生志。
他无法复活她。
玉昭霁面色冷然,原本修长如玉的手魔化后,白衣飘然,袖间的兽爪却布满鳞片,充满力量和强悍之息。
他指尖微微抖动:“希衡,你,很好。”
“希衡,难道你真的甘心吗?”他冷然如地狱而来的修罗,字字带着疯狂的执念。
“你的剑道、真心护你的徒弟,你真心要护的人,你真的甘心半道折戟吗?”
玉昭霁的话可谓是振聋发聩。
与此同时,希衡忽而察觉体内有一股旋涡生成,像要把她吸进去。
她进入某种玄妙的状态,随着玉昭霁的话叩问自己:“是啊,我真能甘心吗?”
她一生修剑,踏入剑道后风雨不辍,可她身亡时,天湛剑尚是破碎状态,否则哪怕萧瑜风偷袭她,她也不会身亡。
她真能甘心自己死,天湛剑也碎吗?
她真能甘心徒弟王枫,为她直言却被伤害,背弃原有的道后入魔界吗?
希衡死时毫无留恋,如今却生出不舍。
此生她有三大憾事,一憾身为剑修,风里来雨里去,忙得连轴转,却无时间修补自己的长剑。
二憾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收错恶徒,牵累徒弟王枫。
三憾……希衡自己也说不上来,真要说点什么的话,恐怕遗憾此生除修剑外,从未替自己活过。
有的人太好太好了,可好人从不长命。
希衡当初将王枫从死人堆里背回来,无希衡,也就无王枫。
可她到如今,连命都没有了,却还心叹连累了王枫。
希衡体内那股旋涡力道越来越大,冷风盈满魔族太子寝宫,希衡的灵体也越来越淡。
她好似、要消失了。
冥冥中,希衡看见了过往的玄清宗、凌剑峰,这里有晓寒轻烟,红杏热闹地挤在枝头。
希衡被这股力量吸过去,她回头看玉昭霁。
玉昭霁也发现了不对。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怖,森寒如玉,六道魔令同时发出金光,也不能阻止离开的希衡。
就像玉昭霁当初再去凌剑峰找希衡,只看见了希衡的坟冢。
风雨杏花、坟茕惨淡,玉昭霁只能眼睁睁看着希衡的生机不断流逝,用尽法子也救不回来。
他不喜欢那样躺在坟墓里的希衡,也格外厌恶去希衡坟墓旁吊唁的那个男人。
萧瑜风。
玉昭霁厌恶萧瑜风看希衡的眼神,充满恶心的痴迷、渴望。
他查到是萧瑜风偷袭*了希衡,本要*了萧瑜风,屠了包庇萧瑜风的玄清宗。
可最终,玉昭霁没有。
他想利用这些人,勾起希衡的怨恨,让她复活。
修*伐魔刀的魔族太子玉昭霁,第一次收敛*意,是为希衡。
他不喜坟墓里没有生机的希衡,最终却夜月入棺,陪着她的尸骨一起渡过长夜。
一生破例,唯有此。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魔族太子的爱恨太过酷烈,就像他手中的焚寂魔刀一般凶狠霸道,会焚灭一切。
他还未明白,那人就已经死去。
此后,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轰然一声,太子寝宫随玉昭霁魔力外泄而粉碎,他飞身朝漩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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