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子精-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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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悔了我的婚,要娶我姐姐。
姐姐帮我擦掉眼泪,柔声问我:「这个太子不乖,咱们换个太子,好不好?」
我乖巧地窝在她怀里说:「那便姐姐做主吧。」
1
我是姐姐白昭懿养大的。
母亲过世得早,我又是个病秧子,小时候不懂事,还抱着姐姐喊过「娘」。
我俩在将军府的日子,都算不得多好。
上面五个哥哥,沾染着武人的戾气,都瞧不起女人,尤其不待见我们这些没嫁人的妹妹。
但白昭懿不忍着。
父亲向来不管孩子们,任由她跟到演武场,只要不被打死,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五个哥哥,背地里都叫她「母夜叉」。
那年我五岁,攥着姐姐的小拇指,问她:「娘亲、娘亲,『母夜叉』是什么呀?大哥他们为什么都叫你『母夜叉』呀?」
白昭懿用另一只手给我拌面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迟早给他们一叉一个,都串起来!」
「就像糖葫芦一样吗?」我童言无忌,逗笑了她。
她给我喂饭,再三强调:「别叫我『娘亲』。我是你姐姐,亲姐姐。」
见我懵懵懂懂,她说:「但你拿我当娘也行。我可不要听别人讲,说我们攸宁有娘生、没娘养。」
我傻乐呵,又喊了她一声「娘亲」。
一直到我六岁喊姐姐「娘亲」的时候被爹听见,被他提起马鞭狠狠收拾了一顿,我才改了口。
我后来才知道,最早是我大哥哄着我这么叫的。
他嫉妒白昭懿一介女儿身,却在演武场里处处胜他一筹。
他想坏了她的名声,想让她从此没脸走出大门。
那使我困惑了很久:七尺男儿,怎么心眼比针眼还小?
2
姐姐第一次出征,是在我七岁那年。
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去的,只知她那一身朱衣银甲好看极了。
她那时没有马高,但一个漂亮的翻身就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本朝九十余年间,她是第一个女前锋校尉。
我甩开婢女的手,小跑过去,摸到了她脚下踩着的马镫。
她俯下身,伸出手,好看的瑞凤眼笑得弯弯的:「宁宁想不想骑大马?」
父亲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姐姐一眼。
他很瞧得起他这个无师自通的将才女儿,所以由着她在出征前与我告别。
我什么都不懂,被她抱坐身前,只顾着吱哇乱叫。
「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呀?带着宁宁一起去吧!」
姐姐半晌不言语,暮春的风吹暖了杨柳青。
「姐姐要去挣一件金缕衣回来,宁宁在家乖乖等姐姐。」
她将我抱下马,大红的斗篷迎风猎猎作响。
三哥和五哥没能上战场,站在门前阶下一言不发。
姐姐瞪向他二人,咬着牙说:「给宁宁吃好喝好,少讲些混账话给她听!」
两个哥哥比她大五六岁,她一记眼刀*过去,男人们都瑟缩了一下。
队伍走远了,五哥来拉我进屋。
我听到三哥的风凉话:「这母夜叉先回得来再说吧。」
那会儿我知道了「母夜叉」不是个好词,所以我恶狠狠踢了三哥的小腿一脚。
「嘿——」五哥拦住三哥,说我还是个小孩子,别和我计较。
他还说:「万一昭懿活着回来了呢。」
我那时方知,「出征」原来是件攸关生死的事。
3
姐姐暮春出征,回来的时候,已是晚夏了。
我听她的话,在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好好读书、吃药、绝不玩凉水。
来传话的,是总管嬷嬷。我极少见她,她是管家的夫人,捧着几位哥哥,自然时常冷落我。
但这次来,她毕恭毕敬,腰弯得很低:「二小姐,大小姐派人来传话,她已从皇宫里出来,就快到府上了,请二小姐去府门外迎她。」
我扔下药碗就往外跑。
路上撞上了两个哥哥,三哥一把捞起我,抱在怀里,异常热情:「走,三哥哥抱着宁宁去接虎贲将军!」
她那年才十六岁,就封了正五品的官职。
听说是带了一小队死士奇袭敌营,父亲的大军还没压境时,她就提着敌军元帅的头颅回来了。
而她的小队,无一伤亡,端的是天降将星。
白昭懿的马从街头奔来,早有宫人开道,许她先行回家探看亲人。
我从三哥的怀里挣扎出来,摔在地上,翻了好大一个跟头。
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瞧见那个瘦了一大圈的靓丽女子,跳下马狂奔而来,急促地喊我的名字:「攸宁!」
扑进熟悉的怀抱,我鼻尖一酸,没忍住就号啕大哭起来。
「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姐姐!」
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惹得她也红了眼。五哥来打圆场:「将士凯旋是喜事,小妹妹何必痛哭呢。」
他才抱拳做了个要恭喜白昭懿的架势,便被她一个白眼止在了原地。
她抱起我走进府里,忍俊不禁:「宁宁吃胖了。」
我揽着她的脖颈,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眼泪巴巴的:「那宁宁少吃一些,不然姐姐以后就不抱宁宁了。」
她揉了揉我的后脖颈。
「宁宁敞开吃。就算以后比姐姐高、比姐姐壮,姐姐也抱得动你。」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总管嬷嬷已经腾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给姐姐。
姐姐把见风使舵的奴才晾在原地,头也不回地说:「把我的东西原封不动摆回来,我只和宁宁住一起。」
她宠着我,既像个母亲,也像个父亲。
她总说,我就该这样快快乐乐地长大。
后来的后来,我才细想了她这句话——她又何尝不该快快乐乐地长大?
4
姐姐被封虎贲将军这年的中秋家宴,她就座在父亲座下,几乎与大哥平起平坐。
我的生辰正巧是中秋,阖府巴结我姐姐,便顺势也给我备了宴。
五哥心思最活络,他第一个召我到跟前,说备了礼物送我。
打开是一双缀满了青玉珠子的锦鞋,我自然喜欢,他把我抱在怀里,亲手为我换上,让我穿着试试合不合脚。
怪道前些日子,我的婢子拿了我的一双鞋出去。
四哥和二哥没准备,都只临时给了随身的玉佩给我——也是了,他们的一只玉佩,也够我花销好些日子了。
三哥备了个我向来钟爱的山水画样式的屏风,到了大哥这里,却让我怔住了。
我没想到,他送了我一把剑。那话虽对着我说,却有嘲讽白昭懿的意思:「咱们白家世代武将,到了我们这一辈更是了不得。女子为将,你也该多学学你姐姐。」
我与姐姐不同,因常年病弱,我自小只爱窝在屋里读书。
她好武,我爱文;她喜动,我喜静。
所以我乖巧地接过大哥的剑,转身递给了姐姐。
我笑着转头看大哥:「攸宁没有这样的本事,拿不动大哥哥的剑。所以攸宁转送给昭懿姐姐,也望着姐姐将来出将入相,能念着攸宁的心意。」
父亲被我的话惹笑了,伸出手将五个哥哥都点了一遍:「出将入相。你们兄弟几个但凡占得一样,也不至于今日让你们的小妹妹这样取笑。」
大哥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红。
他瞪我,却在看清白昭懿手中之物的一刹,全然怔住了。
我不解地转身,只觉肩上一沉,随即便看见了姐姐明媚的笑脸。
我低头看去,发现她是将一件绣金线、盘金云的衣裳,罩在了我身上。这是金缕衣。
是千金难买、唯有御赐才能得的金缕衣。
「宁宁,这是姐姐给你的生辰贺礼,喜欢吗?」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衣衫,端详了很久。
莫名地鼻尖泛酸,我脱下来好生叠起,轻放在了桌前。
「哎,小丫头——」她跨过坐榻,将我揽进怀里。
她问我怎么高高兴兴的,突然就哭了起来。
我很不争气,将脑袋埋在她怀里抽泣。
「姐姐,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呀......」我很心疼她。
即便众人口中的她,如何所向披靡、无坚不摧,我都止不住地心疼她。
她总说,她是为她自己挣一个未来。
可我知道,她亦是为了我。
既然父不疼、兄不爱,那就由她这个姐姐为我撑起一片晴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5
我十二岁那年,是姐姐出征最久的一年。
她那时已能独自带兵了,正月里就启程西行。
我追着队伍跑到城门口,月亮悬在山尖,还是漆黑的夜。
我知道她怕我难过,是大半夜偷偷出发的。
但我舍不得,蹑手蹑脚跟着她出门,混在人群里,只想再多看她几眼。
队伍本已出城了,倏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折转而来。
她从暗夜里露出脸,坐在大马上凝视我,秀眉紧蹙,长叹了一声。
我咬咬唇,将自己亲手缝的一对护耳颤巍巍递了上去。
「西面苦寒,姐姐戴着吧......」她接过护耳,一把握住了我未来得及垂下的手。
她的手心总是很温热。她是头小狮子,是只小火炉。
「宁宁,我会写家信给你的,只要战况允许。」
她的眉头微松了些,但神情看着更忧郁了几分:「快回去,瓷娃娃的身子,怎敢在冰天雪地里挨冻。」
话锋骤停,我知道她想说的是:要是姐姐回不来,谁又能好好照看你的病。
她一扯缰绳,不敢再耽误。
我攥紧手心的余温,只敢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的背影。
我看着那单薄的身影一寸寸走远,一寸寸消失在夜色里。
古来征战几人回,不是豪情,是悲情。
他们的背后有多少个家,又有多少双眼,都和我一样只能眼巴巴望着。
封将拜相,那是多少的血与泪堆出来的高台。
我便是在这一年的开春,认识的当朝太子——赫连景。
大哥说家里的西席先生已不足以教我了,要带我去宫里的善学堂念书。
那里专是些天潢贵胄和权臣之后,每日来教书的也是当朝的太傅。
因常年缠绵病榻,我很认生。
但我大哥一进去,就和他熟悉的几个王孙公子坐在了一起,一点儿也不管顾我。
正当我无措时,赫连景从大门外踏了进来。
他身上裹挟着冬雪青松的香,他让我在他身旁落座。
「早听说今儿要来一位新学子,没承想是这样娴静温婉的一个小姑娘。」
他瞧我闻不得熏香,亲手将博山炉抱了出去。
再回来,带着件雪白的大氅,不由分说便披在了我身上。
大氅上绣着盘龙,我心知他身份尊贵,但还是在众人向他行礼,敬称「太子殿下」时吓了一跳。
论理说,我父亲只是正二品官职,我不该坐在他身旁的。
那几年,阖宫都在议论,说皇上和皇后在为他物色太子妃的人选。
可他都拒了,只说不急。
我不懂,只知每日到善学堂时,他都留着一件披风,放在他一侧的座椅上。
渐渐地便有传言,说他是在等我。
他在等我长大,等我到及笄,便要娶我进东宫。
「是要你做他的太子妃,可不是旁的良娣、良媛。」
三哥哥嚼舌根,我不爱听,将脸埋进书里。
我彼时并不懂那些。
只是常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着婚姻大事,终了便是父亲做主,也不需得我如何考虑。一直到姐姐西征回来。
6
我曾在家信中给她提起过这些事,她了解个大概,问我如何作想。
我迷迷糊糊摇头,她便再问:「那太子殿下对你如何?」
我想起每一日的披风和嘘寒问暖,回姐姐:「不差。」
她的神情缓和了几分,但还是带着怒气。
她那时刚觐见完圣上,还没换盔甲。
长剑一甩便去了南院——她把大哥从大嫂的温柔乡里拉出来,一脚就踹得大哥跪倒在地。
我吓傻了,攀住婢子的手臂,听姐姐呵斥大哥:「大哥这算盘,真是打得我在西疆都听见了!」
剑柄朝下横在大哥颈间,吓得大嫂惨叫一声。
大嫂左看右看,最后扑到我面前来,要我拦着点白昭懿。
我拍拍大嫂的手,让她安心:「定是大哥做错了什么,才让姐姐如此气愤的。姐姐向来好脾气、知分寸,嫂嫂别担心。」
大嫂投来一个震惊不已的眼神,她尖着嗓子反问我:「白昭懿向来好脾气、知分寸?」
我揉揉耳朵,看到白昭懿提剑转身,恶狠狠瞪了眼大嫂,然后揽着我回了西院。
大哥在我们背后骂骂咧咧,我看姐姐的拇指撬动剑柄,剑锋露出一指宽,眼看又要*将回去,我忙抱住了她的手臂。
我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她的半边身子上,软声软气地冲她撒娇:「回去吧姐姐,我亲手做了一大桌菜为你接风洗尘,再不吃就凉啦!」
她这才罢休。
而那晚,大哥将状告到了父亲面前,父亲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是轻飘飘念了刚领回来的圣旨。
我才知道,我的姐姐平定了纷乱数十年的西疆,今日凯旋,升了正三品的官职。
她领了自己的府邸——天子脚下天子街,天子御笔亲题「镇西大将军」的匾额,高悬于府门之上。
「五位哥哥相继成了亲,我瞧咱们府里,也实在是人多得站不开了。」
白昭懿喝了酒,微微的红漫过脸颊与耳廓。
「都一把年纪了,各位怎的都不想着出去建个府呢?」
出去建府,是要御赐封赏的。御赐封赏,是要建功立业的。
这话说得轻巧,落在听者身上,可就重得像耳光了。
毕竟谁都想不到,他们最瞧不起的妹妹,竟是全家第一个出去建府的。
7
我一直觉得,大家都说丞相府的二小姐是都城第一美人,那实属因为没几个纨绔见过我的姐姐。
她不施脂粉便已足够俊俏了,搭上银甲、朱衣、红缨枪,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谁说女子之美,只能是柔弱婉顺。
但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发觉有哪个男子,敢承她眼中睥睨众生的华光。
所以五个哥哥都噤声,敢怒不敢言,听她接着说:「这么着,那就我先搬出去住了,免得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转身再踩死我哪个侄子。」
她从小就拿得准父亲。
她深深明白,父亲的眼中,只有白府的满门荣光。
谁挣得来、谁有这样的潜力,他就器重谁,谁就能在这将军府里无法无天。
小时候,武艺最好的大哥便是这样。
但他只被惯了一身的娇气,上了战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几个哥哥都有些被父亲惯坏了,而那些娇宠,我连十一都不敢奢望。
我偶尔劝姐姐,好赖给哥哥们留点薄面。
但她对我说:「我连父亲的面子都不想给。他逼着母亲和姨娘们生了这么多孩子,就为了全数培植成朝廷肱骨,好全他白家的尊荣。」
「可母亲呢?母亲的身子生了大哥和我之后就亏空着,他硬逼着她又生了你,这才伤了根基,没两年就病去了,还让你也留了这先天不足之症。」
她那时抱住我的手,通红的眼里满是狠厉,「强逼着母亲生了你便罢,却见你是个女儿,就不管顾你,丝毫不体谅你生来没有生母的可怜。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与兄弟!」
那时我便知道,她不仅仅是想在将军府里有个一席之地。
她要在这都城里有一席之地。更甚至,她要在朝堂上与父亲分庭抗礼。
没法和解,那就自己给自己挣个十全十美。
8
白昭懿扔下酒杯,说困倦了,要回房休息。
我坐在尾座,怯生生地环顾四周,不知该跟上她,还是陪哥哥们坐着。
我手中的帕子快要被我拧烂巴了。
姐姐要自己出去建府了,这偌大府邸里,我再无倚靠了。
在我快急出眼泪的时候,那长发朱衣的高挑背影,倚在门边停住了。
白昭懿半侧过脸,嘴角明显带着坏笑,明知故问道:「我那小尾巴呢?」
我忙站起身追了过去——起得猛了,脚抽了筋,踉踉跄跄,差点栽跟头的时候被她一把捞住。
她比我高大半个头,微微俯下身子打量我。
「急哭了?」我猛摇头,不肯认。
她轻声问我:「宁宁没什么要问姐姐的?」
我自尊心作祟,咬牙不肯张口。
还是父亲打圆场:「管家,去,帮两位小姐收拾行李。」
我和龇牙咧嘴的小兽一样唬人:「爹爹,罢了吧,人家大将军也没说要带我。」
姐姐听笑了,伸手轻揉了揉我的额发。
她柔声哄我:「姐姐不带你,还带谁呀?」
我扶她下台阶,「怎么,还为难大将军了?」
「不为难、不为难。这将军府就是照着宁宁的喜好来的,你不住进去管家,那我也不必去了...」
夕阳在山,彩云缱绻。
她拉着我的手,笑弯了眼睛。
我就说,我的姐姐,向来脾气很好。
很好、很好。
9
姐姐一介女流做将军,已足够让世人侧目了,而我那年十二岁管一个三品府邸,也让人好一阵议论纷纷。
但姐姐宠着我,说我把家败光了也无妨。
家主都不在意,旁人的闲话便更无关痛痒了。
我在姐姐身边很安心,所以大刀阔斧地建府:添下人、立规矩、购置物件,亲自去田庄和铺子里分派活计、做账本。
一直到我十四岁,渐渐也上了道,做出些模样来。
姐姐时常说我是只铁公鸡,让我把价值连城的摆件和首饰也买一买,免得我和那些权贵千金们一起聚会时,叫人看低了。
「姐姐、姐姐,可别乱花钱啦,」我捂着钱袋子连连摇头,「我喊一句『我姐姐是白昭懿』,可比我一次戴二十支华贵簪子神气多了!」
我舍得花大钱的,只有给姐姐定做称手的兵器上。
她晨起练武,剑花耍出残光来,她笑话我:「都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宁宁是真的把钱都花在刀刃上了。」
我唯独不会管的只有府兵,姐姐便安排她的心腹副将来帮我。
副将梁铮,是她从沙场上捡回来的。
被敌军屠了村后侥幸活下来的男儿郎,见了我姐姐的旗帜,当即来投了军。
姐姐问他,投一个女将军,可否觉得憋屈。
梁铮回她,领将之才,无关男女。
他帮我清点府兵,我一边对照名册,一边问他:「我姐姐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呀?」
「白大将军用兵如神,而且对战俘和敌国百姓都很好。」
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瞧他左不过十七八岁,高昂着脑袋,目光如炬。
我又问他:「都说慈不掌兵,你不会觉着她这份仁心误事吗?」
梁铮几乎是脱口而出:「打仗不为*人,而是为庇护无辜人。比起那些动辄屠城的将军,末将倒觉得白大将军的仁心更胜一筹。」
我怔了一瞬,旋即笑开了。
真好,姐姐的身边都是些可靠的仁人志士。
也因她便是这样的人,所以她的旗帜伫立之处,环绕的必也是和她相同的人。
我抱着名册,为着姐姐的境遇傻乐呵,槐夏的熹微晨光落在周身,梁铮忽而对我说:「二小姐也有这样的仁心,知道体谅长姐的辛苦。」
我转眸看他,冲他笑道:「梁校尉,如此,我可要请你做个细作了。」
帮我在战时好好看着姐姐,别每每她负伤归家,都藏着掖着不要我知道。
我宁可她无坚不摧的铠甲,留着一道缝隙。
那缝隙独对我开,能让那个停在母亲逝世时的脆弱的白昭懿,偶尔露出脸来,见见天光,晒晒太阳。她偶尔累了、痛了,也能反过来倚在我怀里。
我无才、无能、多病身,唯有一个柔软的怀抱,随时向姐姐敞开。
10
我十五岁整的中秋夜,太子的提亲至了。
许是我向来愚钝,虽然相识多年,但每每在善学堂,我只顾着听太傅讲书,出了宫,我也忙于管家,对赫连景说不上多熟悉,只是不觉得厌烦。
父亲几次下帖邀姐姐带我回去一同过中秋,但她心意坚决,只与我在镇西大将军府赏月。
我招进府的六个大丫鬟都是心思活络、伶俐讨喜的,有人作诗、有人唱曲、有人变着花样做膳食,倒是不觉冷清。
姐姐揽我在怀,问我如何看待太子。
我依旧和当年一样,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作答。
「女子婚嫁,是很重要的事。」她在我耳畔说话,声音很轻柔。
因佳节喜乐,我不顾病体贪了半杯酒,此时浑身酥软无力歪在她身旁,只糯糯地应和她。
「但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动辄牵扯什么终身大事,」
姐姐的话总是如有千钧力道,她说什么我便深信什么,「如若你不愿意或者反悔了,也没什么要紧,姐姐会保你的。」
我想起许多的流言,对她说:「姐姐,你平时行事还是要收敛些。我怕上头的人忌惮你功高盖主,或者有人嫉妒,成心害你。」
白昭懿笑了,肩头一抖一抖的,长发扫得我的脸颊痒痒的。
「我已然军功累累,威名赫赫。倘我这手掌西境四十万铁骑的大将军都要谨小慎微,那这朝堂之上,才要有人有胆害我呢。」
我最爱她这嚣张跋扈的笑靥。
意气风发、所向无敌,她该是彪炳史册的千古良将。
我望向窗外的月亮,圆圆满满挂在枝头。
今年是我及笄,姐姐送我的礼物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
显得太子送来的东西都小家子气了。
姐姐亲手帮我挽发髻,一穿而过的簪子,是她亲手雕的一支白玉簪。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天天半夜偷偷溜出去,借着月光雕啊雕。
我只得在榻上翻来滚去,好等她回来之后,有个暖乎乎的被窝睡觉。
姐姐从不过生辰,因为她总觉得是她的出生,拖垮了母亲的身体。
所以我只能借着我自己的生辰也同为她庆贺:今年我为她做了一块长命锁,亲手系在了她的颈间。精铁所制,很坚固。
「姐姐,你一定要长命百岁。要健健康康,陪宁宁到老。」
我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亲了她的颊边。姐姐醉了酒,绯红的脸上,一双瑞凤眼水汪汪的。
她缓缓倾下身子,终于有这么一次,是她窝进了我的怀里。
「当然会的。」
「我还要看着宁宁出嫁,看宁宁子孙满堂,和宁宁一起长命百岁...」
我轻抚她的长发,长发之下,她睡着的侧脸安静而美丽。
母亲走得早,我只看过她的画像。
但这一刻我在想,也许母亲就长这个样子。
她凶悍起来能撑起一个家,慈祥起来能给我一辈子的温暖和贴心。
睡罢,昭懿。
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有家可回的孤胆英雄。
11
原本我与太子的婚期该近了,但姐姐寒冬腊月出征,我实在牵心,一病不起,便拖延了下去。
不知怎的,她这一仗总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去年灭江南匪患时,我也这样。
结果她回家,左肩一道箭伤,险险避开要害。
我本不求神问佛的,因为姐姐不准。
她曾愤恨地说:「若是神佛有灵,当年我磕了那么多的头,母亲便不该惨死。」
但我实在心慌得很,每逢初一、十五就往庙里去。
我还布棚施粥,想积攒些功德。
万一有用呢。
梁铮之前的腿伤未愈,他被姐姐留下照看我。
我带着哭腔小声问他:「我临时才抱佛脚,你说会否心不诚,佛祖便更不听了?」
年三十下着大雪,白茫茫一片覆住长街。
梁铮为我撑伞,剑眉蹙成死结。
他说:「末将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可沙场之上凶险万分,二小姐亦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才是最让我难受的。
但这次我忍下了眼泪。
世人都在看着,他们紧盯着这位女将军的府邸,他们在做极恶毒的设想:女人垒高楼,登高必跌重。
所以我不能提前哭丧,我要撑起姐姐的傲骨。
父亲知道姐姐
还未回来,镇西大将军府只有我一人,所以派人来请我回家过年。
我想了很久,让大丫鬟们依旧热着场子,在将交夜时才让梁铮陪我回了趟府。
我是去拜我娘的。
我上了两次香,带着姐姐的份。
「娘亲,赢也好,输也罢,哪怕丢胳膊断腿...保佑姐姐顺利归家吧,我学会了经商、学会了操持家业,我养得活她。」
磕头时,我没忍住落了泪。
三哥看见了,冷嘲热讽:「小妹打小如此,昭懿还不知如何,就要先哭鼻子。」
我抬眸,狠狠瞪向他。
我是全家的小妹妹,自小病弱柔顺,跟在哥哥姐姐们屁股后边,平地走路都能绊倒自己。
但今日,我虽跪着,却足以让他们不敢轻视,因为姐姐教会了我不卑不亢。
「三哥哥,我觉得你们真是好可怜。」我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将五个废物哥哥挨个盯了一眼。
「你们怕她输,折了白家门楣。但你们更怕她赢,怕她把你们比到阴沟里去。」
「你们比不了明面上的功夫,连给她当副将都不配。」
我最后冷冷地看了眼爹爹,这个在我的回忆中,几乎只有背影和漠视的至亲。
「你们在娇宠里长大,到终了谁也不如。」
我站起身,二哥向来脾气暴,已经提了棍要来教训我。
梁铮两步护到我身前,佩剑一横,惊得爹一把拉住了二哥。
那是御赐的宝剑,上可治天潢贵胄,下可斩乱臣贼子。
梁铮面对着一屋子武将,毫不怯懦,冷静地说道:「开年第一天,又是在诸位大人的宗祠,见血可是大忌。何况血脉相通,当哥哥的难道还要欺凌小妹妹吗?」
「都别胡闹了,让攸宁回去吧。」苍老的声音,有几分嘶哑。
我这是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脸。
我不知道他一直就白发苍苍的,还是这几年才白了头发的。
梁铮为我披上裘氅,我刻意从父亲身旁走过。
擦肩而过时,我问他:「爹爹,您会否偶尔梦见我娘亲?」
老人的身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他说会,尤其近两年。
「真羡慕爹爹,」我将大帽罩在头上,「即便娘亲入我的梦,我都不知道是她。我从来没见过她的模样,我只有一个姐姐。」
留下这话,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希望他以后逢年过节,不要再固执地派人送帖要我们回去了。
回,回的得是家。
而我和姐姐的家,早不是那个人心淡漠的将军府了。
12
年节里,我不敢闲下来,一闲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我寻了个新鲜事做--我着手开设了女子书塾。
我给书塾取名字:昭宁书院。
姐姐的「昭」,我的「宁」。
有人议论,说我让女子读书是不安好心。
我反唇相讥:「当今圣上还让他的公主们都念书呢,也是不安好心?」
权贵者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但这些老百姓们分辨不清。
最先支持我的,还是些乡绅、富庶家族的人。
我知道他们的本心,是想搭着我的线结交朝廷权贵。
但不要紧,只要他们肯把女儿送来,小姑娘们读了书,自然知道自己该图什么。
我同时在江南、江北几个大些的州县都设置了昭宁书院,有的地方能有上百个学子,有的地方则一只手数得清。
梁铮劝慰我说,万事开头难。
我放下书卷,抬头看他,轻笑道:「梁校尉倒是会安慰人了。」
他挠挠头,转过身去,护卫着门庭。
他总是挺立如松,带着姐姐的西昭军的刚毅气质。
而我也知道,他心底始终牵挂着那个明媚如骄阳的女将军。
那是一份不可说,是一份默默跟随、不问结果。
姐姐这一仗,是真的凶险。
开年之后,整整三个月我都没收到她的回信。
赫连景邀我进宫赏夏花,我心不在焉地喝茶,实在慌得很。
我听下人来报过,赫连景前些天见过我的两个哥哥。
当年姐姐骂大哥哥,说他在拿我做文章。
这话我现下才明白。
一朝太子,婚娶乃国家大事,动辄牵连多方利益,绝不会是他说倾心于我这么简单。
若我姐姐不是白昭懿,若白昭懿不这么疼我,他赫连景未必会如今日这般看重我。
而我的父兄们,也只是想利用我,搭上未来的新帝罢了。
我理得清,所以只与他客气周旋。
「攸宁,这是当年我母后进宫时,皇祖母送她的凤钗。我特意讨来,今日送你。」
他将锦盒打开,放在我面前。
我一直不大明白,这些男子们,位高权重、见多识广,
为什么偏偏就这么轻视我和姐姐。觉得几句好听的话、几件漂亮的死物,就能让人掏心掏肺、非他不可。
姐姐现今生死未卜,我为保全将军府,不敢正面触太子的霉头,只得道了谢收下。
他送我出宫,绮霞漫过天际,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邀攸宁来宫中吃茶赏花,攸宁果然只在吃茶赏花,却不知我更想听攸宁说说话。」
他似乎很懂如何撩拨女子的心,俊朗的脸上,生了一对很好看的含情眼。
但他刚凑近了我一步,我就下意识退了三步。
我不得已张口:「太子殿下,攸宁不懂沙场之事,也无从探知。可家姐已三月未有音讯,攸宁实在担忧,殿下可有法子助助我姐姐?」
赫连景怔了怔,旋即应下,说会帮我在御前请命,看能否派兵增援姐姐。
我千恩万谢,招来梁铮打道回府。
他大概是明白的,想要我安生进他的东宫,非得我姐姐回来才行。
不论是活着回来,还是...还是只有一具尸体。
13
太子守信,当真奏请了援兵相助。
他私下里给我说,此番我姐姐是去平江南叛军的。
对方依据有利地形、人多势众,所以我姐姐才打得艰苦。
我听着听着,没忍住落了泪。
既然仗还在打,那就说明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
一直等到四月末,我终于收到了她的家信。
信中只有短短八个字:「凯旋归家,攸宁莫忧。」
我捧着那封信,双腿发软,直滑到了地上去。
梁铮来扶我,我掐住他的臂弯,哭得泣不成声。
「姐姐、姐姐要回家了,她还、还活着...」
梁铮亦红了眼眶,他吞咽了好几下,才镇定心弦宽慰我:「二小姐,现可安心了。」
我想起了曾经三哥讥笑我的话,我自嘲一笑道:「将士凯旋是喜事,我何必痛哭呢。」
「二小姐,哭吧,」梁铮单腿跪地,仿佛和我一样,此刻只有触到地面,才觉得有了实感,「总要有人心疼她。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韶光正好的姑娘...」
姐姐凯旋时,是晨光正好的六月天。
她这一战,一口气平了两个反王,是绝地反击后的大胜。
听闻此战功成,皇帝甚至等不及姐姐回来,便将嘉奖的圣旨先行--白昭懿,时年二十五岁,官拜正一品令仪大将军,并封卫国侯,位同皇亲国戚。
御笔亲题「肱骨柱石」立于府门前,凡来拜谒者,皆要赞一句:「白昭懿,当得上是千古第一奇女子。」
14
她进城的那天,我跑到城门口迎她。
我的将军,带领千军万马远远行来,她坐在高头大马上,朱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她高昂着脸,是观月国最明媚的女子。
人群簇拥,我又瘦小,伸出手扬帕子,瞬间便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正当我难过地要放下手时,一只炽热的掌心,倏地裹住了我的腕子。
顺着那身盔甲向上看,我看到了我日思夜想了无数遍的脸。
姐姐晒黑了,脸上有深深浅浅的疤痕,一看就受了很多伤。
我眼尖,一眼就看到她颈间也有一道暗疤。
吓得我另一只手立马摸了上去,眼泪霎时涌出眼眶:「姐姐、这、这伤一」
「还要多谢宁宁的长命锁,挡了要命的剑锋,让姐姐死里逃生。」
她笑着说生死,那双眼永远明亮如星。
风静静,她倏尔问我:「宁宁想不想骑大马?」是熟悉的温柔,一句话就让我泪雨涔涔。
我狠劲点头,她轻轻一捞,就将我抱坐在了身前。
她说我长高了,她说我更消瘦了。
她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喝药。
她紧紧环抱住我,问我:「宁宁,说点什么给姐姐听吧。听你哭,比打输了仗还让姐姐难受。」
我哭成泪人,实在止不住眼泪,「姐姐...」
「无论以后姐姐要去哪里,都带着宁宁一起去吧...求你了...」我清晰地听到,她哽咽了一声。
她也很想家吧,她也很想我吧。
她也很想倚在我怀里,好好睡一个不必为风吹草动就紧绷心弦的觉吧。
我在皇宫外等她,梁铮牵着马,始终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一旁的宫奴说,如此丰功,今晚姐姐大抵是会被圣上留下赐宴的,让我不如先回府去。
我执拗地摇摇头道:「姐姐说让我在这里等她,我就只在这里等她。」
我的话音还未落,便见一道金色的身影,从宫道那头大步流星地走来。
银甲换了金甲,这是历朝历代来,武将能得到的最高尊荣。
她跨马再次坐到我身后,笑声漾在我耳边:「快回家、快回家。姐姐要饿死了,宁宁饿不饿啊?」
我跟着笑,马蹄踏着月光,「有一点,但可以为了姐姐忍一忍。」
「呦,还为难上我们小主人啦?」
「还好还好,也不算很为难。」
还好、还好,我们又能同桌吃饭、共枕而眠了。
我们的小院子,终于又变回了一个家。
15
我发现赫连景有个优点:他做什么事儿,动作都很麻利。
比如当初要娶我,比如现今要退我的婚。
他满脸写着愧疚,演得比戏子还真:「景哥哥心里是有攸宁的。可我与父皇,是父子更是君臣,皇命难违....」
他赖到皇帝身上,就像我那几个一有事、就先找父亲告状的哥哥们。
「所以太子殿下势必要娶我姐姐?」
他是亲自登门来说此事的,仿佛他肯纡尊降贵,我就得立马体谅。
我看了眼窗外,牡丹正妖娆、杨柳正青青。
正是和姐姐一起吃茶听戏的好光景,可惜要浪费了。
赫连景转了转眼珠,回我:「其实我还有一个两全之策。」
他的算盘打得着实好:娶我姐姐做正宫太子妃,再娶我做个良娣。
我们姐妹,也就算是全折在他手里了。
我未给明确答复,敷衍着请他离开。
晚间饭后,我喝药时,与姐姐闲谈起此事。
药熬得太苦,我的五官皱巴在一起,姐姐会错意,以为我因此事伤心,忙将我揽进了怀里。
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宁宁,别为了一个臭男人哭,不值当。」
我起了坏心思,当真挤出几滴眼泪来,说:「姐姐风华绝代,太子殿下会如此设想,宁宁也明白的。伏低做小,也是宁宁的命了...」
急得姐姐要来当朝皇子们的画像,一边翻看一边咬牙切齿地道:「这太子该换人了。」
她帮我擦掉眼泪,翻到素有「贤王」之名的二皇子的一页,柔声问我:「这个太子不乖,咱们换个太子,好不好?」
我乖巧地窝在她怀里说:「那便姐姐做主吧。」
她把玩着手中的虎符,戏本子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瞬间便在我眼中有了真容。
她漫不经心地,手掌轻轻的一个翻转,尘世间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大变。
「赫连景不会真把东宫当他家了吧?」
她柔柔地抚着我的长发,「姐姐这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伏低做小。」
我的姐姐也做事麻利,所以赫连景来我这儿痴人说梦之后的第三天,东宫就易主了。
他倒也有脸,再次登门,质问我: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我还不知足。
「太子-哦不,景王殿下,」我徐徐吃茶,风轻云淡,「攸宁见过真正的好,也知道对一个人好,绝不是和殿下一样,全在嘴里。」
梁铮来传话说,姐姐今日校场赛马,请我前去观看。
于是我站起身,顺手还了那支凤钗,也对赫连景下了逐客令:「我是被我姐姐好好养大的,我知道怎么才算对一个人好。」
「我若是几句情话、几件死物就能骗了真心的女子,那也不配做白昭懿的妹妹了。」
长袖一拂,府兵替我送了客。
霎时一片清静,我最后的一丝烦扰也没了。
16
我与姐姐之后的日子,虽偶有坎坷,但总的来说是很顺遂喜乐的。
姐姐的几场硬仗打出了名声,等闲无人敢造次,姐姐也不主张侵略他人家国去拓宽疆土,所以河清海晏了许多年。
见我折腾女子书塾,她索性带着我大江南北地闯荡--她在校场练兵、整治兵防,我去昭宁书院亲自督导、因材施教。
我本有意撮合梁铮与姐姐,但梁铮似乎比我更明白姐姐的心志--他对我说:「白大将军,心怀天下、志在四方。她不需要再顾全一个小家,她的小家里,有二小姐已然足够了。」
西北沙走雪飘,年轻的副将此时也已官拜四品将军。
他留在了自己家乡所在的边城,守一方城池,守住她最初打拼下来的西境。
姐姐也对我的人生大事很是操心,但她从不催促我。
她永远都对我说:「男婚女嫁,重要,但也不那么重要。」
她希望我得遇良人,希望那个人能伴着我,让我活得更好。
我倚在她怀里撒娇:「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姐姐对宁宁更好?」
她假意推搡我,并不使劲,由着我将她抱得更紧。
人生短暂,我并没有什么着急的。
更没什么遗憾的。
而最让我欣慰的是,在伴着我逐渐长成可以倚靠的人后,那个如刀锋一样刚强的白昭懿,也会哭、会笑、会偶尔任性妄为了。
我从孩子长成了大人,而她从大人变回了小孩。
何尝不是双双圆满。江南的中秋,河清风暖。
我摘了粉荷满怀,全数扬在醉卧舟头、正高声放歌的白昭懿身上。
「姐姐,你瞧,这花与月,好看吗?」
「好看。此后年年岁岁,姐姐都陪着宁宁一起看。」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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