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
1950年11月26日——长津湖战役正式打响的前一天夜里，25日夜间“捉舌头”失手的27军79师、80师（详情前翻开国侦察英雄齐进虎），又朝柳潭里和新兴里方向派出了侦察队。
这一次，79师、80师的侦察队满载而归。
最先得手的80师侦察分队返回驻地后，急忙连夜突审“舌头”，而英文翻译是出国前自上海刚入伍的大学生，不懂军事术语，只从俘虏口中搞清了新兴里有1个营、内痔洞有1个连的情报，至于是陆战1师还是步兵7师却无法搞清。
与此同时，79师也从“舌头”口中搞清了敌情，柳潭里有陆战1师1个团的兵力。
彭德清（中）
当天深夜，27军军长彭德清在束仓召开作战会议，对27日晚间发起的攻击做出了部署：
79师235、236、237团，自由避幕里、西木里、赤水里方向攻击柳潭里；
80师238、239和240团附81师242团，自葛天里、丰流里北、丰流里和深甫里攻击新兴里与内洞峙；
81师241、243团分别控制越战湖西侧的小汉垡与广大里一线，保护80师左翼的安全；
预备队94师配属柳潭里方向，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攻击在夜里12点发起，各部队于夜里10点以前进入攻击位置。
彭德清一口气说完了战斗命令后，27军参谋长李元，接着详细介绍了军师团的代号：
27军代号47部队，79、80、81师的代号分别为279、280、281支队；
235、236、237、238、239、240、241、242、243团的代号，依次为535、536、537、538、539、540、541、542、543大队。（这些番号，至今鲜为人知。）
同时要求各部队，将部队的代号传达到每一名战士，以防涉密和被俘的可能性。
李元少将
为了达到战斗发起的突然性，军政委刘天浩用十分严厉的口气强调：
部队一律反穿棉衣，不准人员轻易走动，禁止使用烟火做饭；
战斗发起之前，军师团之间的联系一律用有线电话，无线电台和报话机全部静默；
战斗发起后，军师团之间的联系要用代号，团营之间用60信号筒联系，营连之间使用信号枪，连排之间用军号，排班之间用小喇叭，班里战士之间用哨音。
见军政委、参谋长已经交待完毕，彭德清又征求起入会人员的意见来。
眼前的师长、政委和参谋长一致认为，柳潭里不过敌人1个团，新兴里和内洞峙不过敌人1个营，有20军59师和81师主力分别割断敌人的外界联系，围歼柳潭里和新兴里、内洞峙的敌人不在话下。
会议刚刚结束，彭德清又接到了9兵团催80师师长张铚秀去26军任副军长的电话。
早在27军离开上海之前，宋时伦就考虑调张铚秀去26军任一直空缺的副军长。当时，彭德清上下几番工作才留住了张铚秀。24日，9兵团部又下了正式文件，调张铚秀去26军任副军长。
这时的彭德清，已经再也没有任何说辞，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张铚秀：“白天交接，天黑后去26军报道。”
见80师这边战斗刚刚开始组织，自己又得去26军上任，张铚秀十分纳闷：临阵换将，早不换晚不换，非要这时候换。
军参谋长李元一听急了：“我们共产党的部队不信神，但自古以来，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军政委刘浩天解析道：“26军已经到达了朝鲜厚昌一带，但一直没有副军长，换做我们27军，这个仗怎么打？”
一直没吱声的副军长詹大南提醒说：“80师是攻击新兴里和内洞峙敌人的主力部队，不能没有师长！”詹大南有所不知，此前彭德清和刘浩天早有研究，一旦张铚秀离任80师师长便由他兼任。
“你去兼任80师师长，直接指挥80师和81师攻击新兴里和内洞峙。”刘浩天不假思索地说。
“我服从命令。”一向果断的詹大南，立即出门找到军作战处长，一一地交代起自己手头的工作来。
27日中午,詹大南来到了聚齐各团团长、政委和参谋长的80师师指。等师参谋长刘春芳部署完了238、239、240团的具体战斗任务，人们将目光投向了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詹大南。
“詹副军长，您还有什么指示？”刘春芳问。
“各团占领哪个阵地，攻击什么方向，拿下什么要点，担负什么后续任务，达到什么目的，参谋长已经讲得一清二楚了。我就一个字，打！今晚12点准时发起战斗。”詹大南向来斩钉截铁、异常果断。
詹大南少将
见参会的人小声议论开来，詹大南大声问：“有话就讲，有屁就放，都嘀咕什么？”
“詹副军长，咱们这是跟谁打啊？”240团团长于春圃说：“是打李承晚，还是打那个杜鲁门啊？”
“就是嘛。敌人是姓他娘的李，还是姓他娘的杜嘛！”独眼的238团团长阎川野也大胆地说。
“实话告诉你们，敌人具体是哪一支部队，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敌人1个营，打的是陆战1师。”詹大南依旧铁青着脸：“但有一点，无论是打李承晚，还是打杜鲁门 ，我们都得打好！”
于春圃将计就计：“副军长，请面授机宜。”
詹大南脱口而出：“边侦察边打，边打边侦察，最后坚决打败敌人。”
身经百战的詹大南十分清楚，仅凭几名士兵俘虏还不足以了解陆战1师详细的敌情，于是会后找来80师239团2营教导员张桂棉和营长张宗海：“带上2营立即出发，速去新兴里东的1200高地。”
出国后，239团2营一直负责警卫27军前指和80师师指，见副军长亲自交待命令，张桂棉和张宗海急忙请示具体任务。
詹大南吩咐两人：既要参加239团的战斗，又要注意抓俘虏，进一步摸清敌人的详情
詹大南特地叮嘱张桂棉：“一旦抓到舌头后，马上突审，及时报告，电话将直接架到你2营。”
当时，团营之间一律用60信号筒联系，一个营能有一部电话，还是不得了的事情。
张桂棉和张宗海出门带领反穿棉衣的2营，利用雪地掩护徒步奔向了新兴里东的1200高地。
岂不知，这时的柳潭里和新兴里以及内洞峙方向的敌情，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这要从11月24日的夜里说起。
感恩节中的美军
11月24日这一天是美国人独创的古老节日——感恩节。这一天傍晚，陆战1师和美7师的官兵都拿到了一份餐单，虾仁色拉、火鸡、肉汤、甜土豆和肉馅饼以及橄榄和热咖啡。
而咸兴里第10军的伙食自然要丰盛得多，也更加热闹。
军长阿尔蒙德邀请了28位客人，丰盛的食品、各种葡萄酒、亚麻桌布和餐巾、精美的瓷器和银制餐具以及带有标牌的餐桌，一切好比华盛顿的豪华晚餐，以至于在担负警卫的陆战1团C连士兵眼里，这简直是荒诞不经。
阿尔蒙德举起酒杯说道:“目前, 压倒一切的好消息是巴尔师长的第7师17团，一路猛进抵达了鸭绿江边的惠山。陆战1师也将在27日发起攻击。”
受到夸奖的巴尔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趁阿尔蒙德转身与其他军官碰杯之际，悄声地对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说:“这种快速推进带有隐患,7师的补给从未超过1天的用量。”
第10军参谋长罗夫纳也端杯上前与史密斯牢*道：“27日发起攻击，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史密斯的作战处长鲍泽也忧心忡忡地说:“陆战7团与5团正在渐渐步入深渊。一旦中国军队突然切断我们的后路，那我们只能在冰雪地里葬身。”
此前，阿尔蒙德不顾史密斯的反对，强令北上长津湖的陆战1师兵分两路，陆战7团防御长津湖西北的柳潭里，陆战5团绕道长津湖以东防御新兴里和内痔洞。
这时，作为的史密斯最得力的助手——陆战1师副师长克雷格已经到了下碣隅里。
和普通士兵一样，克雷格唱完规定的几首爱国歌曲，听完随军牧师的祷告，随即开始大朵快颐丰盛的晚餐。
然而独自一人回到指挥帐篷，看着成V型的7团和5团分布图，克雷格越看越后怕：兵力分散的陆战1师，危机四伏！
克雷格急忙致电史密斯：7团和5团已经被完全分开，以至于在危机出现时他们不能互相支援，这将十分的危险，应将5团并入7团的攻击方向，刻不容缓。
史密斯看到参谋送来的自己十分赞成的电报，当即去找还在交杯换盏的阿尔蒙德。陆战1师的军史资料，记录了当天夜里史密斯与阿尔蒙德的对话。
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
几乎与每个人碰了杯的阿尔蒙德，看到史密斯后，举杯迎上前来：“陆战1师是一把美利坚之剑，你的陆战1师将一路北上，与西线的第8集团军钳击敌人，尽快结束朝鲜战争。”
史密斯礼节性地抿了一口葡萄酒：“尽快结束朝鲜战争，这是每个士兵的想法。可是，我们连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他们有多少人都搞不清，茫然进攻势必有很大的风险。”
“北朝鲜人已经被我们打败了，现在我们的对手是中国人，他们不过2个师的部队，一群农民工和洗衣匠而已。你陆战1师这把美利坚之剑，难道怕他们不成？”
“如果把远洋舰队比作是美利坚的一只钢铁长臂的话，那么陆战队就是这只长臂最前端的铁拳。作为一支两栖部队，陆战1师最好的进攻线路应该是沿朝鲜东海岸向北推进，这样，既可以取得军舰远程炮火的掩护，又可诱使对手在沿海地带决战。如果这样的话，陆战1师将不畏惧任何对手。”
“陆战1师不是一支私人武装,它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它属于美国。史密斯师长，我想，这你是明白的。”
“那么，我和陆战1师只有听命。但我不得不说，全副机械化装备的陆战1师,在群山峻岭、道路弯曲，有的地方仅有羊肠小道，有的地方甚至无路可走的长津湖地区运动，这将是一次艰难的、前途未卜的进攻。”
“即便如此，陆战1师也得执行北上的命令。”
“那时当然。”史密斯话锋一转：“但是，陆战7团和5团必须合兵一处，长津湖东岸的5团应立即北上柳潭里。然后，一起向武坪里进攻。”
“可是这样以来， 长津湖东岸就没有联合国军的一兵一卒了？”
“要想进攻武坪里，陆战7团和5团必须合兵柳潭里。1团除了留守古土里和真兴里的的1营、2营外，3营将前往接替下碣隅里防务，以便7团2营北上柳潭里加入攻击行列。所以，陆战5团原来防守的长津湖东岸，只能交给您和陆军！”
见史密斯的态度如此强硬，阿尔蒙德犹豫了一会儿，只好接受了史密斯的意见：陆战5团加入陆战7团攻击方向，命令美7师师长巴尔组建一支特遣队，急赴新兴里和内痔洞。
克雷格的警觉和史密斯的强硬，第一次将陆战1师自灭顶之灾中拉了回来。
当夜，美7师第31团团团长麦克莱恩指挥部队，冒雪朝新兴里和内痔洞开始了急行军。
长津湖地图
到了27日傍晚，柳潭里方向，除了26日到达的32团1营，美7师特遣队——32团1营、31团3营和炮兵57营，以及31团团部连、坦克连、重迫击炮连、医疗连、支援连和13工兵营C连1排，先后到达了新兴里和内洞峙一线，兵力超过了一个加强团的规模。
与此同时，陆战5团的3个营进入了柳潭里，再加上原有的陆战7团1营、3营以及陆战1师炮兵11团的2个营，兵力也超过了了2个团。
而这时的下碣隅里，战斗部队虽然只有陆战1团3营的H连、I连，但包括工兵、运输、通信等部队的兵力，也达到了4000多人。
这一切，不用说9兵团和27军、20军的军师首长，就是即将指挥发起攻击的团营长们也不知情。
血战长津湖，只能像27军副军长詹大南说的那样：“边侦察边打，边打边侦察，最后坚决打败敌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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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歌未央：抗战流亡史学者，文史作家，志愿军烈士后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