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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少时的日子仿佛永远都是快乐的,就像那时候,明政殿上的天空,缀着那样大朵大朵的白云,记忆里的那些日子,总是阳光明媚得不像样。
那时候我喜欢穿灯笼锦的红裙,爱戴东海珍珠制的首饰,明政殿是众人眼里森严的宫殿,于我而言,却只是从小到大嬉戏游玩的场所。
父皇曾经告诉过我,我是他的小公主,是这个帝国除了母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我可以得到这世界上任何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确实曾得到那些很多人一辈子都企及不了的东西。
我虽然是女子,但我能习武骑马,能带兵打仗,本来不合规矩的事情,可父皇的偏疼,让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情改了规矩。
因为,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啊。
可是偏偏,我得不到那个人。
秦凛。
见到秦凛的那日,是春天里那样好的阳光,他穿了一身大红的状元及第服,站在阳光下,笑着回头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秦凛年少时候唇红齿白,笑起来就是太好看了。
文武双科状元,多么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时候。
我告诉父皇,我要嫁给秦凛的时候,我深知父皇是怎样的日夜不安,他劝过我无数次,让母后也劝过我无数次,父皇说,“秦凛早有婚约,心中已有他人,况且他主意太大,个性要强,你若是嫁给他,日后必定不会幸福。”
可我不管,庆朝的小公主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子,我怎么能够得不到他呢?
父皇懂得如何去逼迫秦凛,最终他退掉了与未婚妻的婚事,点了头。
大婚的那天,我看着镜子中端庄艳丽的女子,心里头是十分欢喜的,我对自己说,小珉啊,这是你自己争来的婚事,你要好好地对他啊。
母后亲自将大红的盖头盖在我的头上,周边的祝贺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我在那一片嘈杂里,听见父皇一声悠悠的叹息,但愿你不会后悔。
我那时无所畏惧,大步地踏了出去,那天的阳光极好,泼天盖地一般的金色,我赵珉的选择,怎么会错呢?
2
婚后一年的生活很平静,秦凛对我很好,和我想象中的体贴温柔一样。
只是,他眼里仿佛总有些什么死掉了一般。
他娶了我,父皇加封了绥宁侯,赏了宅子银子,连他去世多年的母亲都得了诰命,这样泼天的富贵够他享用几辈子了。
我以为他是开心的,毕竟,他苦读圣贤书十余年,为的不就是加官进爵,庇佑族人吗?
娶了我,他跨越的可是几代人的差距。
可是那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府,我从来没见过秦凛醉成那个样子,也没听旁人说过他有醉酒的习惯。
我吓了一跳要去扶他,他却一把甩开了我的手,摇摇晃晃地去书房抽出了他的剑。
他疯了一般大喊大叫,拿着酒,一边舞剑,一边喝酒。
他走的摇摇晃晃,双眼酔得迷蒙不清,身法矫健飘逸,行走在花间月下,自成一派才气潇洒。
他醉眼朦胧,白衣胜雪,在月下舞着一柄银剑,他剑舞得毫无章法又密不透风,让人没有办法近他的身。
他猛地掷出了那把剑,剑光冷寒,直直地冲着我来。
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剑拂过我的肩膀,削断了我耳旁的一缕发丝,直插在我背后那棵西府海棠上。
劲力极大,海棠树砰地响了一声,艳红的花瓣纷纷而下,月夜的风吹拂起来,美得极温柔。
他在那样漫天花雨中朝着我走过来,我觉得他醉了,又觉得他是醒着的。
他很用力地将我肩膀抓住,他的眼睛猩红,死死的盯着我。
他从来没那么认真专注的看过我,他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可我居然觉得,那次他看我的眼神才是这一年婚姻以来,他第一次真实的看着我。
他死死的攥着的我肩膀,他问我,“你看我的剑法好吗?”
我忍着痛笑着对他说,“极好。”
他仰天大笑,笑完了低下头,松开了我的肩膀,仿佛什么被抽走了一般,扶着他的酒坛子,瘫坐在地上。
他哭了,他说,“我六岁拜上少林,打败了一千多个对手,也算是筋骨绝佳,恩师才勉强点头录我入少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少林所有的剑法我都烂熟于心,做梦我都可以背出来!”
“下了少林,我开始学经书,习策论,老师道我在策论上的天赋不是那么高,我就一遍一遍的写,一遍一遍的读,一遍一遍的看那些我头皮发麻的圣人言论。
因为我要建设大庆,我要给像我这样的寒门学子*出一条路来!我要出将入相,让百姓过得安稳,吃得饱饭,不用颠沛流离,过快快乐乐的日子。”
“为了让我安心参加这次科举,她典当了她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给我准备了一大笔打点的钱,让我考试的路上不用为钱发愁。
她那么相信我,她说她知道我一定会回去娶她的,届时,我一定会赔她百倍的嫁妆的。
到最后啊,我赢了,我终于赢了!
我还是双科状元,所有人都说我前途似锦啊。”
他抬起头来,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双颊都在颤抖,“可是你!你,居然看中了我,呵。大庆朝最尊贵的安国公主居然看中了我!
我所有的一切全都死在了你父皇给的那一张赐婚的圣旨上!
那张你以死相逼求来的圣旨上!驸马不能做官啊!不能做官啊!”
他一把将酒坛掼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坛子摔得粉碎。
“我剑法再精妙又如何,我的剑,不是刺进敌人的身体里,而是在这华丽的宫殿上为公主殿下您,表演,呵。”
他踉踉跄跄地又站了起来,重新开了一坛酒,灌下一大口,眼神不知道看在哪里,他是声音很轻,却是控制不住的嘲讽,
“诗文是学来为公主您题匾额的,书画是学来为公主您画扇面的,终其一生,我再如何满腹诗书、才华横溢,都只是公主殿下您的,玩物罢了。”
我木木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执意要嫁的男人。
原来我带给他的一切,他其实都并不想要。衡芜气得听不下去,站出来指着秦凛,“大胆!公主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我让衡芜退下,让所有人退下,并且警告了他们这件事必须死死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能再提起。
秦凛趴在地上,我轻轻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地上凉,回房间睡吧。”
秦凛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水亮亮的,他笑了,他说,“公主,我喝多了,公主恕罪,您带给我的东西,是我这辈子都享用不尽的啊,苍生黎民,又关我什么事呢。”
“和我成亲,做我的驸马,当真让你就那么不开心吗?”我含着眼泪问他。
他抬起手,轻轻柔柔地给我抹干净眼泪,“公主,我很开心啊,很开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娶了公主你,我得到了多少人几辈子才能得到的东西啊,一步登天的,成了最年轻的一品侯爷,再也不用向任何我不愿的人低头,我的母亲都得了诰命,多好啊,我读这圣贤书,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他跪坐起来,“多谢公主用荣华富贵让我知道,为了天家富贵,秦凛可以做到哪一步。深爱的姑娘,男儿的尊严,少年的理想统统都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您让我知道,秦凛,是多么自私、多么贪图富贵,多么卑劣的一个人。”
他深深的叩头下去,“臣,谢主隆恩。”
说完,他便醉晕了过去,我吩咐人将他抬回了房里,唤来他的贴身随从,询问他今日到底怎么了。
随从支吾了许久,总算是告诉了我,驸马今日听闻同科进士在樊楼诗酒会友,便兴冲冲地去了,到了那里却被人挡住了,只道众人身份低微,不配与驸马爷同桌共饮,将他挡在了门外。
那夜我百感交集,第二天就进宫求了父皇降低我的品级,我愿意只当个郡主,哪怕以后要向那些我看不上的兄弟姐妹行礼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成全他。
3
边疆战事吃紧,我便求了父皇,册他征西大将军,派他出征。
所有人都质疑他,一个从未带兵打过仗的人,如何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我亲上金銮殿,跪在大殿中央,指天发誓,为他保证。
他出征的场面盛大,有言官当场就看不惯了,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盛妆上前,亲自为他戴上头盔,站在阵前朗声说,“我安国公主的夫君,再如何盛大,他也是担得起的。”
他握着我的手,笑得浅淡温柔,“多谢公主。”
我不在乎他是怎么想我的,我只要他如愿,只要他开心,他开心,我便开心。
我信他一定会得胜归来,我知道他有这个实力。
但前线传回来的消息竟是他被困峡谷,生死不明。
我骑着父皇十六岁生日那年赠给我的千里马,星夜兼程,在路上布置好了一切,带着羽卫*进了敌营,千军之中斩敌首级。
后来人问我怕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若是慢了些,他会死的。
他会被困死的。他怎么能死呢?
将他从困局中解救出来,我看见他重伤昏迷,清俊的脸上满是血污,一身狼狈的被人背出来。
我震怒,当即开始追查这次的事情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我查到了,很容易就查到了。
可是我发现,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知道军营里有内奸,一直在向敌军传递消息,他竟放纵这件事发酵,直到他自己被困死在这里。
他是想死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他重伤高烧昏迷了二十三天,我守在他身边,听见他梦中呓语了十九次,叫的名字都是同一个,阿景。
阿景,阿景。他的心上人,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他只有唯一一次提到了我。他说,“阿景,等我退了公主的婚,就回来娶你。”
我夜里哭的时候,心里想着,好歹提到了一次啊,至少说明,我在他脑海里也是抹不去的了。
他醒的那天,我对他说,“你走吧,我会对外说,你重伤昏迷,仍旧未醒,你去找你的阿景吧,我等你三个月,若是你不回来,我便对外说,你重伤不愈,已经身死了。”
他深深的看着我,眼里惊慌不定,最终化、成了一句,“多谢公主成全。”
我看着窗外那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笑了起来,“秦凛,你我成婚一年多,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眼眶里的眼泪是真的忍不住的掉下来,“秦凛,你给我记住,我叫赵珉,赵珉,这世上唯一一个赵珉,你哪怕是恨我,你也必须记住我。”
秦凛不语,只点了点头。
4
他走了之后,我披上战甲,代替他重振战旗,*到双眼血红。
打退了叛军,赢了一次又一次。
因父皇的坐镇,朝中无人敢有异议,我便放开手脚,一举收复失地,甚至打过了边界线,多捡了几座城池入手。
所有人都夸安国公主英勇无比,不输世上任何的男儿。
他们哪知道,我曾经彻彻底底地输过一次。
有时候打完了,手下人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也跟着去走走。
染了鲜血的土地猩红猩红的,秋天碧空如洗,边塞的秋天来的早,树木早早的黄了,风一吹,胡杨林金黄的小叶子便飞舞了起来。
在这样的某些点,甚至是班师回朝之后的某些点。可能是更深夜漏的公主府里,可能是金銮殿上论功行赏的时候,可能是走在初雪里的梅园。
我都会想起秦凛。
想起他状元及第时的意气风发,想起他大醉之后在后花园里发疯,想起他在消失在重重山后,马蹄很长很长。
我觉得我那些时候应该哭的,应该大哭一场,可是眼眶里,一滴眼泪都没有,一滴都没有。
我也从来没向任何人吐露过,我有多想他。我说等他三个月,还是忍不住的多等了他两个月,我总是在想着,他万一迟了呢,他万一在路上有事情耽误了呢?
父皇派人来问,我总说他在养伤,不宜见外客。
京城的冬季肃*得很,粉尘一样的雪日日夜夜的落,一丝的绿色也不见,我是最不喜冬日的,太寂寥,府里的一切都被冰封了,连我最喜欢的太液池子也被冰冻的死死的。
那日我坐在湖心亭子的红木围栏上,轻软的绣花鞋子有一嗒没一嗒地敲着硬邦邦的冰面,冰下的蠢鱼一个一个地想越出来一样,都浮在冰层下吹着小洞。
我看着只觉得好笑,“再这般不知好歹,本宫就吩咐管家砸了冰面捞你们起来一锅炖了。”
“公主好生嘴硬,明明最喜欢这几条鱼,偏要炖了了事。”
背后传来调笑声音。细腻温和,是江南男子的声音。
我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回过头去。
那人笑颜清浅,披着白斗篷,丰神如玉,乌黑的发丝上还有一路奔波而来沾上的雪点。
那以后,我喜欢上了冬天。
5
不管他是为什么回来的,他回来了就好。
只要他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同他计较。
余生我只想同他琴瑟和鸣,夫妻一体。生同衾,死同穴。
我看着他的眼底一天天的有了我的身影,那段日子真是快活了。
他陪我去山寺看晚开的桃花,哪怕我骑术绝佳,我也喜欢同他乘一匹马,因为倚在他怀里,是那般的熨帖和舒心。
月夜之下,他陪我饮酒、舞剑;他替我描眉、梳鬓,替我选一支最娇艳的海棠步摇簪在发边;
他再也没有叫过我公主,他开始一声声地唤着“珉珉”。
在那些迷离疯狂的夜晚,一声一声沉醉地叫着,“珉珉”。
不多时候,我*了。
看着他惊喜的表情巨大的幸福包裹了我,让我真的以为,他是放下了,他爱上我了,他愿意同我一道生活剩下的日子了。
直到,他还是忍不住,在我生产的那天,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去偷了父皇死后留给我的那一张空白圣旨。
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去翻我的妆奁,泪流满面。
我不是不知道,他青梅竹马的情人阿景因为没了嫁妆,便被许去了三品侍郎家中做填房。
他回去的终究是晚了一步,昔日情人已为他人妇。
但我也曾说过,只要他回来,我一切都不计较。
衡芜曾经提醒过我,阿景生活得并不幸福,也曾私下与秦凛见面,同秦凛哭诉,秦凛回来,多半是想方设法地想助他的阿景脱困。
还有什么,比安国长公主那一卷空白的圣旨更管用的吗?
秦凛找到了转过身来,却见我看着他,他一下子吓得跌坐在地上,手还死死攥着那张圣旨。
眼泪流着流着我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父皇曾告诫我,嫁给他之后,莫要后悔,我那般信誓旦旦地说我绝不会后悔,说什么都不会后悔。
但我现在真的悔了。
他月夜大骂我的时候,我没有后悔;他一心求死的时候我没有后悔;他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别人的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后悔,但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曾经他那么看重的男儿尊严,会因为我囚禁他一生自由而月夜大醉,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因为他心底深爱的人,那一切的看重,全都溃不成军。
可以安心地回来陪着我这个骄横的公主,同我恩爱,同我幸福,给我制造一切美好的幻象。
还有什么,比我所得到的爱是源自于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更讽刺的。
他从始至终,也没爱过我。
猜测如此,证实了更难受。
我手持剑,插入了他的心口。
但终究没能下得了死手,偏离了心脏两分。
皇兄知道了这一切,龙颜大怒,他同父皇一样,自小就娇惯我,怎么看的我受这样的气。
他告诉秦凛,用一生作为交换,他便下旨让阿景和离。
驸马是俊美状元郎,公主嫁他1年生完孩子,却求来和离圣旨
否则的话,他们两人就去地狱做亡命鸳鸯吧。
我终究劝阻了皇兄。“皇兄举手之劳罢了,何必那么为难他。”
皇兄看着我,心疼之色溢于言表,“你是天家最尊贵的长公主,山珍海味只嫌不够精细,高床软枕只嫌不够舒适,他秦凛什么德行,这么欺骗你。说什么,这件事情都不能轻饶了。”
“罢了,皇兄,如果这世上,我们俩只能有一人得偿所愿,我还是希望,是他吧。”
秦凛走的时候,坚持要见我一面,见了我却又沉默。
我坐着,抱着我们的孩子,轻巧地逗着,“走吧。以后你同我没有关系,同这个孩子,也再没有关系。”
秦凛跪下,深深叩首。
年少时,我也曾奢望,与他夫妻同心,相携一生。但终究,隔着的只能是这巍巍皇权。
一生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终究我没能得到我所爱的人。
最尊贵的公主身份也好,包容一切的真心也罢。
可能,不爱就是不爱。(原标题:《安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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