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劫(武侠小说)

火劫(武侠小说)

首页角色扮演剑仙诛魔更新时间:2024-05-11

一、善者不来

  天还没亮,长安城一条寂静的长街上只有古意茶馆门前闪耀着两盏昏黄的灯火,照亮了清冷的街道。

  茶馆里面,除了一些桌椅器物外,就只有两个店小二在店里忙来忙去,准备新一天的开张。

  在茶馆门口的灯火映照下,一道高瘦的身影,自长街尽头处踱来,脚步不急不缓,拉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那是一个身穿浅青色长袍,头戴一方文士巾,相貌儒雅的中年文士。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察看四周,连耳朵也在微微耸动,冷淡的眼神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中年文士不一会来到古意茶馆的门口处,扯了扯喉咙,轻轻地干咳了一声。

  茶馆里的两个店伙计听到干咳声,忙放下手头的活,转过头,齐声道:“老板,早。”

  中年文士正是这间茶馆的老板,姓崔名浩字舞墨。作为一个商人的他既有商贾的精干,也有在七分忧愁的掩映下那三分浓郁的书卷气,像一册无人问津的枯黄的古籍。他年纪已经不小,但看上去并不显老,只是在独处时总让人觉得那眼里眉间有一种郁结难舒的落寞,令人观之不胜唏嘘。

  在平时来往茶客和街坊邻居的一声声崔老板的称呼下,他并没有忘记崔老板的身份以及这间茶馆都不过是一种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是隶属东厂厂公刘瑾的*手组织“风水”的刑堂长老,“神断”崔判。

  这间茶馆是自己经营的多处酒肆茶楼之一,也是“风水”安插在民间的其中一个据点,作为“风水”*手落脚休憩、接收情报、交接工作的场所。

  崔判看到两个店伙计,忧愁的脸上有了些笑容,道:“阿勤、阿奋,早。”

  长安古意茶馆乃“风水”组织除了京师总舵之外的联络中枢。崔判身为长老,掌管全国各地的风水*手的联络,因此将联络中枢设于长安,方便自己掌握。

  崔判的身份十分隐秘,长安的民众只知道这个叫崔浩的不第秀才在长安城开了十几年的茶馆,却不知这个儒雅的小老头乃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手。

  此时天色微亮,崔判正想让阿勤去擦拭桌椅,阿奋去提桶水洒扫一下地面,忽然寂静的长街传来了两个脚步声,正朝着茶馆的方向而来。

  脚步声一轻一重,重的脚步落足沉实,每一脚踩下都如同落地生根一般,显然外家功夫炉火纯青。轻的脚步声抬足轻盈,落足如蜻蜓点水,却又透出一股韧力,这两人中只有他的脚步声才发出回音。

  崔判听到这一轻一重的两个脚步声后,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望去,只见一人身材魁梧壮硕,相貌粗豪,比常人高出两个头,虬结的肌肉几乎要将其单薄的衣衫撑裂,头发、眉毛、胡子都如针般根根向上翘起,像要把这浩广穹苍扎破。另外一人身材枯瘦,穿着一袭干净的白色长袍,肿大的眼袋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恹恹欲睡,唯有两道炯炯目光,让他看起来有些生气。这身材迥异,站在一起让人觉得不协调的两人,只有一个共同点:老。

  两人都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脸上爬满了皱纹,但举手投足间,一种一流一高手的沉雄气度逼人而来。

  崔判不等二人走近,抢步上前作揖道:“二爷、三爷,晚辈这厢有礼了。”只听那魁梧老者道:“好,早。”声音轰轰如滚雷,震得崔判双耳一阵嗡嗡作响。

  没等崔判接话,那枯瘦老者道:“名不虚传啊,崔判。只怕凭刚才的脚步声,你就猜出我兄弟二人的身份了。”崔判听完,心下一惊。自己适才凝神聚气,以独门心法“捕风捉影”,通过脚步声探听这两人的实力底蕴,本以为做得不着痕迹,但没想到居然被看穿,看来这“三把火”中的火柴确实不简单。

  这枯瘦老者与魁梧老者正是岭南火家当世“三把火”中的老二火柴与老三火牛。

  岭南火家本是武林名门,根源深久。百年前,剑魔横行江湖,不断残*武林黑白二道高手。岭南火家的数十名高手一夜间被剑魔屠*殆尽,其余支系子弟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方。后来九宫山一役,剑魔被“神武家族”五大老打败,武林才重归安宁。此后数十年,武林慢慢恢复元气,又有一大批门派教会崭露头角,而那些被剑魔消灭的家族、帮派、教会便被世人慢慢遗忘。但在四十余年前,流落江湖的火家支系后代中出现了三个奇才,二十来岁便练成火家绝门武艺。三人艺成后联手闯荡江湖,花了数十年时间,重振了火家声威。这三人便是“龙头”火龙、“五十六棍”火柴、“一夫当关”火牛三兄弟。

  “三把火”乃岭南火家世代相传的掌权体系,由当代火家的三名德高望重、武艺高强的长辈高人担任。火龙三兄弟重振火家后,便自然地担任了“三把火”,为岭南火家这艘大船在江湖中各种大风大浪里头保驾护航。

  崔判听火柴口气,似乎对自己刚才发功探听有些不满,当下身子一躬,恭敬地说道:“二爷神目如电,晚辈远远不及,适才冒犯,还望莫要见怪。”火牛见崔判一见面,便摆出这么恭谦的姿态,觉得有些不自然,当下双手交叉,斜着眼冷冷地打量崔判。火柴却是一脸平静,轻轻地“哼”了一声。

  崔判道:“小店今日刚开张,难得二爷三爷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不如入内品茗,让在下…….”

  火牛不耐烦崔判的喋喋不休,打断道:“啰嗦,今日我和二哥来这,只为一件事。”

  崔判也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何况身居“风水”的刑堂长老一职,黑白二道都对其颇为忌惮。如今火火牛粗鲁地打断他的说话,这让崔判顿觉脸上无光。但崔判涵养功夫极好,当下也不发作,恭敬地道:“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火柴干笑了几声,道:“也没多少事,就是替刘公公他老人家问你一句话。”

  崔判心中狐疑,道:“公公有什么指示给在下吗?为何要劳烦两位亲自来此?”

  火柴和火牛都笑了,笑声在崔判听来有些怪异。

  “我兄弟俩是主动请缨的,来为公公排忧解烦。”火柴一边低声笑着,一边向崔判说道。

  “公公他老人家有何烦恼?”崔判试探性地问道。

  刘瑾在两个月前,和人称“武圣”的赵怀民决斗,如今正在天山疗伤。他的烦恼难道和赵怀民有关?

   火柴似乎看穿了崔判的思想,道:“公公的烦恼其实和一群人有关。一群他培养起来的,为他*人的人。”

   “*手?”崔判瞳孔收缩,像针似的盯着火柴。

   “不错,正是你们这批风水*手。你们背叛了公公。”

二、来者不善

  崔判的脸色依旧平静,无论多大的事,他都能表现得很平静,道:“这当中定有误会。”

  看着崔判平静的脸色,火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但他却没有再笑:“误会?不会有误会的。”

  “我追随公公已久,多年来尽忠职守。我为何要背叛?”崔判辩解道。

  “你背叛,是因为公公权势太大,树大招风。你担心这棵大树一倒,你也会遭殃,再难翻身。所以你和朝中那些官员勾结,阴谋颠覆公公。我说的对不对?”火柴声音不大,但每一字都说得很有力。

  “我崔判是风水的刑堂长老,我执行堂中法令,从来都是讲证据的。”

  “你要证据?那简单,证据就是两个字。”

  “请说?”

  “诛魔。”

  崔判再也冷静不下去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额头爆出了青筋,盯着火柴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隐隐带着*气。

  火牛道:“公公绰号‘小剑魔’,所以你们制定的诛*公公的计划就叫做‘诛魔’,我说的不错吧。”

  崔判叹了口气,他知道已瞒不下去了,因为诛魔这个行动的代号就是他起的,他就是诛魔行动的策划人之一。

  “所以你们是来*我的。”崔判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不。我说了,我是来替公公问你话的。”

  “既然我已败露,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刘瑾从来心狠手辣,崔判十分清楚。

  “公公想知道你们的详细计划,朝中都有哪些大人参与了,风水当中又有多少人倒戈,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死。如果你想死,那我兄弟俩就送你上西天。如果你不想,那就继续为公公效劳,只要你提供所有你知道的情报。”火柴的语气忽然一变,变得像猫在戏耍老鼠,“但是你一定不想死,因为你还有儿子,而且他还很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人,是需要一位父亲的。”

  “我不想死。”崔判的回答很直接。

  火柴又笑了,火牛也跟着笑。

  “我就知道崔判是个聪明人。”火柴的笑声充满得意。

  “但我不会继续为刘瑾效劳。”

  火柴和火牛止住了笑声,火牛搔了搔头,道:“原来你不聪明。”

  “不愿为公公效劳,那就得死。”火柴冰冷地说道。

  “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如你所说,我的孩子还小,他还需要我这位父亲。”崔判坚定地说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但是公公他让我留下你的嘴,他还要让你为他去卧底,将那些阴谋对付他的人一网打尽。”火柴顿一顿,道:“如果你答应,事后你就是风水的统领。”

  崔判朗声道:“承蒙错爱,在下无福消受。”

  火柴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今天便要你血染长安。”

  火柴刚说完,身上衣袍微微鼓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兵器,细如柴枝,却长近六尺,颜色黝黑暗沉。火牛浑身肤色逐渐变成红色,胸膛、手臂、脖颈、脸颊、额头皆爆出青筋,肌肉膨胀,双目赤红,如欲择人而噬。

  崔判暗自提升功力,留神眼前两名实力不下于自己的高手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势。

  阿勤、阿奋看到仨人一言不合正要动手,忙冲到门口,为崔判助阵。

  崔判头也不回地说道:“勤、奋,退回去,不准出来。”

  阿勤、阿奋不敢违逆崔判的话,闻言皆退入茶馆内,戒备地看着火柴和火牛。

  火柴不理会阿勤和阿奋,自顾自说道:“崔判,你应该知道,就算你赢得了老三,也走不过老夫棍下五十六招。”

  崔判道:“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不过我看得出来,公公还是很想留下我这条命的,所以二位也不太敢下狠手。”

  火柴冷笑道:“公公是很想留下你的命,因为以你的精明,你对谋反的事定然知道很多,你一定是核心人员。”

  火牛笑得很大声:“所以还是得着落在你身上。”

  崔判问道:“我做事一向谨慎,为何你们会知晓?我自问并无差错。”

  火柴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因为你很快就是个死人。”

  火牛是个急性子,大喝一声,双拳蓄满火劲,向崔判迎面打至。

  崔判不慌不忙,双手往外一分,左手一把折扇迎风打开,上绘一山一水,轻灵别致。右手一柄烂银判官笔像一尾银龙,向前一点。

  火牛只觉拳劲一窒。崔判折扇一拂,借势向后退开。

  崔判身形刚退,忽觉眼前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接着一柄漆黑油亮的细长棍子携千钧之力向着自己的头顶砸下,正是罗汉棍法中一式“当头棒喝”。

  这一棍蓄势而发,崔判已无法再退,左手折扇一收,和右手判官笔交叉着同时一架,硬抗火柴这夺命一棍。

  “当”的一声,两人同时退开。

  崔判只觉胸口一阵窒闷,忙运起“一世风流”心法,丹田一股内力如清流溢出,转眼间运行一小周天,胸口烦恶尽去。

  火柴招式虽尽,但棍势不绝,手腕一抖,棍端舞出一个棍花,虚虚实实,向崔判罩去。

  崔判见火柴先使少林派的罗汉棍法,又使出黄山派的花棍来,心中惊道:“这招‘雾里看花’就是‘黄山之花’苏豪使来也不过如此,看来江湖传言火柴精通五十六种棍法并非虚传。”崔判虽讶于火柴棍法既博且精,但双手始终没有闲着,只见折扇轻扫,若花间扑蝶,轻不着力,却是以虚御虚,破去火柴这手花棍。

  崔判这才向后跃开,右手判官笔护在前胸,左手折扇虚掩后背,在街心凝立不动。火柴与火牛则一前一后,对崔判成合围之势。

  火牛讶道:“你手中那把扇子,莫不是‘初相见’。”

  火柴道:“不,老三,崔判是司马家弃徒,就算司马天香有多么宠爱他,也不可能把司马家的掌门人信物,‘黑白二扇’中的白扇‘初相见’给他。不过那把判官笔确是货真价实的‘小白龙’。崔家湮灭多年,没想到今日其镇门神兵又重现江湖。”

  火牛道:“哦,原来是赝品,但也不差啊,居然能硬抗你一棍。”火柴道:“是啊。崔判,你对司马家真是情深意重啊,就算因偷学‘一世风流’心法被司马家革出门墙,也还打造了这么一把高仿的‘初相见’,不知司马天香知道了,又作何感想。”

  听到火柴和火牛提到司马家及司马天香,崔判脸上添上一抹哀愁,道:“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火柴却紧盯着崔判,续道:“听说你在西湖‘风流庄’三年,就尽得司马家‘风流扇’真髓。可惜一个贪字,断送了你在司马家的前途。司马天香偏私,没有废去你的武功,让你有机会将‘一世风流’心法与‘风流扇法’练至形神合一。但就算如此,你后来在江湖上也不好过。你年轻时文武全才、天资过人,性格亦因此变得狂妄自大,武功有成后更是把黑白二道的强人给得罪了不少。后来流落江湖,虽当过刑部捕快,又当过教书先生,但都因早年狂妄之故无法长久。最后无可奈何,才加入‘风水’,以求庇护,然否?”

  崔判此刻心中已是五味杂陈,火柴所说皆是自己心中最不愿提及的事,但崔判依旧古井不波地道:“二爷,你我都是江湖里几度浮沉的人,这种激将的话,又有什么作用呢?”

  火柴不断进逼,声音越说越大,道:“怎会没用,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振兴‘神断’崔家,因此才千方百计找寻‘小白龙’及崔家独门的‘断愁’判官笔法。你身在‘风水’,已为武林唾弃,因此在江湖上行走,从来不用崔家名号。你也不愿借督主之助,以振兴崔家,因为你知道那样做并不会得到白道的承认,反而会适得其反。唉,岁月蹉跎,你年近五十,名堂虽响,却是恶名昭彰,振兴崔家,怕是无望了。”

  崔判神情黯然,道:“多谢二爷关心,此乃崔判私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火柴一笑,续道:“其实你只要答应合作,督主和老夫我定会助你重建崔家。到时只要你喜欢,你自己组建一个‘神武家族’联盟,自任为联盟的话事人,又有何不可呢?老夫可以向你保证我‘岭南火家’第一个和你‘长安崔氏’结盟,永不背离。”

  崔判听火柴所说,也确是心动,但他何等聪明,岂会不知这是火柴一石二鸟之计。这番拉拢之词提及自己半生的无奈酸楚,若不能说服自己,也足以对自己的心理造成影响,削弱自身的实力与胜算。

  崔判在火柴说话时一直潜运“一世风流”心法,压制心湖因火柴一番话所引起的波澜,当下平静地道:“二爷不必多说,崔判早有打算。何况‘一入风水,往事休提’,在下早就不在乎那些事了。”火柴左边眉毛一挑,道:“你若是不在意,就不会做这么多了。你武功身兼司马家、崔家两家之所长,确实了得,但我一番话说得你心乱神散,看你如何发挥‘风流扇’心无所碍、任意逍遥及‘断愁’判官笔法当断则断、一丝不苟的精髓。”

  本来火柴不说还没什么,但他一语道破,崔判的气势登时就弱了下去,被火柴盖过。再看火柴时,崔判发现火柴似乎老了一分、弱了一分又倦了一分,而其手中长棍却黑了一分、亮了一分、粗了一分。

  莫非这柄长棍会吸人精气、壮己躯干?

  就在崔判诧异时,火牛已迫不及待地发动了他的攻势。

  拳掌脚指爪、肘膝头腰胯。火牛全身都是武器,每一道攻势都带着“离火元气”大圆满功力。崔判一边凝定心神,手中折扇一边不住地扫、扇、拂、拍、引,卸开火牛大部分攻势,判官笔在火牛的狂攻猛打中寻隙而入,但火牛一身钢筋铁骨配合深厚功力,崔判的判官笔尽皆无功而返。

  剧斗中,火牛一声大喝,双拳高举,向崔判当头砸下。崔判弯下身子,折扇覆于背部。火牛拳锋甫及扇面,便发现自己发出的偌大拳力被卸去七成,余下三成被崔判借力打力,身形一转,绕到火牛背后,“风流扇”一式“逝水东流”横切火牛腰肋。

  火牛猛吸一口气,运聚一身“离火元气”,腰肋处赤色大涨。

  崔判只觉红光一闪,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左手手太阴肺经被一道炙热的火劲所侵,折扇再也切不下去,忙换个身法,滴溜溜一转,折扇连抖三抖,化解火劲。

  火牛腰间暴涨之赤色此刻如海水退潮一般,迅速消退。崔判倒转判官笔连封左手太渊、列缺、孔最三穴,阻止火劲延手太阴肺经侵入心脉。忽然间,崔判似着魔一般,先是向左一阵小跑,又向前一阵小跳,前翻后仰,上蹦下坐。

  常人见到崔判这番动作,必定以为崔判发了疯,但火牛知道,崔判是在躲他二哥的“棍意”,而且崔判刚才这番动作已经躲开了十二次意念中的进攻。

  火柴因体质所限,无法修炼家传的“离火元气”,但自幼对棍法情有独钟,六岁开始便不断拜师学艺,研习棍法。在黄山派学艺时,自己的师门被武林妖人“生旦净末丑”率一干旁门左道围攻。

  当时黄山派式微,门内并无厉害高手,火柴的同门师兄弟都对这个整天只知道练棍法的小师弟单挑“生旦净末丑”感到诧异。但在五妖人都被敲碎天灵盖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门派的“花棍”是可以使得这么厉害的。

  黄山派上下在这一役后本想奉火柴为掌门,但火柴已经离开黄山,往南少林投师学艺去了。后来火柴在江湖中名头越来越响,因曾在一次决斗中,使出五十六门棍法,击毙五十六名敌手,得了个“五十六棍”的绰号。

  在武林中享誉盛名,身负五十六种棍法,自傲的火柴不愿以二敌一。但火牛功力虽高,招式上却无法与崔判相比,再战也是无谓。

  火柴不仅在棍法上有过人天资,还拥有极高的洞察力,因此总能看出每一门棍法的关键。眼见崔判在决斗中始终有所保留,这才以崆峒派的“问心棍法”进逼崔判。但崔判竟把意念中的棍招尽数躲开,十二势“问心棍法”无功而返。

  眼见崔判再蹦两下,转两圈,伸一个懒腰,就要跳出“问心棍法”的范畴,火柴道:“老三退下。”

  火牛很听这个二哥的话,依言退开。

  火柴走前几步,道:“崔判,你儿子今年应该七岁了吧。”

  崔判脸色一变,道:“莫非……”

  火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很看重家人的人。”

三、  谁能帮我

  “二位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祸不及妻儿吗?”崔判高声怒问道。

  “你既然敢背叛公公,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这样做,显然你根本没有好好为你儿子的性命和未来考虑,不是吗?”

  崔判冷哼一声,道:“火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我之所以背叛,就是为了我儿子。”

  火柴奇道:“背叛公公,对你儿子有什么好处?”

  崔判没有回答,他向火柴提了一个问题:“你可知我长安崔氏因何没落?”

  火柴是老江湖,武林掌故知之甚多,当下想也不想就说道:“和我火家一样,你崔家也是在百年前,被那剑魔上门挑战,结果不敌剑魔,高手丧尽,因此没落。当年崔家有‘笔墨纸砚’四大高手,但崔金笔、崔银墨、崔铜纸和崔铁砚都挡不住剑魔的魔剑,其他子弟又如何能敌。”

  崔判道:“不错,崔家因剑魔而没落,但崔家子弟还在,崔家的武功还在,总有一天,崔家会再度兴盛,重回神武家族联盟,为武林敬重。”

  火柴冷笑道:“可惜崔家人丁不旺,又出了你这个不肖子。年纪轻轻,眼高过顶,到处得罪人,就是司马天香是神武家族联盟的盟主之一,也保不住你。现在你在江湖上,就是个令人闻风色变的冷血*手,风水的刑堂长老,你还怎么让崔家回归神武家族!”

  崔判笑道:“我当然有方法,那就是为天下人*了祸国殃民的刘瑾。”

  火柴抓捏着下巴稀疏的几根灰白的胡须,道:“*了公公,洗刷污名,振兴崔家,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但是很可惜,你也到此为止了。”

  火牛道:“你现在就是不从也得从,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崔判露出犹豫的神色,沉思一会,道:“在下习惯了早睡早起,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显然对我的作息时间把握得很清楚。我前脚刚到茶馆,你们后脚就来了。难道……难道你们是故意等我离家的。”

  火柴和火牛嘿嘿冷笑,这就是他们的回答。

  崔判不屑地一笑,道:“我在长安的家十分隐蔽,就是刘瑾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何况还有三处迷惑人的地点,我就不信你们能找到。”

  火牛点着头,长长地“嗯”一声,道:“确实隐蔽,但你崔判精通土木工程和阵法一道,我岭南火家就没有能人了吗?”

  火柴配合火牛道:“还好有个廖横眉,通晓侦查,崔判的家现在应该找到了吧。”

  崔判只觉得一股寒意在脊背不断升起。

火牛道:“我知道你从家里出来,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变换行藏,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你在长安的家。‘火火火’知道你警戒性高,所以也不敢离你太近,不过你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所谓“火火火”,便是指岭南火家的三位外姓高手,“笑里藏剑”廖横眉、“火神”祝融、“气鼎”元气三人。

  火家沉寂百年,人才逐渐凋零,所以自重建以来,火龙便不断吸纳一些外姓高手,以此壮大火家,但火龙认为吸纳外姓高手也需遵循宁缺毋滥的原则,因此数十年来汰弱存强,只留下了这三人,皆是当世一流高手。

  崔判一惊,道:“没可能,我的家那么隐蔽,廖横眉没本事找到。”

  火柴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的诛魔行动那么隐秘,还不是被发现了。”

  崔判的额头已冒出冷汗,心中焦急得很,他现在只想回家看看他的儿子。

  “能拿来要挟你的也只有你儿子了,崔判,我告诉你,你没有选择。”火牛张狂地说道。

  崔判脸色灰败,丧气地说道:

  “为什么是我?”

  火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有儿子,就是有弱点。你有弱点,就能从你这打开你们的防线,知道你们的全盘计划。”

  火牛嚷嚷道:“所以公公说一定要保住你那张嘴,你还有很多话,是公公要你说的。”

  崔判知道他有很多话可以说,而且这些话都很有价值,说出来就能保住他和他儿子的性命,让他们平平安安。但现在他只想知道他儿子的安全,他不希望他的儿子被火柴的人发现。

  就在崔判无可奈何之际,阿勤和阿奋忽然同时冲出茶馆,双拳一摆,拦在火柴和火牛面前。

阿勤说道:“老板,我们拖住这两个老鬼,你快去保护小墨。”

  阿奋也说道:“我兄弟俩家道中落,流落江湖,好在有您收留,才不至于让人追*。我们不敢*人,您就让我们在这做后勤,跟您学东西。我兄弟俩受您大恩,今日就是报恩的时候。”

  崔判虎目含泪,他知道阿勤和阿奋要拖住火柴和火牛,是要付出性命作为代价的。

  崔判看了两个伙计一眼,折扇一摆,身子一转,逼出一道气劲,护着自己全身要害,同时一个翻身,跃上了一处屋瓦。

  “你想跑。”火牛欲上前追赶,却被人拦住脚步。

  “我兄弟俩乃是广西蓝颜世家分支子弟,在下辛勤。两位是江湖前辈,请指教。”阿勤大声说道。

  阿奋也跟着叫道:“在下辛奋,请指教。”

  “不知所谓。”

  火柴尖细的声音带着愤怒。

  这时崔判脚尖一点屋瓦,借力向前远掠而去时,阿勤和阿奋的惨嚎声恰好在自己背后一前一后地响起。

  崔判心中暗道:“阿勤、阿奋,老板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火柴、火牛,若我崔判定会用你们的血来祭我两个世侄在天之灵。”

  崔判全速飞掠,在横街竖巷中左穿右插,来到了长安郊外。

  崔判这时已经不理会什么奇门阵法,五行八卦,只管全速前进,赶到家中。

  自己一入树林,身后便有两个人追赶而来。崔判不用想就知道是火柴和火牛,虽然想返回身去和两人厮*,报阿勤和阿奋的仇,但又不能让两个伙计白白牺牲,只能拼命往前赶。

  崔判冲出树林,来到一处人兽罕至的山谷,忽然前面天上一道烟花爆出,发出火红的光芒。

  烟花一起,身后两个追赶的人就止住了。

  崔判暗道不好,烟花升起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家,忙加快身法,进入山谷后,几个拐弯,来到了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一片宁静,因为家里面已经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两个老妈妈和老管家倒毙于地。

  崔判一边叫着“小墨”,一边跑到自己儿子的房间,但自己的儿子却消失不见。

  崔判知道自己来迟一步,小墨已经被抓走了。

  其实一路赶来,崔判发现自己沿路布下的阵法都被人一一毁去,小墨怕是凶多吉少,但此时见果然如此,还是懊丧无比,只想抱头痛哭。

  自己向来以精明著称,就是对手实力比他强,他也能以智谋取胜,但这次却无能为力,只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崔判悲从中来,想起两个伙计,又赶回古意茶馆。

  刚到大街,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茶馆门口。

  崔判走近人群,一个员外打扮的人见了,忙跑过来,拉住崔判,道:“哎呀,崔老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强人上门,还*了阿勤和阿奋呢?”

  崔判失魂落魄地分开人群,走前一看,只见阿勤额头洞开,前入后出,脑浆和鲜血洒满了门口的石阶。阿奋脸面和后脑像被两道外力挤压一般,陷了下去,扭曲的面容看得崔判的胃部一阵收缩,几乎要吐出来。

  崔判膝盖一软,跪在阿勤和阿奋的尸首前痛哭失声。他发现阿勤背后压着一张纸,拿出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两句话。

  “神断崔判,名不虚传。岭南火家,恭候大驾。”

  笔力遒劲,字迹未干,是用阿勤的鲜血写的。

  崔判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六神无主,脑海中一句话不断回响:“谁能帮我?谁能帮帮我……”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帮助他,只要他出手,自己的事情就可以解决,小墨也会安全地回到自己身边。但这个人此刻正身陷极大的困境当中,朝不保夕,但能帮到自己的也只有他。

  “他……他能帮我吗?”

  四、岭南火家

    崔判站在岭南火家的朱漆大门前,天正下着小雨。

  雨虽然不大,但风却很大,处在半山腰的火家庄看起来一片风雨飘摇。

  崔判的衣衫被吹得剌剌响,目光盯着门框上的匾额,一动不动。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爷爷时常抱着他,和他说崔家还是很辉煌的时候的事。

  那时候,崔家在长安有一座大宅邸,朱漆的大门很高、很大。家里头人很多,但房间却怎么也住不满,就是江湖上的朋友来了,也没有住不下的。家中的子弟白天练功,到了晚上就研读诗书,年年如此,岁岁皆然。崔家的子弟文武皆能,和人称“文武风流”的司马家齐名,江湖中人人称赞……

  每当爷爷说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哭起来。当爷爷的眼泪顺着胡子滴到崔判的脸颊上时,崔判都会拍着手笑起来。爷爷的哭泣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直到崔判长大了,他才明白爷爷从前为什么要哭,而这时候爷爷已经死了,父亲又整天花天酒地,崔判的鼻子也开始有些酸酸的。

  这时,朱漆大门“咿呀”一声打开了,火家的一个老仆人探出头来,对崔判说道:“崔大爷,二爷、三爷有请。”

  崔判点了一下头,在老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火德堂。

  火德堂是火家接待来宾的地方,火柴和火牛正在堂中笑吟吟地看着远道而来的崔判。

  “老夫要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吧。”火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崔判说道。

  崔判很讨厌火柴对他说话的态度,但也只能拿出一个包裹,道:“这次计划的详细情报、谋划此事的人、风水叛变的*手名单都在这里面。”

  火牛笑道:“很好,崔判你办事真利索,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走前几步,要接过崔判手中的包裹。

  崔判后退一步,抓紧了包裹,道:“我要先见我儿子。”

  火牛一手抓空,回过头瞧了瞧火柴。

  火柴点了点头,道:“好,先让你见儿子。”

  火牛向崔判努了努嘴,道:“跟我来。”

  崔判跟着火柴和火牛穿过内堂,又经过一个花园,来到后院的一座假山前。

  火牛在假山的一处山壁上拍了几下,一阵扎扎的机器响动声过后,一道暗门打开,露出一个黑越越的洞口。

  “进去吧。”火牛指着洞口道。

  崔判一动不动,冷冷说道:“二爷、三爷先请。”

  火牛道:“怎么?怕我俩会讹你不成?”

  崔判冷哼一声,道:“你们打开暗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在讹我了。这里面确实有一个孩子,但却不是我儿子。”

  火牛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儿子?”

  火柴不满地盯了自己弟弟一眼,推开火牛,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崔家的捕风捉影心法是一门上乘内功,墨儿练了四年,已有了根基,就是睡觉时,呼吸声也是轻而绵长。里面这个孩子呼吸短促,显然不是我儿子。”

  火柴听了,笑道:“好你个崔判,这都瞒不过你。”

  崔判也笑道:“我跟了刘瑾多少年了,他的手段我全都知道。我背叛他,他只会要我死无全尸,而不是给我一个机会。”扬了扬手中的包裹,道:“他要的只有这个,我可以不用活着。对吗?二爷。”

  火柴摇了摇头,道:“可惜呀可惜,你这么聪明,却偏偏不是个识时务的人。”

  “没有二位这么识时务,请立刻让我见到我儿子。”崔判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愤怒。

  火牛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握紧双拳,就要和崔判放对。

  火柴喝止火牛,道:“好,这次就不讹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火牛怒气未消,狠狠瞪了崔判一眼,跟在火柴后面。

  崔判又随着两人往外走,走出了火家庄,来到就近的一处山谷。

  山谷前有一处小小的瓦房,灰墙碧瓦,正是火家外姓高手祝融居住的“火神居”。

  三人走到火神居前,鼻端都传来了一阵浓烈的烧焦味。

  崔判心中一惊:“‘火火火’中的祝融可是精通火家的‘驭火之术’,那这烧焦味……”

  火柴也是感到奇怪,忙走进火神居,打开了偏厅一个房间,这里就是囚禁崔墨的地方。

  火柴打开房门时就傻眼了:房间里竟然空空如也!

  崔墨呢?祝融呢?

  “那孩子呢?”火牛奇怪地叫嚷起来,大手用力地搔着头。

  崔判揪着火牛的衣领,怒道:“我儿子呢?”

  火牛道:“我……我不知道啊。”

  火柴知道事不寻常,祝融奉自己的命令看守崔判的儿子,没自己和老三的命令绝不会擅自离开,但他现在却明显不在火神居。

  火柴瞪了崔判一眼,道:“吵什么吵,跟我来。”

  火柴三人穿过火神居,来到离火神居不到一里地的“元气楼”。

  元气楼是“气鼎”元气的居所,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崔判三人来到元气楼时,才知道那浓烈的烧焦味是哪来的。

  元气楼前有一具烧焦的尸首,正往外着丝丝的白烟。

  “这是谁的尸首?”

  三人都不禁同时问道。但这具尸首不会回答谁的问题,它只会留下疑问。

  火牛扯着嗓子吼道:“元气,元气,快出来。”

  火柴凝神看着元气楼一会,道:“不要喊了,楼里没人。”

  崔判运起捕风捉影心法,也探知到楼里确实没人。

  “祝融和元气都不在,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外敌入侵?”火牛盯着崔判说道。

  “火家庄戒备森严,谁能入侵。”

  若不是外敌入侵,就只会是火家庄内部的问题了,难道……!

  火柴不敢再想,离开元气楼,继续往后走。

  崔判又随着火柴和火牛来到一处田园。

  这是廖横眉居住的“笑剑园”。

  田园之后,就是火家的禁地——火海崖。

  田园里一片安详,屋前一片空地上有一滩鲜血和一截断剑。

  除了鲜血、断剑和绿色的田地外,屋前一张石椅上还坐着一个美艳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一见到崔判,便激动地挣脱女子的怀抱,一边跑一边哭道:“爹爹,爹爹……”

  崔判任由孩子扑进自己的怀里,恍如隔世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道:“墨儿,你没受到伤害吧,爹爹可想你了。”

  这孩子就是崔判的独生子崔墨。

  火柴和火牛没有理会崔判和他儿子的久别重逢,只是盯着那美艳女子看。

  那美艳女子笑道:“二叔,三叔,你们俩好事多为呀。”

  火柴的脸色有些难看,道:“小英,你怎么会在这?”

  崔判听火柴叫她做小英,知道此人正是火龙的小女儿火英。

  火英嘟起嘴哼了一声,不理会火柴,转过头,对崔判笑道:“你就是风水的崔长老吧,听说你都年过五十了,看起来跟三十多岁一样,还是很帅气的呢。”

  崔判听火英这么一说,老脸有些发烧,毕竟自己的儿子在,支吾着说道:“火姑娘说笑了。”

  “小英,横眉呢?”火柴紧张地问道。

  火海崖之前有三道关卡,分别是火神居、元气楼和笑剑园,火柴见火英在最后一道关卡的笑剑园,心中担心后面的火海崖也出了变故。

  “你说横眉啊,他和二哥打了一架,被二哥在胸口重重打了一掌,他的剑也被二哥用‘火钳指’折断了。”火英边说边笑,成熟而有魅力的一张笑脸上带着一分少女的天真烂漫。

  火英口中的二哥就是火龙的二子火烫。

  岭南火家有老一辈的“三把火”,也有次一辈的“三把小火”:火燎原、火烫和火英。

  火燎原是火龙长子,离火元气的修为已有火龙七成火候,修为仅次于火龙。火烫是火龙养子,内功不及火燎原,但因为是带艺投师,外家功夫厉害。独门的火钳指一旦运功,即刻滚烫如烙铁,百炼精钢的兵刃也可轻易折断。

  至于火英,则是火龙与唐大小姐所生,身兼岭南火家和巴蜀唐门两家之所长。

  这三把小火是火家第二代子弟的代表人物,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将来会接任火龙三兄弟的位置,统领火家以及两广武林。

  三人于年前闭关修炼火家一位前辈高人留下的阵法——“焱”阵,据说三人扬言练不成此阵绝不出关。

  如今火英在此,那么火燎原和火烫呢?“焱”阵是否也练成了?

  火英走近崔墨,一边逗他,一边说道:“本来二哥想在廖横眉的丹田补上一指,废了他一身功力。但元气忽然*到,使出‘和气一击’,居然打退了二哥,把横眉救走了。看来元气的‘九鼎元功’已经练上了第八鼎。”

  火英忽然神色落寞地说道:“元气那小子暗恋我很久了,我虽然神女无心,但也不想他就这么死掉。那招‘火花闪烁’我留了几分力,让他二人逃走。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大哥就赶来了,和二哥追着他们去了。”

  火牛的脸色变得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无力地说道:“那么那具焦尸是祝融。”祝融是火牛的徒弟,二人亲如父子。

  “应该是的。”火英应道。

火英捏了捏崔墨粉嫩的脸颊,小墨却把脸埋进崔判的怀里,在崔判耳边轻轻地说道:“爹爹,这个阿姨非要我叫她作姐姐。”

  火英耳目甚是灵便,当下双手叉腰,怒气腾腾地走近崔判怀中的崔墨,伸手捏了捏崔墨的脸颊,嗔道:“我看起来很老吗?小墨。”

  崔判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跟火英陪个不是。

  崔判虽然不知道这三人是否已把焱阵练成,但火燎原的武功必定大有长进,否则以他的“燎原之火”如何能击败祝融的“驭火之术”,还把他烧成焦尸。

  火柴定了定神,道:“小英,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奉了督主的指令。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坏了我的事?”

  “我是火家子弟,只听龙头一人命令。”

  火英的回答毫不客气。

  “龙头正在闭关,现在火家我最大。”火柴怒喝道。

  “龙头早就出关了,不过不是自己出关,而是被人掳走。”

五、祸起萧墙

说这话的正是崔判。

崔判不等火柴反驳,接着说道:“龙头于月前闭关修炼,这个在下知道。火家与东厂渊源很深,在下也和火家的几位子弟共事过,火家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阵子,我忽然发现在一些重要位置上的火家子弟被换成了二爷的人,而且二爷还代替龙头接过了火家一切对外的事务。”

“二哥是火家除大哥外地位最高的人,大哥闭关期间接过火家的事务再正常不过。”火牛辩解道。

“这确实是正常的,但还是让我疑心。因此我悄悄地来了一趟火家,还潜进了龙头闭关的火海崖。”

“呀!你潜进了火海崖?”火英被崔判的话吓了一跳。要知道火海崖是火家禁地,向来有高手把守,“火火火”就是其中之一。

崔判对火英温和地笑道:“我可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呢。不过我在火海崖里找了个遍,也没有龙头的踪迹。”

火英笑看着崔判,道:“那么崔长老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判看见火英笑起来时,脸上两个一深一浅的酒窝,心头忽然有些荡漾,只能顿一顿,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说道:“火海崖乃火家重地,平时有火家高手把守,龙头在自己的地头失踪,而且火家负责把守火海崖的高手竟无一人发觉,这是疑点一。以龙头的本事,放眼江湖,能把他无声无息地掳走的,除了‘一魔二仙三圣四奇五高人’之外,在下也想不出有谁了。但‘小剑魔’刘瑾与龙头兄弟相称,是断不可能掳走龙头的。剑仙、腿仙绝迹江湖多年。三圣当中,‘虎圣’尚在闭关,修炼‘撕月虎爪手’;‘兵圣’因‘古剑宗’内乱,凶多吉少;‘武圣’身受重伤;‘四奇’正身处江南那场武林漩涡中,无法抽身;‘五高人’与火家私交甚笃。除去以上这些人,在下还真想不到江湖中有谁能在火家的严密守卫下,在火家的地盘上掳走火家的掌门人,这是疑点二。”

崔判接着道:“在下在火海崖查探了一番,发现火海崖中并无打斗痕迹,整整齐齐,这是疑点三。”

火英道:“嗯,即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失踪,无人察觉,江湖上又没有几人能做到这点,龙头又没有与掳劫他的人打斗,所以你的结论是……?”

崔判道:“在下的结论是掳走火龙的就是火家当中与龙头最亲近的人。”

火牛听到崔判这么说时,讶异道:“什么,你…..你说是……是……”火柴面不改色,像是早就知道会从崔判口中听到这句话一般,道:“哦,那么,你认为这掳走龙头的火家当中与龙头最亲近的人是谁呢?”

崔判正色道:“就是二爷和三爷。”

这时火牛可是连话都说不出了,指着崔判,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即是吃惊,又是愤怒。

火柴向火牛一摆手,道:“你这结论有些站不住脚啊,龙头可是我俩的大哥。”

崔判道:“站得住脚,在下对土木建筑颇有心得,在火海崖时发现一处假山下有一条密道。龙头离奇失踪,应该是通过这条密道离开火海崖。十九年前,五毒教为祸江湖,教中四大使徒曾率徒众攻入火海崖,但却没找到负伤藏匿其中的二爷和三爷。据在下猜测,当时二爷与三爷应是躲在密道之中,才没被发现。而密道的走向正是通往‘火火火’的居所,‘火火火’也正是在那一天与二爷、三爷分手,离开火家。在下说的应该不差吧。”

“火海崖”的密道乃是火家先祖建来作逃生之用,除了火龙三兄弟以外,就只有“火火火”等三大外姓高手知道,乃火家庄的最高机密。

火柴干笑几声,道:“不差不差,一丝不漏啊,不愧是与沈铁指、‘血衣丐’莫哭齐名的江湖三神探之一。既然查了这么多,连‘火火火’那么隐蔽的行动也没有瞒得过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查出我兄弟二人为何要掳走龙头?”

崔判道:“这倒没有。”

火柴道:“本以为一切在我掌握之中,没想到你居然在暗中调查。小英,你也是因此才出关的吧。”

火英点了点头,道:“二叔这是何意?就算和龙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我想也并非没有转弯的余地吧,毕竟兄弟一场。”

火柴道:“是啊,数十年兄弟啦,我三兄弟为重振火家,向刘瑾靠拢,供他驱使,以换取他在背后的支持。这些年来,龙头风光无限,我和老三却只能站在他背后。那也算了,毕竟都是为了火家,但如今他却要我二人退下来,让你们三个担任新的‘三把火’,还说要和督主划清路线,不再为督主效劳。”火柴越说越激动,“我二人为他鞍前马后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让我就此隐退,我怎会甘心。”

崔判道:“二爷、三爷为火家操劳了数十年,如今退下来享清福,难道不好吗?”

“呸。清福?我要的是臣服。”火柴一脸不满,“他倒是登上了两广武林盟主的宝座,可我呢?连‘棍王’的称号都让苏豪那小子夺去了。我知道督主打算一统江湖,扫除与他敌对的武林人士。我这几年苦练棍法,就是为了做那个武林盟主,助刘督主打理整个武林。”

崔判摇头道:“这我知道,但这个武林盟主的宝座,督主定会让龙头坐。”

崔判知道刘瑾早已暗定火龙出任这个武林盟主,火龙不仅是刘瑾的义兄,而且武艺高强,修为仅次于武林中那些传说级别的人物,更执两广武林之牛耳,实乃最佳人选。

火柴恨声道:“是啊,他即是督主眼中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还是火家的最高掌权者,两广武林盟主的称号名实兼备,而我什么都没有。”崔判道:“所以才有了绑架龙头一事。”

火家若是没了火龙,自然就以火柴马首是瞻。掌握了岭南火家的实权,火柴就等于接替了龙头原来的两广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有有资格向刘瑾争取武林盟主的宝座。

火柴笑道:“是啊,其实我也知道大哥的意思,他是想让火家脱离刘瑾,以此赢得江湖白道的承认,让火家重归‘神武家族’联盟,那样对他来说,才是真正做到振兴火家。但他没想到的是火家为刘督主效命多年,岂是说走就走的。更何况,我绝不会就这么离开。”

火英听火柴最后说得那么坚决,不由轻叹一声,道:二叔,您就不担心火家因此弄得四分五裂吗?”

火柴道:“就算弄得四分五裂,只要我掌权,我就能平复一切。”这时在一旁一直没做声的火牛冷哼一声,道:“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功名富贵吗?要有收获,就得有付出。”

崔判无言以对,只能轻叹一声。火柴的心情他明白,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无奈,谁让你有本事,却偏偏头上还有人压着你呢。

火花道:“二叔,龙头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现在你想怎么样呢?”

“怎么样?我走的路是回不了头的,你说怎么样?”火柴已拿出了那根黑色的棍子。

崔判看到火柴手中的棍子,想起了阿勤被他一棍穿额,怒道:“火柴,我与你无冤无仇,今朝你却一再逼我,*我世侄,我可不会再把你当前辈看待了。”

崔判将崔墨交给火英,也拿出了兵器。

火柴一声冷笑,道:“谁要你把老夫当成前辈了,是你自己一见我就二爷前二爷后的。”

火柴一说完就发动攻势。

只见他向前迈进,同时手中长棍如渔者垂钓般向前一甩,棍端急点崔判肩井穴,乃东海派“钓鳌十八杆”中一式“寒江独钓”。

崔判不退反进,抢进火柴身前,折扇撑满,一招“惊鸿一瞥”,蕴满真力,扫向火柴。

火柴向后退一步,长棍一沉,又对准了崔判的肩井穴。这一变招又快又准,正是湘西排帮“连环棍法”中的“沉江势”。

崔判收回折扇,右手判官笔猛然一划,似一颗流星划破长空,火柴的“沉江势”未打实就被这一划截断。

“神断”崔家的“断愁”判官笔法是一门“断”的艺术,崔判手中的判官笔使出的是一种“断”的力量,截断一切攻势、切断所有劲力、打断任何招式。

崔判此时已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加上满腔怒火,出手毫无保留,一时间与火柴打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火柴长棍一挑,欲震开判官笔,但招致中途便遭崔判截断,忙换天山派的“飘雪棍法”。霎时间,棍影翩翩如飞雪飘落。

这式“漫天飞雪”虚实变幻,棍势不定,令人难以捉摸,若有一二棍势抢进,崔判非重创不可。

只见崔判折扇一合,一式“当断则断”,截断火柴七分虚招,判官笔柔若灵蛇,使出一招本属于风流扇法的“形影不离”缠住“漫天飞雪”仅有的三分实招。

这手刚中蕴柔、柔中藏刚正是克制“飘雪棍法”的不二法门。

火柴见崔判将风流扇法和断愁笔法招式互易、刚柔互换,又破去自己一门棍法,沉声喝道:“看你如何破我这一招。”

说完火柴棍势一敛,没有了先前猛烈的气势,接着左打一棍,右打一棍,全然不成章法,比一个没有练过棍法的人都不如。

崔判见火柴这手棍法稀松平常,也不是什么大巧不工、大智若愚的武学境界,但却蕴含了一种极凶极恶的力量,简直想把对手赶尽*绝。自己每次出笔截断棍招,都觉得心头被压上一块巨石,很不舒服,而且还有一种痛恨的感觉,痛恨这根棍子、痛恨这手棍法、痛恨眼前这个施展棍招的人。但无论怎么痛恨,它还是那么凶,凶到你无法抗拒;它还是那么恶,恶到你无法阻止。

逃吧。

崔判心中已升起一股逃跑的念头。

但怎么逃?它来得那么凶、那么恶。

逃?

莫非自己在劫难逃?

火柴手上那根变得极细极长的棍子,此刻在崔判看来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凶与恶的魅力,美丽得令人不寒而栗。

崔判一个激灵,失声道:“啊,恶棍。”

恶棍当然不是崔判对火柴的评价,而是火柴手中那杆长棍以及他所施展的这门棍法——恶棍。

恶棍被称作是武林中最凶恶的棍法。当年剑魔横行江湖之时,身边有一个跟班。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个门派出身,只知道他一手棍法凶恶狠辣,为人比他的棍法更甚,简直穷凶极恶。剑魔虽*害了不少黑白二道的高手,但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而恶棍却是坏事做尽,趁着武林动乱,*害断剑山庄满门老幼六十余口。火烧霹雳寨,废了寨主雷霹雳后,更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一妻两妾以及三个女儿强暴。后又血洗天雷帮、无袖门等帮会。当时武林中人不是忙着围剿剑魔,就是防着剑魔找上门,根本没人顾及恶棍。直到剑魔败亡,恶棍才被沧海剑派的首席剑客公孙跨虎所*,恶棍也就此失传。

今日恶棍重现江湖,崔判只觉自己的身法、招式、反应都在逐渐凝滞,心头也像在不断地增加铅块般往下沉,而火柴的恶棍却变得更加凶狠,不仅夺命,更夺魂夺魄。

崔判怎么也没想到火柴身负的五十六门棍法中竟会有恶棍,如今势成骑虎,唯有勉力迎击了。

“啊……”

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却是火柴所发,莫非这手恶棍凶恶到连使用者也会被其所伤?

火柴在一声惨呼后,脸上表情痛苦至极,身形前冲,长棍直戳崔判。棍端发出一种尖锐的呼啸,如鬼哭狼嚎。

这是恶棍棍法中仅有的一招被命名的招式——“凶亡”。

崔判欲以小白龙截断此招,却发现自己发出的截断的力量已被棍上的凶恶之力所欺,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而风流扇的柔和之力却有如清风对狂飙,又能有什么作为。

火英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但这一棍他也不知道如何破解,只能抱着崔墨,呆然不动。

就在崔判将被火柴一棍打*时,一道细微的火气横冲而至,打在恶棍棍身。棍上的凶恶之力瞬间消散。

火柴侧过头,不相信地叫道:“大哥?”

六、兄弟之情

笑剑园右侧转出一个灰袍老者,一张红脸像被数十道火光照耀般熠熠生光。

老者身材不高,但每走前一步,都让人觉得他高大了一分,虬髯怒发,双目如欲喷火,正盯着火柴与火牛,道:“你应称我为门主或者龙头。”声音不大,却带有不可忽视的威严。

老者身后紧跟着三人,低头垂手,恭恭敬敬。

火柴不可置信地看着火龙逐渐走近,嘶声道:“我和老三、‘火火火’联手在你身上下了十三道重手法禁制,你的功力、意识已被封闭,为何……”

火龙“哼”一声道:“因为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即将跨过大圆满层次,进入‘薪火之力’的境界。”火牛惊道:“什么?‘薪火之力’?当年咱爹说过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火家世代相传的“离火元气”分有小圆满与大圆满层次,而薪火之力则是传说中一个跨越大圆满的境界。相传达到这境界,一身火力由无至有,以一点火星般的火气就能引发燎原之火,势不可挡。但火家开宗立派以来,传说也只有祖师爷火海与其子火獒能达到这一境界,但留下的却是藏缺不全的秘籍。

半个月前,火柴与火牛、‘火火火’趁着火龙在火海崖闭关钻研“薪火之力”之际,联手对其下了禁制。其实当时火龙已摸到了‘薪火之力’的门槛,只是缺少一点火种来引发。此次身受的十三道禁制之力中就有火牛和祝融的六道火力将火龙一身功力封锁于奇经八脉,火龙的丹田反而空置了出来。火龙与火牛、祝融皆修炼离火元气,内力一脉相承,这空置的丹田便不断吸纳这六道火力,由无至有,在火龙体内生出一点薪火之力,引燃体内奇经八脉贮存的离火元气,火龙得以冲破禁制,练就一身‘薪火之力’,功力远胜从前。

火柴仍旧不相信,道:“就算功力不受压制,你的意识也没那么快回复,元气家传的‘元神闭锁’可没那么容易解开。”火龙道:“那是因为崔判。”

火柴扭头疑惑地看了崔判一眼,又回过头不解道:“关崔判何事?”火龙道:“崔判在火海崖发现了密道,更发现密道通往‘火火火’所居的宅邸,察觉到两者之间的关联。在离开火海崖时,崔判将线索告诉了星儿。星儿机灵,暗中查探,终于发现我的火气,将我唤醒。”

火柴一听,怒瞪向火龙背后一个年轻人。站在火龙右后方的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急切地对火柴说道:“爷爷,收手吧,现在还不迟啊。”

火柴怒喝道:“住口。星仔,枉我对你一番教导。”火星听罢低下了头,默然不语,不敢和火柴对视。

这时崔判说道:“我在火海崖时,看见星侄眉目清朗,定是聪慧之人,更对龙头忠心耿耿,因此将线索告知。星侄果然不负我望,找到龙头,真是后生可畏。”说完赞许地对火星点了点头。火星始终不敢将头抬起,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火星虽是火柴的亲孙子,但和站在火龙身后的火龙果、火热同为火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自幼得火龙手把手传授武艺,因此对火龙忠心不二。在得到崔判的线索后,火星先是秘密请出了尚在闭关的火燎原、火烫和火英,之后便联同火家另外几个对火龙忠心不二的子弟,暗中追查,终于找到了火龙。

火柴仰头长笑,道:“想不到功亏一篑,竟算漏了我的好孙儿和这个崔判。大哥,动手吧,看看你的好弟弟近年来在棍法上的进展。”火牛也喝道:“二哥,不用再说什么了。今天能死个轰轰烈烈,也是不枉了。”火龙悲呼道:“为何你们要这么做,我们是兄弟啊。功名富贵难道还比不上亲情吗?”火柴听罢,叹道:“唉,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和阿牛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别人提起我俩,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俩是火龙的弟弟。我为家族、为你奉献了数十年的心力,如今胡子都白了,我却什么也没有。现在我只是为我自己的前途着想,难道有错吗?”火龙道:“前途?你还想跟着刘瑾吗?还嫌被武林同道骂的不够吗?”火柴道:“哼,从前你还不是在刘瑾身旁跟前跟后,现在倒是嫌弃起人家来了。别忘了,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一直看不起我们,但当年他们一向你求助,你立马就跑去帮他们,但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有什么变化吗?”

火龙一听,脸上闪过歉疚的神色,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们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呢?”

当年火柴和火牛被五毒教高手围困于火海崖,而当时火龙为了获得白道的认可,带领门人前往华山,救助被黑道围困的华山派门人,没有前往火海崖。好在火柴和火牛躲入密道中,才躲过了一劫。事后虽然火柴和火牛平安无事,但三人间却留下了芥蒂。

火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我和阿牛没有一天忘记。你不是不知道五毒教的‘老弱病残’四大使徒有多厉害,还丢下我俩不管,就为了讨好那些武林白道。”火龙面色一黯,道:“火家虽依附刘瑾,但也不能不顾那些武林同道啊。”

“我岭南火家沉寂百年,人才凋零,我不想看到我们的族人继续飘零江湖,这才依附刘瑾。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归根究底,我们还是得和武林正道保持一定的融洽关系。”

火柴满脸不以为然,道:“融洽关系,为了这层融洽关系,我和阿牛差点就死了。枉我俩为火家奉献了一生,差点连命都赔上了,却还不如你那些所谓的关系‘融洽’的武林正道。”火龙脸色一沉,怒道:“难道我不是为家族奉献了一生吗?你是火家子弟,你就该为火家的繁荣昌盛而活,无论是什么方式。”

“活?今天我就为自己而活。”

火牛性烈如火,此刻已按捺不住,双拳如火,冲向火龙。

“放肆。”

火龙果和火热一起跃出。

火热双手齐出,以一双“火掌”接下火牛的“火拳”。火龙果无比灵活地在半空连换七个方位,手中的暗器分别由七个刁钻的角度攻向火柴。

那暗器大如鸭蛋,却是一个个红色的火龙果。火柴手中长棍一伸,一招担天棍法中的“北斗星耀”,直戳七枚火龙果。长棍棍端甫接触火龙果,那火龙果竟炸了开来,“轰”一声,炸力更硬生生将火柴逼退。

就在火柴退开之际,火龙屈指一弹,一道细小的火焰打在火热背心,正是“离火元气”的无上境界——“薪火之力”。

火热是火烫的儿子,离火元气刚进入大圆满境界,和火牛已有三十余年火候的大圆满功力相比,始终是不及,渐渐处于劣势。

但对掌中的火热忽觉背后一点火力侵入奇经八脉,接着自己一身火力竟似被这点火力引燃,双掌火势骤增。

火牛一声惨嚎,连退十步才拿定桩子,心下骇然:“薪火之力居然能以火压火,瞬间毁去自己的大圆满火力。”

火柴身子一矮,掠至火牛身旁,左手运指为其推宫过血,消解火劲。忽然背后压力如山,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弟弟,你们真的要逼我下手吗?”

一番图谋、多年心血就此烟消云散,火柴心丧若死,叹气道:“动手吧,督主知道我们瞒着他做这些事,他是绝对不会饶了我们的。他和你是兄弟,和我们可不是。唉,与其死在东厂那不见天日的地牢,不如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有始有终。”说完闭目待死。火牛也闭上眼睛。

江湖中的武林世家皆以家法约束门人,岭南火家也然。火柴、火牛劫持掌门、阴谋夺位,就算刘瑾肯放过他们,火龙也得执行家法,将火柴、火牛处以极刑。

火龙是火家掌门人,是“第一把火”,必须以自身行动作出表率,就算他知道火柴和火牛只是把他制住,而没有*了他,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他这个大哥,但事到如今,火柴和火牛已是非死不可了。更何况,刘瑾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火龙很清楚这一点。

其实火龙在苏醒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而这件事终于还是无法避免。

火龙看了两个兄弟最后一眼,看着他们满头的白发,想起数十年来并肩走过的风风雨雨,不禁痛苦地闭上双眼,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但很快就被掌上发出的热力烤干。

火柴与火牛的身躯转眼间被两道烈焰吞噬,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崔判看着火龙三兄弟手足相残,心中也是一阵酸痛,但他也明白火龙带领火家离开刘瑾,重归江湖白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是盛怒下的刘瑾,还有来自江湖黑白二道的压力。但无论将来有什么艰难险阻,火龙三兄弟重建起来的岭南火家都将一一面对。

崔判看着火龙苍老而结实的躯体,只觉得眼前此人高大而富有力量,心中油然而生敬意。

火龙神色稍缓,开口道:“崔判,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也阻止不了两个弟弟继续错下去。”崔判躬身道:“龙头言重。龙头数十年来,披荆斩棘,重振了岭南火家在武林中的字号和声威,乃是响当当的人物。龙头实乃在下之楷模也。”

长安崔氏和岭南火家都是在百年前剑魔肆虐武林之时,毁在其魔剑之下的武林世家。火龙三兄弟已于数十年前重振火家,而崔判还在振兴路上徘徊不前,甚至越走越远,心中的冀望也是越来越遥远。

火龙罕有地露出慈祥的笑容,道:“你的感受,我都能理解。京师风云将起,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都将有剧变发生,你的梦想或许不再遥远。”崔判明白火龙所说的话中的深意。根据可靠的情报,刘瑾在朝中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多方势力已在暗中谋划、蠢蠢欲动。虽然这场酝酿中的剧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在朝在野的权力格局也不知会如何洗牌,但自己若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剧变中走出新的方向,也许真如火龙所说,梦想已不再遥远。

崔判对火龙长揖至地,道:“多谢龙头指点,崔判永生难忘。”

火龙扶起崔判,道:“你我两家本是世交,想当年火烧天和崔明亮联袂闯荡江湖,是多么威风。崔判,老夫一直当你是世侄,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往火柴和火牛焚身之处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对火龙果道:“龙果,将恶棍收回。”火龙果道:“是,爷……门主。”

火龙听火龙果忽然改口,难得地露出笑容道:“还是叫我爷爷吧。”火龙果一听,高兴道:“是,爷爷。”随即抽出怀中一块长布条将恶棍一圈一圈地裹紧,神情凝重。

火龙果裹好后,小心翼翼地将恶棍捧在手上,额头已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火龙果在裹棍的过程中始终不敢看恶棍一眼,似乎火柴催发的恶棍的凶恶之力还未随着火柴的死而消退。

火龙看着恶棍,心中百感交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火英将崔墨交给崔判,对火龙说道:“龙头,大哥和二哥追赶横眉和元气去了。我放心不下,现在就去会合他俩。”

火龙“唔”一声,道:“告诉燎原和阿烫,穷寇莫追。横眉想必已练成‘天仇剑法’,若是把他逼急了,使出剑法中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数,燎原和阿烫就只有一人能回来了。”

火英应一声是,转身离去。

崔墨看着火英离去的背影,小小的眼睛里升起了一份不舍。

崔判本想道别,但一看见稚弱的儿子,想起紫禁城即将掀起的风波,无可奈何又十分不舍地抚摸了儿子的头顶,对火龙说道:“龙头,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火龙道:“你尽管说,只要老夫能办到,绝不推拒。”

崔判道:“我希望龙头可以为我照看墨儿。”

龙头“哦”一声,道:“你……”

崔判勉强地笑道:“此去京师,在下可能回不来了。墨儿还小,而我也照看不了他了。”

崔墨一听爹爹要走,不高兴地扯住崔判的衣服,道:“爹爹,我不要你走。”

崔判爱怜地摸着孩子的脸,道:孩子,你要乖乖地听这位爷爷的话,知道吗?”

崔判说着将崔墨交给火龙。

火龙一把抱过,爱惜地看了孩子一眼,道:“你大可放心,这孩子在火家定可平平安安,谁都动不了他。”

崔墨在火龙的臂弯里哭闹了起来,抽抽嗒嗒地喊着“爹爹,爹爹”。

“多谢龙头。”

崔判对火龙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崔判背叛之事已被刘瑾知晓,刘瑾定然斩草除根。火龙虽然离开了刘瑾,但他两人义结金兰,交情还在。火龙如今答应照顾崔墨,那么他和刘瑾之间就再也没有情面可讲。

火龙果年方十六,一副小孩子心性,见火龙怀里的崔墨哭闹不止,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龙果,剥开了,递果肉给崔墨吃。

崔墨自被掳劫以来,一直没有吃好睡好过,如今又哭闹了一会,早就饿了。见火龙果递果肉给他,便张嘴吃下了。

火龙果见崔墨肯吃,高兴地笑道:“我还有很多好吃的呢,你就留在这陪我玩吧。”

崔判也笑道:“墨儿别哭,留在这陪这位哥哥玩。爹爹答应你,一定让人来接你。”

崔墨想起爹爹曾经和他说过男孩子要坚强的话,点了点头,道:“爹爹,我等你。”

“乖孩子。”

崔判不忍再看儿子,对火龙一拱手,大踏步离去。

看到崔判离去,崔墨心中酸楚,已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难以忍住。

“爹爹、爹爹……”

崔墨的呼喊声远远传出,却又被一阵逆向的急风吹散在阴冷的雨幕中。

作者:华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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