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亮了,你也该歇歇了!”在喀尔沁草原上,韩志邦也这样对桂仲明说。
冒浣莲和纳兰容若长谈待晓之夜,桂仲明也是彻夜无眠。这些天来,韩志邦奉辛龙子的遗命,把达摩一百零八式的副本,和他共同研究,桂仲明根基很好,对武功的领悟也远胜常人。不消几天,已超出韩志邦之上。
这一晚桂仲明把达摩秘技,式式演习,反复揣摩,渐觉心领神会。韩志邦屡次劝他去睡,他都置若罔闻,一忽儿在地上打坐冥思,一忽儿又跳起手舞足蹈。韩志邦虽然武功不高,也知他练功已到了紧要关头,正在探索达摩秘技的关键窍要,不敢打搅,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草原上夜寒孤骨。韩志邦渐觉不耐,忽听得远处鸡声,曙光策现,韩志邦看桂仲明时,只见他又跌坐地上,俨如老僧入定,动也不动。韩志邦正想叫他,忽然他大声叫道:“得了!得了!”倏地跳起,拔出腾蛟宝剑,按达摩剑法,飞舞起来,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韩志邦虽然通晓达摩秘技,也看得眼花级乱,桂仲明舞到急处,忽然一顿,又慢下来,只见他东一剑,西一剑,好像毫不用力,漫不经心,但内行人看来,却是已达到“心剑合一”的上乘功夫,真有流水行云,挥洒自如之妙。韩志邦深深佩服,不觉叹道:“武艺一道,真得有缘!”话声未了,忽听得有人接声赞道:“好剑法!”桂仲明身子一旋,倏地收剑凝身,说道:“兰珠妹妹,你好早啊!”
易兰珠微笑点头,忽地拔出短剑,说道:“桂大哥,你给我喂喂招。”桂仲明一阵踌躇,原来他以前在纳兰相府的花园,误打误撞,曾和易兰珠斗过,那时他也是略占上风。现在得了达摩剑法精髓,武功又不知比以前高了多少。但正因为刚刚领悟,只恐自己还不能完全控制,而达摩剑法又狠辣异常,担心一时失手,伤了易兰珠,那可不好意思了,所以他迟迟疑疑,不敢即答,易兰珠好似窥破他的心意,剑锋一领,微笑说道:“你不妨先用五禽剑法和我过招,若觉我比以前稍有进境,那你再用新学成的武林秘技如何?”
桂仲明无法推辞,只好答应,刚说得声:“请进招!”易兰珠已刷的一剑,剁到胸煎,桂仲明宝剑斜压,易兰珠瞬息之间,已连发三剑,桂仲明撤剑防守,大感惊异,辗转攻拒,拆了三五十招,桂仲明守得甚为吃力。只觉比对楚昭南之时,似乎更感困难。虚晃一招,剑法一变,把新学成的达摩剑法,施展出来,霎时间怪招浪涌,变化无穷,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易兰珠道声“来得好!”短剑一翻,在剑光中穿来插去!
两人越斗越快,桂仲明舞到沉酣淋漓之际,腾蛟宝剑,随意所之,忽疾忽余,一举手一投足,便觉剑光撩绕,有风飒然。易兰珠衣袂飘飘,随着桂仲明的剑锋滴溜溜地转,无论桂仲明的剑招,如何怪异,她总能拿捏时候,不差毫发,挡在头里。不知不觉之间,桂仲明的达摩剑法快将用完,还是刚刚打成平手。易兰珠娇叱一声,剑招忽紧,身如星丸跳掷,一口短剑回环飞舞,霍霍迫来。桂仲明依然一惊,料不到易兰珠进境如此神速,心念一动,把昨晚冥思默索的心得,全用出来,不按达摩剑法次序,随意拆敬开来,加上五禽剑中原有的精妙招数,创成了独具一格的上乘剑法,带守带攻,把易兰珠挡住,又是斗得个半斤八两,铢两悉敌。一口长剑,一口短剑,如玉龙天矫,半空相斗,韩志邦在旁边看来,只见万点银星从剑端飞舞而出,又像万朵梨花,从空撒下,遍体笼罩,哪里还分得出哪个是桂仲明,哪个是易兰珠。余势所及,周围的白草黄沙,都腿风颤动飞扬,草上的积雪,也给震得纷纷飞舞,盘旋天空,雪花剑花满空交战,幻成奇彩。韩志邦看得目定口呆,到了后来,连两人头上缤纷飞舞的是剑花,是雪花,也分辨不出了。刚叫得一声“好”字,忽听得“当当”两声,火花乱射,倏地两道白光迎面射来,韩志邦一矮身时,已是风定声寂。桂仲明和易兰珠敛手站在自己的面前,笑嘻嘻道:“我们斗得忘形,吓着了韩叔叔了。”
你道易兰珠剑法何以如此神奇?原来在桂仲明潜心研习达摩剑法之时,她也在潜心研习天山剑法。凌未风在上次离开她时,就将晦明禅师的拳经剑决交给了她保管。易兰珠火候未到,原想待凌未风归来之后,有暇之时,再请他传授奥妙精华之处,不料凌未风冰河遇险。易兰珠矢志救他,用绝大的虔心毅力苦苦学剑,十几天来,连张华昭也一面不见,真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过了几个不眠之夜,居然给她无师自通,摸索出天山剑法的奥妙,自然贯通,再加上飞红巾亲授的白发魔女独门剑法,融化会合,顿觉灵台明净,以前所碰到的武学难题都一一迎刃而解。凌未风在师父交给他的拳经剑诀上,又新添了一章他自己的心得,专论怎样应付达摩剑法的。所以易兰珠和桂仲明比剑,非但毫不吃亏,而且在剑法上还略占上风。只是以功力而论,易兰珠还稍逊桂仲明一筹,所以打来打去,打成平手。
比剑之后,桂仲明颇有点沮丧,觉得苦心学技,精通了达摩剑法之后,也只不过如此。不料易兰珠已抢着称赞他道:“桂大哥,你现在已可以做一派的宗师了!”
桂仲明惶然说道:“兰珠妹妹,你怎的嘲笑起我来了。”易当珠道:“我虽然年轻识浅,自幼跟随凌叔叔,对各家各派剑法略知一二,如今看来,将来能与天山剑法匹敌的,只有你所揣摩出来的剑法了。不瞒你说,我这些天来,对本门剑法,也还用了一些功夫,自信已比前高了许多,不料和你一比,还是不能取胜。”桂仲明这才转沮丧为喜悦,冲说道:“浣莲姐姐若看到我们今朝这场比剑,一定非常高兴。”易兰珠噗味笑道:“是呀,她看到你有如此进境,一定会夸奖你!”桂仲明面上一红,远处张华昭叫道:“兰珠!兰珠!”易兰珠笑道:“现在我可以见他了。”扭头便跑。桂仲明傻笑着对韩志邦道:“韩叔叔,不怕你见笑,我总觉得配不起烷莲姐姐,所以我在剑法上要特别用功。”韩志邦看他们两对小儿女如此思爱,个觉微感辛酸。
韩志邦曾苦恋刘郁芳十余年,后来知道了刘郁芳之情别有所锤,经过了一段时期心灵的痛苦,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敬重凌未风,他甚至暗中曾为凌未风刘郁芳二人祷告。他并不是不爱刘郁芳,他的爱是比以前更深了。可是,这已经不是想“占有”的爱,而是挚望所爱的人得到幸福的那种无私之爱
他离开了桂仲明,惘惘然地去敲刘郁芳的房门,刘郁芳开门见他,颤声问道:“怎么样?有了凌未风的消息了?”这些天来,刘郁芳总是把自己关在斗室之内,任何人都知道她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可是,却没有谁能够慰解她。韩志邦看着她苍白的脸容,默默地伸出了他的手,刘郁芳低声说道:“计算日程,傅青主他们就快要回来了,……”韩志邦道:“刘大姐,我不懂得说话,但我若一知道凌大侠的消息,我向你发誓,我要把他带回你的身边。”刘郁芳伸出手来,让他握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志邦,你永远是患难中的好朋友!”
这时嫉,凌未风也正想念着刘郁芳,他也结识了一班新的患难中的朋友,他被关在西藏拉萨的布达拉寺迷宫。布达拉寺本来是达赖喇嘛驻锡之地,现在却变成了允题的侵藏军总部。允题为了奉行康熙的怀柔政策,除了另立新的达赖之外,其余寺中的喇嘛,仍然留着,但清军的武士已遍布寺内。寺中的迷宫道路曲曲折拆,允题到后又命巧匠增加门户,变更道路,弄得十分复杂。迷宫中重门叠户,全是清军的特选武士守卫。凌未风就关在迷宫中心的密窒里。
凌未风在那里激起了极大的波澜,艰难令人相信的奇事发生了。他虽然拇指被割,面有刀疤,但就是这样丑陋的人,全身却似充满了一种特殊的魅力。看守他的卫士们,都被他这种奇异的魅力所吸引着。凌未风的英雄故事,本来像传奇一样,久久以来,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如今凌未风竟然和他们呼吸相闻,朝夕与共。这自然引起了一场轰动。他们起初还只是怀着好奇的心理,去接近凌未风,渐渐就被他英雄的气质、英雄的谈吐所“迷”着了。尤其一些年轻的卫士们,更是从心底里尊敬他。
在年轻的卫士中,有两个人特别接近凌未风,一个叫做周青,一个叫做马方。周青是世袭武士,他的祖父还是顺治初入关时,摄政王多尔衮所网罗的武士之一,后来因为替摄政王干了一件秘密差事,事成后被摄政王毒死灭口。马方则是回人,浪荡江湖,无以为生,铁扇帮的帮主尚云亨,在回疆遇见他,把他荐给了楚昭南。
凌未风在别的卫士口中,探出了周青祖父的死事,也探出了马方的来历。不消多久,便和两人成了心腹之交。有一晚轮到周青守卫,凌未风和他谈起江湖好汉的行径,周青听得津津有味。凌未风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周青的祖父,忽然说道:“武林中以道义为先,朋友宁愿两胁插刀,自己的人绝不会互相残*。给皇帝老儿当差,虽然有功名利碌,却是朝夕都得提心吊胆,既怕皇帝诛戮,又怕同伴陷害。有血性的男子也真难长做下去。像令祖那样英雄,到头来还不免横死。”周青对祖父的事,隐隐有所知闻,听凌未风那么一说,跳了起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的消息可真?”凌未风依直说了。周青流泪道:“我祖父的事,我也曾影影绰绰有所凤闻,只是我自小就是卫士,一向都以为效忠皇上,是做‘奴才’者天经地义之事,你来了,令我茅塞顿开,原来在江湖上,人与人之间,是这样赤诚相对的。”说完之后,火爆爆地就想帮助凌未风逃走,凌未风急忙劝止,叫他静待时机。
又有一晚,是马方当值。凌未风细谈回人所受的苦难,又说起尚云亭和人妖郝飞凤是怎样的为江湖所不齿。马方面红耳赤,羞愧之念油然而生,自此也被凌未风收为心腹。
楚昭南将凌未风关到迷宫的密室之后,时时来迫他要拳经剑诀,到知道拳经剑诀确实不在他的身上时,又要他重写出来。凌未风的舌头厉害极了,楚昭南每次来都给他骂得狗血淋头,而且凌未风绝不胡骂,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楚昭南干过的坏事。把他怎样背叛师门,陷害师兄,暗*同伴的事都抖了出来。听得卫士们惊心动魄,楚昭南苦恼极了,既想逼他写出拳经剑诀,又怕他的毒骂,到了后来,知道要迫他写是很难的了,渐渐就起了*机。
可是当楚昭南正要下*手的时候,有一小队人马,已横过草原,穿人西藏,偷进拉萨,伺机援救凌未风了。
在桂仲明和易兰珠学成剑法后的第七天,冒浣莲和傅青主回来了。说出凌未风尚在人间的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但听说凌未风被关在布达拉宫,周围有允题的重兵防守,大家又都忐忑不安,只恐比当初大劫天牢还要困难。易兰珠道:“无论怎样危难,我们都要去救的了。”哈萨克的青年酋长呼克济道:“这个当然,凌大侠是我们一族的恩人,为了他,我们赴汤蹈火,都不敢推辞。只是也得盘算一条比较稳妥的计策,只几个人去,恐怕无济于事。”傅青主拈须笑道:“那么就烦你选三百通晓技击的死士,随我们一道去。”刘郁芳道:“人多易于被发觉,我们怎冲得过藏边的大军封锁?”傅青主道:“若在十天之内,赶到藏边,也许还有办法通过。迟了我就不敢担保了。”众人忙问缘故,傅青主笑道:“山人料到今日之事,早已做了一番手脚了!”原来当日傅青主在御营之中,被康熙叫去,替一个贝子试医治冻疮,一试便好,康熙十分高兴,请他传下药方。傅青主十分“卖力”,不但写下药方,还采集草药,研成数百包药粉,留给边境的戍卒。医治冻疮的药方并不假,可是研成的药粉之中,傅青主却加多了一种厉害的草药,擦后初时并无异状,而且患者还颇觉舒服,可是过了几天之后,冻疮却会复发,而且比原来的还厉害十分。傅青主算了日期,估计在十天之内赶到藏边,就正是那班戍卒冻疮大发的时候。
再说纳兰容若自冒浣莲去后,情思惘惘。一日听得营帐外远远传来了战鼓之声,康熙皇帝怒容满面地进来说道:“容若,前日来的那两父女是奸细!”纳兰容若跳起来道:“怎么见得?”康熙道:“适才前卫的指挥派遣快马来报,有一股马贼想冲过封锁,绕过草原,他们出动数千戍卒兜捕,不料兵士们十九生了冻疫,而且发作得极为厉害,数千戍卒,苦战之下,竟挡不住,要我们赶派人去。”纳兰容若“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惶恐说道:“微臣该死,竟然给奸细混了进来,请皇上处罪,”康熙道:“不知不罪,我也不怪责你,你受了此次教训,以后少交来历不明的人。”纳兰容若唯唯称是。康熙又得意笑道:“幸亏我的神策营保养得好,根本没有用到那人的药粉,现在己派出去,料那一小股马贼,逃不出神策营的铁掌。我倒看看,这些马贼可是吃了老虎的心、豹子的胆?居然这样胆大包天!”纳兰容若听了,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神策营是禁卫军中的精锐,由皇帝亲自统率,端的非同小可。纳兰容若眼珠一转,说道:“出动了神策营去围捕马贼,定能手到擒来。皇上若有兴致去看,我们一同观战如何?”康熙一时兴起,连声道好,和纳兰选了两骑御马,在侍卫簇拥下,弛向边境。
神策营人强马壮,从大营驰到前线,十余二十里路,用不到半个时辰。傅青主他们正自突围,神策营一涌而上,四面散开,犹如在草原上辅了一张大网,向中央慢慢收束,将傅青主等三百健儿围在核心。康熙和纳兰容若赶到之时,只听得*声震天,剑影刀光,交战得十分激烈。
康熙和纳兰容若立马上丘,指点观望。康熙变色说道:“这不是寻常的马贼!”神策营的统带个个都是武功精湛的人,数十统带统领三千铁骑,虽然把敌人重重困住,但那帮“马贼”冲到之处,却如波分浪裂,不过片刻,康熙已亲眼见到几个统带丧命刀剑之下。看了一阵,康熙又“噫”了一声,把手一指,对纳兰容若说道:“你看,那个老儿!”纳兰依言看去,只见傅青主一马当前,一柄长剑,风翻云涌,转眼之间,便*翻几人。康熙道:“这老儿不就是前天那个草头医生?”纳兰一看,只见冒浣莲也杂在乱军之中。纳兰心想:他们虽然都是武林高手,只是寡不敌众,时候一久,必定支持不住,眉头一皱,对康熙说道:“那个少女原来也是马贼。”康熙这时也看见冒浣莲,正想说话,纳兰容若忽然纵马出去,大叫道:“气煞我也!不将贼子生擒,誓不为人!”康熙急叫:“别冒险,快回来!”纳兰快马嘶风,早已冲进阵中去了。
神策营官兵忽见纳兰公子飞马冲来,个个愕然。张华昭傍着易兰珠,*得头昏眼花,对着纳兰容若一剑刺去,纳兰奋力一架,险险落马,易兰珠手肘一撞,把张华昭撞过一边,张华昭这才看清是纳兰容若,“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冒浣莲驰马过来,纳兰提刀劈去,冒浣莲轻轻一闪,纳兰容若低声说道:“把我擒去。”又是一刀向冒浣莲怀中抢人,桂仲明虎吼起来,冒浣莲一舒玉手,把纳兰手腕刁着,挟了过来,瞪目横了桂仲明一眼道:“你这傻瓜!给我道下。”桂仲明依稀认得纳兰容若,叫道:“哼!我们都以为你是好人,原来你也替皇帝老儿卖命!”冒浣莲给他气得啼笑皆非,低声说道:“快叫傅伯伯来!”
神策营士兵见纳兰公子一照面就被敌人擒去,这一惊非同小可,纷纷来救,易兰珠短剑飞舞,砍翻几个,傅青主急忙赶来。在冒浣莲手中接了纳兰容若,长剑架在他的颈项,厉声对清兵说道。”住手,不然我就将这人剁了!”
神策营将士知道纳兰公子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如何还敢动手?禁卫军的副统领兼神策营的总管带张承斌纵马过来,高声叫道:“有话好说。且慢动手!”傅青主扬眉笑道:“张副统领,别来无恙?”张承斌一愕,傅青主道:“五台山下武家庄之会,副统领还记得么?老朽便是江南傅青主!”张承斌一看,见傅青主形容全政,但知他医术神妙,也不以为异,当下拱手说道:“傅老先生有何见教?”张承斌早年也是江湖人物,为人比楚昭南稳重得多。所以当年围武家庄时,还和武元英以礼相见。他知傅青主捉了纳兰容若之后,必定有所要挟,索性一开口便把话说明,等候对方开出条件。
傅青主双眸炯炯,竖起拇指说道:“张大人也是江湖的大行家,咱们不敢多求,只烦纳兰公子送我们百里路!”张承斌道:“此事我不敢作主,请各位稍待须臾,待我禀过皇上如何?”走出战地,将傅青主的话对康熙说了。康熙皱眉道:“叫他把容若放回,我们让他们过去便是了!”张承斌快马回报,傅青主冷笑道:“假若张大人可以做主,那么咱们交人借路,到也爽脆,只是此番乃皇上做主,请恕直言,咱们实在信不过皇上,请问,假若我们此刻放纳兰公子回去,皇上下旨,要你再率兵士来追,你是奉旨还是抗命?”张承斌不敢置答,再回报皇帝。康熙恨得牙痒痒的,却是无法可施。当下说道:“也罢,容若少不更事,算他们造化。只是若他们将容若带出二百里外。不放他回来又怎么办?”张承斌叩头禀道:“那老儿名唤傅青主……”康熙“嗯”了一声,插口道:“哦,傅青主?我知道!他不是这个样子!”张承斌道:“他有变容易貌的本领。”顿了一顿,康熙斥道:“你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张承斌道:“这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谅他不致失信!”康熙面色倏变,“哼”了一声,想道:“他们信不过我,你倒信得过他们!”张承斌俯伏在地,瞧不见康熙面色,又禀道:“奴才愿随公子前去,再护他回来。”康熙只好答应,叫他和另外四名侍卫赔去,傅青主也答应了。康熙经此一役,颇为不快,班师回朝之后,就借故将张承斌*掉,那是后话。
当下神策营健卒尽撤,张承斌和另外四个卫士,陪着纳兰作为人质。只是他们被隔开跟在后面,纳兰则换过骏马,和傅青主冒浣莲等走在前头。桂仲明傻乎乎地对纳兰道:“以前我们做你的园丁,现在你作我们的囚犯,刚好扯直,哈哈!”傅青主拉了桂仲明一把,俏声说道:“你当纳兰公子真的被我们擒着吗?他是想救我们才故意来的呀!”冒浣莲也戳了他一下,嗔道:“你这人几时才能学得聪明?”
桂仲明呆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紧握纳兰容若的手,傻笑说道:“你真的是个好人!”纳兰见他一派浪漫天真,暗暗为冒烷莲欢喜。
走了两日,二百里路程已过,纳兰悄然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与各位相知在心,愿彼此珍重。”傅青主吩咐众人下马,席地而坐,取出酒与肉脯,替纳兰送行,桂仲明目冒浣莲回来后,一直未有机会为她表演剑术,这时兴起,解下腾蛟宝剑,笑对纳兰说道:“我舞一趟剑与公子解酒。”剑花一挽,登时将武林失传的达摩剑法施展起来!
群雄中除韩志邦与易兰珠外,其他均未见过,啧啧称奇!正舞到酣畅之处,迎面三骑快马,闪电奔来,忽然勒住,傅青主颇感惊奇,马上三人,一个是中年美妇,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汉子,短须如戟,还有一个却是白须飘拂的老道。这三人相貌清奇,神光内蕴,显然都有精湛的武功,傅青主正想招呼,这二人看了一阵,忽然打个眼色,老道与汉子双双向桂仲明冲来,那中年美妇,身手更是矫捷,倏地一纵,一剑就向纳兰容若插下。
傅青主狩不及防,长袖一扬,使出流云飞袖的绝招,卷向敌人皓腕,右掌呼的一声,从袖底击出来,美妇人凌空一个筋斗,翻到傅青主背后,刷的一剑,丝毫不缓,继续刺来。傅青主这一瞬间,青钢剑也已出手,反手一剑,将敌人剑锋粘着,拉过一边,美妇趁势一送,剑锋又奔下盘。傅青主暗暗诧异,先不喝问,回剑与她相斗,斗了一阵,美妇人噫了一声,说道:“你是无极派的高手,为何却自甘下流!”傅青连解三剑,微笑说道:“你是武当派高手,为何说话这样无礼!”美妇人怒道:“你戴汉人衣冠,却保护鞑子,羞也不着?”转瞬之间,又刺了几剑。
那边厢桂仲明也和两个敌手,*得难分难解。那白发者道功力深湛,桂仲明剑尖触处,只觉一股大力反击过来,那短须如戟的汉子,剑法地极精妙。桂仲明仗着达摩怪招和腾蛟宝剑,才堪堪打成平手,那两人辈分很高。给一个后生小子敌住,又惊又恼,双剑左右展开,着着进迫,桂仲明觉两人功力,竟似不在齐真君之下,斗了一阵,额头已是见汗。
易兰珠见敌人个个武功高强,傅青主以一敌一,还略占上风,桂仲明以一敌二,竟是露出败象,不假思索,短剑一翻,就向那老道去。老道长剑一卷,没有卷着,易兰珠的剑招,已如长江浪涌,滚滚而上。斗了三五十招,那老道已被迫后退。易兰珠正待追击,老道横剑一封,潜运内力把易兰珠震出两步,高声叫道:“你这女娃子是白发魔女的什么人?”
傅青主长袖一挥,把那中年美妇也迫出两步,接声说道:“三位武当派高手请了!敢问你们与卓大侠是如何称呼?”白发老道见傅青主如此功力,不敢怠慢,拱手说道:“卓大侠是我们师兄,转请尊驾大名。”傅青主报了姓名,三人都吃了一惊,奇怪名满天下的一派宗师、神医傅青主,却与满洲贵官同在一处喝酒。傅青主又指着易兰珠道:“她是晦明禅师的再传弟子,又是女英雄飞红巾的干女儿,故此也得了白发魔女独门剑法的真传。”老道赞道:“怪不得剑法如此凌厉,我与晦明禅师缘悭一面,今日得见他的嫡传剑法也算大开眼界。”
这三人是从湖北来的。那白发老道名唤玄真,是卓一航师叔黄叶道人的弟子,现在是武当派的掌门,那中年美妇名唤何绿华,是卓一航另一位师叔白石道人未出家时生下的女儿,那五十多岁的汉子乃是她的丈夫,她今年也近五十,只因驻颜有术,所以看来尚是美艳动人。卓一航数十年前曾是武当派掌门,年纪比师叔们小不了多少,却比师弟年长许多。卓一航自抛弃掌门位子,隐居天山之后,武当门下还时时想迎他回来,二十多年前,杨云骢还在回疆的时候,何绿华就曾独上天山找寻过卓一航,而且曾因此加重了白发魔女的误会。
卓一航死后许久,武当门下才知信息。后来又听西藏喇嘛僧传出,达摩秘笈已重现世间。这达摩秘笈乃是他们武当派失传的镇山宝典,凡是武当门下,都奉有遗命找寻。因此掌门人玄真亲率师弟师妹,远至西藏,准备访得下落后,再上天山把卓一航的骸骨迎回武当山安葬,不料到西藏不久,清军大举侵入,布达拉寺也被允题占作总部。三人不知边境已被封锁,颓然南返,谁知无巧不巧,途中碰见桂仲明舞剑,他们认得五六个招式,正是他们武当远祖靠记忆传下来的达摩剑式,又见纳兰容若和清宦卫土也在那儿,因此不问皂白,立刻动手。另一方面,玄真也是想试试达摩剑法的威力。
两面把话说开,玄真知道傅青主一派宗师,素来不打诳语。他虽不肯揭露纳兰身份,但这样维护纳兰,其中必有道理,也不便再加追究。纳兰知道这三人要上天山,微微笑道:“边境大军云集,锁得水泄不通,道长剑法虽高,只恐不易闯过!”玄真嗔目怒道:“我们三人拼血溅黄沙,最少也能*百数十个胡狗!”张承斌面色大变,纳兰如不以为忤,仍然笑道:“两败俱伤,这又何必?如道长不以为嫌,在回程时,我带诸位过去便算了。你们认是游方道士,不会有什么事的。”傅青主悄悄对玄真道:“这位是好朋友,我劝道兄还是领他的情吧!”玄真大感惊异,他见纳兰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不觉减了几分敌意,当下不再言语。傅青主正想罢手道别,玄真忽然指桂仲明道:“这位小哥,暂请留下。”桂仲明怒道:“什么?凭什么给你留下?”冒院莲忽悄悄地在他耳边说道:“他们是你的师叔,休得无礼!”桂仲明一怔,尴尬已极。这才想起自己学了达摩秘笈,已算武当弟子,只好过来,向玄真等唱了一个陪,叫声“师叔”。玄真诧道:“你是卓一航的关门弟子吧?”桂仲明摇摇头道:“不是!”说了之后,自觉不安,又点点头道:“也算得是!”玄真皱眉道:“这是怎么说法?”韩志邦在旁道:“他是辛龙子遗命要我代卓大侠收徒的!”玄真瞪了韩志邦一眼,说道:“你又是什么人?你是本门的弟子吗?”韩志邦也摇了摇头,冒浣莲急忙过来解说,好不容易,说了半天才说清楚,玄真非常不快。他们武当一派,素重尊卑之分,不料今日初会,两个师叔竟自合战师侄不下,而桂仲明又毫不以尊长之礼相见,好像并不想承认他是师叔一样。玄真当着傅青主等人之面,不便发作。问道:“你是不是另有要事?”桂仲明笑道:“当然有要事啦,不然谁还冒险远到西藏?”玄真绷着脸道:“那么给你一个月期限,你事情完后,就到天山骆驼峰来,将你师父的骸骨迁葬。”桂仲明愕然不知置答,玄真板着脸道:“我虽不才,忝任武当掌门,你是本门弟子,应该懂得规矩。”傅青主急替桂仲明解围道:“他还是初出道的雏儿,年轻率直,道兄是他本门尊长,谅也不会见怪。到期我叫他到天山去听道兄教训便是了!”桂仲明这才傻乎乎地说道:“师叔你不必客气,现在来不及,将来你好好教训。”玄真“哼”了一声,举手便向傅青主道别。
纳兰容若与冒浣莲分别,十分不舍,当着众人,不能表露,强自抑压,无限悲酸。回马之后,一路黯然,张承斌等不敢发问,何绿华虽是女流,生性豪爽,喜开玩笑,当下逗纳兰道:“喂,你这小哥儿愁什么呀?”纳兰眼泪蹲然而下,在马背上曼声吟迈:
“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象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众人中何绿华颇解诗词,一听之下,顿然一惊,急忙问道:“莫非你就是满洲词人纳兰容若?”张承斌冷冷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子的大名?”玄真怒道:“你们胡人中,只有此人还勉强算是好人?你算什么?”手肘一撞,把张承斌撞下马来。卫士们大怒,纳兰容若与何绿华急忙两边劝止。
纳兰容若一行人等,回到清军驻地,前哨戍卒,急忙飞骑回报,纳兰容若对玄真道:“你们可以去了!”玄真等三人上马去后,再过片到,大营中已派出神策营健卒,迎纳兰回营,伴纳兰回来的四个卫士,打个眼色,另约了五六个同伴,跨上骏马,向南驰去。张承斌知道他们气那老道不过,此去必然是想留难他们,也不作声,还替他们在纳兰之前遮掩。
玄真等驰出十余二十里,已出边境的封锁线外,忽听背后铁蹄得得,马铃了当,回头一望,只见十数骑健马,如飞追到。玄真冷笑一声,拔剑在手,为首的卫士喝道:“恶道留下!”玄真反手一剑,又疾又准。登时把那名卫士胳膊刺伤。众卫士一涌而上,把三人围了起来,这些卫士,虽然也是大内高手,却如何敌得他们?战了片刻,又有三人中剑落马,余人落荒逃走。玄真长啸一声,得意之极,捋须说道:“就让他们走吧!”话声未了,忽然那些卫士,自马上倒撞下来。玄真吃了一惊,只贝山岗乱石丛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和一个白面书生。那少女格格地笑个不停,说道:“这位道爷,剑法精彩极啦,可惜还不够狠!”玄真眼珠一翻,冷冷问道:“这样说来,姑娘一定是个大行家了?”红衣少女一笑不答,却指着那几名卫士道:“我替你们把敌人全歼灭了,你们谢也不谢一声,倒考较起我的剑法来了!”玄真是一派掌门,如何吃得这口闷气,利剑一提,朗声说道:“我们的剑法不行,以致敌人漏网,惭愧得很。既承你姑娘指点,我老道不知好坏,还想请教几招。”那白面书生瞧了红衣少女一眼,似颇疑惑,红衣少女笑道:“你不必管,看看热闹吧。”长剑一指,一笑道:“请恕小辈无礼。”玄真道:“发招吧!”玄真心中,虽因红衣少女适才潜用暗器,举手之间,便将五名卫士一道击落,有所心惊,但他自恃几十年功力,又是武林正宗的掌门,还真不把红衣少女放在心上。他是立心试招,想惩戒惩戒这狂妄的“小辈”。
他不知道,这红衣少女也是立心试招的。原来这一男一女,乃是李思永和武琼瑶。傅青主等从喀尔沁草原动身后,飞红巾在吐鲁番得知消息,甚为担心。武琼瑶最喜热闹,便求准师姐,带李思永也赴回疆。李思永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又是一等将才,配上武琼瑶熟悉塞外的情形,两人一路行来了平安无事。李思永随时随地,观察山川形势和清兵的布置,心中暗暗画下将来用兵的蓝图。两人在漫长的旅程中,情感也日益增进。
这日将近边境,李思永见远处炊烟大起,战马嘶鸣,悚然惊道:“边境必有大军封锁,如何是好?”武琼瑶道:“草原广阔,边境未必处处都有大军防守。”李思永况吟片刻,和武琼瑶同上山坡眺望,忽见十余清军武士,追赶一个老道,李思永奇道:“这老道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通过边境?”再看下去,又见一个中年美妇与一个粗豪汉子和老道庄一起同抗敌人,更感惊异。
看了片刻,武琼瑶悄悄说道:“我知道这三人的来历。”李思永道:“这三人都是一等的武林高手!”武琼瑶笑道:“还是武当的前辈哩。待我助他们一臂,然后再耍耍他们。”李思永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顽皮?”武琼瑶笑而不答。
这次武琼瑶倒不是故意淘气,原来武琼瑶在白发魔女门下三年,知道师父和武当派的一段恩怨。武琼瑶甚替师父不值,心想师父和卓大侠本来是大好姻缘,偏偏他的什么本门尊长要出来横加干涉,以至师父几十年郁郁空山,闷气难伸。所以别人都觉得白发魔女性情怪僻,只有武琼瑶和她的师姐飞红巾懂得师父的真情。
武琼瑶和李思永半山观战,李思永道:“武当剑法果然厉害。”武琼瑶笑道:“赋得稳捷二字,狠辣还差得远哩!”果然战到后来,有五个卫士居然漏网,武琼瑶一笑,一把九星定形飞针,将五个卫士都打下马来。
再说玄真给武琼瑶一激,请她发招,武琼瑶道声:“有僭!”左肩一晃,玄真只道她姿攻自己右胁,上半身往右微偏,一偏剑锋,挥利剑往外一封,哪料武琼瑶乃是诱招,左肩一晃,却不发招,待玄真剑到,才猛喝一声:“去!”左手剑诀斜往上指,右手剑锋“白鹤亮翅”猛然一撩,刷地截斩玄真脉门,白发魔女的剑法最为狠辣,这一招尤其使得惊险绝伦,只争瞬息先后,玄真万料不到这女娃子剑招如此老辣,幸他人老招熟,全身攒力,大弯腰,斜插柳,借势一转,才堪堪避过武琼瑶的剑锋。武琼瑶青钢剑闪闪含光,跟踪急袭,玄真脚踏八卦方位,一口剑紧紧封闭门户,武谅瑶剑尖所触之处,都有劲风反扑过来。武琼瑶知他功力极高,已用上乘剑法护着全身,心想:“可不能让他喘息!”刷!刷!刷!连环进剑,行的忽后,攻左忽石。全是进手的招数,玄真只要稍露空隙,立刻便有血溅黄沙之险!何绿华夫妇看得惊心动魄,武琼瑶却也暗暗叫苦。原来论剑法是她的辛辣,论功力却是玄真深湛。若然久战不下,最后只怕仍要败给这个老道!
两人一守一攻,险招迭见,武琼瑶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紧似一式,旁观的何绿华夫妇虽明知玄真不会落败,也禁不住暗暗惊心!这时玄真已看出武琼瑶的来历,甚为气恼,心想:“哼,原来又是白发魔女的门人,怪不得要故意较考老夫。”为了本门声誉,恨不得一举把她击败。可是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委实狠辣非常。玄真哪敢轻举妄动。再斗了五六十回合,仍然占不了便宜。玄真虽然自恃自己功夫在她之上,久战下去,必定可占上风,可是对方胜在年轻,锐气正盛,要决胜负,不知要战到何时?而满军就在十余里外,万一追来,岂不是两败俱伤?因此心里也暗暗叫苦!
何绿华夫妇也是如此想法,但玄真是掌门师兄,若然在他尚处下风之时,即劝两方停战,他面上必挂不下,而且也丢了武当派的面子。正迟疑问,两人斗得十分激烈,武琼瑶剑戾一领,一个“龙形一式”,身随剑走,剑随臂扬,“鸷禽扑兔”,刷地一剑对敌人腰腹扎去。玄真仗几十年功夫,突使险招,一掣剑柄,横身转步,似将闪躲,却突然不后退而反进攻,竟揉身献剑,卷地一扫,
·喝道:“看剑!”那料武琼瑶剑术又快又狠,玄真未及进招,武琼瑶的剑已挟一楼寒光,猛然刺到,玄真喝她“看剑”,她也喝玄真“撒剑”,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金铁匀鸣之声,两人的剑都脱手飞出!
原来玄真这剑,用足十成力量,但武琼瑶剑招先到,玄真若不撒剑,手腕必定斩断,玄真气红了眼,把心一横,长剑一震,猛地掷去,其疾如矢,武琼瑶用剑一格,竟挡不住那股劲力,手中的青钢剑也给震飞,两口剑在半空中迸出一溜火花,陨石般地向草原落下!
这两招快如闪电,何绿华李思永同时纵出,何绿华拉着玄真,大叫“师兄住手!”李思永也拉着了武琼瑶大叫“琼妹住手!”玄真气喘喘地瞪着双眼,不发一言。何绿华李思永同时说道:“两位功力悉敌,不必比了!”玄真拾起长剑,李思永正想劝武琼瑶上前陪罪,玄真已跨上马背,大声说道:“巾帼英雄,老朽佩服!一月之后,在天山骆驼峰相见如何?”不待武琼瑶回答,两腿一挟,骏马嘶风,绝尘而去!何绿华夫妇道声“得罪”也跟着师兄去了。
武琼瑶抬起利剑,笑道:“这牛鼻子脾气真大!”对李思永说明原委,李思永也笑道:“他们武当派人虽得罪你的师父,但你也太淘气了!”眼睛一溜,看到地上的卫士尸体,又抚掌笑道:“我想到边境脱身之计了。”剥下两个卫士的盔甲阜衣,叫武琼瑶扮成男子,向边境驰去。这一去也,有分教:
英雄大集会,血战喇嘛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讲解纳兰容若假装被擒,在大闹五台山时出现的禁卫军副统领兼神策营总管张承斌在傅青主和康熙之间传话。
傅青主要清兵后退三百里,康熙无奈答应,因张承斌帮着傅青主说了几句好话,康熙心中不悦,回京后找个借口*了张承斌,这是后话。
给清廷当差也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很大,动不动就会掉脑袋。
楚昭南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凌未风的策略也有意思。
像楚昭南这种人狗眼看人低,当然也是压力使然。
可被他高看,能有多少好处?
被狗眼看上的只怕不是狗就是骨头,的确让人要保持距离。
凌未风则是一开始就当他是坏人,根本不存坏人变好的念想。
他这样倒也简单。
像楚昭南、张承斌这些人最好就是躺平,混日子,不要有什么事发生。
偏偏都是事与愿违。
张承斌带人和纳兰容若保持距离。
桂仲明还傻傻地说,以前我做你的园丁,现在你做我的囚犯。
傅青主说明真相,纳兰容若是故意被擒帮他们的。
桂仲明这才如梦方醒,拉着纳兰的手说他是好人。
纳兰容若见他天真,也为冒浣莲欢喜。
这一点他倒是与冒浣莲心意相通,都觉得桂仲明不错,也都看到了桂仲明的好。
这也是难得的情敌相处,如同一家。
纳兰容若少了冒浣莲也不算什么,那就没必要破坏朋友的情谊。
转眼到了三百里,分别在即,桂仲明要舞剑送行。
他其实是要表演给冒浣莲看,不料惊动了道旁的三个人。一个道士,一个美妇,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
他们看到达摩剑法,使了个眼色,老道和汉子冲向桂仲明,中年美妇则一剑朝纳兰容若插下。
傅青主猝不及防之下急忙使用流云飞袖,试出了对方用的是武当派武功,对方也认出她是无极门高手。
桂仲明和另两个人交手,居然打成平手,觉得他们的武功不在齐真君之下。
易兰珠上去把老道分开,才出了几招,对方问她和白发魔女的关系。
傅青主把美妇迫开,向三位武当高手打招呼。
原来老道叫玄真,是黄叶的弟子,另两人是何绿华和她丈夫。
何绿华在《白发魔女传》初出场时尚小,后来越来越派她的用场。
先是让白发魔女和卓一航产生误会,《塞外奇侠传》中又来找卓一航,惹恼了白发魔女,卓一航快点把她送走。
眼下她又来了,她倒是连续三本书里都出现的老人了。
其时卓一航已死,武当派听说藏边出现达摩剑谱,玄真率师弟师妹前来寻访,再把卓一航的骸骨迎上武当。
卓一航再也不会写诗了,他写一次诗,就引得一代佳人,白发红颜。
一共写过两次,分别是练霓裳和飞红巾一夜白头。
现在易兰珠的白发已经变黑,卓一航心愿已了,再写诗也没用了。
他倒是遵守信诺,把优昙仙花交给了白发魔女。
而武当派也有情有义,不管他生前怎么闹,死后还是承认他为武当掌门。
玄真称赞了易兰珠的剑法,夜顺带推崇了晦明禅师。
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为何一开始武当派很不讲理,后来却越来越讲理。
起先别说是练霓裳,连岳鸣珂跟他们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看不上岳鸣珂。
可后来对晦明禅师和白发魔女是越来越尊敬。
那是天山派崛起壮大了,武当派才越来越客气,而且也要做得有情有义。
看来天山和武当,既是相互交替,又是相互佐映。
同时还是前后两任的武林泰斗。
只是天山派要真正享誉江湖,成为武林泰斗,还有一段路呢,还需要后任弟子们的付出。
第二十八回 心愿难偿 一纸断肠愁绝塞 情怀依旧 十年幽梦禁迷宫李思永和武琼瑶乔装清军武士,果然骗过了封锁边境的前哨戍卒,马不停蹄,赶到拉萨。两人商量怎样去找傅青主等人,武琼瑶道:“我的爸爸和西北天地会渊源很深,我也知道他们会中的切口和暗号。四年前我们父女和大地会的大头目杨一维华紫山等来到回疆,有一部份天地会的会友散入西藏,料想拉萨城中,也有他们的分舵。拉萨地方不大,我们多在酒楼菜馆穿插,也许可碰见他们。就是碰不着,我们也可留下暗号,叫他们来找我们。”
这日,两人到拉萨最大的一家酒馆喝酒,时交正午,客人甚多,两人找得一张雅座,要了一壶竹叶青,细斟浅酌。武琼瑶一时兴起,对李思永道:“我和你比赛喝酒如何”李思永酒量甚豪,笑道:“有事在身,你喝醉了如何是好?”武琼瑶嘴巴一呶,轻声说道,“怎见得一定是我喝醉?”李思永一听,料得她是想炫耀内功,也轻声说道:“这里耳目众多,你可不要胡乱卖弄。”
武琼瑶道:“你放心,我保管不会给人瞧破就是了!”李思永见过武琼瑶精妙的剑术,也想知道她的内功造诣如何,见她高兴,便道:“那么咱们就平赌吧。”武琼瑶道:“赌什么呢?”李思永道:“谁输了,就得答应听对方的一句话。”武琼瑶道:“好,依你!”
两人一杯一杯地豪欢起来,饮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喝光了三壶竹叶青,李思永渐渐不胜酒力,看武琼瑶时,只见她头上隐冒热气,汗如雨下,知道她正用上乘内功把酒迫发出来。塞外苦寒,西北牧人经常饮酒解寒,酒量要比中原的酒客人多。这时酒楼正有不少人在豪饮,因此李思永也就不以为意,但武琼瑶是女扮男装,只恐她饮得太多,露出女儿体态,反正自己也已有了八成酒意,便低声说道:“好,我认输!”武琼瑶心花怒放,眼波流转,笑道:“那么咱们结帐回去吧。你得听我的一句话了!”李思永正想把酒保唤来,忽见隔座一人,眼灼灼地看着他们,暗道:“不好!”急忙结帐下楼,走到街上,偷偷回顾,只见那人也跟在后面。李思永悄声对武琼瑶说了,武琼瑶道:“好,给他点苦头吃吃!”李思永道:“不行,此人非友即敌,不能胡乱动手!”走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一辆牛车迎面而来,街道狭窄,两人侧身闪避,刚刚让过牛车,那人已到了背后,佯作躲闪牛车,忽然身子向前一扑,朝李思水背后压来,李思永暗运内力双臂向后一张,想把那人迫退,那料来人膝盖一顶,李思永腿变酸软,几乎跌倒。武琼瑶反手一点,那人咕咯一声,倒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翻了起来,武琼瑶正想喝问,那人忽然说道:“你们可认得凌未风么?”
李思永道:“你是谁?”那人焦急之状,形于辞色,又追问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可是凌未风的朋友?”武琼瑶道:“是又怎样?”那人道:“凌未风危在旦夕,你们若是来救他的,可得赶快!”李思永道:“你如何知道?”那人苦笑道:“我就是看管他的人,将来行刑时,也许还要我做刽子手呢!我可真不愿亲手*他!”李思永面色倏变,道:“你这话可真?”那人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李思永道:“那么你赶快回去见凌大侠,今晚亥时,咱们在西禅山相见。”
那人乃是允题新收的回族武士马方,他和周青成了凌未风的心腹之后,无时不想救他。可是人少刀弱,毫无办法,凌未风时常和他作长夜之谈,因此凌未风的朋友他们也耳熟能详。马方久在江湖行走,阅历甚多,这日在酒楼上见到李思永和武琼瑶豪欢,暗暗称奇,李、武二人,相貌文弱,分明是中原来的,但酒量却不在他们之下,这便引起了马方的注意。再仔细看时,那白面书生的相貌,甚似凌未风描绘的李思永,试一探问,果然不错。
马方去后,武琼瑶道:“你何不约在他在寓所相见?”李思永道:“此人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两人边走边谈,武琼瑶忽握着李思永的手,微笑说道:“李公子,你刚才赌洒输了,可要依我一件事了!”李思永道:“依你,你说!”武琼瑶低鬃一笑,说道:“你爱回疆的草原吗?”李思永道:“不到回疆,不知中国之大,无际草原,极目难尽,今人胸怀开阔,我喜欢极了!”武琼瑶捏了李思永手心一下,悄声说道:“那么我要你终生住在草原,永远陪着我,行么?”李思永心魂动荡,喜上眉梢,低声说道:“我正是求之不得!”原来李思永二十年戎马,久作一军主帅,甚少想到儿女私情,和武琼瑶结识之后,虽然两心爱慕,但总不敢把爱意表露出来。两人同行半月,武琼瑶早已期待他说出爱字。不料在这方面,李思永比女孩子还要害羞,因此今日武琼瑶借着酒意,道出心事。两人在幽静的长街倚偎而行,李思永只觉兰麝幽香,中人欲醉,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了,两人手挽手行了一会,武琼瑶抿嘴笑道:“到了,你还尽往前走作甚?”李思永抬头一望,寓所就在眼前,不觉哑笑。
两人进入寓所,打开房门,忽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们现在才来?”李思永望,只见床上坐着一个老人,正是他们日夕盼望的傅青主。武琼瑶道:“傅伯伯,我爸爸问候你,你是怎样摸来的啊!”傅青主道:“我们的人看到你们的暗记,我就一个人摸来了!”李思永急忙问道:“傅伯伯带了多少人来?”傅青主叹了口气,说道:“人倒是带来了不少,但布达拉宫防守森严,凌未风又不知关在何处,我们若是冒险夜袭,只恐未打进去,凌未风已给*掉了。”李思永道:“如有内应,可能成功!”傅青主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在清军的武士中,可有熟人?”李思永道:“熟人倒没有,但却有人与我们接过头。”当下把马方的事说了。傅青主沉吟半晌,说道:“既然如此,不妨与他一见,但也得提防有诈。今晚我与几个弟兄到西禅山接应你们。”大家约好时间暗号,傅青主先自去了。
傅青主这几百人潜入拉萨之后,分居在各处,傅青主住在一个藏族的牧民家中,刚刚踏进寓所,刘郁芳就迎了出来,面色沉暗,低声说道:“韩志邦走了!”傅青主奇道:“他到哪里去?有什么书信留下吗?”刘郁芳道:“什么都没有。”傅青主皱起眉头,想了一阵,说道:“韩志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这一走,想是另有原因。”刘郁芳黯然无语,韩志邦这些天来,竭诚地慰解她,已经成为她患难中最好的朋友了。她想起十多年来,对他的冷漠,不觉有些歉意,只恐他又像上次在云岗那样,一时发了傻劲,就不别而行,傅青主见她郁郁不欢,急忙将李思永与清军武土接过头的消息告诉她,这才使她转悲为喜。
当晚亥时,李思永和武琼瑶依时在西禅山相候,等了许久,还不见马方的踪迹,不觉大疑,将近子夜,风雪交加。武琼瑶道:“不如回去吧!”李思永“嗯”了一声。忽见一条黑影向山顶跑来,武琼瑶练过梅花针,眼力极好,说道:“大哥,这人不是马方!”李思永定晴看时,那人越跑越近,马方是年过四旬的中年人,那人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李思永道:“他只是孤身一人,你在旁监视,待我问他。”说话之间,那人已到跟前,把他们和马方约定的暗号说了,忽然摊开手掌,说道:“这是凌大侠给你们的信。”李思永恐防有诈,暗用擒拿手法。三指扣住他的脉门,在手掌上一瞧,只见上面写着:“来人是我好友,请与他细商劫狱之法。”正是凌未风的字迹,手指一松,来人笑嘻嘻地道:“我从未见过江湖的英雄豪杰,如今识了凌大侠,又识了你们,真是生平快事。你这手擒拿法很不错,是哪一派的呀?啊!说了许多,我还未告诉你,我叫周青,和马方是最好的朋友。”李思永见他天真可爱,甚为惊奇:这样毫无江湖经验的青年人,居然也是清宫中得到信任的武士,令他大惑不解。他却不知周青乃是世袭的武士。
周青又道:“马大哥今日恰巧当值,所以由我替他践约。”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李思永看了,不由得大喜过望。
那羊皮上画的是布达拉宫的门户道路,在凌未风所住之处,圈了一个红圈圈。周青道:“这是马大哥和我暗中画下来的,迷宫中千门万户,道路纷歧,有些连我们也不清楚,这图只是凭我们记忆所及画的。你们记熟之后,后天晚上,请派高手前来,我们当在里面接应。”
周青去后,傅青主哈哈大笑,从暗黝处走了出来,挑起拇指道:“凌未风真成!居然连监守他的敌人都给他收服!”当晚即拟好了夜袭喇嘛宫的计划,李思永和武琼瑶第二天也搬去和傅青主同住。
再说凌未风被关在迷宫之中,已近一个月,他在狱中也并不空闲,他利用每一个机会,和监守他的武士谈话,给他们讲江湖上的英雄事迹,有时还指点他们的武艺,另一方面,他每一个长夜,都潜心探索武学上的奥秘,非但天山剑法融会贯通,而且他还归纳了平生的心得,创造了许多新奇的招数。他自觉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我虽然没有了右手的拇指,但只要我不屈死于狱中,我还一样的可以教人使剑。”他经得起苦难的考验,为自己倔强的生命而感到骄傲。
这一晚,他和傅青主约定的时刻到了。在黑沉沉的深夜中,突然起了轰天的巨响,周青匆匆地跑了进来,打了一个眼色,凌未风大喝一声,运力一挣,身上的镣铐寸寸碎裂,反手一掌,把房中的石桌打得粉碎,旁边看守的几个武士惊得呆了,周青尖叫着假装被凌在风追逐而惊惶,假戏真做,时间配合得恰到好处、
傅青主率领众人,按着地图,*进迷宫,清兵虽然人多,可是来的个个都是高手,又是在深夜之中,突然袭到,清军不可能都聚在一处,竟给他们*进了外三门。刘郁芳大叫凌未风,内三门忽然倏地打开,楚昭南戎装佩剑,立在当中,哈哈笑道:“你们不远千里面来,就请进来喝杯水酒吧!”易兰珠纤腰一瑶,飞燕般地斜琼过去,短剑一刺,楚昭南横剑一封,疾的又退入了另一道门户,张华昭桂仲明双双抢进,傅青主叫道:“小心!”但众人已拥着自己同进。楚昭南扬声叫道:“傅老头儿,咱们再比一比剑。”武琼瑶一把银针打去,楚昭南哈哈大笑,双足一蹬,身子向后射出,进入了另一道门户。李思永道:“不要忙,咱们按图*进,这个贼子终走不悼的,现在不要中他的诡计!”话声未了,忽然周围的门户一阵旋转,众人再也辨不清方向,只觉重门叠户之内,如处隐伏甲兵。李思永叫声苦也,流星锤舞得呼呼风响,把一扇门板打碎,里面十多个卫士一拥而出,*了一阵,倏又四面散开,或隐入校号复壁,或从蜘蛛网般的雨道逃散。片刻之后,又是不见人影,只听得楚昭南得意的笑声。
凌未风退至大堂,渺不见人,正自生疑,四周门户,忽然打开,数百卫士,同时*出。凌未风神威凛凛,大声喝道:“楚昭南,有胆的敢来与我决一死战!”卫士们踌躇不前,周青一时错愕,也止了脚步。楚昭南越众而出,忽然厉声叫道:“先把周青擒下!”两名禁卫军统领,分抢上来,凌未风双臂一振,抓着了前面那名统领,喝一声“去!”奋力摔出,撞个正着,将后面那名统领也打翻了。手腕一带,把周青带起,奔向左面侧门,门内有几名卫士镇守,发一声喊,全都散了!
凌未风托着周青,往墙头一窜,刚刚踏上,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刷地人剑俱到!凌未风移身转步,将周青往墙头外一推,说道:“你自己逃命!”说时迟,那时快,楚昭南的游龙剑已刺到他的胁下。凌未风身形往后一撤,脚点墙头,后退无路,匆忙中斜身往左一闪三楚昭南变招奇快,剑尖一颤,又从右侧点到。凌未风猛然反手一掌,呛卿一声,楚昭南的剑被击出数丈开外,一这一掌正是凌未风揉合天山掌法与达摩掌法独创的一个怪招,楚昭南猝不及防,着了道儿!可是他也是久经大敌,凌未风一掌击出,他已知道无法躲闪,来不及撤剑,却先腾起一腿,凌未风左掌劈出,右掌跟着一拉,两人同时进招,嘭嘭两声,凌未风着了一脚,楚昭南吃了一掌,同时跌下了墙头。
凌未风身未起,脚先飞,坐在地上一个“十字摆莲”,把附近的两名武士,踢出三丈以外,楚昭南已拾起了游龙宝剑,分心刺到。凌未风怒道:“我不用剑也能教训你这个反贼!”左拳右掌,欺身直进,楚昭南的游龙剑呼呼劈风,竟然劈不到凌未风身上,卫土们散在四周,却不上前。原来楚昭南自以为有剑在手,必定不会输给凌未风,所以事先叫同伴不要帮他。而许多卫士也不愿与凌未风为敌,乐得袖手旁观。
转瞬之间,两人已拼斗了二三十招,楚昭南兀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凌未风展开了疾攻速决的战法,空手入白刃,硬抢楚昭南的宝剑。楚昭南咬实牙根,剑诀一指,刷刷数剑,力猛招闪,不料凌未风身法快极,一闪即攻,伏身探步,双指倏地戳到楚昭南面门,楚昭南斜身旁栽,连窜数步,堪堪避过。几个心腹死士顾不得他要单打独斗的前言,一涌而上,楚昭南退入角门,忽然哈哈大笑,叫道:“凌未风,让你逃,你也逃不出去!”把手一招,所有卫士都跟着他隐入重门叠户之中。凌未风四顾茫然,在迷宫中左穿右插,闹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出路!
这时傅青主等被围在外三门,逐步深入,也是左穿右插,兀自找不到出路,迷宫中四面埋伏一齐发动,各处要冲,都有清军仗着弓箭挠钩,阻住路口,刷刷刷发出箭来,傅青主大喝道:“鼠子敢尔!”反手一剑,在石柱上劈了一道裂痕,一转身,嗖嗖嗖,如燕子琼空,向人多处反扑过去,桂仲明、易兰珠两口宝剑左右开路,当者辟易!清军发一声喊四散奔逃,群雄连闯几处,只是拣人多处闯去,转了半天,傅青主叫道:“不好,快停!”指着身旁石柱,柱上剑痕宛然,转了半天,竟转到原来的地方来了!
傅青主道:“为今之计,只好暂时按兵不动,免得白费气力。”群雄围成了一道圆圈,首尾相联,抵御乱箭。又僵持了半个时辰,李思永叹道。”想不到一生戎马,却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武琼瑶忽道:“刘大姐,你有没有带蛇焰箭?此地风高物燥,放火烧它!”李思永想:“我们不知出路,只恐怕放火之后,自己反被困在火海。”傅青主老谋深算,也是搔首无策,正焦急间,西边角门,有人大声呛喝,一个青年武士,如飞跑出,清军武士纷纷叫道:“周青,你发疯了吗,乱跑什么?”傅青主一声长笑,突然拔身一纵,连人带剑,舞成一道银虹,半空飞下,左手一抓,恰如巨鹰扑兔,把周青一把抓起,右剑一荡,将追来的武士,扫得翻翻滚滚,这一瞬间,桂仲明、易兰珠也已如飞琼到,两道剑光,左右横伸,有如斩瓜切菜,顿时砍翻了十几二十人,清军发一声喊,又四散奔逃去了!
原来周青被楚昭南喝破之后,得凌未风之助,越墙逃命,其他清军武士,尚未知道他已反叛,竟给他混至外面,和傅青主等人会合了。
傅青主救了周青之后,心中大喜,问道:“你认得路?”周青道:“且试一试。”根据自己所知,指点众人向生门*去,四面乱箭密集如雨,楚昭南突然现身,扬声喝道:“周青,你屡受国恩,竟敢反叛!”张弓搭箭,唆的一箭射来,傅青主把周青往左一带,长剑一格,那枝箭歪了准头,向旁飞去,“嚓”的一声,竟没入了石柱之中。周青大骇,楚昭南箭发连珠,嗖嗖两箭,接连的出,桂仲明扬手两圈金环,挟风呼啸,打落了连珠箭,却是余力未衰,在空中呼呼旋转,过了一阵,才跌落清军阵中。楚昭南大为惊奇,想不到这个“小辈“,别来未久,功力竟然精进如斯!他按动机关,打开一道暗门,雨道上的大门忽然打开,清军武士在蜘蛛网般的甬道上四处游走,时不时发出冷箭。周青带众人转了几转,忽然叫起苦来,对傅青主道:“门户转换,道路纷歧,我认不出路了!”布达拉迷宫,原是红衣喇嘛所造,允题到后,又按八阵图形,添设门户道路,周青所识的只是其中一部,并非全部奥秘,所以仍给楚昭南困住。
傅青主定了定神,只听得重门深户之中,鼓角之声,此起彼落,想是清军调集精锐,来和自己缠斗,正自心急,忽然甬道石面一个角门,清军中突然奔出一个蒙面人来,楚昭南在甬道中的大铁门内扬弓一指,高声喝道:“将他擒下,格*不论!”四名心腹武士如箭离弦,倏地追上,傅青主距离过远,无法援救,愕然注视,这四名武士都是禁卫军中有数的高手,楚昭南以为必然手到擒来。一名武士,手抡飞抓,当头抓到,那蒙面人倏然伏身,“嗖”的一个扫堂腿,使飞抓的一个踉跄,栽出几步以外,跟着的那个武士,摆钩镰枪拦阻,也是忽地“暖呀”一声,翻身栽倒!第三名武士功夫最强,提鞭大叫,飞舞而前,蒙面人一个鹞子翻身,反冲过来,那名武士惜手不及,双鞭才展,已是给他点着了“膻中穴”,那名武士“哼”了一声,双鞭堕地,蒙面人将他举起,一个旋风急舞,将后面那名武士也扫出一大开外。楚昭南大叫“放箭!”蒙面人将擒着的那名武士,倒提手中,舞动起来,奔跑如飞,清兵投鼠忌器,只有几人稀稀疏疏地放出几枝乱箭,蒙面人早已旋风一般地跑入了傅青主那一群人中了。
蒙面人举手投足之间,击倒四名武士,傅青主固然极感诧异,楚昭南更是暗暗吃惊,这人穿的是禁卫军服饰,楚昭南却怎样也想不起自己手下有这样本领高强的人物,不禁一阵心慌。不知自己人中,隐有多少奸细?
蒙面人将手中武士向甬道上一摔,傅青主抢步迎上,那蒙面人低声适:“小弟是韩志邦。”傅青主义惊又喜,韩志邦又道:“我知道旧迷宫的出路,新添的门户道路我就不知道了。”傅青主无暇细问原由,急忙叫他和周青见面,商讨脱身之计。
原来韩志邦发誓要救出凌未风,暗中出走,寻访多日,找到了被允题驱逐出宫的一些喇嘛,那些喇嘛和布达拉宫的喇嘛,仍是互通声气,而被允题新立的大喇嘛,正是当年护送舍利子的宗达·完真。韩志邦当年机缘凑合,无意为西藏喇嘛抢回圣物,被迎到拉萨,当作恩人款待,所以若有所求,无不答应。韩志邦想法偷会了宗达·完真,靠他的帮助,先是扮成了喇嘛,隐在布达拉宫,至傅青主等被困之时,他又偷了一套禁卫军的服饰,一直混到迷宫的外三门,仗着怪招,把四名武士击倒,这时和周青互说所知,冒浣莲静心倾听,在周青原来画的羊皮图上东画西画,不久竟把迷宫的出路参透。
韩志邦道:“清军锐气已折,我们先*出去吧。”傅青主吁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冒浣莲陪着桂仲明开路,率先扑向生门*出,楚昭南不知他们已参透迷宫道路,勒令武土,不准硬拼,企图困死他们,桂仲明等龙蛇疾走,如汤泼雪,连闯过几道门户,到了外三门,清军惊觉,待再围上来时,哪里还拦阻得住?群雄就如十几头猛虎,自外三门一直*出了布达拉宫!
再说凌未风转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外面又投人接应,又倦又饿,楚昭南和一群武士倏地出现,楚昭南顾盼自豪,得意笑道:“凌未风本领通大,也脱不了我的手掌,看他已呈倦容,谁替我把他擒下?”武士们有些是震惧凌未风的神威,有些则对他由衷敬爱,不愿与他交手,面面相觑,楚昭南神情不悦,正想发作,武士群中蓦然跃出四人,三名是楚昭南的心腹,还有一人则是马方。凌未风一声长啸,反手一掌,迅如奔雷,照一名武士手腕劈下,那名武士也是高手,陡地闪身进招,哪知凌未风掌法神妙,一劈一按,掌心一震,把那名武士打翻,另两名武士双剑齐上,骤缩骤伸,如毒蛇吐信,分刺凌未风左右肩胛,凌未风猛然一扑身,往下*腰,“扁踩蛮牛”,砰的一脚,揣中一名武士的右胯,“扑通”如倒了半堵墙,摔倒地上!凌未风身形骤长,暴喝一声,另一名武士骇然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出两步,马方双拳齐发,扑面打来,凌未风见他眼睛一霎,料知用意,猛然一窜,嘭的一掌,打在马方肩上,身子一偏,前胸也结结实实中了马方一拳,摇摇欲倒,地上的两名武士,趁势用脚一勾,凌未风翻身扑地,马方等四名武士一齐扑上,四人八手,将他按住,凌未风双臂一振,四人按捺不住,给他翻了起来,正在吃惊,凌未风忽然长叹一声,双臂低垂,说道:“拿铁索来缚吧!”三名武士大喜,知他说话算数,向同伴要过铁索,将他缚个结结实实。
楚昭南见四人面青唇肿,马方伤得更重,呕出血来,楚昭南暗道:“这个回子,倒还卖力!”当下将凌未风昏眩穴点了,叫一人请成天挺过来,命成天挺亲自看守凌未风,并在他耳边低低地吩咐了几句话。
原来马方和周青是对好友,周青反叛,马方诚恐被疑,所以急急上前,和凌未风对敌,凌未风也猜出他的用意,反正自己跑不掉,乐得卖个人情,但楚昭南也是个大行家,不能被他看破;所以用外重内轻的手法,将马方打得呕血。
成无挺把凌未风押回迷宫的密室,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撬开凌林风牙关,冲开水给他灌下,凌未风悠悠醒转,只觉浑身无力。
成元挺灌凌未风吃的是大内圣药,专为摆布武功高强之人用的,吃了之后,如中烈酒,昏眩无力,更兼成天挺按着双笔,守在旁边,凌未风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了,要知成天挺的本领,与楚昭南在伯仲之间,即在平时,他也可以与凌未风缠斗数十回合,何况在凌未风服药之后。
再说傅青主等回到寓所之后,再商营救之策,傅青主道:“如今迷宫道路已明,索性干它一场大的,把拉萨城内我们的人都调集起来,也可有两三千人。”李思永道:“兴师动众,只恐攻进去时,凌大侠已经受害。”众人商议未定,刘郁芳十分颓丧,独自入房去了。
第二日早晨,刘郁芳尚自愁肠百结,卧床未起。忽听得有人在窗外弹了几下,武琼瑶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姐,楼下有一个人要看你。”这些天来,别人和刘郁芳说话时,都不自觉地采用了这种说话声调,来表示他们心中共同的悲痛。
在楼上那间小小的客室里,刘郁芳看见一个白布缠头的汉子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傅青主在旁低声说道:“这位好汉名叫马方,是监守凌未风的卫士。”
马方定神望着刘郁芳,问道:“你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刘大姐吧?我给你带来了一封信。”
“一封……信?”刘郁芳有点发抖,把手放在桌上稳定自己。
马方颤声说道:“这是凌大侠咬破指头冒险写的,但我来了之后,可是不能给你带信回去了。”
刘郁芳拿着那封信,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窗子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打开了信,只见信上的血字歪歪斜斜,可以想见写时手指的颤抖,而且有几处字迹也已经模糊了。刘郁芳默默念道:琼姐,今夜乃弟毕命之期,毕命之前,当以事实告诉你。二十年能,与姐钱塘观潮,姐尝戏曰:‘若人如潮之有信,纵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别坐离,地老天荒,余亦必待你归来也。”嗟乎,此一戏言,竟成事实。姐姐不必为当年之误会伤心,姐之真情,已如钱塘之潮,足涤十倍之误会而有余。姐亦不必为弟伤心,一凌未风死,十凌未风生,志士义人,犹如春草,芟之不尽,烧之重生也。所惜者唯天山赏雪之约,只能期之来生矣!
穆郎绝笔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得像一片云雾,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她茫然地伸着两手,好像天山的林峰正压在她的心上一一信笺落到地上了。
“琼”是刘郁芳的校蝴,而“穆郎”则是凌未风的校蝴,他的真名叫做梁穆郎,祖先是西南来的移民,所以取“珠穆郎玛峰”中的二字给他命名。
铅一样的沉重绝望的感情将刘郁芳压住了,她倚在窗前,寂然不动,面色惨白,有如幽灵,众人凝望着她,不敢说话,在这时候,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了。武琼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凄然地给她整理凌乱的云鬃。
傅青主悄悄地将马方拉过一边,问道:“凌大侠今晚可有危险。”马方不安地搔了搔头,说道:“这场事发生这后,楚昭南害怕极了,比在冰河恶战给凌未风追迫时还要害怕!楚昭南在这场事中看得出来,许多武士不愿与凌未风为敌,没有什么比内部的离心更令人可怕的了!我听得他和成天挺商议,为了这个缘故,今夜子时,就要把凌大侠悄悄处决,免得他在牢狱中也‘蛊惑人心。”傅青主垂下了头,额上的皱纹也似在轻轻跳动,显然他是陷在深深的思索之中去了。
在死一样的静寂中,韩志邦突然跑了进来,他已听到关于凌未风的恶信,急忙来找刘郁芳,一进了门,马上为那种静穆哀伤的气氛所震骇,禁不住将刘郁芳一把拉住,用急促而颤抖的声调问道:
“刘大姐!我的天!你怎么啦?嗯,你流了泪?我记得你是从来不哭的呀!凌大侠的事,我……我…”
刘郁芳蓦然抬起了无神的眼睛,激越地说道:“真的是他呀,是他,是他!我二十年前,和他在钱塘江边看潮的那个大孩子呀!”她摆脱了韩志邦的手,弯下身躯,拾起那张沾满血泪的信笺,匆匆塞进袋里,柔软无力地说道:“志邦,你去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
韩志邦不敢说话,只凄然地咬看自己的嘴唇,他禁不住又一次地泄漏了自己的真情,这是自和刘郁芳重见之后,一直就压制着的真情。然而她连注意都没有沾意到!蓦然他又想起几年之前,他曾怀疑过凌未风以“新知”而间“旧交”之事,不禁面红直透耳根。原来凌未风竟然是她儿时的好友。
韩志邦悄悄地又退了出去,傅青主在沉思,其他的人围拢着刘郁芳,没有人注意到他。正是:
“心事难言谁可解,十年苦恋镜中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讲解武琼瑶和李思永换上卫士衣服,果然成功穿越封锁线,他们要和傅青主等会合。
武琼瑶提出她知道江湖的切口和暗号,可以去闹市引起注意。
两人到拉萨最大的酒馆去喝酒,武琼瑶兴致大起,要和李思永比赛喝酒。
这两人在一起,很明显李思永更有脑子,武琼瑶的武功更惹人注目。
虽然说李思永更成熟,武琼瑶则是天真冲动了一些,却非常可爱。
如果不是天真冲动,怎么可能去挑战武当派掌门,跟她又没什么瓜葛。
那是她真心向着恩师,为师父出气呢!
尽管举措显幼稚,但有了这样的好徒儿,师父会很欣慰的。
李思永也欣赏和喜欢她的直率,有真性情。
所以会让着她。
武琼瑶也知道李思永向着她,所以管着她时,她也服气的。
一举一动之中,体现出两人的默契。
旷野柔情,看着别有风味。
李思永酒量好的很,听到武琼瑶要跟他比酒量,不觉好笑,也情知她要展露内功。
李思永见识过她的剑法,对她又欣赏又佩服,也想见识一下她的内功。
看过《江湖三女侠》的朋友就知道,后来的李治,就是他们的儿子,现在就看李治的爸妈怎么谈恋爱。
总的来说,这段恋情很顺利,全程无虐,却也温馨浪漫,可读性极强。
李思永索性跟她打赌,谁输了要听对方的一句话,武琼瑶一口答应。
两人一杯一杯的豪饮,喝光了三壶竹叶青,李思永都开始不胜酒力。
再看武琼瑶,她头上冒热气,汗如雨下,知道她用内功迫出酒来。
李思永怕武琼瑶喝多了,露出女儿行藏,被人看出会多生事端,于是认输。
李思永很照顾武琼瑶的,一点也不突出自己,而是处处为她着想。
难怪武琼瑶喜欢和李思永在一起,李思永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看到他认输,武琼瑶心花怒放,他要听话了。
在结账时,李思永注意到有人盯着他们。
这就是首领之风,哪怕手下比自己能力强,可下属就是下属,归他管辖,也受他保护。
同时精力是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是争强斗胜,逞个人威风来着。
难怪当日在军中,连他哥哥主帅李来亨都听他的,对他敬重有加。
武琼瑶听说有人跟踪,那要让他们吃点苦头了。
这两个人在一起也有趣,一个沉静,一个活泼。男的像主帅,女的像猛将。
李思永不同意,人家不一定是敌人,说不定是朋友呢?于是两人进入僻静的小巷,正好一辆牛车经过,两人侧身避让。
这时那人发难,向李思永后背压来,李思永双臂一张,想用内力迫开来人,哪里知道那人膝盖一顶,李思永腿变酸软,差一点跌倒。
武琼瑶反手一点,那人倒地,却有马上跳起。
看来那人武功不弱,身手灵活得很。
武琼瑶正要喝问,那人却说,你们认识凌未风吗?
那是自己人了。
应该是凌未风在牢里结识的朋友,身手那么好,看来是得过指点的。
难怪李思永和武琼瑶都降不住来人。
凌未风不但自己武功高,也会调教人。
易兰珠的武功,入门基础级别的,就是凌未风代晦明禅师传授的。
他的位置等于是当年杨云骢,假如杨云骢在世,为天山派做的事不就是如今凌未风所做的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凌未风也是另一个杨云骢,承载着杨云骢的使命,活出了他的样子。
难怪他和易兰珠的原型都是牛虻,两人也一起延续了杨云骢的生命。
同时也传载着天山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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