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态分布的奇妙之处,就是许多看似随机的事件竟然服从一个表达式就能表达的分布,如同上帝之手特意为之。[1]”
“身高、体重、智力、考试成绩……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许多数值都服从正态分布。这也符合我们的直觉——中间状态才是常态,过高和过低都是少数。”
夏日、蝉鸣,幸北在数学老师的语调中昏昏欲睡。唯独这段话,像一只坚韧的小虫,破开她混沌思维的迷雾,钻入她的脑神经里,激起一阵电流。
中间才是常态,过高过低都是少数?
正态分布的自然界数值……是不是也包括运气?
在人群中,特别倒霉的和特别幸运的人,都是少数。多数人的人生称不上一帆风顺,却也不至于霉运加身。但是在基数如此庞大的芸芸众生中,是否也埋藏着一些极少数,处于正态分布边缘的人呢?
“……别存在侥幸心理,小概率事件存在,但不会砸到你们头上……我知道你们能考到重点班,都有点小运气小聪明,但是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考是和全球的优秀人才竞争,只有脚踏实地才靠得住……”
熟悉的话语。幸北抬起头,果然对上数学老师的目光。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如果问数学老师,这位M大统计系博士后高材生,相不相信世界上有运气值爆表、远在坐标轴无限趋近正无穷的人,她一定会回答,相信。世界上人口这么多,这样的人,从统计学角度讲,是存在的。
可是她怎么就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唉,真是固执,就连她们班相信科学从不迷信的学委都拒绝给幸北抄卷子了,因为每次幸北说是怕被发现随手改几个答案,最后都比学委分还高!
正想着,就见学委回头看了她一眼,小眼神幽怨,显然也想起了幸北的“小运气”。
幸北嘿嘿咧嘴,有点得意地抖了两下腿,随手转起笔,炫丽的残影惹得同桌侧目。
纤细手指倏尔一挑,圆珠笔跃于空中划过弧线,即将落向课桌,想必笔盖和笔杆会瞬间破散开,在安静的教室发出惊天动地的碰击声。同桌屏住呼吸,差点在课堂上惊呼出声。
却见那支笔一个前滚翻,以圆形平面的笔头垂直着陆,稳稳立在幸北面前,像一支屹立的旗杆。旗杆莫名有种骄傲的气质,同桌几乎要产生幻觉,下一秒这根笔就要挺直胸脯高举双手,做一个体操结束动作。
这操作约等于抛硬币结果硬币立了起来!同桌小小“哇”了一声,引来讲台上老师的凝视。
“幸北,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幸北:?
……她好无辜,她只是转了个笔。
幸北瞪了同桌一眼,站起身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慢吞吞回答:“选C。”
“为什么选C?”
数学老师睿智的眼神看着她。
幸北内心悠叹一声。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她这些年靠运气蒙混过关那么多次,只有数学老师能在她选出正确答案后,看穿她是瞎蒙的。
幸北重新认真读了一遍题。
“题干可知分布的期望是5,所以……”
女生轻绵绵的声音在午后的课堂响起,让学生们更困了。
幸北答完题,过道对面的同学头从支着下巴的手掌滑落,猛点一下惊醒过来。
数学老师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不可查一抽。
“幸北下课来我办公室。”
幸北:“……?”
这也怪她咯?
……
课后,一个疲惫中带着吊儿郎当的身影,游魂一样晃进数学组办公室。
“打起精神来!怎么每天都睡不饱的样,你昨天夜里做贼去了?”数学老师看幸北一脸颓废就气不打一处来。
幸北半张着嘴,吞了口哈欠:“昨晚打工去了。”
容悦怜眼底闪过复杂,声音低了点,语气却依旧严厉:“都快高三了,还打什么工,有这时间不如花在学习上!”
幸北非常赞同地点点头:“都快高三了,还学什么高数……”
话没说完,就被容悦怜冷冷的眼神打断。
幸北打了个小哈欠,认命地拿出高数教材。
容悦怜板着脸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不多时,学生散漫的神情变得专注,虽然坐姿还是软骨头猫一般,眼里却已经被求知的光芒填满。
此时已经放学,数学组办公室空荡安静,只剩下金黄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打在幸北侧脸上。容悦怜默不作声看着,突然觉得她学生还挺好看的,安静聪明又乖巧。
幸北虽然是她见过最不省心的学生,但也是最机灵最好学的学生。而且,哪怕她从来没当着幸北的面承认……幸北确实是她见过运气最好的人。
容悦怜比一般人知道得多。比如她知道,气运,也如同身高、智商一样,是每个人的固有特征。
但这件事还不到让幸北知道的时候。
容悦怜镜片后的瞳孔里静静映着女孩金黄色的侧影,冰冷的脸上悄悄勾起细微的笑容。
“啪。”
容悦怜刚开始觉得岁月静好,就见幸北手上的笔转出高难度残影,然后不出所料地掉到桌子上,笔杆和笔盖尸首分家,形容惨烈。
幸北有点意外地看着那支笔。
“专心做题!”容悦怜训斥一句,脸有点黑。
“哦。”幸北乖乖捡起笔,继续算刚才的微积分了。
容悦怜眼看着幸北手指轻动,手上虽然没笔但依然模仿转笔的动作,额角抽了抽,移开目光,怕自己忍不住伸手打她那只好动的手。
孩子是个好孩子,身世也怪可人怜的,怎么看着就那么来气呢。
容悦怜为了避免生气血压高,拿出手机想来一局紧张刺激的糖果传奇转移注意力,却突然看到某个通知图标,眼神一凝。
【提前入学。】
信息只有四个字。容悦怜瞳孔却蓦地放大,仿佛收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指令。
容悦怜看了幸北一眼,微微侧过手机屏幕,点开信息迅速回复。
幸北并没有注意到容悦怜的动作,当然她也不关心老师的私事。
她只想快点学完今天的功课回家。
“做完了老师,全都对老师。”
“哦。”
容悦怜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认真检查幸北的解题步骤,严防她误打误撞蒙对答案,而是有些心不在焉。
幸北眨眨眼。
“老师那我走了?”
容悦怜:“好。”
幸北开始收拾书包,声音无波无澜:“那我以后可以不来补课了吗?老师。”
容悦怜:“……”
容悦怜:“好。”
幸北顺口皮一句,没想到容悦怜真的答应了,一时间惊讶地顿住脚步。
容悦怜的表情里除了熟悉的恨铁不成钢,还有一丝幸北看不懂但细思极恐的意味深长。
“回家吧。”
“以后再也不用来了。”
“以后你也再不用学习了……高兴不高兴?”
容悦怜语气幽幽,吓得幸北转身就溜。
……
回家路上,幸北还在反复琢磨着容悦怜最后那个表情,以及那几句奇怪的话。
她终于惹毛了这位以冷静理智著称的数学老师,让对方发飙说出“我教不了你了”这种失望透顶的话?也不像。
幸北看到前方的下水道盖子开着,忍不住脚痒痒,飞起一脚,把旁边一颗小石子踢过去,优雅地灌了个空心篮。
零点一秒后,下面传出“嗷”地一声痛呼,随之而来男人的怒骂。
幸北心虚地脚下一转,绕得远远的。
所以,什么叫“以后你再也不用学习了”?配上容悦怜那张万年冷脸上不和谐的笑容,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幸北正在思索,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喊:“那边的小姑娘!”
幸北身影一僵。
刚才被自己砸中的水管工爬出来了。啧啧啧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幸北没回头,假装没听见。
“小姑娘!小姑娘你等等!”
背后的声音愈发急迫,幸北步伐加快。
“小姑娘你——!”
幸北脑中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一脚踩进不起眼的巨坑,昏迷之前听到远处水管工的声音急速靠近:“这小姑娘怎么不听人说话啊,那么大一个警告牌也看不见……”
……
幸北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医院病房有点高级,幸北迅速观察了一圈,得出结论:住院费她肯定付不起。
不如趁着没人赶紧溜。
反正又不是她让人送自己来医院的。她就是没钱,医院总不能强买强卖。
说干就干。幸北迅速翻身下床,做贼似地在门边听了一会,果断把门打开一道缝,消无声息地飞蹿出去。
“砰”地一声,幸北捂住额头,眼冒金星。
门外居然还有一道玻璃门!
说玻璃门也不够贴切,因为她撞上的东西彻底透明,人眼完全看不到,幸北没想到人类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竟然造出了这种无影无形的材料。
封住她的东西,或许说成是“结界”更贴切。
“就是结界。”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幸北吓了一跳,再次磕到看不见的屏障,捂着额头“嗷”地一声,泪眼汪汪往声源方向望。
来人是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眉眼漂亮,神情高傲,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走过来,毫无障碍地穿过了那层东西,关上房门。
幸北瞪着门口的空气。
只对她起作用?
她立刻就信了那玩意是这少年口中的结界。
人类什么时候发明了这么玄幻的东西?
还有……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幸北回头,眯眼看着少年。
少年高冷道:“每个刚来的人都这么想。”
……每个刚来的人?
“这里不是医院?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示意她坐,像是怕她听到下面的消息吓晕了似的,随后自己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眼神顿了下,好像在思考怎么开口。
最终,少年张了张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裴鹤。”
“是你的接应人。”
少年紧盯着幸北有些痴呆的表情变化。
“这里是天赋者学校的预科班。”
“你,幸北,是我们选中的天赋者。”
幸北张着嘴愣了几秒,感觉嘴有些干,才默默闭上嘴。
幸北神色复杂。
她懂了。
她被一群精神病抓起来了,接下来他们打算用层出不穷的洗脑手段拉拢她加入组织。
她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能被洗脑。
裴鹤淡淡出声:“我们不是精神病。”
幸北大惊失色:“你怎么又知道我想什么!”
裴鹤额角青筋一跳。她还真以为他是精神病?
裴鹤告诉自己不要和菜鸡计较,压了压快要爆发的声线:“每个刚来的人都这么想。”
每一个刚被绑进*组织的新人都这么想?
幸北眼神打量:“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哎,你多大啊?”
怎么年纪轻轻就病得这么重了。
裴鹤:“我比你大两岁,刚从预科班毕业。”
比她大两岁,已经成年了?看着还挺嫩的。
不对,他连她多大都知道,这个组织盯上她很久了?好可怕。
在心中再次提高对敌人能力的估计,幸北更加谨慎,不动声色问:“什么是预科班?”
裴鹤以为她相信他的话了,不由暗自点头,这新人虽然有点痴呆,还有点不尊重前辈,但是接受能力还蛮强的。
裴鹤于是耐心解释:“在凡世长大的人,进入天赋者学校之前要上三个月预科班,学习异种和天赋者的战争历史,还有基础的体能训练。”
幸北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乖乖耶,他说什么,异种。
他真的病得不轻啊!
也许是她怜悯的眼神让人误会了,裴鹤大发慈悲安慰道:“课程都不难,体能训练和凡世的学生军训差不多强度,毕竟天赋者打败异种靠的不是拳打脚踢。”
幸北配合地捧哏:“那靠的是什么?”
“念力啊!”裴鹤说起这个,眼睛都亮起来,“进入天赋者学校后,我们会学习使用念力,据说最强的天赋者可以千里之外*人于无形……这些上课都会讲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哟,还念力,说他们是*组织都抬举了,这是邪jiao吧。
看样子规模还挺大,土土星的护卫队估计无能为力,是不是要联系星际警察?她作为举报者会有奖金吗?
一想到奖金,幸北甜甜笑了,唇角浮现两个小酒窝:“好期待啊。”
裴鹤眼神凝了一秒。当一个男性发现一个女性长得不错时,他就会不自觉改变对她的态度。
而且她还说期待上课呢,这么乖这么天真,不像他之前带过的几个男生,比茅坑里的石头还顽固,唾沫说干了都不相信天赋者念力和异种的存在,最后还得他把他们打服。
基友说得没错,女孩子是可爱一些的。
裴鹤表面依旧高冷,回答幸北的问题时却真诚详尽了许多。
就这样,满脸写着纯真可爱的幸北慢悠悠套出了好多话。
她似乎已经不在土土星上了。也是,土土星到处都土土的,哪来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医院……哦不,邪jiao基地呢。
裴鹤说他们在18302人造星上。这显然又是疯话,人类至今只发现了三十多颗宜居星球,编号只到两位数,更没有什么人造星。
裴鹤说,这整颗星球被作为预科班培训基地,归军部所有,管理严格。天赋者的训练内容,哪怕在现在这个世界,也是联邦顶级机密。
“现在这个世界?”
“哦,我忘了,你来自星际时代——现在已经是你所在时代的一千五百年后,新联邦247年。”
幸北脸上纯洁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时空穿梭?还联邦?这帮人的脑洞应该去写小说!
幸北轻轻吸了一口气,清澈的眼底显露一丝嘲讽,可惜裴鹤没能读出来。
“所以我现在在一千年以后?”
“对。”
“世界上早已没有我?”
“对。”
玩梗没有得到回应的幸北:“……”
这么朗朗上口的歌词都没触动他的DNA,还真入戏不浅呢,或许他已经彻底把自己洗脑成未来人,忘掉了现实世界的一切?
难搞,这群精神病做事还挺严密,一时间竟抓不到逻辑漏洞击溃他们的骗局!
发现裴鹤和她不在一个频道的幸北顿觉无趣,懒得继续调戏骗子,故事也听腻了,试探提出:“我能出去吗?”
怕对方不答应,幸北笑眯眯补充一句:“我想看看一千年后的世界长什么样。”
果然,这句话表明了她对他洗脑言论的深信不疑,裴鹤立即就同意了。
五分钟后,裴鹤在无人角落被幸北偷袭打晕,还扒了衣服。
幸北并不是变态,只不过幸北一路上发现,这里的人都穿着统一制服,她想逃出去,首先要披上一层代表自己人的保护色。
幸北把只剩一条底裤的裴鹤粗鲁地推进杂物间,关好门,转过身,不想迎面撞上一个人,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然而定睛一看,对方竟然是容悦怜!
“你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幸好我有你的定位……你连训练服都穿好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接应人呢?”
幸北泪眼汪汪抓住容悦怜的手,刚想说同志一起越狱吧,结果容悦怜一串话,给她说懵了。
容悦怜也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蹊跷:“幸北?你的接应人给你讲了现在的情况吗?”
幸北默默平移一步,挡住杂物间的门。
然后诚恳地点头:“讲了。新联邦247年,异种,天赋者。”
容悦怜平时给幸北补课讲大学课程,她也是这么概括的,给人一种她真的认真听了的错觉。
容悦怜满意道:“很好。看来你的接应人效率很高。不过他应该和你一起等我的……”容悦怜有点不满地皱皱眉,“——我,是你从今以后在新联邦的监护人,也是预科班的老师。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对你的学习进度以及生活密切关注。”
幸北望着数学老师睿智的眼神。
这世界疯了。
比世界上存在疯批组织更疯批的一件事,就是你身边的熟人,一个M大高材生,每天拿鞭子抽着你补课的数学老师,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所以您才说,我不用高考了,再也不用学习了。”
“因为我穿越了,成为了一个光荣的未来战士,肩负着全人类的命运和荣耀,即将为种族延续而奋斗。”
幸北抑扬顿挫地总结,看见容悦怜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连连点头。
幸北内心越卧槽,眼神就越真挚,里面闪烁的智慧的水光像小恒星一样璀璨。
“老师,你理科好,告诉我——这合理吗?”
2. 秒* 天赋者第一人
幸北是孤儿。不幸死全家那一年,幸北才一岁,从灭绝一整颗星球的灾难中存活下来,全星际都震动了,当年的媒体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被命运选中的女孩”。
谁能想到,被命运选中的女孩,时隔十五年,再一次被命运选中。
幸北在土土星无依无靠长大,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当做亲人的人,那就是面前这位数学老师。虽然容悦怜古板、严厉、逼她补课、上课下课找她茬……但是幸北知道,容悦怜是世界上为数不多,或许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
她最不能忍受容悦怜的欺骗。
幸北吊着嗓子悲叹:“老师,你知道我多信任你吗,我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死后让你继承我的遗产。”
容悦怜脸黑了:“你有什么遗产,三万块的助学贷款吗?”
“还有两千八的蝴蝶花呗。”
容悦怜:?怎能有人无耻得这么坦然?
“不过……”幸北若有所思,“我现在是不是回不去了?”
“只要你同意留下。”
幸北眼前一亮:“所以我的助学贷款和蝴蝶花呗都不用还了?欠芦笋的50块钱是不是也一笔勾销了?”
芦笋是她同桌,姓卢,为人比较损,人称芦笋。
容悦怜抽了抽唇角:“协助联邦打完胜仗后,你可以有另一次选择机会,决定是否回到原来的时空。如果不回去,你可以继续在这个时代生活。如果选择回去,我们会抹除你这段记忆,让你回到你摔倒的坑里。”
幸北:……这群人果然在密切监视她。她掉坑里不会就是他们搞的鬼吧?她就说嘛,她是幸运小锦鲤,驱邪辟祸,怎么可能好端端掉坑里。
“那要是我在这死了呢?”
“直接抹掉记忆送回去。”
幸北惊呼:“我不能死!”
死了就要回去还钱!
反正她在原本的时空里没有亲人,她几乎是立刻决心活到战争结束留在这,当个救世英雄好吃好喝颐养天年。
再会了,高数!永别了,高考!
容悦怜手指蜷了蜷,人生中第数百次克制住打幸北的冲动。
“你以为天赋者活下去很容易?在学校里拿不了第一,以后走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熟悉到幸北做梦都能复述的话,这会儿听着倒是有些亲切。
亲切到幸北很替自己感到痛惜:“老师,你明知道我不用上大学了,干嘛还逼我学习?”
不仅逼她学高中数学,还逼她学高等数学,美其名曰“笨鸟先飞”——她是笨鸟吗?她要是笨鸟,世界上就没有好鸟了!
容悦怜斜乜她:“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我也不是真正的数学老师,不也认真教书了吗。”
数学那么美妙,幸北高考完就要来新联邦了,恐怕没机会好好领略高数的美,她实在是替她感到遗憾,所以能补一点是一点!
更何况,幸北空有天赋却只想着如何浪费,散漫得让人生气,看着就恨不得拿小鞭子去抽。
幸北瘪瘪嘴,有点欲哭无泪:“所以高数真的白学了……老师,我们以后在学校里学啥啊,念力?天赋者又是什么?”
容悦怜看她一问三不知的样就开始头疼,忍不住四处扫视:“你的接应人没给你讲?说起来你的接应人呢?他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咳!”幸北重重咳嗽一声,一脸谄媚,“要啥接应人啊,我有老师你就够了。”
“油嘴滑舌。”容悦怜嗔了一句,但是明显十分受用,立即忘了接应人这茬,给幸北解释:“天赋者,就是有某项特质处于人群分布边缘的人。”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新生报到处走。领新人去报到本来该是接应人的活,容悦怜不知不觉就接下了。
“大约一千年前,联邦发现,历史上那些万年一遇的天才、奇人,他们有种特殊的超能力,像魔法一样无视物理规律,由精神波动产生,所以这种能力被命名为念力。”
容悦怜卧底三十年,一时间没能脱离教师身份,开始进入讲学模式:“这类人总会有某种特征异于常人。就比如智商,人类智商遵循正态分布,平均值是100,多数人在85-115之间浮动,智商越高的人出现的概率越小,但是不代表没有。只要时间足够长,采样足够多,任何智商的个体都可能出现。”
“任何气运的个体也都可能出现。”幸北立刻就明白她自己异于常人的特征是什么,默默接了一句,“老师这些你上课都讲过了。”
“而且老师你太坏了,”幸北小声吐槽,“你从来不承认我就是气运好……你是不是嫉妒我。”
容悦怜冷着脸没理她,继续讲:“也正是这样的个例,引领了种族的进化,所以这样的人在人类历史上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受上天眷顾的个体。天赋者的天赋偏离普通人越远,概率上越稀有,念力也就越强。”
幸北摸了摸下巴:“那我这种天降锦鲤,念力肯定强得绝无仅有吧。”
容悦怜嘴角抽搐:“别做梦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现在是和整个人类历史上的天之骄子竞争,他们能在某个方面打败所有人,被选为天赋者,每一个都气运强横!”
没想到不用高考了,还要听这些老生常谈啊。幸北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什么:“老师,你也是天赋者?”
容悦怜感觉学生仿佛在看不起她:“是啊,怎么?”
“老师,你有什么天赋?”
——她果然在瞧不起她!容悦怜一脸不高兴:“我计算能力强。”
“强过全人类历史上所有人?”幸北语气里是浓郁的不信。
容悦怜的脸终于彻底黑下来,一声怒吼:“幸北!你是不是皮痒!”
容悦怜的掌风只捉住了幸北的衣角。幸北点爆竹经验丰富,点了就跑,此时已经在报到大厅里了。
……
报到大厅注重新生隐私,只有新生和接应人能够进入。
幸北好奇打量了一下宽敞豪华的大厅,直奔前台,写着【报到处】的地方。
幸好一千五百年过去,语言文字并没有变化,不然她一个义务教育读完的高中生要变成文盲了。
报到处没有人,只有一个巨大的触摸屏。千年后的系统炫酷了许多,但是比起幸北的时代更加用户友好,幸北捣鼓了一会,成功给自己做了登记,从密码箱里拿到了绑定宿舍钥匙的光脑,还领到了机器人送来的新生用品,装在一个可以压缩空间的小双肩包里。
独自一人搞定一切,幸北穿过大厅从后门离开,循着路牌朝宿舍区走去。
没走几步,幸北就遇到一男一女,年龄都和她差不多,但是两人脸上的神态非常直白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就仿佛他们脸上贴着大大的便签,一个写着“老油条”,一个写着“小菜鸟”。
小菜鸟少年皮肤白得发光,干干净净模样乖巧;老油条学姐身形十分纤细,腰肢可谓不盈一握,幸北不禁看直了眼。
幸北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两人也看到了她。她注意到那个菜鸟少年的目光在她手中的新生包裹上流连了一圈。
“你也是新生?”
小菜鸟一脸青涩害羞欲语还休,于是先开口打招呼的是老油条学姐。
幸北点头。学姐眼神在幸北周围扫了一圈,像在找什么人。
幸北摸了摸鼻子。她好像知道学姐在找什么。
果然,学姐下一句便问道:“你的接应人呢?”
“有事先走了。”幸北毫不脸红地扯了个谎,火速岔开话题,看向那个表情懵懂的萌新少年,“你也是新生?你们也去宿舍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幸北熟练地摆出弱小无辜又期待的甜美笑容。
学姐慈母心扑通一声,皱起眉:“你的接应人也太不负责了,你跟我走吧。我叫徐愿与,这是唐濯,他也是新生,你们平时可以多交流。”
唐濯和幸北友好地相视一笑。
走在一起,幸北发现唐濯作为男生,皮肤实在过分细滑,稍微笑起来脸颊就会出现两个小酒窝,一个词形容就是奶奶的。
“你的天赋是晒不黑吗?”
趁着徐愿与拿着两人的房间号去找门牌,幸北忍不住凑到少年身边低声询问。
“啊?”唐濯愣了一下,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幸北摆了摆手。
刚才得知学姐的天赋是“吃不胖”,她还以为他和他的接应人是匹配的呢。
因为他这一身晃人的奶白皮实在是万里挑一。
有了徐愿与的帮助,幸北顺利入住自己的宿舍。女生宿舍都是单人间,幸北快乐地把包裹摊开在房间正中央,在里面找到洗漱用品换洗衣物,折腾了一番才找到正确使用方法,收拾妥当后已经身心俱疲,一头栽进松软的床垫陷入梦乡。
幸北睡着后不久,同一层楼的唐濯犹豫着来到她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
“睡了?”唐濯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算了,第一堂课这么重要的事,她的接应人不会不告诉她吧……”
徐学姐特意强调过,给他们上第一堂纪律课的郭泰,最严厉最重规矩,洁癖龟毛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惩罚手段惨绝人寰。
“唉,”唐濯走在夜晚微凉的走廊上,不由抖了一抖,“徐学姐说得太吓人了,还没见到郭老师我就开始害怕了……”
*
幸北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以至于她睡得太好太沉,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正当空。
接着醒来的是幸北的胃。
伴随着“咕咕咕”一阵叫声,以及胃酸刺激胃壁的抽痛,幸北翻身下床,拿起摆在床头的光脑。
幸北以前的世界没光脑这玩意。但是年轻人天生就对这种花里胡哨的高科技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幸北短短一晚过去已经把常用功能摸了个七七八八,并认识到光脑在这个时代的必不可少,比如这个学区的地图,就存在光脑中。
幸北迅速搜索到学生食堂的位置,开启导航。
走到门口时,幸北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睡觉穿的拖鞋裤衩也并非见不得人,于是只是停顿了半秒,就义无返顾迈出寝室。
幸北没照镜子,于是也没看到自己鸡窝似的头发,以及眼角的眼屎。
幸北就这么带着她的鸡窝和眼屎来到了食堂。
现在不是饭点,食堂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但是悬挂在空中的诱人菜谱图片,让偌大空间丝毫不显冷清,幸北甚至觉得这里比家还要热情和温暖。
幸北发现扫光脑可以直接点菜,就在空荡的食堂里像逛展览一样边走边刷卡,没见过的,点!看着好吃的,点!一圈逛下来,上菜机器人已经摆出一桌满汉全席。
蝴蝶花呗欠了两千八的幸北何曾体会过这种幸福,当场坐在桌前开干。
干饭前,还拿出光脑拍了张照片,想了想,上传到刚开通的社交账号,配字:【睡到自然醒,今天的食堂我包场了】。
幸北想着,人生地不熟的,要积极主动去社交,和未来同学打好关系。
经营一个阳光开朗的社交账号,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对光脑使用并不熟练的幸北没注意,她的光脑一直在闪烁。
幸北这边拼命塞下十五年来缺失的美食与爱、浪费与奢靡,校区另一边,只有五个学生的小课堂,气压低到令人窒息。
站在前方的男人气质沉戾,脸上阴云密布,尤其是听到光脑呼叫超时自动挂掉的提示音,脸色黑得吓人。
唐濯坐立不安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举手:“老师,可能是幸北的接应人没告诉她今天开始上课……”
“——那她不知道自己注意?每个人光脑里都有日程表,她昨天下午就报到了,难道还没来得及看?”
唐濯本来就怕郭泰,立即弱弱闭嘴低头。
旁边另一个男生讥诮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讽刺:“第一天就迟到,麻瓜就是没规矩。”
他的音量控制得很好,正好能让几个学生都听到,而几步远注意力在光脑的郭泰却听不见。
另外三个男生听了这话,表情不太好,但是没人反驳。教室里唯一的女生没什么反应。
但是那男生却主动朝她凑过去:“你觉得呢,尤涵?这些人根本不配上天赋者学校。”
尤涵背过身,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就你配?昌和隆,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如果还考倒数第一,你父亲能不能饶过你。”
昌和隆沉下脸,恨恨嘟囔:“我这次不会倒数第一的,这么多麻瓜给我垫底……”
尤涵已经懒得回应他,昌和隆不怀好意地扫过教室里另外三个学生。
就在这时,“砰”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到老师面前的桌子被他一拳砸出一道裂纹。
而郭泰本人目眦欲裂地盯着面前的光脑,咬牙切齿:“幸——北!”
教室里的五人就像被叫到自己的名字,齐齐一抖。
唐濯意识到什么,打开自己的光脑,搜索幸北。
同为预科班的学生,关系网上距离近,他很快就找到了幸北同学,也一并看到了她一分钟前刚发布的最新动态。
5D高清照片上,玉盘珍馐,饕餮盛宴,配着空无一人的豪华食堂背景,边沿还能看到一双挤压变形的白花花二郎腿,穿着金色太阳花大裤衩,还有隐约可见的澡堂拖鞋。
另外四个学生也拿出光脑看到了幸北的新动态,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看他们老师已经快气得背过气去了。
他们全都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怎么来得及吃,在教室集合,六个人等幸北一个人。
可是幸北,睡到自然醒不说,还去食堂点了这么一大桌菜,还发动态说包场!
她能不包场吗!其他人都在上课啊!这是挑衅吗,这绝对是挑衅吧!
不过有一说一,她照片里这些菜看着也太好吃了吧!
光脑传出模拟香气,每个人的大脑中都接收到相应的神经刺激,哪怕隔着光网都香得人难以自拔,可以想象此时的幸北有多么幸福。
唐濯正疯狂咽哈喇子,就听到郭泰肚子不争气叫了一声。
被郭泰的冷戾气场震慑,学生们都噤若寒蝉,教室里格外安静,更衬托得这声音异常响亮突兀。郭泰脸色可怕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切腹,给它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唐濯深深埋着脑袋,恨不得原地消失,免得被气疯的老师迁怒。
下一秒,唐濯只觉一阵阴风晃过,抬头发现郭泰已经消失。
目标幸北已经定位,老师抓人去了。
昌和隆贼眉鼠眼地跟上,一看就是去看热闹。
尤涵云淡风轻地起身走了出去,没给其他人眼神。但是高贵的表情掩盖不了她双腿的方向,更掩盖不了她想去凑热闹的事实。
剩下三个男生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跟在最后。
上课时间,空无一人的校区,一片怒气冲冲的阴云正神速如风般冲向食堂,后面断断续续坠着五个影子。
……
食堂,人生中第一次吃了十八分饱的幸北,死猪一样四仰八叉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撑得想吐,但这是幸福的感觉。
……这是富裕的感觉。
一夜暴富·幸北幸福地打了个长长长长的嗝,嗝声在空旷的食堂中回响。
“嗝……嗝……嗝……嗝……砰!”
幸北被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伸出手像孕妇一样护了护自己晃动得难受的肚子,抬起头。
“吓!”
幸北受惊地摸了摸肚子。怎么她打嗝还召唤出了一个黑面煞神?这就是念力吗?
煞神周身漾着可怕的黑气,一阵风似的掠到幸北面前,幸北警惕地抱着肚子往后躲了躲。
不过煞神到了面前,幸北才发现,这浑身散发黑气的,似乎是个人。
幸北揉了揉眼。
幸北手指肚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咦,她居然有眼屎没抠干净。
幸北悄咪咪把眼屎拈下来,中指拇指搓了搓,然后让眼屎停留在拇指指腹上,中指指甲一刮,熟练地一弹。
郭泰做梦都没想到这届预备生的素质已经低到如此程度。
这个未来的联邦战士,衣着邋遢,泥一样瘫在椅子上,甚至看到他——穿着军装戴着肩章的他——都没有一丝一毫要遵守规矩的觉悟和反思。
她仪容不整地翘着腿,顶着不堪入目的鸡窝头,树懒一样慢吞吞转过脸,雍容华贵地端了下皮球似的胃,还半眯着眼悠闲地扣了个眼屎。
眼看她要把眼屎弹在食堂光洁的地面上,郭泰绿着脸开口——
“哒。”
幸北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疑似要发飙的黑气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般僵住。
郭泰五雷轰顶地感受到,随着幸北轻弹的动作,一个微咸微涩、还带着湿意与弹性的颗粒,透过他唇间堪堪张开几毫米的缝隙,不偏不倚打在他舌尖。
郭泰内心里一直有一座高贵神圣一尘不染的水晶城堡,他几十年把它当成命来呵护。就在刚刚,它碎了。
气喘吁吁赶到的五个学生站在食堂门口,只见幸北靠坐在食堂椅子上,郭泰站在她面前,看样子要伸手打她。
娇小的女孩在郭泰面前显得弱小又可怜。
唐濯想起徐学姐对郭泰的描述,不忍地想要捂住双眼。
然而下一秒,那座小山一样凶神恶煞的身影,直直后仰,轰然倒塌,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幸北,翘着二郎腿懒坐在原位。
唐濯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念力?”
“这就是你瞧不起的麻瓜。”尤涵轻蔑地挤兑昌和隆,望向幸北云淡风轻的脸,眼神复杂,“第一天就打败老师……她,大概就是这一届天赋者的第一人。”
3. 成名 全星球都知道了
拥有五个目击证人,幸北在食堂一战成名,她的名字很快传遍整个18302星校区。
【我老乡在现场,说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郭泰不是B级天赋者吗,在她手下竟然不堪一击!】
大家议论的主角正低着头,捧着肚子,小声偷摸打嗝。
容悦怜捂着阵痛的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摊上当幸北的监护人。
幸北运气是真的好啊,一粒眼屎秒*一个B级天赋者。但是她却为何如此不幸地遇到了幸北。她的天赋莫非是“不幸”。
容悦怜沉默着怀疑人生,余光里看到幸北完全不当回事地换了个站姿,能够更好地承受胃部的重量。
容悦怜不甘心。她不能一个人难受。凭什么幸北闯了这么大祸还能没心没肺地挺着个大肚子?于是容悦怜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你这一顿饭吃了一万九千四百七十五星币。”
幸北果然呆住了,一脸打击过大宕机了的蠢样:“什么?吃饭要花钱?”
“吃饭凭什么不花钱?”容悦怜气哼哼的,心底悄然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你好会点啊,食堂里最贵的菜你一道都没有错过,你是按照价格排序点下来的吗?别的学生一顿也就吃十星币到二十星币,你吃了两万!你这食量我都佩服,之前有个大胃天赋的学生,她都没你能吃!”
已经坐星舰离开的徐愿与打了个喷嚏,拿起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唔,又是谁背后嫉妒我干吃不胖。”
幸北骤闻噩耗,整个人都成了一幅静止画面。
“老、老师,”幸北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为联邦战斗,总有工资的吧?还有你们把我从家绑来工作,没有搬家费?签字费?精神损失费?”
容悦怜诡异地笑了一下:“有啊,怎么没有?”
在幸北亮起的眼神中,容悦怜鬼魅般轻声道:“新生每人一万,在预科班第一天,由小班带课老师认证发放至个人账户。”
“小班带课老师……”幸北讪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小班带课老师刚才你不是见过吗?哦,你可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毕竟你半秒不用就把他恶心晕了呢。”容悦怜幽幽道。
幸北沉痛低头,一脸打击。不是因为她恶心得把老师恶心晕了,而是她有不好的预感,她的新生补助怕是拿不到了。
“那工资呢?”幸北不死心。
“工资啊……”容悦怜怜悯笑笑,“预备生还不是正式军校生,没有工资。等你正式进入天赋者学校,每个月有三千。”
“哦,对了,”容悦怜悠悠补上最后一击,“新生初始信用分不高,透支额度两万,也就是说,”心算能力超强的天赋者没有停顿就得出了精确数字,“你之后的三个月,要靠525星币撑过去。”
三个月!525星币!食堂里最便宜的套餐就要10星币!就算算数没有容悦怜那么好,幸北也知道自己撑不过去!
幸北哀嚎一声,当即扑倒在地抱住容悦怜的大腿:“老师!老乡!最聪慧的雅典娜!天下第一美丽的女神!心怀天下的玛利亚——”
“——停。”容悦怜无情地抽出自己的腿,“没钱。有也不借。帮不上忙。”
幸北没拖住她,就地打滚拳头捶地。
“天——要——亡——联——邦——啊!”
容悦怜没料到幸北这么厚脸皮,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窗外立即响起惊疑的议论,还在不停向她们的方向聚集。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幸北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挺着胸脯,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悲恸的哭嗓闻者落泪。
“联邦让我们保家卫国,却不让我们吃饱,连饭钱都要我们自己去挣去省。”
“我们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决胜一击时,却因为早饭没吃饱而提不起刀!”
“天赋者背井离乡,为了种族的命运献出生命,但是却没有人记得我们的功勋!”
“这实在太令人悲伤了!”
“可是在死前最后一秒钟,我最悲伤的,却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心痛——心痛我因饥饿而委顿的身体不能再多为联邦坚持一秒,心痛我耗尽的能量无法再多为人民燃烧一分!”
人声渐起,嗡嗡中全是被调动的激烈情绪。饶是容悦怜这些年忍耐力被磨炼得再好,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幸北在容悦怜的底线上蹦跶这么多年,终于达成被敲晕的结局。
幸北不后悔。
她难道就没有底线?钱就是她的底线。
*
幸北意识恢复时,有一瞬间在想自己会不会睁开眼回到了星际时代,天赋者、联邦、不用高考,都是她掉坑里昏迷期间的一个美梦。
但很快,幸北闻到一阵菜香。
这么浓郁的菜香,细细分辨有好多种,她应该是被吃的包围了。
星际时代人口爆炸土地匮乏,加上重工业科技研究轻娱乐文化农业,普通人多数喝营养液,菜都是奢侈品。
所以穿越不是做梦。
幸北迅速推理一番,心安地睁开眼。
身边坐着一个白得像牛奶一样的人,挡住了阳光,肤色却和阳光一样亮眼。
“唐濯?”
男生惊喜地转过头:“你醒了?”
幸北同时注意到自己真的被饭菜包围,刚想说话,唐濯就抢道:“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送给你的!”
——崇拜者?
“你现在出名了!你晕倒前说的那一番话,现在学区里每一个人都会背,好多人发动态说听一次哭一次!”
——晕倒前……哪番话?
“你知道吗,你的话惊动了军部高层,刚刚颁布新规定,所有预科生以后都可以免费在食堂吃饭!”
——免费吃饭?幸北混沌中立即抓住重点:“那我之前吃的那顿饭呢?”
“也免费!”
唐濯眼眶泛起莫名其妙的湿润,握住幸北的手:“你吃不起饭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全星球都在心疼你,这次也是大家联名为你请命,免除了你这顿新政策颁布前欠下的债务……”
“——等、等等。”幸北脸色发白,“我吃不起饭,全星球都知道了?”
“是啊!你看!”
唐濯丝毫没听出幸北语气里的惊恐,炫耀地打开光脑,解除防窥设置,给幸北看社交网络上的留言。
【听说幸北是因为念力太高,消耗太大,所以够其他人一顿的饭量,她只能吃个一分饱。】
【这可是第一天就能打败B级天赋者的天才啊!没想到联邦这么对待这些跨越时代的天之骄子,一想到他们穿越前都是多么意气风流,现在却可怜兮兮饿着肚子训练,我心都碎了!】
【她账号唯一一条动态就是一桌菜,大概有二十人的分量。那可能是她唯一吃过的一顿饱饭,才值得特意发出来!呜呜呜这么想想好心酸啊。】
【她那段感人泪下的宣言,不就是孩子没忍住吃了顿饱饭,然后还不起钱,被逼到绝路的泣血控诉吗?】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我要刻在墓碑上!】
【“心痛我因饥饿而委顿的身体不能再多为联邦坚持一秒,心痛我耗尽的能量无法再多为人民燃烧一分”……啊,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幸北的话说到我心坎里!】
默默放下光脑的幸北:“……”
她现在逃离这个星球还来不来得及?
她当时听到了附近有人,她也是故意大声说话,但是本意只是为了让容悦怜觉得丢脸然后主动免除她的饭钱……谁知……
这学区里的天赋者,天赋莫非都是搞笑?
不过她的负债到底还是清零了,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幸运女神果真还是眷顾她的。
到了新环境第一天就在星球范围社死的幸北心情复杂,亦喜亦悲,长叹一声把脸埋进膝头的被子里。
唐濯担忧地戳了戳她:“幸北?你是不是饿了?”
饿了他可以帮她拆个盒饭。大家好热情,送了这么多吃的,应该够幸北饱饱地……吃一顿?
“我不饿!”幸北崩溃咆哮。刚吃完二十人份不到三小时,她饿个屁!她现在闻着菜味都想吐!
幸北无法忍受这房间里的味道,翻身下床:“容老师呢?……就是我的监护人,应该是她送我来的吧。”
唐濯跟在她后面:“送你过来后就走了。她脸色好像不太好,可能是心疼你,毕竟你都饿晕了……”
幸北:……她真的不是饿晕的。
容悦怜被气得躲起来自闭了,幸北松了口气。容悦怜才不是心疼她,容悦怜如果在场,必然要好好疼爱她。
所幸幸北发在社交网络的照片没露脸,幸北假装一路上大家议论的不是自己,顶着羞耻光环回到寝室,后面还跟着条小尾巴。
“为什么你也不用上课?”幸北这才发现,唐濯和她这个“病人”一样无所事事。
“老师……被……你……所以今天放假。”
唐濯敬佩地望着幸北。开学第一天就打败老师的人啊,竟然就是他昨天路上偶遇的新同学。
幸北咳嗽一声。
“你们之前上课讲了什么吗?”
唐濯点点头:“我们在预科班三个月要学三门文化课,《联邦历史》、《军队与纪律》、《异种观察与研究》,剩下的时间训练。这批入学的有六个人,第一天先给大家讲规矩,不过负责带课的郭泰老师刚点了个名,发现你没来,就……没有再继续。”
唐濯顿了顿,有点遗憾。他们的第一天可能就要在放假中跳过了。
“说起来,明天小班开始训练,据说带我们的教官是润河星系的士官,上过战场,实力强横,你这次可别迟到了……”
幸北再厉害,也打不过现役军人吧。
幸北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懒得解释她打败郭泰也不是凭借实力。
郭泰早就醒了,但是并未对“幸北秒*郭老师”的谣言做出任何澄清,估计两相权衡过后比起揭露真相宁可大家如此误会。善解人意的幸北便也默认了这项不属于她的丰功伟绩。
“大家都说郭老师是B级念力,”幸北突然想起这茬,“那是什么意思?”
“念力是分级的,ABCD从强到弱。我们从预科班毕业后会测念力,B级以上才有机会被精英班录取,而B级以上的人,都会在军中崭露头角。A级以上还有S级,十分罕见,当今唯一的S级天赋者是天赋者军团长黎昭。”
“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唐濯目光灼灼看着幸北,“你从未学过念力控制,凭本能秒*B级的郭老师,我觉得你就是联邦第二个S级,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幸北心虚地笑了笑。明日之星?怕是明日之谐星吧。
“还有,你的接应人,是不是特别不靠谱啊?”唐濯一脸义愤填膺,“这些我都是从徐学姐那里问来的……这样,我把学姐通讯号给你,以后我学姐就是你学姐!”
小少年奶白白气呼呼的模样太可爱了,幸北终于忍不住手痒,上手捏了下小男生的小奶膘,把唐濯捏得一愣,耳尖泛起莫名的红晕。
幸北接受了同学的好意,加入唐濯拉的三人群,从此和他共享接应人。
某套宽大的训练服被她压在箱底,像个无辜的战利品,和它的主人一起被淡忘在幸北记忆深处。
4. 麻瓜 你对我的天赋一无所知
幸北和唐濯都是“麻瓜”。麻瓜这个词最初是由天赋者世家叫出来的,用于形容那些以前作为凡人生活、从未接触过念力世界的天赋者。
“我还以为大家都有某些特征异于常人,才会拥有念力,成为天赋者。”幸北觉得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那些世家子弟,是不是没有哪方面突出?”
“没有。他们的念力是从祖先那里继承的。”
“——那他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啊!”幸北拍桌子,“我们是靠自己力量崛起的天才!他们是靠祖上庇荫的N代!还给他们整出优越感来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从娘胎里就开始开发念力,确实比我们强一点……现在联邦最顶尖的天赋者全是世家出身。”
幸北不以为然:“那他们费这么大劲把我们抓过来做什么?肯定是因为我们对他们有用。”
这话唐濯倒是认同:“就比如你,比他们都强。”
“过奖过奖。”
幸北一点不谦虚地微笑。
万一她真是个S级呢。幸北小锦鲤向来对自己信心十足。
很快,在这个老师心灵受创给学生放假的下午,两个麻瓜因为出身近似,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关系好得能吃同一盒盒饭。
“哇这个看着好吃……”
幸北嘴里叼着炸鸡,吐字含糊不清:“唔?给我留几口。”
“这人也留了小纸条……【小北北,我愿意养你!】下面还写了通讯号。这人你要加吗幸北?”
幸北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不加。”
“为啥。”
“一股痴汉气息。”
唐濯疑惑地凑近了看纸条:“哪里痴汉了……刚才差不多的你就加了啊?”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唐濯拿过刚才幸北欣然加好友的小纸条,对比半天恍然大悟:“刚才的字迹都是女生!”
唐濯眼含不忿:“幸北,你重女轻男。”
幸北捏了捏唐濯小奶膘:“没啊,我第一个朋友不是你吗,男的。”
唐濯羞涩地摸了摸脸,摸到的那一刻羞涩僵在脸上。
幸北一手油都蹭他脸上了。
幸北看着唐濯把奶白色的小脸擦得泛粉,专门等着他擦完那一秒,又伸出油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他的脸,然后看着唐濯呆滞欲哭的表情哈哈大笑。
“你的天赋是什么啊?”
小脸真滑嫩啊,他的天赋真的不是“皮肤特好”?
唐濯戒备地离幸北三米远,控诉的小眼神看过来:“我的天赋是声音。”
“声音?”
唐濯点头,张口就来了一段。
毫无征兆的海豚音震得幸北天灵盖都飞了。
幸北:失敬了。
“我还能模仿。”唐濯似乎很高兴看到幸北头皮炸裂的表情,调整了一下嗓音:“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卧槽!”
幸北吓成了表情包——这不是她的声音吗!连语气都惟妙惟肖!
“你在原来的世界是声优吗?”
唐濯腼腆地摇摇头:“我还在读书就被抓来了。”
幸北愤愤:“这群人就是残忍,连幼崽都不放过。”
唐濯:……幼崽倒也不必。
“你呢?你是什么天赋?”
“我的天赋就是做什么事都特别有天赋。”幸北故弄玄虚地摇了摇油光锃亮的食指,“你等着看吧。我想要什么,什么就会乖乖地到我碗里来。”
*
第二天,唐濯见识过幸北在训练时的表现后,终于开始理解幸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训练当日早上六点集合。五点五十八分,幸北叼着豆浆出现,一边往嘴里塞最后一口油条。
两个麻瓜男生久仰幸北大名,主动跟她打招呼。尤涵高冷地看过来,看在同为女生的份上,对幸北别扭地微笑了一下。
傲娇长发奶T。幸北小脸一红,嚼油条的动作都变斯文了。
唐濯见幸北及时到了,微微松了口气,得胜般瞥了昌和隆一眼。
昌和隆不甘示弱,阴阳怪气冲着幸北来了:“就你?打败郭泰?”
幸北嘴里嚼着东西,懒得回他,只掀起困倦的眼皮看了他一眼。
昨天唐濯提过这人,一个自大又愚蠢的世家纨绔。
这不屑的眼神看在昌和隆眼里就是宣战,立即回以炮火:“你以前听过天赋者这个词吗?你知道什么是念力吗?你能感知到念力吗?你真会用念力攻击吗?我看你昨天打败郭老师,凭借的是运气吧?”
这两天被误会至深的幸北:……终于有人相信她靠的是运气了,居然有点感动。
昌和隆等着幸北反击,却只见面前两腮鼓囊囊像只屯食仓鼠的女生,朝他弯起眼,眼里似蕴着一汪激动,憨憨的竟然有点可爱。
啊艹,他是在骂她,笑屁啊!这人是不是傻!
昌和隆耳尖莫名其妙红了,气急败坏:“你别勾引我!我告诉你这在我身上行不通!”
“昌和隆你有眼疾吧!你是不是看母狗都觉得它在勾引你!”
幸北咽下最后一口豆浆,开口晚了一步,就听见唐濯气嗷嗷地替她打抱不平。
……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骂她似的。
昌和隆也被这*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骂人方式搞得有点懵,犹豫地看着这俩人,一时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是一伙的。
幸北迅速又从容地吃完早饭,看了眼时间,扬手把豆浆袋子丢向十米外的垃圾桶。
豆浆袋子曲线优美,不偏不倚落入垃圾桶,并在中途空中不偏不倚地把剩下的几滴豆浆全撒到了昌和隆脸上。
突然被沐浴的昌和隆死机了,定了足足五秒,刚想发作,六点到了。
教官准时出现在训练场,雄壮的体格不知何时立在昌和隆面前,正好把他笼罩在阴影中。
昌和隆懵逼抬头,与面色不悦的教官四目相对。
幸北和唐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去站好,其他人也都乖乖望着教官,只有他脸上挂着白色浑浊不明浆液,张牙舞爪一脸狰狞。
教科书式的仪容不整。
教官脸上阴云密布。
昌和隆悲愤地抹了把脸,赶紧立正。教官绕着他走了一圈,没说什么,大概初次见面不好发火,最终回到六人面前的空地上。
“今天没有人迟到,很好。”
教官说着这句话,余光瞟着幸北,唐濯也听出言外之意,余光也瞟着幸北。
而幸北本人目光直直,好像一根失灵的天线,并没有接收到信号。
教官:……怎么这么心堵。
教官郁闷地咳嗽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道:“我叫熊武,来自润河星系第五军区,是你们未来三个月的教官……”
熊武简单介绍过自己,立了规矩,然后就把矛头指向幸北。
“听说你们这一批新生里,有人昨天打败了郭老师。”
五双视线倏地集中在幸北身上。
“幸北出列!”
幸北起太早有点困,刚才正半睁着眼在打哈欠,被叫到名字后不紧不慢闭了嘴,从容地往前迈出一步。
然后兜着嘴又打了个哈欠。
这行为,放到军队里,就是懒散,往大了说就是对教官权威的挑衅。
另外五个学生早就被熊武一身威严煞气震慑,挺胸收腹立得板直,又是敬佩又是同情地用余光扫着幸北。
太牛逼了,这就是念力超强的天赋者吗?她对教官的威压免疫吗?
熊武控制情绪能力比郭泰强一点,心里冒火,表情却没有波动。
主要是他见得多了。平民出身的天赋者,从没接受过军事化训练,都是一身臭毛病,这就是他在这三个月中要帮他们纠正的。
此时的熊武还不知道,他将在幸北这里遭遇教官生涯的滑铁卢。
“今天教大家基础动作,今天下午五点根据大家的学习情况,进行分班,明天开始跟其他学生一起训练。下面我以幸北同学做示范,给大家拆解动作要领。”
熊武示意幸北站过来,看她慢悠悠没吃饱饭似的动作,感觉血压都升高了。
熊武忍了忍燥气:“首先,站姿,要脚跟并拢,重心放在脚掌,目视前方……”
熊武讲完,提着手里的小棍子打算敲打幸北,结果发现她站得挺好的,没有哪里需要敲打。
熊武:……这一口气撒不出去怪憋屈的。
熊武一转身打到昌和隆肩膀上:“谁让你耸肩?猥里猥琐的!”
昌和隆:……?
昌和隆看到对面的幸北笑得眼睛都没了,肆无忌惮地对他摆出嘲笑脸。
昌和隆立即睁圆了眼怒瞪她。
“——嗷!”
“让你目视前方,不是目瞪前方!你打算用念力把眼珠子射给敌人吗?”
昌和隆又被小棍子打了,这回其他几人也都绷不住喷笑出声。
熊武再次扬起手,昌和隆闭眼绷紧,结果熊武反手给了旁边男生一棍子:“笑笑笑就知道笑!谁让你撅屁股?你屁股大?猫和老鼠真人版你来演?”
那男生肢体不协调,按下葫芦起了瓢,一收腹就翘屁股,一收屁股就顶出小腹,被教官拿着小棍子噼里啪啦,像是园丁在修剪长出来的花。
一直很高冷的尤涵也没压住翘起的唇角。
昌和隆怕再被针对,憋笑憋得脸通红,却见对面幸北笑得前仰后合,好像他们这群人在给她演小品,她是评头论足的观众。
——她咋就能这么放肆呢?昌和隆下意识看向熊武,熊武正好转过身来,却见幸北一秒立正,目视前方,面容严肃,无可挑剔。
熊武刚才察觉到背后有动静,然而盯了幸北好几秒也没找出茬,便回身给了昌和隆一棍子。
昌和隆:……怎么受伤的总是他。
接下来的时间里,昌和隆逐渐总结出了一句真理:不要和幸北对比,会变得不幸。
幸北很会气人,不仅会气他,还会气教官,但是她那么猖獗散漫一人,又能奇迹般让每一步——至少是被教官看到的每一步——都走在规矩框框上,愣是让教官挑不出错处。
然后熊武便把余火撒到昌和隆身上。
昌和隆:?他是幸北御用代打呗?
昌和隆心里不爽得很,午饭路过幸北这桌时,外强中干地龇了龇牙挥了挥威胁的小拳头。幸北差点被逗乐了,小声问唐濯:“你说他是不是傻?每次熊教官想找茬,别人都安静低头,就他一个人突然兴奋,不打他打谁?”
唐濯噗嗤一下差点呛到,喝了口水镇静下来,又望向昌和隆的背影,面色复杂:“哪怕他傻,我们也不能小瞧他。”
唐濯指了指昌和隆那边。那张桌子坐了十多个人,彼此明显熟识,远远看去和谐又热闹。
“那些人都出自世家。”
幸北看见尤涵也在里面,姿态矜贵,但身上那股高傲的气质不见了,正对旁边替她往陶瓷小杯子里倒奶茶的短发妹子露出标准的八齿笑。
幸北想起尤涵对她冰冷冷扯起嘴角那个“笑”。
幸北吸溜了一口一次性杯子装的免费奶茶,长吁了口气,“小唐,世家的人全都这样?看不起麻瓜?”
“他们不会明目张胆歧视麻瓜,昌和隆这样的傻子毕竟是少数。”唐濯吃完了,放下筷子,手托下巴,“不过世家的人确实都看不起麻瓜。”
“凭什么啊。”
幸北眼珠不动地看着尤涵旁边的女生和她嬉笑着,把一只发卡别上她柔顺的黑发。
早上幸北就注意到了,尤涵一头长发又黑又亮,肯定经过了悉心保养,肯定容不得人随便碰。
奶茶已经吸光了,吸管在杯底发出呼噜呼噜的刺耳声音。
“我听我室友说过一些。”唐濯莫名其妙地追随着幸北的目光,只看到一群纨绔子弟吃喝玩闹,只当幸北在发呆,“上午学口令队列这些,还看不出差别,但是他们的底蕴比我们强太多了……”
唐濯有点忧愁地叹了口气,“下午要打靶,估计就要分出差距了……”
“打靶?”幸北听到让她振奋的关键词,收回目光,唇角狡黠地勾了勾,“唐,你还是对我的天赋一无所知啊……”
5. 射击 穷
第一堂射击课,正如唐濯预料的那样,世家弟子的优越尽数展现。
千年后的枪支已经不使用火药,结构简单,极易上手。熊武简单示范了一下,问有没有人愿意率先试试。
昌和隆轻蔑地瞥了幸北一眼,自信地走上前。
昌和隆动作娴熟,行云流水,乍一看挺能唬人的。他的成绩也不错,十发子弹,全部都在五环以内,在新生里绝对顶尖。
下一个是尤涵,干净利落地射出十发子弹,总成绩比昌和隆还好,几乎全部稳定在八环内。
唐濯手心出了汗。
另外两个麻瓜男生全部脱靶后,唐濯手心的汗更多了。
“下一个。”
男生垂头丧气地走下来,熊武朝他们这边喊话。
幸北看了唐濯一眼:“我来吧。”
幸北端起枪,左右扭动着调整姿势时,唐濯就在心里暗道不好。
幸北这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拿枪。
昌和隆在旁边发出一声明晃晃的讽笑:“她要是不脱靶,我就给她当靶子。”
唐濯沉着脸没理他,幸北却转过身:“说话算数?”
昌和隆心里小小咯噔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刚才两个男生十发都脱靶了,一般第一次打枪的人都会脱靶,没什么好担心的,便轻蔑道:“当然。”
幸北挑眉:“那如果我中了十环呢?”
昌和隆刺耳地“哈”一声:“那我跪着给你当靶子!”
“一言为定!”
“等一下,那你要是脱靶了呢?”
原来昌和隆也不是完全傻啊。幸北再次转过头,满不在意地笑:“打不了十环,我给你当靶子。”
唐濯担忧地皱起眉,尤涵意味不明地看过来。
太托大了。
熊武暗自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太意气用事。
幸北并不解释。反正他们很快就懂了。
幸北抬起枪。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幸北。
“砰。”
唐濯揉了揉眼。
昌和隆发出一声愤怒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卧槽”。
两个男生齐齐惊呼,尤涵意外地挑了下眉。
熊武惊奇地看向幸北。
他看得出她第一次用枪,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姿势调整过后还算规范,一看就是刚才认真听了,悟性也极强,但是这些不足以让她第一次就射中十环。
是的,十环!
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这个距离正中十环。
“艹!”昌和隆忍不住再次使劲骂了一声。幸北揉了揉被后坐力顶得生疼的肩口,回过头,对他展露一个甜美邪恶的笑,口型说道:“靶子。”
昌和隆阴沉着脸:“运气不错。”
坚决不承认这是幸北的实力。
她一个麻瓜,有个屁实力!
唐濯“呵”了一声,腰板都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个靶子。”
昌和隆此时根本听不得“靶子”这个词,脸瞬间憋红,下意识捂住膝盖。
不过唐濯没反驳昌和隆说的运气不错。他也觉得幸北是靠运气。
熊武也没说话,他其实也这么觉得。
幸北淡然抬手。
“砰!”
“砰”“砰”“砰”——
幸北射击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以连续紧凑的“砰”“砰”声,结束了十发子弹。
在场除了幸北,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眼珠子和子弹一起钉在靶子中央。
“一百环!”
熊武看幸北的眼神像看怪物。
别说他,这样的成绩,全联邦有几个人能在第一次拿枪时做到?据他所知,从来没有!
莫非幸北真如传言所说,天赋异禀,将是联邦下一个S级念力,万载难逢的超级天赋者?
幸北风*地举起枪口吹了口气,回头垂眸,淡淡看着昌和隆:“我运气不错。”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昌和隆听着这熟悉的话,仿佛感受到莫大的侮辱,脸都涨红了。
什么麻瓜!她穿越前是特种兵吧!
藏着掖着不说,就等着打他脸?扮猪吃老虎很有趣?
也是他蠢,就他伸着脖子凑过脸给人打!
昌和隆认定幸北是在故意耍自己,看幸北的眼神更仇恨了。可是他此时又不敢跳出来和幸北作对,生怕幸北要他兑现赌约,他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跪下给她当靶子!
幸北很淡定。这样的眼神她从小到大接到过无数,早就习惯了。
熊武恍惚了好半天,才找回上课的节奏,把幸北叫上去,纠正了她几个姿势细节。
这样的天才,必须打好基础,再特殊关怀都不为过——要是在他手里把这好苗子养歪了,他万死难辞其咎。
幸北还不知道,她在新学校入学第二天,就被老师盯上了。
昌和隆看着这一幕,心里又开始疑惑。
连基本的拿枪姿势都不会,不像是一早就练过枪的样子。
可那十个贯穿靶心的洞洞又是实实在在的。
莫非……这就是S级的天赋?
……
幸北轻而易举成为当期六人小班的领头羊,连尤涵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尊重。
走路都在飘的幸北晚上回到寝室,打开灯,乍一看自己椅子上坐着个人,差点吓得飞起来。
“老师!您这样私自进学生房间是不对的!万一我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玩意呢!”
容悦怜眼一眯:“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玩意?”
幸北娇羞状:“老师,我都快成年了,你这么直白我怪不好意思的。”
容悦怜额头青筋一跳:“幸北!你也算是个军校生了,每天不把心思放在训练上,搞些有的没的……”
幸北乖巧听训。不管在哪个世界,你老师永远是你老师,训话的内容也永远换汤不换药。
容悦怜训了几句,也猜到幸北估计是和她打嘴炮玩,语锋一转:“今天熊教官和我聊到你了。”
幸北来了劲:“他怎么夸我了?”说来让她高兴一下。
容悦怜嗔她一句:“你怎么知道就是夸你的?”
“我表现那么优秀,不是夸我能是什么?”
幸北臭屁地翘起二郎腿,“老师没事,您尽管直说,我不会骄傲的。”
容悦怜:……可拉倒吧,幸北不骄傲这世界上就没有骄傲人。
容悦怜冷漠道:“熊教官说你天赋不错,学习能力也强,就是做什么事都不上心。幸北你坦白,你到底做了什么,给人留下这么个印象?”
幸北瞪大了委屈的眼:“我没做什么啊!我还不够上心吗,教官教的我都会了,射击也超水平发挥了……”
容悦怜“呵”一声。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射击这种事对幸北来说易如反掌,其实很多事对幸北来说都易如反掌。
然而正是因此,她才担心。
幸北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哪怕没有运气也是。以至于她这逆天的气运,偶尔容悦怜会觉得……不知是好是坏。
幸北太依仗运气了,明明能做到脚踏实地,却总喜欢差一点,一半靠实力,另一半靠运气去够,仿佛这样才没有浪费她的天赋,又仿佛这样才能给她险中求胜的刺激和惊喜。
年轻人,容悦怜能理解。
但她又很忧虑,感觉幸北迟早会吃亏的。
偏偏幸北聪明有主见,这些大道理她都懂,都懂的话别人就没法劝动她。
而且说到底,幸北从小就没经历过失败,从来不知教训二字怎么写,又是个没人教养的孤儿,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已经够令人欣慰了。
没有约束还没长歪,气运果然雄浑。
容悦怜和装傻痴笑的幸北对视了一会,忽地吁了口气。
“算了,说你你也跟我打太极。”
容悦怜无奈地撇开眼笑了笑,复又认真注视着幸北的眼。
“不过,我一直有句话没告诉你。我相信你是天赋者中的天赋者,有朝一日能够傲视所有人。我教书这么多年,看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但是你也要记住,那个高度,光凭气运,是到不了的。”
幸北送走容悦怜,关上门,眨了眨眼。
大晚上的特意来一趟等她半天,就是为了送鸡汤?
*
幸北没想到,“凭气运做不到”的事,来得这么快。
之前六人小班的六人是上礼拜刚入学的新生,集中在一起,头两天讲过规矩,进行过基础训练后,第三天开始,他们将混入大班,和18302星预科班的其他人一起上课和训练。
在18302星校区,文化课内容以三个月为周期循环讲座,训练内容不分入校时间全部统一,上满三个月预科的学生将进行毕业考核,考核合格则获得入学天赋者学校的资格,未合格者继续上预科班,直到通过为止。每个礼拜都有同学毕业,也有新生加入。
幸北一大早去集合,叼着包子拎着牛奶,一拐过弯,猝不及防见到全星球的学生,隐隐分成五个方阵,分散在训练场上。
全星球的学生也看到了她。
幸北前两天刚因为吃不饱饭一战成名。很快,有人认出了她,随后整个操场的人都转过来,开始指指点点。
幸北缓缓松开口中的包子:……现在逃离这个星球还来得及吗。
幸好幸北掐点一流,来得够晚,大家还没议论多久,蠢蠢欲动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话,六点就到了。
教官准时出现在训练场,开始给这礼拜刚来的六人分班。
“尤涵,A班。”
最靠中间的方阵响起掌声,昨天在食堂见过那个短发女生也在其中,眼睛一亮朝尤涵挥挥手。A班方阵中还有好几个看起来认识尤涵的,扬起笑脸欢迎她的加入。
“昌和隆,A班。”
刚才A班那群人嘘了一阵,昌和隆朝他们做了个威胁的鬼脸,跑步加入队伍。
“杨宇阳,B班。”
“高才俊,E班。”
稍远的两个方阵响起礼节性掌声。两个麻瓜男生分别入列。
“唐濯,A班。”
“幸北,A班。”
幸北和唐濯顶着众人崇拜的目光加入正中央方阵。
掌声掩护下,不少同学在交头接耳。
“这一批新生A班的好多。”
“你没听说?这一批选了天赋强的人提前入学,除了那个去E班的,剩下的人都没成年。”
“哦?还有这事?……”
学生的议论被教官的哨声打断。教官没给大家认亲相识的时间,全体开始第一项训练内容——绕训练场二十圈。
第一圈,幸北开始后悔早上吃了五个包子。
第二圈,幸北开始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回去参加高考。
第三圈,幸北开始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前面方阵有个女生晕倒在地,被抬走了。
幸北当机立断——
“啪!”
幸北像被拍了屁股的马一下窜出好远,惊愕回头——竟然有人抽她屁股!
身后,熊武挥舞着小棍子:“你的极限还远着,给我跑!”
幸北从短暂的对视中读出了熊武绝对不会让步的意思,调整了一下被吓一跳紊乱的呼吸,拖着灌了水泥一样的双腿,惨兮兮地继续。
唐濯就在她附近,幸北调整步伐,挪到他身边。唐濯虚弱地朝她笑了一下。
小少年热汗淋漓,肤色在太阳下愈发白得发光。
幸北举起自己虽然也很白但还是晒红了的手腕:……唐濯的天赋确定不是晒不黑吗。
不过唐濯柔弱的小身板,坚持到现在也没落下,让她还挺意外的。
他的喘气声也没她这么狼狈,大概男生体力天生好?
幸北正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便感觉到一个靓丽的身影匀速淡定地从身侧超了她的车。
尤涵呼吸平稳,步伐轻快,一路超了一个又一个学生。
“艹,被压圈了。”
有男生被激起斗志,追着那个长发背影提速而去。
而幸北是截然相反的一类人。幸北一看这天堑般的差距,刹那斗志全无,膝盖一软,跪趴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眼看着熊武举着小棍子往她这边赶来,幸北一个流氓打滚仰面躺倒在地。
今儿除非人造太阳从西边出来,18302星失去引力,不然谁也别想让她从地上起来!
熊武没见过这种无赖,脸都黑了,但是偏偏无从下手。
腿长在幸北身上,他总不能命令它跑!
熊武冷哼一声:“今天不跑完二十圈,谁都不许吃午饭!”
但幸北不是省油的灯,当场开始哭嚎:“我还在长身体啊!再苦不能苦孩子——”
“——好了好了!你可以吃饭!”
熊武想起前两天轰轰烈烈的幸北演讲事件,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第一个反应就是堵她的嘴,然后就发现自己没有筹码了。
体罚?不让睡觉?幸北还是一样能拿出长身体那一套。
现在的孩子打也不能打罚也罚不得,就是难搞!
周围那些学生从咬牙加速到松了口气的动作,别以为他没看到!
熊武脸色阴晴变化,幸北轻飘飘看他一眼,直接闭上眼睛,仰躺着翘起二郎腿,悠闲晒太阳。
熊武七窍生烟,小棍子在幸北身上戳来戳去,嘴里变着花样冷嘲热讽利诱怒骂,半个训练场都好奇看过来。
而幸北躺在那一动不动像王八。
幸北:……反正脸都丢了目的一定要达到。
熊武黝黑的脸皮终究是挂不住,放任幸北偷懒,转身去督促别的学生了。
……
幸北靠着城墙厚的脸皮成功在地上赖过了这场训练。
终于捱到午饭时间,所有的学生都是一副被榨干了的游魂状态,连一向气质挺拔的尤涵也脸色苍白,肩膀微塌,拿筷子的手都透着无力。
只有幸北,依旧生龙活虎,全校第一个冲进食堂,绕着食堂打了十个菜,和唐濯一起吃。
周围羡慕嫉妒的眼神,就像是对幸北机智的嘉奖,让她不仅毫无悔改之心,反而打定主意下次要继续偷懒。
幸北正在心里算计着下次换个什么招,没想到食堂二楼教工餐厅里,一桌人正透过玻璃往下看,两双阴沉的眼睛正对着她的方向。
“下次绝对不能再让她得逞。”熊武已经想好了下次怎么对付她。
“下次她肯定不会用相同的套路。”十分了解幸北的容悦怜笃定道。
“那怎么办?虽然天赋者不需要像正常士兵一样强壮,但是她这身体素质比起她其他方面,还是有点拖后腿了。”
容悦怜沉思了一会。
“我觉得问题在于……她没有动力。”
“没有动力?”
“是的。她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也知道,她对这个时代没什么归属感,什么对抗异种保卫联邦,成为民族英雄获得荣誉……对她来说都很虚幻,没什么吸引力。”
熊武觉得不太理解:“那她就没有别的想要的吗?”
“没有。”容悦怜的表情突然有点难以言喻,“她想要的东西,一般很快就得到了。”
就比如前天刚实现的食堂自由——还是她亲手促成的。
一想到这,容悦怜脸色微黑。
好不容易有个能要挟幸北的把柄,结果她太得意忘形,不到半天就把它丢了,还顺便多送了一波。这谁看了不说一句该死的气运。
熊武挠了挠头。他刚才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求而不得那些事,可是他发现幸北孑然一人无牵无挂,年纪轻轻不急着找对象,更不用操心成年人的买房买地买星球,一般年轻人前途未卜的烦恼她也没有。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天才呢,连他都开始羡慕了。
“不过……”容悦怜突然开了口,语速缓慢,透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倒是有这么一件事……她这么多年都没能摆脱。”
熊武小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前倾,洗耳恭听。
容悦怜意味深长地笑了,睿智的眼眸里全是圈圈套套,轻声吐出一个字:
“——穷。”
6. 梁子 天赋是特别自信
快乐干饭的幸北此时还不知道,一个针对她的惊天大阴谋正在她头顶二楼悄然酝酿。
她这缥缈的快乐也并未持续很久。
午饭没吃完,食堂各处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喜呼声,唐濯也在光脑上收到什么,看过之后肉眼可见地眼神一亮。
“什么东西?”别人都有就她没有,幸北好着急,要不是光脑有隐私设置,恨不得抢了唐濯的光脑。
唐濯脸上还残留着喜悦:“新生补助啊,刚刚到账了,足足一万星币呢!”
唐濯并未注意幸北一刹那僵硬的脸色,兴致勃勃拉着她:“幸北,你查了这里物价吗,一万星币很多呢,联邦一个普通人平均年薪也才三万……哎,现在我们吃饭都不要钱了,学姐说毕业后有假期,你想不想去哪玩一玩啊,我穿越过来还没见识过别的星球呢,听说我们附近的月宫星风景很美……哎?幸北?你去哪!”
唐濯的呼唤没能止住幸北的脚步。幸北一阵风似的离开食堂,跑到容悦怜办公室,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吃完饭的容悦怜迤迤然出现。
容悦怜装出一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老!师!——”
一回生二回熟,幸北迅速跪地抱上容悦怜的大腿。容悦怜额角一抽,连忙看了看四周,庆幸没人看到这丢人的一幕,拖着巨型大腿挂件开门走进办公室。
幸北演技进步不少,眼角居然挂着我见犹怜的泪花,楚楚可怜的:“老师,我的新生补助,为什么还没发给我,我在这世界上举目无亲,就靠这么一点补助活着……”
“——我看你活得挺滋润的。”容悦怜打断她的大段诉苦,“不是有那么多人留通讯号说要养你吗?”
幸北张大嘴——容悦怜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容悦怜哼了一声。她当时也是等确定幸北没事了才走的,那些盒饭又不是看不到。
幸北夸张地睁大眼:“老师!你怎么能教唆我去卖身!我是万载难遇的天赋者,联邦的未来——”
这一幕像极了前两天,那次幸北振振有词胡说八道一通后整个预科班的食堂都免费了。容悦怜眼皮直跳,一把捂住幸北的嘴:“别瞎说!你真敢收人家东西我打断你的腿!……幸北你不会真去加那些人了吧?”
容悦怜狐疑地看着幸北。她莫名觉得这是幸北能做出来的事。这人好像一点不觉得被人送盒饭到医院这件事很羞耻似的,说不定还挺荣幸,想要和关心她的同学贴贴。
幸北果然讪笑一下默认了。容悦怜一口气提上来,幸北挣扎着扯开容悦怜的手:“老师!我这还不是背井离乡独自漂泊孤寂难耐,怎么拒绝得了同学们的热情啊!尤其是我现在,穷困潦倒,口袋比脸还干净,账户里还有心里都冷飕飕……”
容悦怜本意也就是给她个教训,假装心软地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新生补助我没办法,郭老师不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幸北已经转眼乖巧坐好,连连点头,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容悦怜:“那老师您什么地方有办法呢?”
真是鬼机灵。容悦怜绷不住笑了一下:“我可以向上面请示,找别的办法给你们发钱。”
说着,容悦怜板起脸:“这次可是为了你,你要把握住机会,别再搞砸了。”
幸北赶忙拍胸脯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开。
容悦怜听着逐渐远去的轻快脚步声,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喂?熊教官,计分奖励明天可以开始实施了。”
*
下午的课《联邦历史》,老师正好是容悦怜。
“人类发明空间跳跃技术后,星际版图指数级扩张,人口爆炸……星阀割据时期持续五十年,直到异种出现,人类才团结起来,建立了星际共和国。共和国514年,异种日益强大,人类中出现了天赋者,人数稀少,但却因为念力强横,足以改变世界政治格局和军权结构,直到共和国524年,以天赋者为主力的新生派推翻了逐渐滋生腐朽的共和国统治,建立了联邦政府,这个时期如今被称作旧联邦时期……”
过分熟悉的声线让人放松,中午吃太饱的幸北不一会就开始犯困。
“幸北。”
亲切的点名声。幸北一惊,瞌睡全无,挠了挠头颓废地站起身。
“麋鹿星战役打响是共和国哪一年?”
历史老师睿智的眼神看着她。
幸北:“……”
她的运气能帮她在ABCD里选出对的那一个,因为四选项选择题蒙对的概率是1/4。
而现在她要猜一个三位数的年份,猜中概率1/1000。
这特么几乎不可能对。
幸北眼神乱飘,看到他前座的唐濯转过身来,给她做口型。
幸北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
唐濯深吸一口气,放慢速度,口型夸张:5——2——1!
幸北:“……??”
唐濯快急死了:5——2——1——!!!
幸北迟疑了一下:“我爱你?”
唐濯愤怒地转了回去。
容悦怜黑下脸:“幸北同学是还没睡醒吗。”
幸北真挚地看着她:“老师,我对数字不敏感,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数学是历史老师教的。”
容悦怜:艹。
教室另一头,昌和隆带头一小坨世家子弟,从幸北被叫起来开始就不怀好意吃吃笑着,这会笑声更大了,容悦怜严厉的眼神扫过去,一个男生立即举手。
容悦怜点了下头:“你来回答吧。”
男生起立,得意洋洋:“麋鹿星战役开始是共和国521年,是念力对抗异种的第一次全面胜利,也代表着天赋者主导的新生派革命全面启动。”
男生自信地说完,还恶意补充了一句:“这是联邦建立的关键事件,历史的重大转折点。尤其是我们这些天赋者,未来联邦的中坚力量,从小听着麋鹿星战役的故事长大,不可能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男生这意思差不多就是在说,他们这些天赋者,不承认幸北这类麻瓜是他们的一员。
世家子弟在整个预科班占比不多,都坐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隐形的岛。此时四面八方的麻瓜都隐约不悦地看向他们,可是孤岛上的人要么毫不在意的冷漠,要么一脸反以为荣的优越。
容悦怜声音微沉:“联邦从各个时空找来天赋者,强行改变这些人的人生,对于愿意留下帮助联邦的人,是满怀感激的。之所以开设预科班,也是希望天赋者不论背景,能尽快适应这个时代,理解联邦的历史和立场。”
“有些人对这些知识已经熟练掌握了,但是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就要以平等的态度,虚心学习。”
容悦怜说这话时眼神扫过那群世家子弟,隐含警告。
当着所有朋友和麻瓜的面,男生被老师斥责,丢脸又不服气,梗着脖子:“但是老师您讲的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常识——”
“——行了。”尤涵坐得笔直,一直平静的眉心轻微皱起,目不斜视落在面前的电子书上,“你都来上预科班了,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没数?”
男生就像被泼了染料,一张脸瞬间涨成青紫色,呆了半晌,一甩袖子坐下,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其他世家子弟脸色也不好看,都抿着唇低着头,完全没有刚才浪荡调笑的样子。
还站着的幸北挑了挑眉,有点想趁机怼人。
“——另外一些人,预科班是你们抓紧时间追赶上别人的机会,请认真学习,不要浪费联邦的苦心。”
容悦怜一眼看穿幸北的想法,立即堵上她的嘴。
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话说。
昌和隆几个见幸北也被骂了,幸灾乐祸咧开嘴,刚被容悦怜训话的不满也没有了。
不过经此一事,麻瓜阵营和世家子弟中间,划下了分明的界限。
……
“拽什么拽,辛北你是不知道,他们能来上预科班,就说明本身不够直接入学天赋者学校的资格,要么是资质垃圾,要么是家族都不给培养资源的旁系,也就现在欺负我们初来乍到能在我们面前跳,等念力测试八成还不如我们。而且今天容老师上课不是讲了吗,新联邦建立后,天赋者世家独掌大权的局面早就变了,总统都是普通人,所以那些世家子弟他们到底在优越什么呢!”
说话的是唐濯的室友,名叫翟洪广,比幸北他们早入学两个礼拜,为人挺自来熟的,听说唐濯来找幸北吃宵夜,非要自备碗碟跟着来。
幸北默默盯着他盆一样大的碗,忍了忍,还是纠正道:“幸北。”
“啊?”翟洪广从盆里抬起头,满脸油渍,不堪入目。
幸北吸了口气:“我叫幸北。幸运的幸。”
“哦,我还以为是辛苦的辛。”翟洪广毫不在意地继续埋头入碗,含糊嘟囔,“我还以为唐翟叫错了。”
唐濯戴上微笑面具:“是唐濯,不是翟。”
翟洪广咽下嘴里的肉:“不可能!那是我的姓,我不会念错!”
敢情他的名他就会念错了?唐濯仿佛对这一幕已经习惯,涵养极好地微笑:“谁是你的姓,三点水被你吃了?”
翟洪广真实疑惑:“不是说读字读半边吗?唐翟,肯定是你从小读错了。”
强行被改了名的唐濯微笑终于缓缓消失:“……”
幸北在旁边偷笑。
“翟洪广的天赋是特别自信。”唐濯小声对幸北说。
幸北:“看出来了。”
翟洪广还是听见了,咣地放下舔得干干净净的海碗,冲嘀嘀咕咕的两人摇手指:“才不是呢,我的天赋是力气大。辛北,以后要搬东西随时来找我。”
幸北面无表情:“谢谢,不过我叫幸北。”
翟洪广点了点头:“我知道,幸运的幸,辛苦的辛,多音字嘛,叫辛北也一样的。”
强行被改了姓的幸北:谁跟你是多音字,那就不是一个字。
翟洪广还拿出光脑看了看:“辛北,你个人信息的名字都写错了,多了个横,怎么这么不小心。”
幸北唇角抽搐了一会,放弃挣扎,戴上唐濯同款微笑面具:“哦,那不怪我,是光网的文字库出错了。”
翟洪广忧国忧民地摇了摇头:“联邦这么大,光网这么多用户,连个有文化的人都没有。”
幸北:“是,没文化真的太可怕了。”
翟洪广同情地看着幸北:“辛北,你真可怜,名字都被写错。”
幸北:……她是挺可怜的。
这次换唐濯偷笑。
“我还是觉得他天赋是特别自信。”幸北小声对唐濯道。
“同感。”
“喂,”翟洪广不满,“说了我的天赋是力气大了。”
“不。”幸北立即抬头,眼中莫名闪动着报复的快意光芒。
“——你的天赋是特别自信!”
幸北和唐濯异口同声,看着翟洪广震惊茫然的眼神,隔空击了一掌。
7. 潜力 *伤力武器
翌日一早,开始训练前,熊武宣布了新规则。
“每天每项训练的前十名,按照名次依次发放10到1星币奖励。”
训练场霎时沸腾,沸腾中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这不公平!”
熊武看过来,训练场静下来。只见幸北举着手:“教官,这对新生不够公平!快毕业的前辈和我们比肯定有优势,这些奖励可以说和我们新生毫无关系!”
前辈们投来怒瞪的目光,新生频频点头,昌和隆也赞许地扬起头,正要点下去,被旁边人瞪了一眼,忙把动作改成望天咳嗽。
熊武淡定地看着幸北:“那你就从今天开始努力训练,等你成为前辈时,不至于被新生抢走名次。”
幸北无话可说,垂下头,有点颓。
这就是容悦怜帮她争取的赚钱的办法吧。可是这钱想要拿到手,也太艰难了,昨天她看到那些快毕业的学生,每一个都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二十圈。
她简直不敢想,刚入学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些少年少女,得受多少苦,才能在短短三个月做到半个上午跑下这么长的路程。
昨天她半途躺尸了,但是唐濯一直到午饭前才跑完。他还算好的,大多数刚来不久的新生,尤其是女生,直到午饭时间都没完成二十圈。
别人如此,幸北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新规则到底起到了激励作用。
训练刚开始,幸北就踌躇满志,打定主意今天跑到自己的极限。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昨天第一个晕过去那女生,紧咬牙关,速度爆发,目光坚定。
然后就在比昨天还早的地方晕了过去。
跑在她后面刚还告诉自己以她为榜样的幸北:“……”
幸北整理心情,迅速换了个榜样。
尤涵正按照自己的节奏匀速跑着。经过昨天的适应,她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二十圈。
可是跑着跑着,她就听到一阵不属于她的呼哧呼哧声,她加速它也加速,她拐弯它也拐弯,就跟背后灵似的如影随形。
尤涵险些以为自己的肺坏掉了,屏住呼吸,但那声音依旧在。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宛如魔音绕耳。
尤涵惊悚地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不到两米,紧紧跟着一个脸色惨白的身影,表情狰狞如鬼,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了她。
尤涵直接吓岔气了。
幸北差点就要跟不上了,却突然看到尤涵回了下头,然后开始叉着腰减速。
幸北:……???尤涵真是个好人!
尤涵被粗重的喘气声干扰,还在半路总是莫名岔气、绊倒、小腿抽筋……最后别说规定时间了,快到午饭时间才跑完。
而那个幸北一路都粘豆包一样黏在她身后,奇迹般甩不开。
尤涵滴着汗撑着膝盖在终点处调息,听到路过的幸北气若游丝还不忘记大声吹嘘:“我今天跑完了二十圈!我就知道我是天才,只要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唐濯也不要脸地夸她:“厉害!你这进步速度,很快就能拿到奖励了!”
翟洪广不知从哪冒出来:“世界子弟也不行啊,那个龙涵就比你快了一点。”
“是尤涵。”
“尤涵是谁?我说的是和你们一批入学那个鼻孔看人的龙涵啊,这么霸气一个姓,还以为实力多强呢……”
尤涵刚调整好的肺又开始疼了。
食堂二楼,熊武顺着对面人的目光看向楼下,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潜力大得很。”
容悦怜悠悠抿了口茶:“我说过,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我们不用操心她怎么做到,只要操心怎么让她‘想’就够了。”
*
容悦怜的主意十分奏效。自打这天以后,幸北不管是训练还是上课,都认真、刻苦,堪称模范生。
嗯,上课也有名次奖励,奖励依旧是星币,幸北不可能拒绝的星币。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虽然幸北依旧穷得呱呱叫,但却在赚钱的路上不小心有了其他收获,从虚无缥缈、“传说中打败B级天赋者”、“似乎念力很强的新生”,逐渐变成大家打心眼里认可的实力派。
尤其是文化课,由于每周讲座内容毫无关联,老生不占优势,幸北从第二节课开始就稳坐预科班第一。
不过幸北倒是在训练上遇到点麻烦。
世家子弟从小到大的积累,不管麻瓜们如何冷嘲如何热血,都难以在短时间内超越,哪怕运气好也不行。
幸北在格斗课上又一次被一拳抡倒,以狼狈的姿势侧扑在地。
“谢思洋胜!”
熊武宣布完,破天荒走过来扶了幸北一把,还别扭地表扬一句:“进前十了,今天有星币拿,进步挺快啊!”
幸北桀骜地一甩头:“一星币怎么够,十星币迟早是我的!”
熊武:……就不该产生她需要鼓励的错觉。
“哼。”
刚赢了她的男生不屑地鼻孔出气,等幸北看过去时,却只见到他的后脑勺。
谢思洋,正是第一节历史课上举手回答问题,借机公然歧视麻瓜那个世家小少爷。
输给这种人,就让人很不爽。
幸北按了按肿起来的唇角,唐濯刚帮她找了瓶冰水,旁边就递过来一块用手帕包好的冰。
唐濯无语地看向那个脸红扑扑的女生。
幸北温柔地笑了一下接过。女生脸更红了,眼睛就像星星一样亮起来,双手握拳做打气状:“幸北加油!我相信你迟早能打败他们!你就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唐濯:“……”
翟洪广挤进他们的对话:“我呢?全村的希望难道不是我吗?”
格斗课上,翟洪广领先幸北一步取得了傲人的成绩,在前五名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认真说起来,他才是打破世家子弟训练场霸榜的第一人。
原因自然是他的天赋。拥有远超历史上所有人类的力气,哪怕他不会任何招式,也能打败绝大多数经过训练的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
女生看到翟洪广一秒冷若冰霜:“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翟洪广震惊地看着刚才还和幸北融洽聊天的女生决然离去,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曲线。
翟洪广疑惑的目光转向幸北和唐濯:“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唐濯看他:“凭啥要人家待见你?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知道啊,成猪。”
幸北从冰块里抬起头看了翟洪广一眼,那一眼中透着一言难尽。
人家女孩子叫成姝。
“算了,奶唐,搞钱重要。”幸北叹了口气,招呼两人一起走,“去找人试试我们的诡……主意。真正有*伤力的武器,要对向敌人。”
“都说了别叫我奶糖……”唐濯嘟囔着,奶白色耳尖泛起红晕。
……
三人果然又在食堂遇到了讨人嫌世家子弟三人组。
除了喜欢领头奚落麻瓜的昌和隆、谢思洋,还有经常和他们一起的另一个男生,谢思洋的堂哥,谢思妄。
谢思妄据说念力超强,十分得家族重视,但小时候生了场重病身体不好,所以才到预科班锻炼适应,和其他世家子弟被送来的姿势不太一样。所以很明显,世家子弟圈子内也隐约以谢思妄为尊,这也给了谢思洋仗势欺人的筹码。
虽然谢思妄没有昌和隆那么傻,也没有谢思洋那么蠢,但对麻瓜的厌恶一点不少,次次只要出口必是*招,眼珠一转全是险计。
比起昌和隆和谢思洋,幸北最讨厌的也是这个人。
虚伪,做作,就比如此时此刻,这个清瘦苍白的男生,对上她的眼,矜贵温柔地勾唇一笑,好不绅士。
……前两天在光网上发她丑照的就是他!别以为她不知道!真辛苦他了,那么多她在格斗场被各角度KO的照片,不知道攒了多久呢!
幸北一想起当时那些【滤镜碎了】【哈哈哈哈哈】的跟评,就恨得牙痒痒。
幸北皮笑肉不笑地朝谢思妄扯了下嘴角,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那边昌和隆便急着跳出来:“哟,这不是格斗第十名吗,听说你穿过来身无分文,得了一星币是不是高兴死了?”
幸北一点不怒,吊眼笑看他:“我是身无分文,不过你们一群世家子弟,还和我们抢这一星币两星币的奖励,也不知道为啥?”
谢思洋最不能忍受世家光环被玷污,立刻反驳:“——谁和你抢了——”
“——今天拼了命打败我的不是你?文化课万年老二死命追我的不是你堂哥?昨天晚上偷偷练枪想赢了我的不是你旁边这位?”
幸北昂着下巴扫视三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连珠炮似的发问,“这么拼命,是不是你们其实穷得叮当响还不敢说?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没钱你们就说一声,大家可以给你们捐款。你们放心,咱们预科班麻瓜多,还都是好人,大家你一星币我一星币,足够养你这些世家子弟。”
谢思洋和昌和隆就像迎面被扇了一巴掌,气得跳脚,谢思洋口不择言:“谁特么是跟你抢星币了,我们是想证明自己比麻瓜强,是为了荣誉而战!”
“哦。”幸北一脸“你嘴硬我不信”,“你要真不在乎那点星币,你得了名次星币归我啊。不愿意吧?不愿意吧?我就知道,荣誉只是遮羞布,那几个星币对你们十分重要——”
“——我给!”
谢思妄还没来得及阻拦,谢思洋就举起光脑,过于激愤导致一套操作猛如虎,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天奖励得到的钱向上凑了个整转给幸北,怒气冲冲的脸带着变态的胜利笑容:“懒得算,给你两百整,不用找了,穷鬼。”
幸北查看了一下账户,绷住一脸喜意,看向下一只羊:“和隆啊……”
昌和隆也气得半死,但还是下意识觉得哪不对——吵架就吵架,他们凭什么给幸北转钱啊?
就在这时他听到对面幸北和唐濯“小声”议论。幸北:“谢家还是有底蕴一些。”唐濯:“是啊,昌家已经撑不住了,为一星币折腰。”幸北:“看得我可怜死了,不然下次射击我把第一让给他?”唐濯:“只能让给他了。幸北你真是个好人。”
昌和隆火冒三丈:“——谁特么需要你让我了——”
幸北不理他,继续和唐濯嘀咕:“不然我号召一下其他同学一起让着他。”唐濯:“可以,毕竟他那几个星币都看得那么重,太可怜了——”
【滴滴——】
唐濯光脑突然闪烁,低头一看,到账500星币,再一抬头,是昌和隆仇恨快意交织扭曲的脸:“我直接给你500!不许让着我!谁他妈要你们让着!老子不差钱!”
再次阻拦不及的谢思妄叹了口气,放弃了,笑意阴森地瞥了幸北几人一眼。
幸北假装看不见他,和唐濯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照了照镜子,藏住自己唇角的狂喜,继续把眼光投向广阔草原的羊群。
“唐啊,看来昌家也没那么穷酸,还能拿出500星币。”
“不过世家到底是没落了,那些世家子弟每天那么努力霸榜,是有多缺钱啊。”
“好生可怜!最多十星币他们抢成这样。”
谢思妄扯住了谢思洋,只剩昌和隆一个人冲在前面怒吼:“谁和你们抢星币了!都说了不是抢星币!”
幸北和唐濯没说话,目光齐齐落在他光脑上。
昌和隆胸膛剧烈起伏,幸北继续暗示:“这么长时间,世家少说敛了三万星币吧。”唐濯吃惊:“哇,那对他们来说是比巨款了!……”
昌和隆猛地抬起手腕,谢思妄眼疾手快拉住他:“和隆,他们是在激你……”
“——三万算个屁!少爷我一顿饭钱!赏你们了!”
谢思妄这边顾着拉昌和隆,没料到另一头谢思洋趁机挣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对手打了钱,速度比格斗场上还快。
现在打完了钱,就跟抢到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满脸的自得狂喜,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敌人输给了他三万星币。
被谢思妄阻拦慢了一步的昌和隆喘着粗气嫉妒地瞪着那个荣耀的身影,埋怨地飞了谢思妄一眼,仿佛在气谢家兄弟二人齐力欺负他,抢了他昌家的风光荣华。
谢思妄优雅面具缓缓僵硬:……算了,傻子拉不住。
谢思洋还在那大嗓门沾沾自喜:“三万块!就当少爷请你们吃饭了!你们麻瓜大概没吃过这么贵的一顿饭吧!不客气!”
谢思洋等着对面俩人露出羞愤交加的表情,没想到幸北低头查看账户再抬起头时,倏然间换了个脸,满面喜悦:“哎呀,少爷太客气啦,还请我们吃饭。”
唐濯立即配合:“少爷真是世家和麻瓜之间的破冰大使,友谊桥梁!”
“是呢,少爷不愧是世家出身,真大方啊,请我们吃饭一顿就是三万!”
食堂里不远处坐着那坨世家子弟,在刚才这两伙人对上时就漫不经心地分出半个耳朵听热闹,这会整双耳朵都立起来了。
世家向来高傲,这谢思洋一群人怎么回事,上赶着请人吃饭?一顿花了三万?就算在世家中,一顿三万也是极高标准的消费了,只有讨好重要人物才用这样的规格,那几个麻瓜哪里值得?
唐濯继续演:“是啊是啊,我们麻瓜还真没见过世面,一顿三万真是让我惶恐。”
“唐啊,你没听思洋说嘛,这三万块对人家来说就是不能再普通的一顿饭的钱,人家就是按自己的标准请朋友吃了个饭。人家是真正把我们当朋友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比我们有钱,就阴暗嫉妒小心眼,也不可以因为自卑而敏感,践踏了人家一片真心啊!”
谢思洋已经被一套歪理打蒙了,好不容易抓住一条重点:“谁跟你们真心——”
“——原来如此!”唐濯高频的音调轻松盖过他,腹部发声在整个食堂回响,“是我狭隘了!幸好幸北你提点了我,不然我要是因为可笑的穷人的自尊,拒绝世家朋友请客,他们该多伤心啊!”
整个食堂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这几个人身上,咀嚼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每个人都惊讶宛如静止画面。
——他们听到了什么?谢思洋那群人请幸北几个吃饭?主动想和他们做朋友?那群人不是最看不起麻瓜了吗?
那坨世家子弟也被指指点点,看谢思洋的眼神咬牙切齿。
——傻逼不要代表他们世家子弟啊!太给世家丢人了!他们有高贵的血统,为什么要舔麻瓜!
昌和隆感觉气氛不对,把谢思洋推到一边:“我们不是为了你们,我们只是不在乎这几个钱……”
“懂的懂的!”
“我们懂的!”
“你们世家子弟都不差钱!”
“世家子弟们每天给我们三万星币眼都不眨……”
“哇世家子弟真有钱!”“谢谢世家子弟!……”底下有反应快的麻瓜同学带头鼓起了掌。
昌和隆脸如红气球,怒而开口,胳膊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力道沉重,压得他立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思妄上前一步,笑容温雅中透着锐利:“几位这场闹剧,演得不错,我给你们鼓掌。”
谢思妄身上有股气场,让人不敢轻易挑衅。食堂一下子静下来,只余谢思妄不紧不慢的掌声,一下下叩在人心上。
幸北看唐濯:这人不是很傻。
唐濯撇嘴:我们糊弄不过。
幸北往后使了个眼色:终极武器?
唐濯让开地方给翟洪广发挥:上吧,一力降十会。
翟洪广被严令禁止在吵架的时候参与进来,此时见小伙伴终于给他上场机会,兴奋地扭了扭手腕。
谢思妄并没有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在他心目中这群地痞无赖只能耍一耍谢思洋昌和隆那种傻子。
谢思妄轻笑一声:“三位一唱一和,骗了三万零七百星币,也就是和隆和思洋两人钱多又心善,三位可切勿得寸进尺。”
“这话就不对了,死旺。”
翟洪广一开口,谢思妄的笑容就成功僵在了脸上。
“怎么能叫三位一唱一和呢?刚才都是他俩在一唱一和,我连话都没插一句啊!死旺你怎么不会数数呢?联邦要完,世家子弟怎么连数都数不明白啊……”
眼看他要开始无限跑题,谢思妄赶忙提高音量:“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世家子弟连数都数不明白,却把给了多少钱记得一清二楚,七百星币的零头都不放过!死旺,你是有多抠门啊,你学学人家死羊跟和隆,几百几万星币花起来眼都不眨……”
“死羊”谢思洋表情像要*人。昌和隆眨了眨眼,居然有点感动对方准确读出了他的名字,并且没给他起死不死的外号。
谢思妄沉下脸:“他们花起钱来眼都不眨,这不是你们来乞讨敲诈的理由。”
然而翟洪广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推理:“我知道了,你是想把他们送我们的钱要回去!”
翟洪广忧国忧民地摇了摇头,“这就太不对了,死旺,你就算缺钱,也不能偷偷要回朋友送出去的东西啊,这让朋友多难做啊……”
谢思妄气度快要维持不住了:“我没打算要回来。”
翟洪广自信道:“你打算要回去的。”
“我没有。”谢思妄有点不耐烦,“我不在乎那三万七百星币,只是想警告你们适可而止。”
翟洪广:“你就是在乎,三万七百强调两遍了,是有多么意难平啊。”
谢思妄深吸一口气,跳过这个话题:“那么请你们拿着这三万多星币滚远点,别凑上来吸血!”
翟洪广翘起唇角:“别心虚啊,别改口啊,三万七百就三万七百,你这么在意,就说出来嘛。”
谢思妄不明白这话题为什么过不去了:“我不在意!”
翟洪广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自信扬头,声音洪亮如钟:“世家子弟太可怜了,连三万七百都要计较!”
谢思妄:“……”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个面色本就苍白的少年虚弱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气得要背过气去,又凭借超强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翟洪广的声音还在身后穷追不舍:“死旺,别太在意,就三万七百而已,接下来世家齐心合力好好拿名次,很快就挣回来了!”
那群世家子弟看他的眼神像刀子。
妈的,他这么一说,他们名次还争不争?争的话,搞得像是为三万星币意难平。要是不争,凭什么让麻瓜骑在他们头上?
翟洪广用三连“别太在意”精神打击作为结尾,迤迤然去打饭了,低调壮硕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幸北在他旁边看菜单:“洪广,我突然发现你口才不错啊。”
翟洪广不明所以回头:“什么口才?我实话实说啊。”
唐濯站在他另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洪广,你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可没说错过他们的名字。”
“那个啊,”翟洪广难以抉择,把这个窗口的菜全点了,意味深长一笑,“我一直都说的是死旺死羊啊,而且,死旺本来就很在意啊,他气得饭都不吃了!”
最后一句话音量又悄悄抬高,有世家子弟怒而摔盘拂袖而去,气得饭都不吃了。三人心领神会一个对视,忍不住笑成一团。
8. 孔雀 自由的鸟
当晚,天降横(不义之)财的幸北三人决定出去挥霍。
18302星不大,主要用途是军方的培训基地,但上面也有少量普通平民,有正常的民宅和商业区。
预科班学生每个礼拜有半天假,能出基地逛逛。
对麻瓜来说,这也是他们初次了解这个时代。幸北第一次出去就流连忘返,不得不承认,一千年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幸北流连忘返,幸北于是没有返,幸北当夜就拉着唐濯翻了墙。
军事化校区守卫森严,但是架不住幸北有逆天气运。
幸北从小到大翻墙从来没被抓住过,再高的围墙对她都形同虚设。
外面的世界夜里更精彩,幸北和唐濯两个没见过花花世界的年轻人顿时迷了眼,开始白天训练晚上翻墙,最近被翟洪广发现了,闹着也要加入。
如今荷包充实,翻墙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幸北带着两个小尾巴熟练地躲过明岗暗哨,在基地附近的小巷子一甩兜帽,踏着昂扬的步伐走向灯红酒绿的街区。
“我去,幸北,刚才没发现,你咋还烫了个头。”
“隔壁寝室妹子帮我烫的,好看吗?”
唐濯竖起大拇指。
幸北发色原本就偏棕,烫过后整个人都洋气了一个档次。
“我们预科班允许烫头吗?”翟洪广疑惑。
幸北甩了甩大波浪:“谁知道呢,反正睡一觉就没有了。”
唐濯有点可惜地上手摸了一把:“反正平时也看不到。”
训练的时候,女生都把头扎得像个秃子,倒不是要求,而是一旦漏下一缕长发,就等于暴露命门,百分百会在格斗中被薅头发。
打架时可没人讲究绅士风度。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一间灯光闪瞎人眼的酒吧。
幸北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一迈出训练场还是完全不像个兵,来到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回大海,娴熟慵懒地往吧台一靠:“一杯情迷18302。”
调酒师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她旁边两个眉眼还略显青涩、其中一个还有点婴儿肥的男生,有点怀疑:“你们成年了吗?你们不会是隔壁军校学生吧?”
幸北二郎腿不紧不慢翘起,撩了下头发,一指唐濯:“你看他这么白,像军校学生吗?”
唐濯不甘示弱指着幸北:“你看她这么*,像未成年吗?”
调酒师瞬间被说服,利落地调酒去了。
翟洪广有点拘谨,趁调酒师背过身去,戳戳幸北:“你常来?”
幸北压低声音:“第一次。”
“那你怎么对酒单那么熟?”
唐濯回答了他的疑问:“来之前光网上搜的。光网还说这家晚上节目好看,我俩早就想来了。”
翟洪广想了想,还是很莫名:“为啥你姿势也那么熟练?”
幸北反问:“洪广你的自信哪里去了?”
翟洪广:“……老板!来杯情迷18302!”
……
三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喝了几杯酒,走出酒吧的时候步伐透着天王老子般的不可一世。
“……节目真的精彩,灯光太炫酷了!”
“是啊是啊!我原来的世界没有裸眼9D这东西,我震撼当场我跟你说……”
“哈哈哈咱几个乡巴佬……”
“本来就是么,我们是麻瓜啊……”
一时间三个年轻人都忿忿的。唐濯先开口:“麻瓜怎么了,总有一天能干翻世家!”
“干翻世家!”
翟洪广没控制住声音,幸北一把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翟洪广死命挣扎,幸北按得更紧了,低声喝他:“嘘!那边有动静!”
翟洪广安静下来。幸北放下手,三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摸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翻过基地的外墙,猫在训练场附近的小树林里。夜色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拖着某个人形物体,毫不怜惜丢在树丛中,“咣”地沉闷一声,似乎是昏迷那个人脑袋被磕了,三人齐齐嘶了一口气。
刚才有一瞬他们距离很近,看到被打晕拖走又抛尸的正是某刚毕业的前辈!
犯人心狠手辣惨无人道,还扒了前辈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前辈一条薄得可怜的小小底裤在粗糙的地上摩擦摩擦,三人听着沙沙声音,总觉得他那点小布料应该已经被磨出了个洞来,人被丢在这种偏僻角落孤零零躺一晚上,八成会被树丛里的小动物一口咬腚。
翟洪广害怕得摸了摸屁股:“天啊,我们校区里居然有变态。”
幸北没吱声。她不知为何觉得这变态操作有些熟悉。
月色下,那个高挑的身影转过身,露出一张玉树仙姿的脸,看样貌居然十分年轻,是去酒吧会被质疑未成年那种年轻。
“他是新生!”唐濯用气音惊呼,“昏过去那个不会是他的接应人吧?我知道了,我刚被绑过来时也以为这里是什么邪恶组织……”
唐濯回过头,想看看幸北什么反应,却见幸北一脸赞赏。
……赞赏?
幸北招呼两人跟上那漂亮少年:“这孩子有前途。”
唐濯:?
“长得真好看。”幸北喟叹一声。
唐濯:……竟是因为长得好看!
唐濯不太高兴地嘟嘟囔囔:“也没比我好看……”
说完抬起头,发现原地只剩下他一人,身边只有树叶被风穿过的簌簌声,幸北和翟洪广已经在前面好远,正动作猥猥琐琐地跟踪,头上还装模作样插上草。
唐濯:……真替野外实战课的老师感到欣慰。
唐濯凑到幸北另一边,幸北看他一眼,给他插上同款小树枝。
三人跟踪少年一路回到刚才他们翻过来的围墙处。
唐濯:“前面有巡逻队。”
少年好像也发现了,低着头,浑身紧绷,但是他所处之处无路可逃。
幸北没回答,目光紧追着前方的少年,在他和巡逻队即将相遇的前一刻,哗啦一声站起身。
“那边有人!”
“追!”
巡逻队追着某个方向离去,少年紧靠在墙角,混乱中只看到一头波浪长发,像巨大蓬松的松鼠尾巴一样,蹦跳飞扬,迅速逃窜不见。
少年等声音远去消失,动作轻巧地翻过围墙,却在看到外面世界的一瞬间,瞳孔无限放大,震惊取代了眼底的淡薄。
……
“我去幸北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门一关上,翟洪广就喘着粗气躺倒在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唐濯奶膘都脏了,手指颤抖双目无神:“不,我不想有下次了……幸北你为什么突然蹦出去?”
幸北也有点狼狈,头发在树丛间被扯掉了一缕,一边龇牙咧嘴挠头一边斜着唐濯:“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在乐于助人啊。”
“乐于助人?”唐濯神色有些怪异,“你是指帮他逃跑?”
她明知道那新生是误会了才会逃,有这么帮人的吗?她咋不直接*了他让他原地回家?
幸北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一座牢笼,我已经心甘自缚,只希望这世间多一只自由的鸟。”
唐濯:?有事吗您?
五天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三人在训练场上看到了那只自由的鸟。
三人正蹲成一排吃煎饼果子,翟洪广用胳膊肘捅了捅幸北:“哎,你的鸟回来了。”
幸北:?怎么说话呢?
唐濯把吃完煎饼果子的纸袋子揉成一团,动作十分自然地递给幸北:“鸟?我看是孔雀吧。”
漂亮少年在阳光下显得更漂亮了,头发还挑染了一绺绿一绺蓝,就像个精致……的小孔雀。
幸北把自己吃完的袋子和唐濯的揉在一起,站起身,一个标准抛物线投到远处的垃圾桶。
这个行为吸引了小孔雀的注目。
漂亮少年对上幸北的眼神,幸北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唐濯猛拉她衣角:“你干嘛呢!”
幸北讪笑了一下:“逗……鸟?”
唐濯黑着脸把她拉走了,不经意用身体挡在她和少年中间:“幸北你别给我出去拈花惹草……”
幸北小声狡辩:“我啥时候拈花惹草了……”
“你没拈花惹草昨天隔壁连女生给你递情书?”
幸北眼神乱瞟了一下,随即张大嘴:“你怎么知道她给我递情书!”
唐濯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刚告诉我的。”
幸北:“……”
“呵,我就觉得那女生眼神不对……”
身后的少年默默看着他们走远,眸色不明。
他怎么觉得,这三个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记忆里闪过一头波浪卷长发,龚呈垂下眼睫,挥去脑中模糊升起的猜测。
*
“龚呈,A班!”
幸北站着最偷懒的军姿,懒洋洋地随着大家拍手,眼神跟着漂亮少年跑进自己的方阵。
他的位置就在她斜后面。
翟洪广站得笔直,嘴唇蠕动:“孔雀实力不错啊。”
幸北:“近看更好看了。”
唐濯:“切。”
幸北:“奶唐你吃醋?”
“这不是吃醋,这是实事求是的鄙视……”唐濯顿了一下,“能不能不叫我奶糖。”
幸北:“那叫啥?大白兔?和小孔雀倒是挺配。”
唐濯忍不住侧头用余光瞥了后面的人一眼:“我不要和他配。”
龚呈:……这几个人知道他们说话他能听到吗。
分班只耽误了两分钟时间,日常训练很快开始。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越野跑。18302的校区里有座人造山,地势崎岖,上下起伏还有溪水、树林、乱石、沙丘各种地貌,对体力是成倍的消耗。
体能这种事无法一蹴而就。幸北最近训练一丝不苟,也只能保证及格,离前十名还有一段距离。
幸北背着负重目光放空,步履艰难地跑在唐濯和翟洪广之间,突然被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超车了。
对方的脚步声听起来游刃有余。
幸北顿时嫉妒地抬眼看去。
一绺绿一绺蓝在乌黑的头顶不羁地跳动着,轻蔑地炫耀着。
幸北想把它给剪了。
可惜她追不上,一绺绿一绺蓝跳动着跑远了,很快就看不见了。
……
好不容易回到终点,三个人的身影颓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报废。
“……小孔雀不也是麻瓜吗?他为什么跑那么快?”不止幸北嫉妒,翟洪广语气也酸不溜秋。
唐濯奶白色小脸红扑扑的,还没喘匀气:“我听他同期说,他以前是体育生。”
幸北抹了把汗:“怪不得第一天来的时候能打败前辈。”
除了她这种靠气运的,就只能靠实力了。
翟洪广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面前有人挡路,疑惑地看过去:“……孔雀?”
龚呈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黑。
幸北一把把翟洪广推开,装模作样甜笑:“龚呈同学,欢迎来到预科班。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龚呈打量了她一下:“幸北?听说你是预科班最强的?”
幸北受宠若惊,小脸上隐藏不住喜意。大家都是这么说她的?
幸北一边笑一边假意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个普通麻瓜。”
龚呈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她黏在脸上的发丝,点了点头:“我也是麻瓜,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普通人。”
幸北甜美的笑容一僵:“……?”
“总有一天,我会是预科班最强的。”
龚呈看幸北的眼神透着傲慢。
以及一句幸北莫名读出的潜台词:他不像她,毫无志气,所以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第一名。
“每一项,我都会把世家子弟狠狠踩在脚下。”
可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像要踩她。
幸北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开始后悔那天晚上只是助这只孔雀逃跑,而没有送他原地回家。
“还有,”龚呈眼神扫过幸北被汗水打湿黏在头皮顶上像是秃了一样的凌乱头发,“头发太丑了。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绿蓝色的翘毛不羁地走远,幸北笑容早已消失。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要把我狠狠踩在脚下。”
“呃,严格来讲,他说的是世家。”唐濯感受到幸北身上不妙的气息,弱弱纠正。
“意思差不多,他要踩的就是幸北。”翟洪广大咧咧地摊手。
唐濯怒瞪他:就他懂?能不能不要在不合时宜的场合炫耀他的理解能力?
翟洪广莫名回瞪:他说错什么了吗?
幸北低头遮住眸色,浑身弥漫着黑沉气息:“他瞧不起我。”
翟洪广立即认同:“他从黑毛到绿毛到蓝毛都透着瞧不起你。”
“毛……”幸北阴森森地牵起唇角,“他还说我头发丑。”
翟洪广打量了幸北一下:“看过你的洋气大卷发之后,现在是有点丑。”
幸北猛地瞪过去:“我这是淳朴!难道就要染蓝绿毛才不丑?”
“蓝绿毛很*马特——”
“——孔雀的审美就是那样的嘛,很炫丽啊!”翟洪广打断唐濯的话。
唐濯声音更急更高:“他也隐晦地夸你强了——”
“——他意思是,你强了,你也秃了!”翟洪广快乐地嚷嚷。
幸北怒气值爆表:“别拦我!我去找把剪子!”
翟洪广唯恐天下不乱地瞎出馊主意:“你可以给他把绿色那绺留下……”
幸北眼前一亮,解锁光脑,给貌似是某个小姐妹发语音:“你那有绿色染发剂吗?”
唐濯:“……”
眼看幸北收到回复,摩拳擦掌就要去取染发剂,唐濯拦腰抱住疯狗一样的幸北:“你等等,你忍到明天格斗课,观察一下他的身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不知那句戳中了她,幸北缓缓停下挣扎,唇角勾起一个惊悚的笑。
“可以。体育生体能好,打架不一定厉害,第一节课多数人都会受伤,受伤就会去医务室……”
唐濯放开疯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叹了口气,为明天的医务室默哀。
9. 作弊 挑战
幸北一个后仰,腰反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对手的横踢。
开始训练后幸北才发现,她肢体柔韧,反应速度快,天生就能理解招式衔接的关键,简单来说就是练武奇才。
天之骄子四个字幸北都说累了。
对手的招数在她眼里像被放慢了速度,破绽在她眼中就像闪烁着红光一样明显。幸北脚步移过刁钻的角度,在对方以为她要么躲避要么格挡的一瞬间,紧贴着凌厉掌风欺身上前,手臂蓄力,却在对方慌忙变招的同时横扫下盘——
“砰!”
对手被猛砸在地扼住喉咙,不甘地喘着粗气。他知道幸北狡诈,已经有了防备,还是输了。这家伙简直是变态,一招里怎么能有无穷无尽的变数和陷阱!
“幸北胜!”
和她对战的世家子弟恶狠狠地甩开场下男生递上的毛巾,扬长而去。
男生被毛巾抽中脸颊,垂头遮住眸底的耻辱,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追着去了。
“嘁,软骨头。”
麻瓜中也有一些人攀权附势,成为了世家子弟的跟班。翟洪广向来瞧不起这种人。
“喏,硬骨头。”幸北朝另一个方向努努嘴。
龚呈满脸鲜血,孔雀毛已经脏成土色,一上午被揍无数,竟然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再战。
“他不行,不如你。”唐濯声音故意放大,让龚呈听见。
“确实不行,麻瓜里有一个幸北,已经到麻瓜的极限了。”
龚呈还没反应,身后就传来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
幸北转过头,果然看到三张讨人厌的脸。
“世家里有一个你也是极限了,”幸北对昌和隆露出微笑,“吊车尾。”
昌和隆来预科班前学啥啥不行,标准吊车尾,一直被世家子弟们拿来嘲笑。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昌和隆毕竟从小接受训练,凭着实力进了A班,有一大堆麻瓜给他垫底,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倒数第一的耻辱了。
昌和隆瞬间被激怒,原地一蹦三尺高:“幸北!老子要挑战你!”
幸北吊着眉梢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你没资格。”
昌和隆得意洋洋哼了一声:“我怎么没资格?忘了告诉你,我刚成为第20名,正好有资格挑战第十名!”
幸北不屑地摇了摇食指:“但是我很快就不是第十了——名次高的人有优先挑战的资格,我要挑战……”幸北的手指从谢思妄划过,落在谢思洋身上,“——你。”
谢思洋阴厉地咧嘴一笑:“上次输给我,还嫌姿势不够难看?”
幸北不理会他的挑衅,只反问:“怎么?在这推三阻四,你怕了?”
“该怕的是你!”
谢思洋说着,一把扯下外套,走上划定的比试区域。
幸北懒散地跟上,眸光闪了闪。
她上次和谢思洋比试,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觉得他的拳头总是比该有的速度要快。
或者说,不是速度快,而是他的拳就像是有拳风一样,拳未到,势先至。
可是他的招式也就平平,都是课上教过的正统格斗术。或许一开始他的基础是比幸北牢固,如今也会偶尔秀出幸北不知名的套路,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勤学苦练,幸北敢说,他能熟练使用的那些基础招式,她也都会,哪怕没练过,她也看得出它们从何演变而来,如何发力和拆解。
她能明显看透他的底细,所以她也十分奇怪——他的出招不该那么强悍。
幸北有所怀疑,回去在光网上细细问过徐愿与,验证了她的猜测——谢思洋用的是念力。
【联邦法律规定,非现役军校生,不得私下学习用于攻击的念力控制。那些世家子弟大概只会用念力在自己身体表面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凝出结界,这属于防御技能,天赋者家族的孩子从小都会学。】
【你可以观察一下,是不是就像他的拳头外面套了一层看不见的壳?打到你的不是他的拳头,而是念力依附于他拳头形成的防御层。】
徐愿与的话让幸北想起来这里第一天撞到的那堵透明墙。
原来如此,原来那是念力。
幸北观察过,发现不止是谢思洋,许多世家子弟都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一点点念力来取胜。
这就很作弊了。预科班的教学不涉及念力,意在培养学生的体能,普及文化知识,为之后真正的念力训练做好准备。
世家子弟仗着以前在家学过念力使用,用超能力对付此时还是普通人的麻瓜,而且还偷摸地用,就像比剑时出暗器,实在是卑鄙恶劣至极。
而教官和老师们,不可能对此毫无所觉,但他们都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这才是世家霸榜的真相啊。
幸北是个正义的麻瓜,怎能容忍如此不公平的情况继续?尤其是作弊的还是讨厌的人!
幸北认真观摩了好几天,摸清了念力结界的套路,刚才还特意挑衅了两个世家子弟实战了一把,接下来,要在谢思洋身上一雪前耻。
两人相对而立,摆好架势,幸北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勾了勾。
谢思洋经不住激,立即冲上前。
“砰”一下,谢思洋猝不及防被一拳打中侧脸,眼底闪过一抹愕然。
他在全身附着了薄薄的结界,但幸北居然毫不留情,上来就往人体最痛的部位揍。哪怕结界缓冲掉了一部分力度,他依旧脑袋嗡嗡的,疼得鼻血逆流。
谢思洋完全没想过他的秘密武器会被发现,只当幸北预判强反应快,迅速转了个圈避开幸北的追击,顺势一个飞踢。
他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样在幸北的视角里,她只要稍微后仰就可以躲开他的脚尖,但其实不是。
他已经收回全身防御,集中念力附着于腿,形成又厚又硬的一层。她的脸会被坚硬的结界击中。
然而再次出乎谢思洋意料,幸北根本没有后仰,而是直接一个下蹲,同时手一伸猛地拉住谢思洋另一条作为支点的腿。
谢思洋根本没料到她这一出,当即重心不稳狠狠仰摔在地。
这次对战快得离谱,不出半分钟,谢思洋的第六名就到了幸北手里。
谢思洋走下去时眼中还透着不服,似乎觉得幸北赢了他靠的是运气。
谢思妄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幸北。幸北察觉到目光,看过来,挑了挑眉:“思妄啊,比一场,敢不敢?”
谢思妄身体不好,每次耐力训练都十分艰难,边跑边吃药随时快要撒手人寰的样子,格斗课却稳坐第一。很多麻瓜都以为是其他世家子弟为了巴结他,故意让着他,但是幸北此时却有另外的猜测。
如果世家子弟内部默认可以使用念力的话……其他人很可能真的打不过他。
幸北很想知道所谓的超强天赋,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这句话一出口,周围就静了下来,世家子弟纷纷朝这边行注目礼。
打败了个谢思洋,幸北就飘了?竟然想对上谢思洋的堂哥。
有人嘲讽地勾了下唇,为幸北的不自量力摇头。
而幸北没理会旁人,依旧似笑非笑看着谢思妄。
“行啊,比一场。让我领教一下最强麻瓜的身手。”谢思妄轻轻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
这场比试吸引了整个训练场的学生,连教官都站过来看热闹。
谢思妄上场前喝了特配的营养液,用来稳定身体状态。
“可真是个玻璃娃娃。”翟洪广吐槽一句,引来周围世家子弟的瞪视。翟洪广毫不在意地一一瞪回去,然而发现瞪不过来,数量上被压了一头。
“唐濯,来帮忙,他们人太多了,一个个大白眼球子都冲着我好可怕,你帮我一起瞪。”
唐濯无语:“好了别闹了,他们快开始了。”
格斗场地中央,幸北刚经历一场热身,气势正旺。谢思妄平日弱公子的气质一霎褪去,场上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标准强韧的士兵,一身墨蓝色训练服,身姿如竹,清贵而凌冽。
熊武目露赞赏。真正的世家后代,果然不同凡响。
幸北此时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愧是真正的世家后代,不像其他人华而不实,谢思妄的招式或许乍一看不够生猛,但却游刃有余,收发自如,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的每一次攻击和防御都像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与丈量,永远沿着最高效的轨迹。
他的速度和力量也并没有拖后腿。他的肌肉也许没有部分男生强壮,但是力量至少能和幸北打个平手,这还是他身体状态不佳刻意收敛的结果。他的速度则更多在于反应,让擅长计算预判的幸北第一次感到棋逢对手。
但他有最大的弱点,耐力。
谢思妄清楚这一点,想要速战速决,但是幸北不要脸,打不过就跑,以至于前十分钟,场上的两个人都是你追我逃猫捉老鼠的滑稽状态。
谁压倒谁一目了然,世家子弟的嘲笑声愈发不加掩饰,最后恨不得拿个应援喇叭吼。麻瓜们唉声叹气地捂着脸。
但是幸北不管,幸北继续跑,身法倒是练得愈发灵活,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谢思妄每一次一鼓作气都打到空气,再好的忍耐力也要爆发了,定住脚步,笑容阴恻恻盯着幸北:“这就是你说的比一场?”
幸北戒备地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脸上笑嘻嘻:“是啊,我一没作弊二没用念力,正大光明的比,哪里有问题?”
“教官,我犯规了吗?”
熊武都看困了,伸手捂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没有。”
“还是说,”幸北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思妄的手,“你所谓的比试,只能接受我用弱项和你的强项比?”
谢思妄手指微蜷。场下的世家子弟表情都有些凝固。
她提到作弊和念力,是知道了什么吗?
在摸不清幸北心里所想的心慌中,比赛继续,幸北心态好得很,依旧淡定地左扭右闪,绕着场地放风筝,终于在又一个十分钟过去时,谢思妄不知是耐心磨尽还是耐力告罄,出招开始随意和凌乱。
……反正打不到,对方根本没想反击只顾着跑,他何必那么严谨?
幸北注意到,谢思妄也没有在进攻时附着念力了,也许是怕她发现了什么,也可能是觉得多此一举。
幸北悄然松了口气。谢思妄的结界比别人更厚更强韧,她还真没法直接对上。
这么长时间的试探,她还发现谢思妄的念力防御也比其他人强,打他根本不疼。
所以她在等一个机会。
谢思妄哪怕提前喝过药,体力也有点跟不上了,引以为傲的脑子高强度运转了半个小时也开始进入倦怠期。眼看幸北要朝左前方逃窜,他想也不想跟着往左边追,有那么一点抄近道堵她的意思。
却见幸北脚下生硬一转,以完全不同于这之前十分钟的速度和爆发力,绕到他身后。
谢思妄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命令自己回身后退格挡,但是他的身体本就弱,先前已经脱离最紧张的状态,竟一时跟不上!
紧接着,一条手臂从后绕过谢思妄的脖颈锁住,另一边的左手臂被抓住往后一拉。
谢思妄被扭着脖子跌坐在地,眸底闪过一道冰冷,头撞向她的头,腰诡异一扭,被反扭住的胳膊瞬间使力。
“咔。”
骨头断掉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有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臂。
幸北疼得脸部肌肉都抽搐了一瞬。但是就在谢思妄以为她骨折失去战斗力,力道一松的那一刻,幸北不顾已经断掉的手臂还握在谢思妄手中,也不顾自己的动作会让它折得更狠、断骨硬生生扎入血肉,直接上身猛然前倾,右手拖住谢思妄让他躺倒,身体扑到他上半身压住他。
谢思妄试图挣扎,但是幸北已经把他完全压制住,两条手臂贴在他身侧,把他的手臂绑得动弹不得。
这个69的姿势有些暧昧,但是格斗场上,没有人有多余的想法。
全场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谢思妄躺在地上,幸北拖着只诡异弯折的手,倒着趴在他肚子上。
几秒种后,幸北爬起来,脸色苍白,额头密布刚疼出来的细汗,脸上的表情却闪亮异常。
谢思妄面朝上,看见一个上下颠倒的大脸得意洋洋地移过来,悬在他上方三十厘米处,灼热的呼吸大咧咧地喷在他脸上。
“你输了。”
他输了。
幸北脸上带着刺眼明亮的笑,低下头,凑到谢思妄耳边。场下的人屏住呼吸,但没有人听到她对他说了什么。
也没有人看到,谢思妄瞳孔忽地放大。
女生的气息带着放肆的调戏与笑意,洒在他耳畔。
“就算作弊,你还是输了。”
10. 探病 谢思妄死了
幸北说完那句话,谢思妄就昏过去了。
校区又开始流传【幸北赢了谢思妄还放狠话,一句话把谢思妄气晕过去】的谣言,很多人都在四下打听,幸北那句话说的究竟是什么。
好奇,又想学。幸北毒舌技能这么强悍,能把平素淡定的谢思妄都气晕,如果他们能照猫画虎,放在战场上说不定就是个出其不意的大*器呢。
可惜,没有人听到幸北说了什么,幸北现在又在医院里,他们找不到人。
幸北本人此时正在病房里发出*猪一般的叫声。
“叫什么叫。”医生下手干脆毫不留情,“听说你不是很能耐吗,骨折了连眉头都不皱,还主动继续折?你是蜥蜴人吗,断尾逃生用得很熟练噢?真开心啊,感谢对手打断你的手,胳膊可以360度转,格斗冠军舍你其谁?”
医生一边释放嘲讽,一边给幸北的手臂缠上一圈类似塑料玻璃胶的玩意。缠上后,幸北的手臂就像打了石膏,直挺挺不能动了。
“一晚上就能好,过程会很痛。我看你不需要麻药,忍着吧。”
幸北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医生!我需要麻药的!我以前连打针都会哭!”
医生微笑:“你不需要,我相信你。”
幸北用完好的那只手扯住她的衣角:“不不不,别相信我,我不值得相信,我会痛晕过去,然后会在无意识状态下抓自己的手,它会伤得更重……”
“——那你就试试吧。”医生冷漠脸,“顺便一提,如果你的手刚骨折的时候不继续动,直接送到我这来,我一秒钟就能给你治好,无痛。”
幸北惊闻噩耗,表情就像快要哭出来。
唐濯有点不忍心:“医生……”
“她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医生堵回他还未出口的求情,又若有所思地扫了唐濯和翟洪广一眼,“我把这间病房门口的监控打开,谁也不许来给她送止痛药。”
咣一声,幸北生无可恋地躺倒在病床。
*
夜深人静,病床上直挺挺如同木乃伊的人影,就像僵尸诈尸一样,突然一个标准仰卧起坐坐起来。
幸北单手从床头的背包里拿出一盒东西,塞进右边口袋里,然后鬼鬼祟祟溜出房门。
漆黑寂静的走廊里,幸北抬起手,临时换到右手腕上的光脑上显示出三人群里的信息。
【小孔雀在305病房。】
幸北眯眼抬头,看向面前的病房号。
305。
黑暗中,人影唇角扬起一抹奸诡的弧度。
右边衣服口袋露出盒子的一角,隐约写着“草王半永久染发剂·三秒上色·青草绿”。
受伤了的幸北并没有忘记染绿小孔雀计划,反而听说龚呈格斗场重伤同样需要住院一晚后,更加认定今晚就是天赐良机。
翟洪广对她的行动计划表示出两百分的支持,唐濯象征性劝阻了一下,然后兴冲冲地去打探了龚呈的病房号。
幸北用极缓慢的速度推开305病房的门,在绝对安静的夜里,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幸北小心翼翼靠近病房中央的床,右手拇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捏着染发剂,用食指轻轻勾开病床的挂帘……
“——你在找我?”
幽幽的声音从后脑勺方向响起,冰凉如鬼魅。
幸北猛地打了个大哆嗦,僵硬回头。
幸北右手背后,对着龚呈笑容绽放:“嘿嘿,孔……龚呈,我听说你受了伤,担心得睡不着,专程来探望你。”
龚呈冷笑一声,笑声十分恐怖:“看我?你和我关系很好吗?”
漂亮少年一步步逼近,然而幸北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一步步退后,跌坐在床上。
龚呈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她,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迅疾如雷地探出手,捉住她身后那只手,以她抗拒不了的力道掰到前面。
龚呈有点意外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草王半永久染发剂·三秒上色·青草绿??
幸北把盒子往龚呈手里一塞:“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龚呈看着幸北真诚的笑脸,一身冷峻缓缓冻结。
他先前就觉得幸北这几个人脑回路不正常,还以为她上次被他挑衅,怀恨在心,大半夜跑来想要捉弄他。
但是现在他又迟疑了。他觉得幸北可能就是,单纯地,脑回路不正常。
幸北见他有些信了,十分令人信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高价代购来的,外星进口稀有颜色,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龚呈的目光缓缓移回盒子上:青草绿。
龚呈:??
幸北看他呆萌的表情,甜美笑容下一颗大脑飞转。
她发现他们之前的策略,格局小了。她何必偷偷摸摸呢?她明明可以正大光明以友谊之名,让他的头上长满绿色!
幸北笑容愈发真挚,趁着龚呈没反应过来,飞速开口:“要不要我帮你?别客气!我就知道这礼物你一定喜欢!”
说着抢过他手中的染发剂,拿出一个装有深绿色内容物的小瓶子跳起来就要往他头发上挤。
“哎别——”龚呈虽然还没搞明白幸北是真蠢还是假傻,本能反应还在,挥手格挡开幸北的魔爪,迅速后撤。
幸北已经暴露不轨意图,一不做二不休穷追不舍,龚呈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早入学一个月学会不少格斗技巧的幸北少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和她斗得不相上下有来有往。
鸡飞狗跳,一地孔雀毛。
俩人动静太大,都没注意外面响起的吵闹声。
直到他们的房门被人大力撞开。
此时幸北正面骑在龚呈身上,体位上占了优势满脸的欣喜若狂,而龚呈一脸抗拒,左边一条胳膊高高举着伸得老长,幸北趴在他身上用仅剩完好的右手去够,此时已经牢牢扣住他的左手腕按在地板上,龚呈便用另一只手去推她的身体,把领子扯得掉到肩膀……画面yin荡不堪。
时间就在这一刻定格。两人保持着流氓女强抢民男的姿势,愣愣回过头,看向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大群人。
灯“啪”地一下被打开,让此时的景象更大咧咧地无从遁形。一个从未见过的军官皱眉看着房间里这一幕。值班医生跟在他身后。
很少出现在学生面前的警卫队训练有素地涌入病房,站位隐隐包围幸北和龚呈,堵住所有的出口。
幸北挑了挑眉。
那个军官的肩章,按照在《军队与纪律》课程学到的内容,是中尉级别。大概这位就是18302星预科班校区的负责人了。
幸北毫不客气打量着中尉,中尉也冷冷看着她。
幸北的气运注定了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此时她有十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中尉开口,直接就是一句:“扣押起来。”
“发生了什么?”幸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但是不太愿意死得不明不白。
校医回过头,看着幸北,表情复杂。
“谢思妄死了。”
……
谢思妄死了,临死前刚当着全校区师生的面和幸北产生矛盾,打得两败俱伤,双双住院。
谢思妄死亡时间的监控录像,没拍到可疑人物,只显示幸北偷偷溜出了病房。
幸北简直难以置信:“监控就只拍到我溜出病房?这真的是新联邦247年吗?连全覆盖的监控都没有?”
容悦怜耸肩:“新联邦注重隐私。”
幸北:?那还给她房间门口装监控?
谢思妄的病房没有监控,龚呈的病房也没有监控,没有证据能证明幸北没去谢思妄病房,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幸北直接去了龚呈病房。
校医院门口倒是有个监控,上面岁月安好,没看到任何嫌疑人。只剩下幸北。
幸北心里一个巨大的卧槽。
幸北很快忍不住把这个卧槽吐了出来。
“卧槽,龚呈不可以证明我在他那吗?”
容悦怜递给她一杯水:“龚呈那边无法提供你进入他房间的确切时间。他说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结果看到你趁黑摸到他床头。”
容悦怜木着脸,忍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半夜去人家男生床头干嘛?”
幸北天真无辜的表情:“探病。”
容悦怜:……你看我信吗?
“医生都告诉我了,”容悦怜用一种你知我知的眼神看着幸北,“你说你早恋怎么就被中尉撞见了,他那个人比我还古板。”
幸北:……您还知道自己古板啊?
“不是,我怎么就早恋了?”
容悦怜:“好好好,你没早恋。”
幸北:“……”
另一间审讯室,审讯官推门出去,一直陪在龚呈旁边的青年男子叹了口气:“龚呈,幸北半夜找你到底是干吗的?”
龚呈面无表情:“我刚才说了,探病。”
男子笑了下:“新联邦注重隐私,不会有人偷听我们谈话。我是你的监护人,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跟我说实话,她……”男子往门外看了一眼,靠近了一点,“她是不是和你也有个人恩怨?你别怕,告诉我,我会为你撑腰。”
男子语气严肃,“如果谢思妄的事真的和她有关,她从谢思妄病房出来直接来你的病房,很可能也想对你不利。”
龚呈瞥他一眼:“她真是来探病的。”
龚呈拿出个小盒子:“她还给我带了礼物。”
男子一看:草王半永久染发剂·三秒上色·青草绿?
“呃,这……礼物?”
龚呈声线平淡:“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
男子一哽。
“所以你俩还真在谈恋爱?”
龚呈沉默了一会。
“我谈恋爱也要报备吗?”
男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真在恋爱?医生告诉他的时候他是完全不信的,主要是这俩人,龚呈和幸北,哪一个看着都不像有谈恋爱的功能啊。
男子嗓音有点僵硬:“你、你们不是才认识吗?一见钟情?不可能吧。”
龚呈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莫名带着怜悯。
“好看的人才有一见钟情。您不懂。”
男子捂着胸口,深呼吸。
可悲的是他竟然立即就被说服了,哈哈哈哈哈,真他妈棒啊。
11. 嫌疑 他一定是暗恋你
最大嫌疑人幸北很快就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
走出警卫处,外面阳光明媚,两个人影争先恐后狂奔向她。
幸北竟罕见的有些感动,唇角轻扬。
翟洪广仗着力气大,拦住唐濯不让他跑在前面,离好远就大声吼:“幸北!我要举报!唐濯吃了你托学姐从川湘星寄回来的变态辣粉丝!”
唐濯声音比他高八度:“你别恶人先告状!幸北,我只是昨晚去你寝室拿了一包,但是翟洪广把剩下的全吃了!”
翟洪广在幸北面前站定,回想起放肆吃变态辣粉丝的滋味,吸溜了下口水,然后反唇相讥:“是我全吃了吗?你看我打算全吃掉,急得跟什么似的,跟我当场抢食你忘了?”
唐濯冷笑:“我就记得你为了躲我踩了幸北的床——”
“——我只是踩了她的床,她床头的杯子是谁打碎的——”
“——呵,我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是谁打碎了灯!”
“——那真是抱歉啊,不过某人紧接着就一个横扫腿把床帐弄塌了——”
“——那也比不上某人一拳打碎窗户啊——”
幸北:“……”
感动?谁?什么时候?为了谁?这俩人吗?不可能的!
幸北周身弥漫起疯狗的气息:“我染发剂呢……”
“扑通”“扑通”两声,俩人一左一右跪地抱住她的大腿。
“幸北我错了……”
“幸北消消气,让唐濯给你修,保证恢复原样……”
“翟洪广你做梦!你怎么好意思,大部分是你弄的好吗……”
“放屁!明明是你……”
幸北已经走远,光脑举在嘴边,声音甜美兼咬牙切齿:“亲爱的,你那染发剂不错,可以给我发个链接吗……”
……
宿舍窗户明天才能找人修。幸北押着翟洪广唐濯对换了寝室。
坐在新寝室刚被唐濯铺好的崭新被褥上,幸北翘着二郎腿和另外两人一起刷光脑。
“思妄死了,我这心里还有点难过。”幸北看着满屏追悼文,不免感慨,“白天刚打败的人,晚上就死了,有种白赢了的感觉。”
“听说他的病房离你不远,你真的没听到什么?”
“完全没有。”幸北无奈,“当时我和小孔雀打得昏天黑地,搞不好凶手正好用我们打架的声音做了掩护。”
“不过……”幸北若有所思,“他的死亡时间就在那前后,或许我去的路上,曾经与凶手擦身而过呢。”
“噫,”翟洪广打了个哆嗦,“幸好那人不是变态*人狂。”
幸北支起下巴:“话说,谢思妄为什么被*?难道他太讨人嫌,树敌太多,有人实在忍不住?”
“那应该不是,”翟洪广立即接口,“不然不会只*他——谢思洋和昌和隆都性命堪忧。”
幸北和唐濯十分认同地不住点头。
唐濯:“我昨晚倒是刷到一条消息,不过很快被删了,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幸北和翟洪广转头看过来。
唐濯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压低声音:“那条消息说,有股势力一直在暗*潜力大的天赋者,很可能……是播种者。”
播种者,历史课讲过,是一群背叛人类,投靠异种,想要借异种力量获得权力的疯子。
他们加入邪恶的阵营,甚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魔鬼,隐藏、携带并操纵寄居在体内的异种,给人类世界带来无尽的恐惧和灾难。
但是……
“我以为播种者和异种一样,早就被驱逐出联邦九大星系了。”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唐濯声音放轻,“但是你们想,播种者就算投靠异种了,外表和其他人类也没区别,说到底只要他不说自己是播种者,谁知道他是播种者?”
幸北和翟洪广对看一眼。
“你的意思是……还有播种者潜伏在联邦,在我们周围?”
“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并不是每个叛徒都要公开叛变,播种者完全可以假装正常人生活,从敌人内部悄悄瓦解。这样一想,人群中潜伏有播种者这种事,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也就是说,谢思妄是因为念力强,所以被播种者咔嚓了。”
“可是一直都有传言说他念力强,那人为什么一直等到昨晚?如果真的是播种者*,这人应该一直在我们校区吧?”
幸北喉咙翻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昨天我和他的比试。”
幸北对上两人疑问的眼神,慢吞吞道:“他被我逼得……用了全部念力。那个人可能是那时候才认定,谢思妄天赋足够强,威胁足够大,值得他冒险出手。”
寝室陷入沉默。
唐濯手搭在幸北刚康复的胳膊上:“这也不是你的错,是他命不好……”
“——我现在就是有点担心我自己,那人连谢思妄都觉着是个威胁,那赢了谢思妄的我岂不是天大的威胁?他会不会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幸北苦着脸叹了口气,顺着手臂上僵硬的五指看向唐濯,“唐啊,刚刚你说什么?”
唐濯微笑:“不,我什么也没说。”
幸北想起另一件事:“我看网上好像没有人怀疑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大家看我的眼神也都正常。”
“为什么要怀疑你?”
幸北这才知道,她被当做重要嫌疑人的事,并没有传出去。联邦果然注重隐私。
幸北把事情给两人讲了。
“所以当时你果然和龚呈在他的病床滚作一团?我还以为网上的是谣言。”
幸北:“纠正一下,是在他的病房滚作一团,不是病床。”
“哦,可是光网上说你们……”翟洪广点开光脑想找那几条动态,但是似乎看到什么,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玩意?”唐濯也点开自己的光脑,下一秒发出高八度尖叫,“你们在一起了?!!”
幸北挑眉,唐濯念出正在看的八卦:“【龚呈亲口承认和幸北的恋情,据说是一见钟情】……幸北!这是怎么回事!”
唐濯一脸控诉,幸北也很莫名,坐过去示意唐濯取消防窥设置。
幸北越看眉头越高。
“消息得到龚呈监护人证实……不是吧?小孔雀对我一见钟情?”幸北臭屁地摸了下自己的脸,“看来我还挺有魅力的。”
“所以你们在一起的消息是假的?”唐濯看上去没有那么怒气冲冲了,略微疑惑,“那龚呈为什么要这么说?”
“对我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幸北随口吹牛皮,对上两双挑得高高的眉毛,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他脑回路可能不太正常。”
觉得幸北脑回路不正常的龚呈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幸北说成脑回路不正常。
唐濯撑着一边脸蛋:“他会不会是在帮你?”
肉都挤出来了。幸北捏了捏唐濯的奶膘:“帮我?”
唐濯皱着小脸,但是没有躲开她的手:“你想啊,当时你被怀疑,他要证明你是去看他的而不是去*他的,最可信的说辞就是你们在恋爱。”
翟洪广赞同:“有道理,不然怎么解释你大半夜去他房间,还一言不合和他滚在床上。”
“都说了是地上。”
“地上就更像是在扭打了啊。”
“唔……”幸北也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但是他为了帮我作证,这样的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如果以两人在谈恋爱的角度来看,门被推开的瞬间,他们两个的姿势确实是十分不雅观。
幸北还是有些狐疑,“小孔雀有这么好心?我上一次和他见面可还想把他毛都染绿来着。”
“——我知道了!”翟洪广大吼一声,在两人都看过来时,煞有介事地举起一根食指,“他一定是暗恋你!”
唐濯翻了个白眼,幸北却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一切解释都排除后,剩下的哪怕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翟洪广和幸北一拍即合,开始商讨如何利用龚呈暗恋她这一点坑他染绿毛。
唐濯:……谁喜欢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
谢思妄被*,凶手没抓到,整个18302校区陷入惶惶之中,学生们出门都成群结伴,监护人们对自己的崽也都万般叮嘱。
世家圈子内,气氛尤为低迷。
谢思洋受到的打击最为沉重,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偶尔路过幸北时,才会回过神,朝她投来仇恨的目光。
“看什么看?你的靠山没了,还这么嚣张,不怕死?”翟洪广开口就往人最痛的地方戳,一点没有避讳。
谢思洋果然瞬间被激怒,眼睛都红了,念力全部附着于拳,冲向翟洪广。
昌和隆蹦起来拦住他。非训练场上,公开场合主动攻击同学,会受到严厉惩罚。翟洪广说话虽然难听,但道理却是真的,没有了谢思妄这个靠山,他们两个啥也不是,闹出事来根本没人保他们。
昌和隆阴沉着脸冷哼一声,看向幸北,眼底流淌着诡毒的光:“听说你的念力也很强?别太得意,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诅咒一般的话说罢,昌和隆拉着还咬牙想挣脱的谢思洋,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幸北三人面面相觑。世家知道很多麻瓜不知道的事,他话里的意思让他们有些沉重,吃饭都没了心情,端起盘子准备撤。
幸北一回身,就撞见迎面走来的龚呈。
“呦,这不是……”翟洪广暧昧地起哄,幸北吹了个流氓口哨。
唐濯捂脸:真不知是谁暗恋谁。
龚呈扫过一群傻子,淡然开口:“抱歉,昨晚的事,我只能那么说,不然他们不会信。”
幸北领了情:“谢谢,不过你不好奇我到底为什么去你病房?”
龚呈扬眉:“你不是来探望我的吗?”
幸北定定看了他两秒,蓦地笑开:“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我是去探望你的。”
幸北以一种哥俩心知肚明的姿态去拍龚呈的肩,龚呈本能想躲,又不知想到什么忍住,垂眸看着吊儿郎当扶着他肩膀笑得开怀的人,顿了顿,“你最近小心。”
幸北笑容痴呆呆地缓住:“嗯?”
龚呈抬头看了看四周,又低头对上她的眼:“没什么,就是……死了一个人,凶手还没抓住,你小心点。”
“哎呀,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吧。”
幸北嘴上调戏,手却从他肩上拿开,身体也站正了。
龚呈却蓦然勾起唇,不明显,却是幸北第一次见他笑,俊朗阳光青春洋溢的味道一下就出来了,显得愈发帅气。
幸北眼神刹那就变了。
龚呈只笑了那么一下,就一本正经抿起唇,但是眼睛里还残留一点笑意,最后说了句,“那你猜啊。”便潇洒离去。
幸北一脸回味美食的表情,目光似流连地跟着他的背影。
翟洪广挠了挠头。
唐濯白了幸北一眼,又轻微拧起眉:“……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幸北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可能吧,可能他也在网上看到了播种者的传言?”
12. 毕业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谢思妄的案子不了了之,但是幸北他们觉得,事情八九不离十就是播种者*。
因为那些世家子弟,或许是通过家里的关系听到风声,都停止用念力作弊了。
“真是自作多情,就他们那点稀薄的念力,播种者根本不屑于下手。”翟洪广用撕咬鸡腿的动作表达他放肆的鄙夷。
“不过这对麻瓜来说是好事。”
世家子弟没有念力作为依仗,和麻瓜的差距其实也没那么大,许多麻瓜开始崭露头角,挤入曾经被世家包揽的前排名次。
幸北终于开始每一天每一科稳拿冠军,只有龚呈偶尔对她产生威胁,以及……
“尤涵挺厉害的。她一直没用念力,世家那帮人里也就她还行。”
唐濯听幸北这么说,严肃地放下鸡腿。
“干嘛?”幸北看唐濯这动作就开始心虚。
“你跟尤涵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幸北装傻。
“哎呀,唐濯想问,你为什么每次跑步都偷偷跟在人家身后。”
“我怎么偷偷跟在她身后了?”幸北不承认,“我就是觉得她跑步的节奏适合我,拿她当领跑。”
“她节奏适合你是因为她总是装作无意识地迁就你!”
幸北不以为然:“那是我运气好。”
唐濯忍了忍,换了另一个论据:“昨天格斗课,你为什么摸她头发?”
“哎,唐,你这词用得就很有意思,什么叫摸啊,我那叫薅。我当时看她头发松了,拽一下就能牵制她——这么好的机会换了你不抓住吗?”
唐濯眯眼:“你摸得那么温柔,尤涵脸都红了,你那叫牵制?”
幸北:“她脸都红了,当然是被我牵制气的啊!”
唐濯说不过她,没有证据,闷闷不乐喝了口冰汽水消气。
“说起这个,幸北,你俩结束后,她给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唐濯立即掀起眼皮看过来。
“哦,那个啊……”
幸北的思绪回到昨天的格斗场。
尤涵被她按倒在地,扯开的黑发铺散开,像一匹盛放的黑丝绒绸缎。
而躺在绸缎上那个人,一把握住她想要拉她起来的手掌,却没有借力起身,而是把她拉得朝她倾下身去。
“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尤涵一向清冷的眼在那一刻明亮而深邃,沉沉望进她的眼底,“请好好活下去……以你的毕业考核成绩,不需要A级念力,也能进精英班。”
哑谜似的话说完,尤涵拂开幸北的手,冷着脸起身离开,像是因为败给幸北而心情不好。
看在旁人眼里,她对幸北说的几句话多半是放狠话。
唐濯和翟洪广听幸北复述完,握着鸡腿的手都停在半空。
“她是在威胁你?”翟洪广怒气冲冲,“她在暗示你,毕业考核或者念力测试不许发挥全部实力?她怕世家被你比下去?”
唐濯对翟洪广的智商表示无语:“你怎么看出是威胁的?她明显是在保护她。”
幸北点头:“她应该是在提醒我,念力测试时保留实力,免得被播种者盯上。”
翟洪广放下愤怒举起的鸡腿:“那你打算保留实力吗?”
幸北张狂地甩了下头。
“不。”
“如果因为怕死就隐藏实力,甘心平庸,岂不是正如了播种者的意?”
看着两个小伙伴担忧或崇拜的眼神,幸北豪迈地喝了口冰饮料。
她没说的是,她相信她的气运,绝不可能被那种阴沟里的老鼠轻易暗害丢了性命。
*
三个月的预科班生活很快过去,幸北以全优的成绩顺利毕业,履历上一排金光闪闪的课堂测试第一名。
她的同期除了当初被分到E班的高才俊,也都一次通过了考核。
不过幸北和唐濯都没有急着离开18302星,因为报名当接应人有丰厚的报酬,翟洪广比二人早毕业半个月,已经挣了小一千,每天光网购物收快递不亦乐乎,结局是被幸北和唐濯逼着请了两个礼拜的夜生活。
短短几个月,三人早就是18302商圈一霸,酒吧街每一家的节目表他们都能背下来。
校区中,幸北正对着今日刚被绑来的小鲜肉侃侃而谈:“……卡莱丽特酒吧的招牌,那个情迷18302,难喝的一批,不过他们家每周五晚上的9D演出绝对值得一看,尤其是——你老家是古地球时期?那你就更该去看看了……”
余光瞥到一个路过的世家子弟满脸讽谑,幸北眉飞色舞的表情一顿。
幸北开始冷笑着上眼药:“你老家是古地球时期,一定要小心世家那群人。他们总觉得千年前联邦建立之前的人类,也就是我们这些穿越而来的麻瓜,都是未开化的野人,古地球时期的人在他们眼里大概等于猴子吧。啧啧,要是异种早出现几百年,我这么惊才绝艳气运滔天的天赋者绝对能成为联邦最大世家的老祖宗,还关他们屁事,他们无非是祖上运气好,赶上乱世建功立业……”
她身侧的眼镜小男生僵硬地笑着,愈发觉得这是个邪恶组织,里面的人都是愤世嫉俗的神经病,愤的还是幻想中的世,估计是被现实捶打疯了,把自己洗脑成超级英雄,还不忘搞一群代表世俗权威的假想敌。
迎面遇到的唐濯带着个比他还壮的男生,毫无学长威严,奶着小脸跟幸北打招呼。
幸北带的新生估计是类似观察敏锐的天赋,立即指着唐濯问幸北:“他为什么这么白?”
唐濯和善的表情瞬间一敛:“??我天生白不可以吗?”
小男生扶了扶圆框眼镜:“幸北,你手腕处有明显的分界线,一看就是经历过暴晒,你声称这是三个月的训练造成的。但是和你一样训练了三个月的人,和你穿同样的训练服,却没有晒痕。结论只有一个,你们在说谎。”
小男生眼镜犀利地一闪,胸有成竹地左手插裤袋,右手潇洒地往前一指:“你们的骗局已经被我看穿,快把我送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幸北耐心告罄,冷下脸:“前面就是报到处,你自己去吧,好走不送。”
这是她带的第35个新生,幸北自认已经经验充足,上来就罗列铁证,比当初她那个接应人靠谱多了,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是不信她。
话不相投半句多,幸北决定放弃。反正只要传达完必要信息,留好记录当证据,她就能拿到报酬。
像徐愿与那样一直和新生保持联系并不是接应人的义务,徐愿与也是因为人好,并且和幸北唐濯合得来,才和他们交了个朋友。
“学长,你也留步吧。”唐濯旁边高大壮实的男生似乎很鄙视他这个接应人,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唐濯的护送,和眼镜男孩一起迈入报到处。
被抛弃的唐濯和幸北:“……”
“难怪接应人报酬那么高,这工作太讨人嫌了。”
“我觉得是性别问题,为什么我们都没有遇到可爱的女孩子?”
“幸北你又重女轻男。”
幸北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女性天赋者确实比较稀缺。”
两人回过头。
“容老师!”
“您怎么来了?”
容悦怜一听幸北这问话就生气:“我怎么来了?我抓你们去入学!你的监护人拜托我把你也带走,”容悦怜朝唐濯点了点头,“还有翟洪广——要是没人管,你们是不是打算留在这当接应人当一辈子?”
“也没什么不好,时间自由,多劳多得,时薪比军校还高……”幸北说着说着,在容悦怜的瞪视中,声音弱下去。
容悦怜黑着脸,想起早上接到校方传讯,要求她和另外两个熊孩子的监护人赶紧把这三个祸害劝走,免得他们糟蹋下一代。
这操作基本等于孩子惹事家长被老师打电话到家里。不仅容悦怜脸上无光,另外俩监护人直接脚底抹油,委托她来逮人。
“老师,为什么女性天赋者比较稀缺啊?”幸北还没忘记刚才容悦怜说的话。她在预科班确实发现男生数量比较多,之前还不觉得有问题,因为军校男多女少很合理,但是现在一想,他们又不是普通军校,难道选拔天赋者也更偏向男性不成?不应该,天赋者并不看重体力。
容悦怜斜瞟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们想?这世界上,男性的特征分布方差更大,换句话说,处于分布边缘的男性多于女性……所以天赋者的性别比例一直极度不平衡。”
当然,稀缺也不是稀缺到百里挑一。他们当接应人一直没分配到女生,是因为学校暗箱操作了一下,怕那些珍稀的小姑娘被他们荼毒。
唐濯歪了下头:“就是说,天赋异禀的男的比较多?”
容悦怜:“嗯,但是傻逼男的也比较多。”
“哦。”唐濯郁闷地低下头。
幸北不厚道地笑出声。
“但是你们都要记住一点,”容悦怜语气突然认真,“任何群体的分布都不能代表个体。男人多傻逼,并不代表所有男人都是傻逼。古地球时期人们对女性最大的刻板印象就是女人理性思维不好,直到我出生,”容悦怜似乎回忆起什么,轻笑了一下,“用事实证明,全人类历史上理科最强的人,是一个女性……同样的,麻瓜或许受生长环境所限平均素质稍低,但这不代表麻瓜就是不行。”
幸北和唐濯都转头看向她,眼中有什么在悄然萌发。
“每一个群体的每一个特征,都可以用一个概率分布去描绘。这些分布不同,会给人们带来错觉,就是某个群体的人都是什么什么样子的。但是人是有多样性的。用一个简陋的标签去定义群体里的所有个体,是最愚蠢的行为。”
容悦怜看了看一左一右两个未成年小崽子,眼角弧度悄然柔软。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她希望他们能好好长大,有朝一日或许能引领联邦的历史。
“你们也是。看到一个人,不要急着想他属于哪个群体,可以安上哪些标签。不要抹*他作为一个人的万般可能性。也不要抹*自己作为一个人,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的可能性。”
幸北有些感动:“老师,您说得太好了,我不想抹*我成为一个全职接应人的可能性——”
“——你没有这种可能性。”容悦怜无情打断她。
“为什么——”
“——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另一课。”容悦怜微笑,“当你屈居于我时,我让你是什么人,你就得是什么人,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幸北:?????
13. 兄弟 骄奢淫逸
毕业后在18302星赖了五个礼拜的幸北,由于屈居于人莫得自由,不得已踏上飞往伴帝星的星舰。
三个麻瓜一登上星舰就张开大嘴。
“这柱子,还有桌椅,都是软金!”幸北不厌其烦地戳戳这戳戳那,惊奇地凑近观察着那些软金材料弹起来的瞬间。
“哇塞,软金很贵的,这要是能扣下来一块,能卖好几百星币!”
翟洪广的话引来旁边工作人员的侧目,更让他害怕的是幸北闻言突然冒出狼光的眼神。正当工作人员犹豫要不要呼叫安保时,前面不远处唐濯爆出一声惊呼:“包厢里有全息电影!”
幸北和翟洪广立即把软金抛到脑后,争先恐后跑进包厢。
工作人员后怕地摸了摸刚才被他们戳过的柱子。
不远处包厢门悠然划上,挡住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呼小叫。
“震惊我全家!这不是窗户,是全息显示屏!花田、树屋、热气球,我去这个厉害……潜水艇、鸟林……啊咳、咳……”
“——卧槽!”
“卧槽这鸟屎味太冲了!快换掉!”
唐濯手忙脚乱切换成默认的田园铁路窗景。另一边幸北拉开一道门,激动得直挥手:“这个浴室是最先进的十秒自动沐浴,我在光网看过广告,这一套就要一百万星币!”
唐濯和翟洪广立即冲过来,一起卡在门口,又一起爆进去,撞得幸北不小心按到开关。一道透明隔板霎时出现把三人围拢在中间,周围喷出清洁液,瞬间灌满柱状水缸开始震动,几秒后没过头顶的可呼吸清洁液又忽地退去,四面八方吹来热风,力度温柔,但干燥效果极强,眨眼间就让人从衣服到毛发都干了个彻底。
三人很快完成从惊吓到镇静到震撼的转换,背靠背睁大了眼,努力看清喷出气流的小孔。
“这简直是艺术。”幸北率先回神感慨。
“我感觉我从里到外都被净化了。我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恰恰相反,我居然和你一起泡了个澡,我觉得我脏了。”
翟洪广打了唐濯一下。幸北幽幽开口:“我和两个男人一起泡了澡,我才脏了。”
唐濯咳嗽一声:“幸北,你头发长,也全干了?”
“全干了。”
“牛逼,我衣服下面的胸毛都干了。”
“闭嘴,没人想了解你的胸毛。”唐濯愤怒地把翟洪广推搡出刚打开的门。
“不过我背后靠着你们的衣服还有点潮……”翟洪广手伸到后背摸了摸。
幸北回头读说明:“洗的时候需要举起双臂,双腿岔开,不然肢体相贴的部位很难清洁……”
“怪不得我腿之间那里——”
“闭嘴!”唐濯忍无可忍,“没人想了解你腿之间那里!”
翟洪广不以为意地哼着小曲,踏着华尔兹步一个旋身坐在包厢吧台前:“哎还可以自助点酒……这里居然有情迷18302。”
“yue。”
“yue,求求了,不要情迷18302。”
“那就来一杯帝星之恋!”翟洪广打了个响指。
“我要念力之巅。”
“来一杯金色星际时光谢谢。”
三人从传送门中取了自己的饮料,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椅子窝进去,骄奢淫逸的样子,任谁看了也想不到他们是未来的军校生。
“我改主意了,我们还是别去旅游了,攒了钱买个全息投影仪不香吗?”
三人此时已经打开全息旅游,正按照联邦热门旅游星球排行榜一个个体验下来,和实地旅游几乎感觉不出差别。
“附议。”幸北惬意地吸了口海风,抬手挡了挡过于炙热的阳光,“奶唐,换个星球,别仗着自己不怕晒。”
唐濯单眼一眨,眼前就出现了只有他能看到的管理员界面。唐濯动了动眼珠移动光标,选中寒极星,周围的沙滩海浪瞬间消失,狂风夹杂着大片雪花招呼在脸上,不过三人身上已经瞬间穿好了保暖防风的装备,冰天雪地缩在厚厚的衣服里喝着冰鸡尾酒,竟然诡异地有种闲适之情。
“咦,我突然发现我能抢管理员身份。”
环境唰地切换为熔岩地心,三人穿着防护服。
幸北试了试:“我也能。”
三人一身潜水服出现在深海海底。
“我去,不要,我怕水!”翟洪广立即抢了权限切回海滩。
“说了不要海滩了。”幸北迅速抢了管理员调出瞬移功能把几个人都扔到海里。
“卧槽!幸北!”
翟洪广怒而换成物理操作,用力按下按钮,三人穿着降落伞出现在飞机口,幸北和唐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翟洪广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死了!!!”唐濯叫得无比凄惨,一晃眼三人出现在汪洋中心暴风雨中的小游艇中。
翟洪广吐了,吐完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三人掉落在石窟中,周围是密密麻麻成千上百种甲壳虫子,最令人寒毛直立的是它们每一只都至少有三四米高。
“卧槽!”
“卧槽!”
“洪广你完了!”
幸北目光癫狂,抢了管理员控制权,选择“深海蛇星”。
……半个小时后,三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躺倒在椅子里。
“阿嚏。”幸北揉了揉鼻子,“我可能有点感冒,我要去洗个澡。”
“我也去。”
“我湿着浑身难受,我也一起吧。”
幸北:……?一起?洗澡?
虽然不脱衣服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不要,我会脏的。”幸北拒绝。
唐濯和翟洪广对视一眼,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进浴室,然后回过头,默契地让出位置,朝幸北勾了勾手。
幸北:“……”
半分钟后,三个人背对背排成等边三角形,岔着腿举着手呈H型站立,乍然一看还以为在举行什么邪恶仪式。
“感觉我们的感情更牢固了。”第二次用自动浴室,翟洪广依旧很新奇地揉着干燥的发丝,一边感叹,“好战友嘛,就是要一起跑过操,一起挨过刀,一起洗过澡。”
幸北唐濯:……后面那条是你自己加的吧。
“阿嚏。”幸北又打了个喷嚏,“我饿了。”
“我也。去餐厅?”
“走吧,餐厅应该有添加了感冒药的营养液。”唐濯拍了拍幸北的背。
“走走走,”幸北眼神突然亮起,“也不知道过了一千五百年,加了感冒药的营养液好不好喝。”
翟洪广咽了下口水:“我觉得应该不错,等会给我尝一口。”
唐濯:“呵,饭桶连药都馋。”
顿了顿,“幸北,等会也给我尝一口。”
幸北翟洪广:“切——”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包厢,忽听右侧走廊里咔哒一声,似乎是包厢门关上的声音。
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孔雀?”
幸北一胳膊肘顶开翟洪广:“龚呈?你也坐这趟星舰啊,好巧。”
龚呈神色有点意外:“你们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我们做了一段时间光荣的接应人——”
“——把我们作为前辈的宝贵经验传承下去——”
“——每次去之前都在训练服里面穿上可以外穿的短裤——”
“——咳。”幸北又捅了翟洪广一下,一本正经看向龚呈,“我们打算去餐厅,要不要一起?”
……
二十分钟后,装潢华贵的餐厅内,四人方桌中央,摆着一扎感冒药。
一扎。
足足有5L。
龚呈埋头喝水,有点后悔和这群人一起来吃饭,尤其是看到路过旅客惊奇的眼神,还有服务员古怪憋笑的表情……他十六年来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事情的起因是幸北有点感冒,便要了一支添加了感冒药成分的营养液。
结果这种营养液调配出一种特殊口味,和所有普通营养液都不一样。
按理说味道不会比普通营养液好喝,不然这种口味早就流行起来了。
当然,龚呈也没尝,龚呈也不知道,龚呈也不敢确定。
总之,那三人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开始哄抢那一小瓶营养液,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意犹未尽。
……然后就豪迈地点了一扎。
服务员大概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论“扎”点感冒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抿着笑去下单。
又抿着笑上了菜,把颇有重量的类玻璃材质水壶稳稳放在桌子中央。
龚呈默默看着那瓶色彩梦幻的液体,以及三人一杯接一杯陶醉的神情。
……莫非它真的很好喝?
龚呈终于忍不住,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添了半杯。
……唔?还不错?
幸北发现轮流倒感冒药的手似乎多了一只,转头默默看向身侧。
不小心虎口夺食了的龚呈僵住,悄咪咪放下杯子。
幸北谴责的目光定定盯着他杯底残留的人鱼姬色液体。
“……话说,你们当接应人很赚钱吗?”龚呈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幸北的注意力。
“还行。就是有点废训练服。”
“还有内裤。”
“……”另外三人立即看向翟洪广。这孩子经历了什么?
翟洪广抹了下嘴:“内裤容易脏。你们想哪去了?”
“容易脏?”唐濯脸红了,想得更歪了。
“啊哈……那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也想当接应人?你现在已经离开18302没有机会了。”幸北不忍小伙伴在外人面前掉节操,不是很巧妙地把话题扯回来。
“我只是看你们很有钱的样子。”
看到三人疑惑的目光,龚呈挑了挑眉,“你们刚才住的是特等舱吧?餐厅里点的也都是最贵的套餐……”
“——等、等等!”幸北脸色发白,“这些不是学校报销的吗?”
龚呈扫过三张写着“求求你告诉我们这些都会报销”的脸,残忍地道出真相:“不,只有经济舱和普通营养液可以报销。”
“那,这、这些……”唐濯手指颤抖指着一桌山珍海味。
“还有那、那些……”翟洪广神色崩溃看着特等舱包厢的方向。
“特等舱升舱费八万星币,这顿饭便宜一点,大概七千吧。”龚呈声音冷静。
另外三人并不太冷静。幸北木着脸看唐濯:“你不是说全部报销吗。”
唐濯看向翟洪广:“我不是让你在可报销项目的范围里选最贵的吗。”
翟洪广:“我就听到了你让我选最贵的。”
三人皆把脸埋进手掌。
“你怎么就住得起特等舱?”幸北怀疑地看向龚呈。
龚呈淡定脸:“你看错了,我没住特等舱,我只是路过。”
幸北:……小丑只有她自己。
唐濯哆嗦着打开光脑:“你们俩有多少钱?”
“我没钱了,我走之前请你们去卡莱丽特通宵,只剩下600星币。”
“我也没钱了——”
“幸北你不是从昌和隆他们那儿坑过三万多——”
“——卧槽你们两个大少爷夜宵都要吃从外星进口的,天天在我这吃,三千万也不够花啊!”
另外两人心虚地低下头。翟洪广弱弱戳了戳唐濯:“你呢,你应该还有钱。”
唐濯奶膘委屈地抖了抖:“我也就一万新生补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也付过几次,现在就剩……”唐濯在另外两人期待的眼神中咽了下口水,“……五千……”
“……”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方桌一片寂静,一句话造成这一切的龚呈低下头默默喝水。
“没事,”幸北很快重整雄风,乐观起来,“这顿饭我们凑一凑可以现金付款,除此之外每个人有两万透支额度,升舱费八万,我们这四个人,正好。”
“有道理。”
“还好还好。”
唐濯和翟洪广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三人劫后余生干杯庆祝,角落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承担升舱费。”
“哎呀,小龚同学,战友之间没必要分那么清嘛。”幸北哥俩好地搭上龚呈的肩膀。
“就是就是,上次龚呈同学生病,幸北担心得睡不着觉,大半夜逼我们打听你的房间号,非要去探望,还差点被当*人犯抓起来,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啊!”翟洪广夸张地抹了抹鳄鱼的眼泪。
唐濯猛点头,点得奶膘抖呀抖:“幸北高价代购来的染发剂,外星进口稀有颜色,她自己都没舍得用,那次说颜色适合你,就送给你了。”
龚呈想起躺在行李里的染发剂,表情有些僵硬。他对这玩意不是很了解,所以还真是高价代购,稀有颜色?他还以为当初幸北是随口胡诌的。
幸北悄然看了唐濯一眼。太默契了,胡说八道都能对上口供,她的气运真是无处不在呢。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那染发剂确实是稀有色,因为太丑了,没人买,所以产量低,市面上几乎没有货,小姐妹也是不小心买错了又没舍得扔才一直存着。
幸北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一盒染发剂而已,比不得我们和龚呈同学的友谊重要。”
龚呈垂眸看着幸北。女生歪歪扭扭撑在他肩膀上,骨头软得完全不像军校生,更别提那满嘴的火车……这仨人就没一个有军人气质的。
只是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浓密发顶一个小旋,让龚呈想起某个夜里松鼠尾巴一样跳跃逃窜的长发。
“行吧,但你们得还。”
松鼠尾巴唰地离开他肩膀,换成幸北惊喜的大脸:“小龚同志真是个好人!”
“你真是个好人!”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龚呈:……同意借钱的话刚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翟洪广领头举杯:“敬好人一杯!”
“敬好人一杯!”
“好人一生平安!”
龚呈扶额:“……不了,你们喝。”
“哎呀别客气……”
“现在咱们是兄弟了,有福同享。”
“小龚,这药很好喝的……”
龚呈看着幸北那张哄诱的脸,恍惚中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大郎,这药很好喝的……”
“不了不了,我过敏,哎呀我刚才喝了一口感觉头好晕。”
龚呈顺势捂住突突跳的额头。就特么什么人会拿感冒药敬酒?听他们的意思,要不是他帮忙承担升舱费荣幸成为他们的“兄弟”,他们还不舍得给他喝。
龚呈低着头反思自己交友不慎,没注意到另外三人,见他真的不喝,便撇下他推杯换盏不一会把一扎5L感冒药喝得精光。
等龚呈回过神,桌上已经没有人声,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感冒药有安眠效果,三人趴在桌子上睡得老香,扇巴掌都叫不醒。
龚呈沉着脸付了饭钱,转过身,看着脸上有个巴掌印的翟洪广,奶膘白里掐出一块红的唐濯,以及秀发凌乱掉了几根的幸北,认命地叹了口气,俯身把幸北抱起来。
“先生,需要帮忙吗?”服务员的声音适时出现。
龚呈扛着醉成一坨尤其难抱的身体,一手挣扎着抓住幸北的大腿免得她掉下去,一手扣紧她的肩膀防止她往下滑,头歪着勉力躲开她糊他一脸的头发,示意对面两个男生:“麻烦帮我把他们也送回房,谢谢了。”
服务员看着龚呈姿势纠结的背影,眨了眨眼。
其实他们有机械担架,可以轻松把三个人一起送回去的。
14. 抵达 巨虫越狱
价值八万的特等舱,三人并没有充分享受,而是直接睡过了后半程。
不过容易快乐的人一般总是乐观的。
翟洪广潇洒地甩着空空的两只手走下星舰:“特等舱服务真不错,行李都不用自己拿,直接送到住处。”
唐濯幸福地眯眼伸懒腰:“特等舱的床就是舒服。”
幸北活动了一下睡了二十个小时僵硬的臀:“不知道为啥大腿有点疼。嘶……怎么有块淤青,像是被谁掐的。”
唐濯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挺像。幸北你是不是梦游。”
幸北:“我梦游也是去掐你啊。”
唐濯:“你要这么说,我脸上确实有块红印……咦,洪广!你脸上好像有个巴掌印!”
翟洪广倏地伸手捂脸,两人一起控诉地看向幸北。
幸北:“……???等下,不是我做的啊!”
没人理她。翟洪广和唐濯凑成一堆走在前面嘀嘀咕咕:“我以前以为室友打呼噜是最倒霉的……”
“我以为室友脚臭还不洗袜子是最倒霉的……”
“这都比不过室友会梦游……”
“喂,我不梦游!”
两个自说自话的身影顿了下,没听到似的继续:“唉,我宁可她不洗袜子不洗澡……”
幸北:……翟洪广的自信是会传染吧。
*
造型夸张的建筑高耸入云,悬浮艇沿着眼花缭乱的轨道穿梭其中,光影绚丽五颜六色的广告牌闪瞎人狗眼。繁荣,这就是伴帝星给走出星港的三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伴帝星和帝都星在同一个恒星系,轨道相邻,距离极近,穿梭艇只需十分钟。但伴帝星的居住面积比帝都星大几千倍,繁华程度不亚于帝都星。天赋者军团伴帝星基地和联邦天赋者学校便建立在伴帝星最热闹的地段之一。
三人毫不掩饰乡下人进城的新奇,下了星舰就一刻不停地东张西望。
“星星冰冰茶栈!”唐濯指着某个方向惊呼。
“哪里哪里?”幸北激动。
翟洪广两眼放出没见过世面的光:“是光网上超级火的那家奶茶店!18302小破星球都没有!”
三人不需要商量,默契地抬脚朝星星冰冰茶栈走去。
十分钟后,三人人手一杯饮料走出色彩绚烂的店面。
“不愧是风靡全联邦的网红店,一个字——”
“——贵!”
幸北叹了口气,“我们还负债累累。”
想起负债,三人一起叹了口气,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幸北突然道,“龚呈就是从特等舱出来的……他有钱,但是他不想告诉我们。”可能是怕他们借钱。
另外两人眼珠滴溜溜地转。唐濯说出了幸北心中所想:“……他有特殊的来钱渠道?”
幸北点了点头:“所以我想找个机会再去问问,话说龚呈——咦,龚呈!”
唐濯翟洪广顺着幸北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龚呈背着空间压缩背包走在对面,看样子刚下星舰。
“坐特等舱还自己背包,真是不会享受。”
“也说不定是掩人耳目,怕被我们发现坐特等舱。”
“没想到机智的我们还是发现了——龚呈!”
“孔雀!”
三个人当街大声喊龚呈的名字,引来路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也在几秒后终于引起了龚呈的注意。
龚呈回头看过来。周围热闹拥挤,行人或匆匆行走或谈天说笑,沿街的店铺亮丽又吵闹,使尽浑身解数吸引顾客。然而就在这平凡庸碌的一刻,幸北看着龚呈僵直的后脑勺,却突然产生一股没来由的心悸,仿佛龚呈扭头的动作,旁边路过的男人的步伐,星星冰冰茶栈的5D广告,都成了灾难前的慢动作一般,蒙上静态灰尘的色彩。
幸北倏地僵住。
“幸——?”
“啊——!!!!!!”
唐濯的疑问被震天的尖叫打断,三人顺着声音猛地扭头,只看见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一只十多米高的巨型蜘蛛正从前方路口探出头,八条腿速度极快地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一路上撞飞不少路障和行人,一时间伤者无数。
更可怕的是,蜘蛛还会吐出黏着力极强的丝,在它路过的地方全都结上网,人一旦不小心沾上就很难脱离,只能在原地等待网的主人回来享食。
巨蛛爬行至提前射出的蛛网前,恰好能通过一人的口器一吸,便把那个活生生的人吞入腹中,直到吸进去之后仿佛还能听到那个人的惨叫从里面隐约传来。
幸北心跳砰砰加快,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双腿已经顺应本能沿着垂直于蜘蛛前进路线的方向奔逃。唐濯和翟洪广也使出毕生的力气逃命。
但混乱还远不止于此。
就像是谁不小心捅了虫窟,四面八方传来无数条肢节飞速爬过的巨大窸窣声,人类的哭喊尖叫声,房屋倒塌声。到处能看到巨型虫类的一只角,一条腿,到处都是虫类捕食的咔哒声,咀嚼的咯吱声,那声音就像能钻进人心里,让人从里到外地发麻。
“卧槽!这让我想到了洪广选的那个巨虫星!”唐濯一边跑一边尖叫。
还在播放欢乐广告曲的光牌滋啦作响地掉落下来,砸伤了好多人。而幸北根本无暇回头看,只顾着拼命逃离混乱中心。
幸北一个急刹车。前方一个男人被黑色的锋利镰刀状钳足刺穿,像叉子叉水果一样穿在足尖,举在十米高的半空中。他的肠子内脏混着巨量鲜血稀稀拉拉地掉出来,但人还没死透,绝望求救的目光隐隐对上幸北几人。
那目光像有穿透力的冰水一般让人心寒抽搐。幸北一咬牙,急转90度朝左边的小路钻进去。
唐濯和翟洪广都自觉跟在幸北身后,踩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路线,因为幸北走位看似随意,却总能完美避开掉落的灯牌,被扫飞的悬浮艇,甚至她所选择的方向也永远是人群最稀少,巨虫莫名无视的区域。
然而虫类愈发密集,城区已经整个成为它们的屠宰场,幸北能找到的安全区也越来越少。
“这边!”
龚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扯住幸北的手腕,带着他们跑进一条小路,掀开路边一块不起眼的板子,身手矫健地钻入地下。
四人沿着地下轨线路奔逃。地下虽然也一片混乱,但是人比上面少了许多。并且地下通道有许多狭小的关口,多数体型巨大的虫子钻不进来。大约二十分钟后,四个人才气喘吁吁停下逃命的脚步。也多亏了平时的训练,让他们在危难中比别人多一线生机。
“其他人……”幸北捂着胸口,脸色难看。
“我们抛弃了他们。”唐濯有些怔然。
翟洪广眼中自信的神采消失,只剩迷茫,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我们,我们,我们是未来的联邦战士……”
龚呈:“我们只是预备生,能自保就不错了。”
然而这句话一说完,四人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哭喊无助的百姓,支离破碎的肢体,横飞的金属和人体,都不太好受地低下头。
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本来,作为麻瓜,他们被动地成为天赋者军团预备生,对于这个和他们无关的时代没什么感情,对这里的人民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他们开始觉得,不管世界如何变化,只要是人类,就是他们想要去守护的责任。
“紧急新闻,今日10:35在伴帝星星际港口附近发生一起动物馆越狱事件,伴帝星动物馆的巨虫星区域,百余只巨虫逃出动物馆,当街攻击人类,目前死伤未知,事件起因有待查明……”
旁边的公告牌突然亮起,播放了一条新闻短视频。翟洪广呆呆望着新闻中显得比亲身经历时还要恐怖混乱的视频画面,突然抬起手腕:“伴帝星动物馆,本来在我们玩遍伴帝星的list上,我要给它划掉……”
唐濯低笑了一声:“伴帝星动物馆恐怕也开不下去了吧。”
幸北目光转向公告牌。上面新闻播报完,只剩下伴帝星动物馆的航拍静止画面。
几十米高的建筑看上去优美而坚固,里面饲养着全联邦最可怕的生物们,安保措施必然严密。不敢相信工作人员该有多大的疏忽,才让一整个区域的危险动物逃出来。
“不是伴帝星动物馆的责任。”龚呈突然道。
另外三人看着他,龚呈又重复一遍:“这件事,不是工作人员失误。”
“是播种者*。”
幸北和唐濯飞速对视了一眼。龚呈果然知道播种者。
“你怎么知道?”
龚呈淡淡看她一眼,语气坦然:“那些巨虫,攻击时进退得当,互相协作,智商明显过高。它们是被异种操控了。”
龚呈顿了顿,“联邦常见动物的天性、特征,这些都在《异种观察与研究》的课后扩展阅读里。”
少年清冷的目光默默注视着幸北,像是在问她一个预科班第一为什么没有完成扩展阅读。
幸北咳了一下:“龚呈真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都说了是扩展阅读,考试又不考,谁学谁傻子。
幸北用真挚的夸赞目光望着面前的傻子:“异种在联邦早已绝种,边境线有严格的检测,单靠异种很难突破,尤其是伴帝星这种人口密集的星球安防更加严格。所以你才说,是播种者搞的鬼?”
龚呈眼中闪过微光:“没错。”
幸北和唐濯翟洪广交换了个眼神。
龚呈挑眉:“怎么?”
“小龚同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传言……”幸北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谢思妄那件事,很可能也是播种者*。”
“哦?”龚呈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瞬,“何以见得?”
“听说播种者想要把天赋者好苗子扼*在摇篮里。”翟洪广接话,“虽然我对他们的眼光不太认同,但是他们多*几个谢思妄这样的,总能误打误撞灭*一些真正的天才,让联邦天赋者军团陷入青黄不接。”
“说实话,我们很担心自身安全。”唐濯补充一句,翟洪广连连点头。
“还有你,也不太安全。”幸北勉强把龚呈接纳成为他们天才的一员。
龚呈笑了一下。
“不过,如果我是播种者,我会试着拉拢有潜力的天赋者,拉拢不成再除掉。”
幸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缓缓点了下头:“没错。但我是不会被拉拢的。”
“我也不会。”
“谁要和异种那些残暴的怪物为伍。”
幸北看向龚呈,龚呈定定回视,口吻郑重:“我永远忠于人类。”
15. A级 念力测试
几人倒霉遇到巨虫越狱,之后又因交通瘫痪滞留星港附近,直到天快黑才到达联邦天赋者学校,比预定报到时间晚了整整四个小时。
从报到处出来,天光昏暗,建筑侧边匆匆赶来一人,让幸北瞪大了眼。
“容老师!您怎么在这?!”
容悦怜疾行至幸北面前,扯住她左右端详又凝神感应了一下,顺便瞧了瞧旁边的三个孩子,见大家都没事,才舒了口气:“你怎么不回信息,故意让我担心是不是?”
幸北心虚地飘开眼神。在地下的时候,地下网络覆盖被巨虫破坏了,光脑一直搜索不到信号,幸北看它闪着烦,干脆就把信号接收关掉了,后来也忘了打开,因为她无牵无挂惯了,没想到有人会急着找她。
想到这,幸北又有点感动:“老师,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从18302星赶过来吗?这么快就到了,您一定坐了特快星舰,一定要很多钱吧?”
容悦怜气笑:“很多钱你会给我报销吗?”
幸北立即正色:“老师,我非常感谢您的关心,您的恩情重如山,我不会用金钱去衡量和玷污的……”
容悦怜:?别客气,快来玷污我吧。
幸北说着说着,声音弱下去,小心翼翼:“老师,我看您很有钱的样子,是这样的,我们……”幸北回过头,对上小伙伴们怂恿的眼神,“来伴帝星时不小心选错了舱位,把信用账户刷爆了,您看……”
容悦怜冷哼一声:“多少钱?”
幸北弱弱比了个八。
“八千?!”容悦怜声音提高。
幸北讪笑:“再加个零?”
容悦怜:愤而离去。
走出几步,容悦怜才想起正事,回过头面无表情看着幸北:“还有,我才不是关心你才来的,我被调到伴帝星当老师。”
容悦怜在幸北惊悚的眼神中露出胜利的笑:“没想到正好发现你刷爆信用,作为你的监护人,我认为你的消费方式需要纠正,我决定对你的账户设置未成年模式,以后你的每一笔消费,都会发送到我光脑,我有权驳回。”
容悦怜单薄的背影在夜幕尽头消失,幸北还沉浸在打击中久久无法缓过神。
“你们要包养我。”幸北难得用清澈无辜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小伙伴。
“有条件。”翟洪广立即坐地起价。
唐濯耳尖一红,然后冷酷道:“我也是。”
“没问题。”幸北很豪爽,“以后我的夜生活就靠你们了。”
旁观一切的龚呈:……?夜……生活?还真是他想的那个包养?为什么这些人能把包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就像是请客吃饭一样随意?
*
这一晚几人歇在学校帮忙安排的临时住处,第二天去接受念力测试。
天赋者学校每个礼拜都有新生来报到,都是分散来进行念力测试,测试处人不多,偌大的大厅只有一个值班人员,以及一伙带孩子来的家长。
幸北的目光落到那群人身上。是父母带着两个年龄在六七岁的孩子,四人均衣着华贵,气质倨傲,脑门上似写着金光闪闪两个字:世家。
一家四口中的父亲察觉到幸北打量的眼神,瞟了她一眼,这一眼中蕴含着无限的轻视,像是扫过路边的蚂蚁。
幸北轻微挑了下眉,移开目光。
“他们好像快结束了,我们过去吗?”唐濯看到那家人似乎填完了表,在前台工作人员的示意下打算往里走。
“再等等,我约了龚呈一起。”
翟洪广瞪过来:“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幸北耸肩,还没说话,眼神突然落到翟洪广身后招了招手:“他来了。”
翟洪广和唐濯顺着幸北的目光看去。此时时间还早,少年逆着朝阳走来,身形挺拔修长,皮肤耀眼无暇,眉眼冷峻秀美,像是发着光的精灵王子。
“抱歉,等很久了?”
幸北无所谓地“唔”了一声:“没有。”
说罢两人转身并肩朝前台走去,背影男俊女貌,把大堂都衬得蓬荜生辉。
翟洪广挠了挠头:“现在我好像知道他们俩关系为什么这么好了。”
唐濯斜他一眼:“你真是个大聪明。”
翟洪广做了个鬼脸。
他聪明的地方还多着呢。
……
前台处,四人扫过光脑,核实身份以及录入信息后,各自确认签字,然后便可以轮流进入房间,进行念力测试了。
幸北发现自己扫光脑时,不知为何录入的是她的马甲身份。她的马甲身份和真实身份所有信息都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把自己的年龄改大了两岁,因为她最初设置这个马甲身份时,是为了在夜场有刷身份需要时不暴露未成年的年龄。
这种信息错误本来可以在确认界面修改的,但是幸北突然想起昨天容悦怜给她设置的未成年模式,想到未满18岁的诸多不便,便默默假装没看到这个错误,直接签了字。
随后,四人被带到一条走廊。
前面的家庭正测完离开,两个孩子念力似乎不低,父母皆是一脸骄傲欣慰的笑容。
工作人员也喜气洋洋说着恭喜,送走一家人后,才回头点开叫号板:“幸北?”
“加油加油!”翟洪广和唐濯奋力鼓掌。工作人员一脸黑线:这即视感,怎么和刚才家长送孩子进去测试这么像呢。
幸北走进那间小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一尘不染,只有正中央摆着一架连着头盔椅的仪器,旁边是一块立式光屏和一把高脚椅。
工作人员示意幸北坐在中间,背靠着椅背,然后自己坐到高脚椅上,在光屏上操作了一下,头盔便降下来罩住幸北的头。
出现在幸北视野里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碧绿的草地,远处还有零星树木,阳光和煦,天边飘着白云。
“看到空气中那些透明的小光点了吗?像白天的萤火虫一样,很微弱,但是仔细找会发现很多。”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外面的世界传来,把专注欣赏景色的幸北拉回现实。
幸北语气懒散:“看到了。”
工作人员掀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又落回面前的光屏,上面显示着幸北看到的画面:“你要去抓它们。”
“……抓?”头盔中的幸北低头,发现自己没手没脚没身体。
用什么抓?念力吗?可是她还没学过念力控制。
一瞬间,幸北脑中闪过模糊的担心,怕学校搞错了,她其实没有念力,只是个运气不错的普通人,很快就要被戳穿送回星际时代……继续高考。
还好,这样的担忧没有成真,工作人员继续指导:“想象你的身体也在里面,然后控制你的身体,去抓住那些光团。”
这下幸北懂了,这不就是个制作粗糙的VR游戏吗。对于这种不太逼真的全息体验,她比这个时代的人还有经验。
幸北很快带着无形的身体在蓝天下的绿草地上奔跑跳跃,自由得像一匹脱肛的野马。
工作人员跟着她的视角,唇角抽了抽。
“……光点很密集,你其实不用跑那么快,把力气省着抓它们。”
她现在是B级,但他觉得她还能再高一点。
果然,幸北玩够了停下来,开始认真抓光点,念力测试的刻度立刻稳步上涨到B 。
工作人员饶有兴致地看着光屏:“B级升到B 了,再加把劲?”
幸北拿出格斗场训练的气势,动作迅猛,左抓右挠,像是自创一套猴拳。
“……A-!好了,可以停下了……”工作人员眼抽抽地看着玩上瘾的幸北。
“你运气不错,这一台测试仪是今年研制出的最新一代,全联邦仅有两台,测量等级比以前的ABCD精密很多,每一个级别分了三个档。不然你一开始测出的B级离A级很远,按照以前的标准估计就被定成B级了,刚才我看你好像能行,果然你刚刚好够上A-的线,说出去也是个A级了。”
工作人员似乎很少测出A级,对于幸北的测试结果很兴奋,忍不住絮絮叨叨隐晦地邀功——要不是他经验丰富,对仪器足够了解,刚才耐心鼓励幸北继续尝试,幸北可能就成了B级了。
幸北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走出小屋子,对上小伙伴们期待的眼神,自豪地宣布:“A级A-!”
“哇——!”“幸北牛逼——!”唐濯翟洪广原地蹦跳举手欢呼。
工作人员再次黑线,虽然他也挺激动,但是这群人大呼小叫怎么就这么幼稚。
“下一个,唐濯!”
唐濯在加油声中走进房间,重复幸北刚才的过程。
“B 。B !别试了,最多B ……”工作人员无语地看着不死心用意念操纵自己上蹿下跳的唐濯。这孩子很努力,可惜看得出已经尽力了。
“咦,等一下,你才不到17岁,你等我调个参数,未成年测出的念力会严重偏低……”头盔掀开,唐濯用力得脸通红,工作人员手指飞速点了一下,声音惊喜,“A !你是A !你知道吗,你运气不错,这一台测试仪是今年研制出的最新一代,全联邦仅有两台,可以根据年龄调整测试等级,上一代测试仪根本没这个功能,如果再早一年,你也只能先当个B级,等成年再进行准确测试!”
唐濯整个人惊呆在原地:“A ?哇……”刚才他以为自己和幸北差了个级别,本来心里难受,突然升为A级,就像人生从谷底突然蹿升到峰顶。
唐濯模糊地记起,好像在他们之前,麻瓜都是成年了才会被带来入学,原来是以前未成年没办法进行准确的念力测试。
下一个进去的是翟洪广。
等在门口的唐濯和幸北闲聊:“你一开始测出来也是偏低是吗?我一开始吓死了,还以为我就是B级,没想到还能涨成A。”
幸北狂点头:“是啊是啊,我一开始也是B级,后面涨上去的,他还说我运气不错。”
“哈哈哈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这台测试仪是今年新出的……”
“——全联邦只有两台——”
“——上一代测试仪根本没这个功能——”
“——哈哈哈哈哈一模一样,他台词都不换的吧,每个人都运气不错,笑死。不过每一级别竟然有三个档,以前都没有,本来我们都是A级,现在你还比我高,我伤心了……”
幸北说着就见翟洪广也走出来,满面红光:“同志们!我是A级A !”
“哇——!”幸北和唐濯热烈鼓掌。幸北虽然抱怨自己是A-,但是其实外面只认ABCD这些大级别,幸北也并不真正觉得自己比另外两人差。
她也许念力差一点,但是可以用运气来补啊。
最后进去的是龚呈,测出来是不偏不倚的A级。
“真好。”
四个人都是A,在工作人员羡慕的目送中,幸北双手枕在脑后,闲散地往外走。
龚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轻声开口:“你测试时保留实力了?”
幸北瞟他一眼:“没有,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只是改了个无伤大雅的年龄,“我就是A-。”怎么着,A还瞧不起A-?
龚呈似乎并不是瞧不起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反倒像松了口气:“挺好的,不会被盯上了。”
幸北眯起眼:“你保留实力了?”
龚呈没说话,对着她眨了下眼,神叨叨*得很。
“切。”幸北伸手打了他一下。
“啧啧。”翟洪广在后面看着两人和谐的背影,发出酸不拉几的声音。
“你嘴痒?”唐濯冷眼斜他。
“哎哟。”翟洪广阴阳怪气,“唐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唐濯:“?翟洪广你有毒吧,这两句是这么接的吗?你真的上过学吗?”
翟洪广自信微笑:“我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么学的,是你记错了,文盲。”
幸北和龚呈安安静静走着路,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世界大战打响的声音,回头一看,俩人一个追一个逃,眨眼间跑得没了影。
16. 班聚 天赋反转
念力测试后就是分班。天赋者学校的班级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而编制,实际上大课混上,选择职业后按专业选修,未来以小队为单位做任务,班级没什么意义。
除了精英班。
在天赋者学校在校约500名学生中,只有20-40人能进入精英班,享受高级军官指导、专用训练场模拟舱、营养餐加餐等特殊待遇。
精英班出来的学生,也都是未来天赋者军团的中流砥柱。
天赋者念力级别普遍在C级以下,C级在普通天赋者士兵中已经属于优秀,B级稀少,A级更是十分稀有,所以幸北几个人都毫无悬念加入了精英班。
精英班由于属性特殊,比其他班级更有集体感,班长听说一下子来了四个新生,干脆组织全班聚餐欢迎新同学。
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幸北临时宿舍的房门被敲响。幸北打开门,被扑面而来的香风熏得后退一步。
“你俩这是去相亲?”
翟洪广整一个衣冠禽兽的模样,孔雀绿休闲西装、发胶、香水,还穿了尤其*气的荧光色尖头皮鞋。
翟洪广恶心巴拉地做了个撩头发动作:“要给新同学留下好印象。”
唐濯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看出特意打扮过,穿得没有平时那么随意,身上一股低调的海盐香水味。
还挺帅气的。幸北终于对着自己的小伙伴吹出了那声道德沦丧的口哨。
唐濯被突然来这么一下,脸先红为敬:“我……翟洪广非要拉着我换衣服。”
翟洪广:……刚才欢欢喜喜试了七八套衣服在他面前反复纠结的是谁?
幸北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审视的眼神:“所以你们是来给我过目?奶唐不错,洪广你这鞋,这搭配……额,这头发……恕我直言,这不是人类女性的审美,你这样只能吸引到雌孔雀。”
路过的龚呈仿佛听到有人叫他名字,默默探头进来。
翟洪广不服,指着龚呈:“他头发这么夸张都可以,我怎么就不行?”
幸北:“你看看人家的脸,再自己照照镜子,然后把你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翟洪广哀嚎一声,回去洗头发了。
唐濯是正面例子,刚被夸奖,小脸喜洋洋的:“其实我们是来叫你一起打扮的……还有龚呈。”唐濯看了龚呈一眼。
龚呈莫名后退一步,摸了摸头发。他想起箱子里的某盒青草绿,对这群人的审美有些害怕,不知作为朋友是否应该提醒他们,最好别“打扮”。
还好,下一秒,幸北起身拉开自己的衣柜:“我没有东西可以打扮。”
衣柜里一堆款式大同小异的宽松休闲服,每一件看起来都既能当睡衣又能穿出门。
“呃……”唐濯望着个人风格极强一看就知主人是谁的衣柜,眼睛抽了抽,“上次你烫的头发就不错啊。”
幸北摊手:“我家宝贝不在,我自己不会搞。”
唐濯瞟了幸北的头发一眼,搓搓手蠢蠢欲动:“我试试?”
幸北打量了下唐濯,小白脸看着十分乖巧贤惠,顿觉他比自己靠谱,便点头答应。
唐濯跑进浴室取来卷发棒。
“这玩意可以自动吸附头发,其实挺简单的……”幸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对着镜子里的唐濯指手画脚。
只见唐濯手指灵巧地挑起她的一绺头发,发丝瞬间打着旋缠绕在卷发棒上。
幸北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没啥好教的了。
几秒种后,唐濯抽出卷发棒,那绺头发打着卷落在肩头,然后……恢复成了直发。
瞬间融入其他头发之间,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哪几根被烫过。
幸北:……
唐濯:……
龚呈在后面看了半天,上前一步:“让我试试吧。”
幸北和唐濯有些迟疑。主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唯独这头发,幸北搞龚呈头发不止一次,虽然全部未遂,但恩怨早就结在那。
三人间的空气正逐渐冻结,门口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幸北在卷头发?这个我会!”
幸北松了口气:“你来帮我!”
翟洪广信心满满举着卷发棒,温度开到最大,拉过一缕头发。
几秒种后,四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绺棕发飘飘扬扬落地,如同春末凋零的花瓣,唯美而壮烈。
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焦糊味。
幸北:“……我剪子呢!!!!”
翟洪广抱着头躲进最远的角落,龚呈抿唇笑了一下,又憋回去,表情一本正经透着可靠:“还是我来吧。”
“我不会趁机报复的。”龚呈特意补充。
“咳。”唐濯低头递上卷发棒。
“咳,我没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幸北有些羞愧,坐直身体把后脑勺露给龚呈,以表信任。
龚呈修长的手指插入松鼠尾巴般蓬松的发间。
发丝微凉,梳时顺滑,托在手里轻得像云,比他想象中要柔软,和她的性格不太像。
她是根滚烫的大铁柱,她的头发则是如水般的丝绸。
龚呈被自己脑中大铁柱的比喻逗到,唇角轻扬。
幸北从镜子里看到这个笑容,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感觉。
下一秒,四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绺棕发飘飘扬扬落地,如同春末凋零的花瓣,唯美而壮烈。
幸北:……!!!
幸北举着卷发棒追了龚呈一个走廊。
最后幸北的头发是自己烫的。
明明没有很难,除了后脑勺看不到稍微费劲一点。
容老师说得不太对,什么个体差异性,男人明明都是手不如脚的大猪蹄子。
……
几经波折,四人表面的光鲜亮丽终于看不出背后辛酸与往日邋遢的痕迹。
到聚餐地点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幸北!唐濯!”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朝他们热情洋溢地挥手。
幸北和唐濯有点迷糊的对视一眼。这人谁啊,他们认识吗,怎么这么自来熟?
幸北不愿辜负对方的热情,只愣了一下,便报以更大幅度更热情的挥手:“学姐!你们来得好早哇!”
唐濯见她这样,也对着那个学姐腼腆地笑了一下。
自来熟胖学姐抿唇一笑,圆脸上浮现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哎呀,我也就比你们早来几个月,别叫学姐了,以后都是同学,直接叫我名字吧。”
幸北唐濯:……啊哈哈哈哈,可是咱也不知道你名字啊。
情商在线的幸北和唐濯没有直接坦白他们并不认识她这件事。
很快,精英班剩下的人也都来齐,班长史乔是个看起来很精*寸头妹子,张罗大家互相自我介绍。
“我们班现在算上你们四个有32人,今天来了31人,咱们班草没来。”史乔提到班草,同学们一阵哄笑。
史乔笑着解释:“咱们班草裴鹤,据说当接应人时遇到了流氓学妹,把他打晕扒光扔在储物室里,过了三天才被定期人力检查的清洁工发现,在医院躺了一晚……咳,总之从那以后裴鹤就留下了心理阴影,训练拒绝和女生组队,现在更严重了,看过新生名单发现有女生,连来都不愿意来,哈哈哈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逼他做心理治疗了……”
幸北从听到班草名字那一刻,笑容就僵在脸上。
啊哈哈哈哈,这位班草,怎么和她当初打晕扒光塞进杂物间的接应人同名啊,好巧啊。
听着听着,幸北最后一丝奢望也破灭了。
一点也不巧,这个裴鹤就是她当初打晕那个裴鹤!
裴鹤哪是看到名单里有女生不肯来啊,他是看到名单里有她不肯来!
幸北默默唆了口饮料,听着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趁着裴鹤不在拿他打趣,一声都不敢吱。
她旁边那个胖女生以为她是害羞,主动和她说话:“幸北,你当初的接应人是谁?你来学校后见过吗?”
幸北含糊地摇了摇头:“没……我和我的接应人后来就没联系了。”
胖女生眼神微微恍然:“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的接应人很不负责任,把你一个人丢在报到处。你知道吗,当年裴鹤和我差不多时间当接应人,我还跟他提过,还想把你们两个被抛弃的小可怜介绍认识……唔,后来裴鹤好像没回我了?我改天再问问……”
幸北听着这熟悉的故事,愈发觉得这胖女生让她想起一个人……
正在这时,有人朝这边喊了一声:“徐愿与!”
胖女生立即抬头:“嗯?”
幸北眼神一凛,和同样震惊的唐濯对视。
——这人他妈的是徐愿与!!!那个永远吃不胖的徐愿与!!!她在这里都遭遇了什么?
幸北脑中跑过以前读到过的奇葩酷刑,其中一种就是把人绑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给喂高热量食物,哪怕受刑人撑得吐出来,也会被接住重新灌回去。
幸北心情复杂,喝了口饮料压了压惊,凑近几月不见胖若两人的徐愿与:“学姐……不是,那个,徐愿与,我问你个冒昧的问题啊……”
徐愿与脸圆圆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时下巴上的肉都在抖:“嗯,你说。”
幸北又喝了口饮料壮胆:“你……这个身材……”
徐愿与立刻就懂了,瞬时变出一副哭脸:“幸北,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230斤了!我最好的年华啊,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以后还能回去……”
幸北抓住了重点:“以后还能回去?”
徐愿与是被学校里什么变态校医哄骗着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吗?
徐愿与点点头:“我的天赋不是吃不胖嘛,新生入学第一年都要经历天赋反转——哦等一下!”徐愿与被肉挤得快要消失的小眼睛猛地瞪大,“你们还不知道天赋反转的事!”
天赋反转?四个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周围几个学生怜悯的看过来,史乔面露同情:“没有恶意,不过你们四个都是麻瓜?”
四人点头,有不太好的预感。
史乔脸上的同情更浓郁了:“是这样,第一代天赋者,也就是俗称的麻瓜,都有一些过人的天赋,联邦发现这些天赋者日常生活中会过于依赖自己的天赋,反而没有办法均衡发展。所以从八百年前天赋者学校建校开始,就制定了一条规定,凡新入学的第一代天赋者,必须植入天赋干扰器,一年后方能取出,天赋干扰器的作用……”史乔看向徐愿与,“你们看徐愿与就知道了,作用就是,让一直以来拉着你往前飞的天赋,变成拽你坠入深渊的噩梦。”
让一直以来拉着你往前飞的天赋,变成拽你坠入深渊的噩梦。
幸北脑中回响着班长的话,浑身冰冷。
小锦鲤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这样灰暗而无望的时刻。
但是此时的幸北,远远不知自己的气运有多么强大,因此哪怕做好心理准备,也只是窥见了未来一年不幸的冰山一角。
*
夜色薄凉,四个颓废的身影孤零零走在回临时宿舍的路上。
“明天早上就要植入天赋干扰器了。”
唐濯望着天,眼里的情绪翻涌着,像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仰望星空。
幸北刚想拍拍他的肩,就听面前的人形生物像是被踩了的尖叫鸡,骤然发出“啊~~~~~~~~~”地一声。
长达一分钟的海豚音结束,方圆千米的窗子都亮起了灯。
幸北面无表情拿下堵住耳朵的双手,反手在唐濯肩膀上打了一下:“大晚上发病?”
唐濯凄苦地看着她:“这样的天籁,你明天就听不到了啊。”
幸北:……唐濯的自信到底跟谁学的?
翟洪广呵一声:“你的天赋是最无所谓的好吗。”
幸北忧郁:“我觉得和我比,你们的天赋都无所谓。”
这倒是真的。其余三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话说,你的天赋是什么?好像从来没问过。”幸北戳龚呈。
龚呈不由忧郁望天:“超强的第六感。”
“啊。”“唉。”“啧。”三声感慨。
也很厉害,就快赶上幸北了。
“难怪你能找到地下轨的入口。”
幸北点头表示赞同。难怪他那天半夜在校医院能提前发现她。
“但以后就没有了。”龚呈看着天空,眸光闪烁,里面的情绪像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仰望星光。
“没关系。”幸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还是很有用,以后你选什么,我们就和你反着选。”
龚呈:……一点都不安慰。
唐濯却看着他们二人,语气迟疑:“不过这么一说,幸北也……”
“以后幸北做什么,我们都不跟她一起。”翟洪广立即勾上唐濯的肩,接上下半句。
唐濯和翟洪广勾肩搭背后退了一步,看幸北龚呈的眼神像是在看会传染的脏东西。
“啊,我尿急,我先撤了!”翟洪广突然觉得和那俩人在一起时刻要倒霉,干脆尿遁。
“啊,突然想起我衣服没洗,我也先走了——洪广你等等我!”
两人眨眼间跑没影,留下清凉的夜风从孤单二人之间吹过。
幸北:“……小龚,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要是今晚回去路上我又捡到钱,我就和你平分。”
龚呈轻笑一声:“你今天浪费的每一分气运,明天都要还。”
幸北:……能不能别提醒她这个事实。
“那么明天到来之前,你的第六感有没有给你什么预言?”幸北随意问道。
龚呈张了张嘴。
“其实……有。”
“什么?”
幸北没听清。忽地一阵凉风卷过晚夏的树叶,发出有如最后的盛放般热烈的哗哗声,声音大到仿佛要占领这整个世间。
幸北望着疯狂摇摆的树干,而龚呈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深刻笑意。
“我第一次见你,就有强烈的预感,我们……”
狂风吹起卷曲的发丝。龚呈伸出手,用指尖触碰它们,感受到那些细软的发,被自由的风鼓舞得尖锐而强韧,打在手上竟有冰冷的细微痛感。
风停树止,幸北转头看龚呈,又问了一遍:“你的第六感有没有给你什么预言?”
龚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发。
“秘密。”
17. 室友 你里面是个男的
第二天上午, 四人被容悦怜一大早找上门,带着去做天赋干扰器植入。
“老师, 其实您不用这样,我们又不会跑。”
容悦怜瞥幸北一眼:“我看你未必。”
幸北颓丧地垂下头。
确实不好说。今天这个一分钟的无痛小手术说来轻巧,要夺走的是她的气运。以前有多幸运,以后就要有多倒霉,幸北想一想就觉得人生无望,都不如去死, 回去高考还能蒙对几道题。
四个人排着队走进医务室,又陆陆续续走出来,一脸失魂落魄, 就像是把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留在了医务室里。
“没关系,一年一晃就过去了,你们的天赋放在这, 明年今天找我来取。”
收拾好东西的医生跟在后面出来,看四个人面若死灰的表情太好笑,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
四人死气沉沉转过头,无神的眼珠子阴森地瞅着他。
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被他带走了。
医生莫名感觉后颈发凉, 讪笑一下推着小车赶紧溜了。
容悦怜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我早就说过吧, 运气啊天赋啊都是空中楼阁, 只有实打实的实力才靠得住。”
幸北转头看她:“老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容悦怜忍住不笑:“是啊。”
幸北悲愤地声音抬高:“老师你也不提醒——”
幸北的话就断在这里,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倏地不见了。另外四人眼睁睁看着幸北因为回头说话不看路, 在超级高的台阶前一脚踩空, 咕噜咕噜滚了好久才滚到底。
才分别三分钟就重新见面的医生一边笑一边给幸北做了治疗。
容悦怜抱着双臂立在床侧,理直气壮地摊手:“你看,就算我提醒了, 也没有用啊。”
“毕竟以你的倒霉程度,再多的实力和谨慎都是白搭。”
床另一侧传来三声喷笑,幸北生无可恋闭上眼。
真好,今天又是被容悦怜毒鸡汤毒死的一天呢。
……
容悦怜有事先离开了,四个学生的下一站是登记宿舍。
再次从校医院出来,幸北每一步都很小心,就快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唐濯同情地看着她踮脚走得像个疑神疑鬼的疯子:“没事,幸北,以后你就走我们后面,我们踩哪你踩哪。”
幸北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翟洪广接话:“以前都是跟着幸北走,没想到幸北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幸北:……啪,感动没了。
龚呈默默走在她另一边,语气平淡却温柔:“没事,你要是真不敢走,以后我可以背你。”
笑声戛然而止。连幸北都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那倒不用。”
翟洪广目光从幸北那边移到唐濯身上,愕然中带着一分怒其不争,三分悲从中来,六分同病相怜。而在他视线的落脚处,唐濯傻呆呆地张着嘴,似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如果这幅静止画面有姓名,它一定叫做《你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吗》。
此时他们正好路过训练场,静止画面不过维持一秒,就被猝然而至的飞盘割碎。
“小心!”
幸北只听脑后一道迅疾的风声,凭本能矮头一蹲,飞盘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喂,怎么回事!”
翟洪广愤怒地朝着训练场里面吼。如果她反应再慢哪怕一丁点,刚才那只飞盘就会插在她的后脑。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脱手了!这位同学没事吧?”
跑出来的男生边道歉边看向幸北,突然间面色古怪。
翟洪广和唐濯跟着看向幸北。
“噗。”
“阿噗。”
龚呈也偷偷抿起嘴。
他刚才离幸北最近,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挡飞盘,不过她自己躲开了,而他捞了一手的……头发。
就挺秃然的。
龚呈看着自己掌中单手握不住的秀发,又抬头看着幸北光秃秃的地中海脑顶,实在忍不住,腰一弯,和翟洪广唐濯一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幸北摸了摸头:……………………真特么倒霉绝顶。
唯独那个罪魁祸首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都快要炸了,强压着嘴角小心翼翼看着幸北:“那个,同学,我陪你去医务室吧,学校医务室的生发剂很有用的……”
“——哈哈哈哈哈……”
“生发剂哈哈哈哈哈哈艹我的妈呀……”
他的话被此起彼伏的笑声打断。幸北冷着脸:“不必了,我要去登记宿舍。”
竟然是新生,才来第一天,宿舍都没有,就遇上这种事。那男生觉得更好笑,哦不是,更抱歉了:“那我带你去宿舍登记处吧——”
“不用。”
这一次幸北没等他说完就冷漠拒绝了他,并且恶狠狠地警告:“不要靠近我,会变得不幸!”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猪般的笑声渐行渐远,男生站在原地,有点惆怅地捧着飞盘。
挺好看的学妹,结果他认识她的方式就是把人割秃了,割完了还管不住自己不笑……结果果然被讨厌了,他真是活该单身嘤。
男生想着想着,缓缓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背影凄凉,肩膀微微抽动。
——有一说一那女生实在太倒霉了那发型实在太搞笑了他忍不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幸北,你真不去用一下生发剂吗?”翟洪广好不容易止住笑,马不停蹄过来取笑幸北。
幸北端着高贵冷艳脸,假装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好笑:“不了,没有头发又不是什么致命伤。”
唐濯:“哈哈咳,也是,可以攒着下次受伤一起回医务室,不然还要跑两趟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龚呈淡淡阻止:“别咒幸北了。”
顿了一下,“再这么搞下去宿管都要下班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洪广贱兮兮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头发,一看就是幸北的棕色长发,两只手指捻着在幸北眼前得瑟地晃了一圈:“这个,想要吗?”
“别这么不礼貌。”唐濯故作严肃,“什么这个那个的,从今以后,幸北每一根头发都有名字的。”
龚呈板着脸从翟洪广手上夺过那根头发,托在手心里,一本正经转向幸北:“你的Jennifer还要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草……”
幸北没忍住“噗”一声,随即意识到把她逗笑的小丑就是她自己,瞬间笑不出来了,拉下嘴角,气哼哼地转身往前走。
这次好歹有惊无险走到了宿舍登记处,几人光脑绑定了宿舍,一起踏入传送梯,来到宿舍区。
走着走着,幸北又觉得不对了。
“这层楼……怎么像是男寝啊?”
话音刚落,一个长发飘飘的妹子从不远处打开门走出来。
“大概女生少,所以男女混住吧。”
幸北被说服,抬眼一看,已经到了自己房间,和其他人挥挥手,用光脑刷开房门。
外面的人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幸北打开门后,看着里面呆住了,一秒钟后,房内传来一声无限凄厉的“啊——!!!!!”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上唯一的遮挡就是沐浴露泡泡的男生一边崩溃哭喊着,一边拿起身边能拿到的一切——洗发水瓶、剃须膏、肥皂……用力往幸北身上砸,幸北连连后退,男生却锲而不舍穷追猛打,身上的泡泡从宿舍里一路掉到走廊的安全楼梯。
安全楼梯附近,能明显看到地上的泡沫变得稀少,最终在楼梯口消失掉一切痕迹,昭示着它们的源头就在此处被消耗一空。
什么都看见了的幸北:……
一片混乱中根本没来得及帮上忙的目瞪口呆三人组:……
捂住女朋友眼睛的男生:……
走廊里不小心围观到一场旷世闹剧的路人:……
幸北的寝室门被大力关上,里面传来呜呜呜悲伤至极的哭声,活像古代小娘子被流氓玷污失了贞。
幸北沉痛地看着那道她有钥匙却不敢再一次打开的门:“……我没有家了。”
翟洪广噗嗤一乐,指着那扇紧闭的呜呜门:“家?你们俩的家吗?你家另一位好像不承认啊。”
“别乱讲。”唐濯正色,“别损害人家男生的清誉。”
幸北捂脸。
幸北回到宿管处找负责人。
负责人皱眉看着光屏:“你个人信息性别写的是男。”
幸北一个吐血,真诚地盯着负责人:“您再认真看看我,虽然我没头发,但我……”幸北摸了摸脸,似乎觉得不足以证明自己,便又挺了挺胸,十分自豪,“……我真是女的!”
三个男生不忍直视地捂眼。
负责人摇摇头:“我们这里不是看生理性别,而是看心理性别。”
负责人眼露怀疑:“你的心理医生既然给你鉴定为男性,说明你就是男性。我劝你别打那些歪心思,军校女生都很凶的,谁敢*扰她们,住院一个月起步。”
幸北抓了抓秃头,有点燥怒:“什么心理医生,我没有心理医生!什么歪心思,我不用动歪心思,我就是女的!”
负责人眼神停留在她酷拽的发型上,确信地点点头:“但你里面是个男的。”
“我——我他妈从里到外都是女的!”
龚呈一开始站旁边笑,看幸北要暴走了,走上前帮她说话:“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室友不让她进。”
“哦。”负责人冷漠脸,“这属于寝室内部纷争,请找学生办公室调理。”
“那我今天睡哪啊!”
负责人掀了下眼皮,开启复读机模式:“这属于寝室内部纷争,请找学生办公室调理。”
幸北已经从愤怒到麻木,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这一年的日子要是都像今天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别拦我,我要回去学高数……”
“我帮你去跟你室友说。”龚呈按着幸北的肩膀把她带走。
他也不明白幸北的信息到底为什么会搞错,但是以现在幸北的霉运,再小的出错率在她身上都并非不可能。负责人看不到医生证明看来是不会给幸北换宿舍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熬过今晚。
龚呈拉着死狗一般毫无斗志的幸北回到宿舍区,心中思量着,实在不行可以求一下幸北的室友或者他自己的室友,换一晚宿舍,他陪她住。
然而回到宿舍门口,幸北的寝室里已经没人了。
那个男生似乎受了刺激,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能触发他痛苦回忆的伤心地。
几人乐见其成,唐濯和龚呈去帮幸北抬行李了,他们怕她再出去一趟没命回来。
至于翟洪广,翟洪广现在是柔弱的翟洪广了,抬不动行李,和幸北一起歇在寝室,翘着脚躺在幸北室友的床上刷光脑。
幸北观察着这间宿舍。
两张单人床,每人配备一套桌椅,一个小衣柜,还有一个储物柜。房间里有卫浴,虽然不是自动的,但是装修干净,设备齐全。
幸北很满意。
直到她踱到门口,看到门边显示的名牌。
她自己的名牌还没更新,而另一个名字,读起来竟朗朗上口十分熟悉,有种久仰之感。
裴鹤。
龚呈提着一箱子各种空间压缩包裹回来的时候,眼看着幸北膝盖一软,跪倒在门边,还以为她又喝水塞牙缝了,忙扔下箱子跑过去。
然而幸北却一把紧攥住他的手,抬起头,眼泪汪汪,乍一看倒不像生理上遭受了什么,反倒像是心理经受了巨大的打击。
幸北的嗓音有些沙哑,语调是18302预科班学生们熟悉的咏叹——
“你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昨天浪费的每一分气运,今天都要还!”
18. 开学 我不要你觉得
抹好生发剂戴好浴帽的幸北, 终究无法忍受独自一人怀揣着如此大的愧疚和秘密,把和裴鹤的三生三世缘给另外三人讲了。
“所以你们第一次见面, 你把他打晕扒光,扔到杂物间三天三夜,他还是被清洁工发现送到医院。你们第二次有交集,是他从徐愿与口中听说你污蔑他丢下了你。你们第三次见面,好家伙,你直接闯进人家浴室把人看光了, 还引着他在整个楼层遛了一圈,全楼范围社死。”
唐濯的总结很到位。幸北虽然觉得他这段叙述听上去哪哪都不对,里面那个“你”听起来渣得难以置信, 但是她想了半天,愣是没挑出毛病。
这些听上去渣得难以置信的垃圾事,真的都是她做的。
幸北颓然倒在床上。
“他还有可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翟洪广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夸张惊呼, “我不是在做梦吧亲爱的?哦,我知道了,不是我在做梦,是你在做梦。”
幸北垂头, 可怜巴巴:“对不起, 是我想太多了。”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啦。”唐濯温柔地微笑, “这要是我的话, 只要你愿意轰动全校地追我四年, 每天大张旗鼓给我送爱心便当, 被我拒绝八百回还不放弃, 那么我最后可能会勉强原谅你,给你一个八抬大轿娶我的机会。”
另外三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幸北:“我成为变态之后还要兼职舔狗么。”
唐濯耸肩:“呐,看了就要负责啊。”
幸北不服:“你们不也看了?”
三人想起辣眼睛那一幕:“……”
龚呈竖起手掌摆出个抗拒的动作:“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男的。”
“我也是。”幸北立即抛弃节操, “我里面是个男的,我的心理医生可以证明。”
“靠,你哪来的心理医生。”
“靠,我也想知道。”
幸北思索了一秒,“不对啊,之所以有这些乌龙,还不是学校搞出的鬼,给我安个什么莫须有的性别和莫须有的心理医生!”
“其实也不全是,”龚呈严谨推理,“之所以有这些事,根本原因是你运气太臭。”
唐濯点头附和:“智脑普及一千年来从未出过差错,直到遇到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说起来幸北你还得给智脑付精神损失费。”
幸北:“……它一个莫得感情的AI哪有精神,我比较需要精神损失费。”
“啊?我还以为裴鹤更需要。”翟洪广把幸北短暂淡忘的烦恼找了回来。
幸北一秒泛起丧气。
翟洪广:“不然你发校内匿名墙吧,就这么写……‘昨天在男寝室里洗澡被我看了并且带到走廊给所有人看了的同学,对不起,我虽然外面是女的,但我里面是个男的,我真的不是变态,追着你跑是因为想道歉不是因为想猥亵,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以让你看回来。’……怎样?是不是特别有诚意?”
幸北:“听起来更变态了。”
翟洪广挺起胸膛:“明显很有诚意啊,是你没文化,体会不到这段话的妙处。”
幸北木着脸转头看向天花板,并没有力气在此时和翟洪广争执。
“别太担心了,”龚呈于心不忍地安慰她,“都是同学,又不是仇人,他总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幸北从床上坐起身,紧张地看着他:“你真这么觉得?”
“我真这么觉得。”
幸北黯然躺倒在床:“我完了。看来他一辈子不会原谅我了。”
龚呈:……一整天都被幸北层出不穷的倒霉姿势持续占据心神,差点忘记他现在已经是个人形毒奶。
*
第二天,幸北起床时看到已经长成史乔同款寸头的头发,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天上学,头上能有头发,真开心哇。
幸北悲哀地发现一天之内她对生活的要求已经低到令人发指。
这人没了天赋,连腰板都挺不直了呢。
幸北起得晚,没时间去食堂,随手拿了只营养液,来到教室,撞上同样挺不直腰板的唐濯和翟洪广。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纵欲过度的样子?难道男生寝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规矩?
唐濯摆了摆手,坐到座位默默吸营养液去了。
“他怎么了?”
“哑了。”翟洪广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昨天说了太多话,今天一早嗓子发炎出不了声音,所以人显得有点废,你别理他,他自己会好的。”
默默吃饭的唐濯投过来一个无神的眼神,表示认可翟洪广的话。
“那你怎么了?”幸北从未见过翟洪广如此颓废的样子。
翟洪广虚弱地看着她:“我是累的。”
“昨天走了太多路,回去就废了,现在还缓不过来。”
说着递给她一支营养液,眼神柔弱无辜:“帮我拧一下。”
幸北:……这画风就有点辣眼睛。
幸北还是默默帮这朵昨天刚问世的娇花拧开了营养液。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
“怎么没看到龚呈?”
两个男生摊了摊手。幸北给龚呈发了条信息,就把光脑放在一边上课了。
幸好第一节课是网课视频自学,内容是介绍学校的课程和学分制度。直到下课,龚呈才满头是汗地出现,塌着腰板,幸北从未见过龚呈如此颓废的样子。
“你怎么了?”幸北觉得自己也要变成复读机了。
龚呈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支电子笔,凑到嘴边刚想咬掉盖子,看清手里的东西后骂了一声,暴躁地丢掉。
幸北:……这是出门想带营养液结果拿错了?
龚呈看着她,表情严肃:“我迷路了。”
幸北:忍住不笑。
唐濯好奇地看过来,眼神落在他手腕上。
翟洪广翻译:“为什么不导航?”
龚呈有点气弱:“我从来不导航。”
“一般我随便走都是对的,而且比导航快,路上人也少。”
幸北三人:忍住不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龚呈表情绝望地撑着额头:“后来我一路走到了隔壁天赋者军团,差点被当成间谍抓起来,他们不相信我是学生,因为宿舍区离他们很远,路还特别难走,中间有无数道关卡……最后还是我监护人过来作证才放人。”
幸北:“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洪广:“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濯:“……”并不能发出声音但是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龚呈搓了搓脸,抬起头看向幸北:“你头发长出来了?”龚呈皱起眉,伸出手碰了碰,“怎么这么短。”
幸北满不在意:“有就不错了。”
一回头,幸北看见龚呈的眼神,一脸惊讶:“不是吧?你那什么表情?心疼?”
龚呈没否认,稍抿了下唇:“其实你昨天的头发,我帮你收着了。”应该能接回去。
幸北:“?收着干嘛?你变态?或许你还给它们取了名字吗?”
龚呈:“……”
幸北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龚呈的肩膀:“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回不来就是回不来。它们长在我头上时,我会好好爱它们,但它们掉了,那就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人要向前看,嗯?”
龚呈脑中闪过黑夜里惊鸿一瞥的松鼠尾巴,又看着面前挂着国宝黑眼圈顶着和尚还俗头,鬼话连篇却莫名意气风发的人,轻轻笑了下:“嗯,向前看。”
……
向前看的四人不到半小时就又一次遭到了生活的毒打。
训练场上,四个A级念力的新生一上来就被教官重点关照。
作为预科班第一名,幸北首先被点名上来挨揍。
第一波,教官挑了个班级中游的男生和幸北对打。
男生比幸北多训练了几个月,但是也没厉害太多,幸北很快抓住他的破绽,云淡风轻地一扭身——
脚踩到一颗小到几乎看不到的石子,就是那么寸地,绊倒了。
全场哄笑中,教官黑着脸骂幸北:“平地摔跤,下盘不稳!”
第二波,幸北被拎出来表演“履历上写着十分擅长”的射击。
幸北:脱靶。
教官脸更黑了,甚至觉得幸北在耍他。
第三波,幸北被罚三百个蹲起二十个俯卧撑五圈蛙跳。
虽然蛙跳摔得鼻青脸肿,原地蹲起的时候差点被隔壁连飞过来的一只莫名的臭鞋砸中脑袋,但是幸北还是要庆幸,她实实在在锻炼出来的体能还在。
然后她便围观到了体能不再的翟洪广花式悲剧。
翟洪广给大家表演了活生生的身娇体软风吹就倒,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就跟纸糊的一样,穿根线就能放风筝。
教官看了翟洪广的表现,有对比才有伤害,瞬间就不生幸北的气了,对着翟洪广怒发冲冠:“腰挺起来,一个军校生站没站样!”
翟洪广气喘如牛:“教官,我真的没力气了!”
教官看了看他状如牛的体格,一个字都不信:“五十个俯卧撑!不做完别走!”
翟洪广磨磨唧唧趴在地上,吧唧,做了半个俯卧撑,下去的那半。
然后说什么都起不来了。
教官:……这届的学生有点难带。
翟洪广:……他可能活不过这一年的训练了。
下一个被调|教的是龚呈,全班同学迷惑地看着龚呈频频往对手拳脚上撞,有些明显连外行都能看出的套路,龚呈却偏能判断失误。
几分钟后,龚呈阴沉着脸,开始瞎几把进攻不讲招数,终于把对手吓崩溃进而胜利,践行了真正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教官在光脑上偷偷记录:实力尚可,但脑子不太好,战斗直觉糟糕透顶。
最后的唐濯战战兢兢,然而中规中矩的表现,让经历了前几人的教官喜出望外,当即把唐濯标为重点培养对象。
而且唐濯话少,挨骂的时候虚心接受,不像他几个同届,被训斥时借口多得能淹死人。
唐濯:是他不想反驳吗?是他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隔壁普通班的七连教官过来串门,问精英班教官刚收了好几个学生是不是特别让人惊喜。
精英班教官:特别惊,没有喜。
精英班教官不愿示弱,矜持道:“那是,我们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最拔尖的。”
七连教官笑容里透着狡猾:“哦?正好我们最近的新生也都不错,咱们比划比划?”
那些普通班念力稍逊一筹,但是里面的人也都骄傲不服输,整天盯着精英班想要打败他们,证明念力等级不能代表一切。
精英班教官当然不能退缩,笑得云淡风轻,眼神在今天刚来的四人里一扫,指了指唐濯:“行,就让我们这一批实力最差的和你们打吧。”
唐濯:“……”
隔壁教官仿佛看穿一切不说破地笑了笑,回头朝自己连里喊了一声:“尤涵!”
唐濯:卧槽!
被尤涵花式血虐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尤涵也许念力比不过他,但是现在和预科班时一样,大家都还没有开始学习念力!
比赛的结局显而易见,唐濯再一次被尤涵按在地上摩擦。
尤涵利落地赢了唐濯,面无表情站到一边,然后眼神轻轻落在幸北身上。
她的教官顺着她的目光,笑得贱兮兮:“看来你们实力最差的新生确实有点差,这是看不起我们普通连?不如叫实力强的来比试比试?”
精英班教官:……是他想吗?他们没有实力更强的了!
精英班教官背着手:“不是看不起你们,是其他人你们真的打不过!这次还是好不容易有个资质差的学生,可以和你们练手,给你们的学生找回点自信嘛哈哈哈哈。”
被反复羞辱的唐濯:“……”
精英班教官死赖掉了后面的比赛,七连教官昂首挺胸离开,姿态就像是刚刚大获全胜。
不过他们本来就大获全胜。
四个A级新生被罚跑圈跑到错过午饭,在下午的课前可怜兮兮喝营养液。
“没关系,下午就要学习念力控制了!”幸北习惯性乐观,“天赋越强念力越强,现在我们这些苦难,都是在为一鸣惊人的念力做铺垫!”
翟洪广整个人贴在桌子上,脖子支起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双目无神:“真的吗,你确定你有实力能发挥出来吗?”
唐濯张了张口,只发出沙哑的呼噜声,表情难看地又闭上了嘴,用会说话的眼睛瞪着其他人。
幸北:“……你想说,总比上午训练的时候强?”
唐濯感动地猛点头,握住幸北的手猛摇。
龚呈目光随着唐濯的动作,开口:“我也觉得——”
“你别觉得!”
“别说!”
“!”
三只手紧紧捂在龚呈嘴上,顺着看去是三位主人惊恐的眼神。
龚呈:……被嫌弃的毒奶的一生。
幸北防备地盯着他,看他似乎不会再说话了,才慢慢拿开手,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口气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19. 开课 第一堂念力课
念力课堂有三个班。新生入学后首先要进入的是初级班, 内容全部学会后升入中级班,再然后是高级班, 高级班考核通过后念力的基础运用课程部分才算修完,有资格开始实战训练。
初级班的内容听起来很简单,只要做到释放念力,能够成功控制教室范围内小件物体完成低速移动、静止悬浮、加速减速转弯几个简单运动,便可以从初级班毕业了。
但是实际操作却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于没有基础的麻瓜来说。
新生在初级班呆的时间, 短的一天,长的一个月,普遍在一个礼拜。而那些一天升班的, 几乎全是世家子弟。
所以幸北他们本以为不会遇到熟人了。昌和隆那群世家子弟从预科班毕业后不屑于当接应人,早早离开了18302星,应该早就入学, 早就上完初级班课程了才对。比如尤涵就是上个月入学的。
于是,唐濯不经意抬头,看到门口的昌和隆谢思洋,立刻呆住了。
唐濯脸色激动地“唔唔唔”, 幸北他们一回头, 和对方视线对接, 空气中瞬间响起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昌和隆和谢思洋在预科班后期, 由于没有了谢思妄, 气势稍弱, 已经不常和幸北他们对上了。但是此时此刻, 两人脸上的倨傲轻蔑又回来了,再一看他们身边,果然他们抱上了新的大腿。
那是前天刚认识的两个精英班学生, 聚餐那天虽然对幸北几人不热情,但也并没有排斥。然而现在他们很明显选择站在歧视麻瓜的世家那一边。
龚呈嘲讽地从嗓子里轻哼一声。
不过那两个学生早已从初级班毕业,似乎只是陪昌和隆谢思洋过来找教室……或是壮势,露了个脸就很快离开了。
昌和隆和谢思洋贱兮兮地坐在幸北四人后排。
“思洋,你听说了吗,今天尤涵打败了精英班的新生!”
“真的吗?尤涵好厉害!精英班的新生是谁啊,怎么这么弱。”
“不清楚诶,听他们教官说,是他们最差的新生。”
“真的吗?该不会是他们教官嫌丢脸故意这么说的吧。”
“嘿嘿,听说七连教官让他们换个厉害点的,他们教官支支吾吾不肯,所以……你懂的。”
“我懂,嘿嘿嘿。”
“嘿嘿嘿。”
翟洪广回头轻蔑地瞥着他们:“世家子弟就这?一个月了还在上初级班?”
昌和隆牛气哄哄地昂着头:“哎呀,你们这一个月忙着挣钱,我们也要出去毕业旅行,忙着花钱啊。我们也是入学第一天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思洋傲气冲天:“贵族的生活,麻瓜想象不到可以理解,我原谅你。”
唐濯想怼人又说不出话来,愤怒地仰头把营养液一饮而尽,未经思考顺手把空瓶递给幸北。
幸北未经思考顺手接过随手一抛——
“嘣”地清脆一声,砸在推门而入的老师脑门上。
幸北唰地放下张扬的手。
老师本来哼着小曲,心情不错,面带微笑,此时笑容僵在脸上,脑门一滴未喝*营养液顺着眉心流下,路过内眼角。
老师不适地用力眨了下眼,就像是按下变脸开关,翘起的唇角拉直,满面红光变成绿气。
老师的目光雷霆般朝幸北这边射过来。
幸北立即回头。
唐濯翟洪广龚呈也纷纷回头。
忽然对上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昌和隆和谢思洋一脸懵逼,还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迎来老师一声狂吼:“你们两个,起立!”
昌和隆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指着幸北:“老师,是她扔的!”
谢思洋也反应过来:“老师!我亲眼看见,她瞄准您的脑门扔的!您不知道,她扔东西特别准!……”
昌和隆手伸到后面使劲戳他的腰:过了过了!
但谢思洋说到兴头上,一扭腰躲开昌和隆的手:“——她是故意的,您千万不能放过她!”
老师笑容可掬:“真的吗?”
谢思洋猛点头:“真的真的!她就是这样,以前在预科班就目无尊长,毫无教养,老师您可得给这群麻瓜一个教训!”
老师板起脸:“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教养?攻击老师,栽赃同学,拉帮结派,歧视麻瓜出身。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此事我会上报给你们的家族。”
谢思洋微张着嘴,似乎还没明白事情怎么反转成了这样。
昌和隆不甘地指着幸北:“老师,真的是她扔的!”
老师和谢思洋昌和隆一起看向前排四人,对上四双单纯的眼睛。那些眼睛仿佛会说话,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你眨一下我眨一下,里面写着“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眸中的水光如同绿茶一样清醇。
昌和隆:艹。
老师沉下脸:“别狡辩了。你们两个,放学后一起来我办公室。”
老师转身走向讲台,昌和隆坐下时瞪了幸北一眼,对上幸北特别丑特别嚣张的鬼脸,
昌和隆七窍生烟举起威胁的小拳头——
老师恰好回头,一眼便看到昌和隆放肆的动作。
昌和隆忽觉空气安静,抬头对上讲台上凝视的眼神。
昌和隆僵硬地扯起嘴角,缓缓把拳头拿到面前,张开手掌看了一眼,对老师讪笑了一下:“没抓住,这蚊子,速度太快哈哈哈。”
老师冷漠颔首:“连蚊子都抓不住的天赋者,我会让你的教官知道的。”
昌和隆气得发抖,前面几个背影笑到发抖。
被老师盯上的昌和隆谢思洋不敢再惹事,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是一堂实践课。老师用一分钟简单重复了一遍念力控制的要领,就让学生们自行练习,练习对象可以是教室中任何小型物体,唯一的原则就是不能损坏公物不能伤人,当然老师和助教也会全程监督,用强大的念力覆盖整间教室,防止危险和意外。
世家子弟入学前理论上并不允许自学用念力控制外物,但是一旦掌握念力收放,几乎每个孩子都会悄悄试着控制物体,只要不拆家,多数家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赋者世界也都默认这个规则。
昌和隆和谢思洋也不例外,两人面前的能源块像是突然失去重力,轻盈地升入半空,他们还操纵着各自的能源块颤颤巍巍地在半空中过了几招。
翟洪广余光看到,不屑地“嘁”了一声,盯着自己面前的营养液,一脸便秘的表情,然而营养液就像长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幸北收回目光,轻轻闭上眼,按照老师所教的,感受自己的念力。
她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一个空间广阔没有边际的世界。她没有身体,只是一团光。这团光就是她的意识,是她的精神体。当她的神念往外扩散,那团光就像会拔丝一样,抽出细小的触手,她便像是牵着线团一头的猫,和精神体本体的连接不断,触手则越来越长,跟着她的注意力去往很远的地方。
幸北沉浸在全新的念力世界里,直到被一阵软绵绵的拍打唤醒。
翟洪广激动地一手拍桌一手拍她,眼神落在她另一边焕发出明亮的光彩。
幸北顺着看过去,只见龚呈认真盯着半空中一件外套。那件外套就像被一个隐形人穿在身上,姿态舒展,踩着节拍舞蹈,周围的人都钦佩地看过来,后排的昌和隆和谢思洋阴沉着脸,看样子想要放把火烧了这件衣服。
龚呈余光瞥见幸北的目光,操纵着自己的外套来了个高难度风*旋转结尾,然后对着幸北优雅地行了一礼,随即像是穿着它的隐形人突然化作一缕风消失,外套一松,飘落在桌子上。
在学生间巡视的老师也被最后一个动作吸引了目光,语气透着赞赏:“不错,你今天可以试试升班考核。”
昌和隆和谢思洋对视一眼,同时开始脱衣服。
后排很快多了两个隐形舞者,幸北撇了撇唇角,探出自己的小触手。
在她眼中,此时那个新发现的念力世界,就像叠加在了现实世界之上。她保留着从前的五感,五感之外又多了种念力,她试着操纵念力和现实世界产生交流。
小触手缓缓泛起若隐若现的黄光,缠绕住面前的电子笔。
幸北指挥小触手拖着它往自己的方向移动,就像是指挥自己的手指。
电子笔颤了一下,开始在桌面移动。
“哇!你成功了!”翟洪广余光看见,一声惊叹,随后脸上的表情更加苦大仇深,仿佛得了便秘十年的不治之症,再不成功就命不久矣。
幸北觉得这并不难。
一旦打通了和念力世界的通道,习惯念力的存在,它就像是她的新肢体——可以无限拉伸变形的隐形触手,她可以尽情使用它,并随时将念力凝实化,想让它出现在哪,它就能出现在哪。
她觉得让衣服跳舞也没什么难度。
看到后面两人跳舞跳得很丑还得意洋洋的样子,幸北挑挑眉,电子笔倏地腾飞,绕着教室旋转翻滚,跳了一圈自由体操,动作炫丽不带重复。
越来越多的目光被吸引,幸北的电子笔好似不受物理限制,时而贴着地面低飞,在密集的腿间穿梭,时而扶摇直上绕着蜡烛造型的装饰吊灯飞速盘旋,速度快得人几乎担心下一秒它带起的旋风就会把吊灯不粗的杆碾断。
老师和助教不知何时驻足,目光追随着灵活得几乎捕捉不到的电子笔。
目不暇接的炫技让所有人忘记了时间,直到电子笔悠然滑翔着悬停在幸北面前,大家才如梦方醒。
老师一脸赞赏微笑,开口:“你可以直接去高级班参加考——”
老师的话被憋在嗓子眼里。那支电子笔似乎觉得自己还差一个华丽的谢幕,忽然飞到后排,把傻立在空中的两件外套飞速切割成宽度均匀的布片。
就像是晚会结束的碎纸片,纷纷扬扬飘落,落满下方人的肩头和睫毛,而那个表演压轴节目的魔术师意气风发地站在那,纷落雪片的前景让这一幕愈发唯美而壮观,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瞳孔和记忆里。
昌和隆眨了眨眼,眨掉睫毛上的布片,震惊得忘了愤怒。
顶尖天赋者手中,万物皆武器,*人一念间。
而幸北的这一招,竟然和传说中“落叶飞花皆可伤人,草木山石均可为剑”的念力高手如出一辙。
老师也震惊地看着幸北,一时间失语。
幸北收起电子笔,也收起一脸桀骜,乖巧立正:“老师,我没有伤人,没有破坏公物。”
幸北特意强调了“公物”二字,小眼神特气人地瞟向落满地的布条条。
昌和隆谢思洋后知后觉地接收到幸北的挑衅,齐齐叫唤:“老师——”
“行了行了。”老师挥挥手,“以后规则改了,不准破坏任何东西。”
老师特意咬住“东西”二字。
“时间到了,下课!”老师手指点过幸北龚呈昌和隆谢思洋四人,“你们几个,考核合格,下节课直接去中级班吧。”可别再来祸害他的课堂了。至于那个幸北,性格太跳脱,还需要在课堂上多多打磨。
直到收拾东西往外走,幸北才突然慢半拍疑惑:“话说,老师刚才是不是说,我可以去参加高级班考核?”
唐濯同情地看着她,龚呈拍了拍她的肩膀,翟洪广长叹一口气:“少女,你对你的气运真是一无所知啊。”
“不过,”唐濯突然有点疑惑,“你的念力真是A-吗?为什么感觉比我这个A 还要强?”
20. 射击 我可以进去吗
幸北不知道自己的念力是不是真的出众, 她只知道她的运气烂得超凡脱俗。
“让一直以来拉着你往前飞的天赋,变成拽你坠入深渊的噩梦”, 她每天对这句话的理解都更深刻一点。
射击课结束,一下午只有两发上靶的幸北颓丧地丢掉枪,走到一边擦了擦满头的汗。
精英班的每个人都显得比幸北轻松。训练结束哨声吹响那一刻,所有人迫不及待收好东西跑向食堂,路过幸北时投来或同情或鄙视的目光。
幸北通通无视,自顾自翻出一瓶营养液, 咬开。
“你又不去吃饭吗?”
“不去。”幸北手背擦了擦嘴角,走到垃圾桶旁把营养液瓶子扔了,“你们去吧, 我加练。”
另外三人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怜悯。
“今天精英班食堂有大肘子,确定不去吗?”翟洪广诱惑她。
幸北脸色十分挣扎,五秒钟后, 还是一咬牙:“不去。”
龚呈拍拍她的肩膀:“我帮你打包一份,你好好训练吧。”
幸北感动地看着龚呈:“你真是个好人!”
翟洪广惊呼:“肘子每人限量一份,你要把自己的留给幸北吗,你真是个好人!”
唐濯心一横:“幸北, 我的也可以留给你!”
翟洪广被内卷, 眼一闭:“我的也可以——给你留一半!”
来自小伙伴突如其来的团宠让幸北眼泪汪汪:“奶唐, 洪广……”
幸北这张脸这表情还挺能唬人的, 三个大男生顿时有种付出肘子也值了的豪情万丈。
然后便听幸北精打细算道:“两个半肘子, 我一顿也吃不完, 可不可以存着?唔, 就你们排个班好了,从今天开始的五个礼拜,每个礼拜给我半个。”
幸北思索了一下, 贱兮兮地笑开,“存着……还可以有利息,对吧?就每个礼拜半个肘子利息,不过分吧?”
三人微笑:你肘子没了。
……
三个男生无情地转身就走,幸北遗憾地耸耸肩,感觉自己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端起枪继续训练。
她的射击基本功是被熊武特殊关照过的,姿势标准,动作规范,按理说就算没有了运气,也不该脱靶才对。
然而她并不是“没有运气”,而是“运气极差”——幸北不敢相信自己的气运被反转之后,能达到百发百不中的效果。因为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以前百发百中,靠的全是运气,没有一丁点实力成分在里面。
虽然一直以运气为傲,但是得知自己毫无实力,还是让幸北有些挫败。
最近两节课,教官了解她天赋反转的事,已经不再骂她了。毕竟天赋这种事就是由不得人不服,当初教官也是亲眼看着徐愿与节食加训,每天吃的是西北风挥洒的是汗水,虚弱到晕倒在训练场,依然遏制不住飙升的体重。
教官看过太多这样的学生,知道他们天赋反转后自己比谁都痛苦,而且再怎么硬逼也没有用,不如放弃提升成绩,熬过这一年。这一年的经历比起实力突破,更重要的是带来心理上的磨炼,一年后等他们拿回天赋,都能有所蜕变。
但是幸北不想放弃。
翟洪广已经从跑几步就被送医务室,锻炼到可以绕训练场跑一圈;龚呈的第六感依旧垃圾,但他已经逐渐学会在战斗中依赖精密的计算而不是直觉;徐愿与每天给自己加训,从来不吃晚饭,坚决把体重稳定在230斤,因为营养师说,超过230斤,她的健康以及训练效果都会受到影响。
精英班里的其他麻瓜,也都是念力至少B级,天赋强大的人。没有谁第一年像幸北这么废物。
幸北膨胀的自信一直像只充满热气的气球,悠闲自得地飘在高空。可是气运反转就像是一场冷雨,浇灭了她热气球中的火把,让她飞速跌落,让她清楚地知道,她凭自己不仅飞不起来,连路都不会走。
难道她没了运气真的一无是处?
幸北不想承认。
她觉得她只是还没有适应。她只要付出更多努力……
幸北目光专注地通过瞄准器盯准靶心。她没有意识到,她的精神体光团不由自主伸出纤细的触手,随着她的注意力,笔直延伸,尽头黏连在靶心。
幸北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在瞄准器的中心,食指轻扣。
“——砰。”
十环!
正中红心那一刹那,幸北骤然感到一股刺痛袭向脑海,就像是有火焰烧到她的精神体。幸北几乎立即站立不稳地抱住头蹲下。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极端痛苦的感觉。纯粹而脆弱的精神体,伸出好奇的小触手,却被残忍地伤到,极痛,痛得人脑子都要炸了,就像是一辈子都藏在蚌壳中的软肉被人扯出来,暴露在空气中,并被人用滚烫的烙铁粗暴地蹂按。
幸北的理智几乎被痛得消散,本能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但是却根本无法缓解那股刺痛。精神体的伤,完全无法用肉|体来抵抗。
她纯粹而稚嫩的精神体不知如何摆脱这仿佛无穷尽的痛苦,只能无助地撕扯着自己。
幸北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现实中只过了几秒钟,突然,精神体感受到一股惬意柔和的清凉。
那是另一朵光,泛着蓝色,像云朵一样温柔,轻轻包裹住她蜷缩的小光团,流过她的伤口,舒缓那些灼烧的痛。
幸北太舒服了,忍不住抽出触手,八爪鱼一样把蓝色光团抱住,还悄悄把触手化成极细的丝,钻进蓝色光团里面。
蓝色光团敏感地缩了一下。
啊,不可以进去么。幸北有点遗憾。不过她虽然不太懂,也觉得插进别人的精神体好像不太礼貌,便只好作罢,规规矩矩地紧紧缠绕在对方表面上。
这一次蓝色光团没躲,纵容她缠在自己身上,虽然这个动作似乎也令它感到十分别扭,一直在微微颤抖。
幸北学会主动从对方身上汲取清凉念力后,很快恢复过来,感官逐渐回笼。
她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黏在脸上,指甲间都是混着汗水的泥土,估计是疼得打滚时在地上抓的。
她此时躺在一个清爽的怀抱中,这个怀抱给人的感觉,和他的精神体一样温柔。
幸北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咣”一声,尘土飞扬,幸北被面朝下丢在地上,而抱着她那个人瞬间跑得没影。
刚被治好精神体就惨遭肉|体伤害的幸北:?
“同学你没事吧?!”
一道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幸北回过头。
“幸北?”
幸北拨开脸上的头发,才看到来人是精英班的同学。她记得这男生在精英班也是翘楚,念力A级,已经入学一年,很快就可以参加模拟实战了。
幸北仔细回想了一下对方的名字:“梁问航?”
梁问航快跑两步扶起幸北:“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那是……裴鹤?”
梁问航望向蓝光团主人消失的方向。幸北脸色僵硬:“裴鹤?”
梁问航笑了一下:“哦对,你还没见过裴鹤呢,好像自从你入学,他病情就加重了,根本没法和女生一起训练,所以临时插班到别的连……他刚才跑了也不是针对你,你别介意啊。”
幸北:不,你不懂,他就是针对我。
幸北笑容纯真坚强又无辜地摇摇头:“没关系,说起来他还救了我。”
幸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
梁问航听着听着,脸色逐渐严肃,最后忍不住发出前辈的训斥:“太胡闹了!你这相当于用念力去接子弹!哪怕是经过系统训练的结界师,接子弹也需要极其强大的实力和周密的准备,就算这样也有一定风险受伤!”
幸北弱弱狡辩:“我也没直接去接子弹,我只是不小心用念力推了子弹一把……”
梁问航气笑:“你知道子弹有多快吗?还只是推了一把?你没死都是你命大!也幸好裴鹤正好路过,他可能是全校学生里最有天赋的医师了。”
幸北也有点后怕,默默低下头,认错态度良好。
梁问航看她这样,放缓语气:“不过你说你用念力推了子弹一把?你能追上子弹?”
幸北回忆了一下:“不是追上,我的精神体细丝一开始就拉长在轨迹上等它。”
梁问航嘴角抽了抽:“下次不要这么做。如果不小心被子弹射穿,就相当于被断手断脚。”
“不过……”梁问航若有所思,“我想问的是,你的……精神力,你的眼睛,你的思维,能追上子弹的速度?你是感觉到它射歪了,所以才去推了一把吧?”
幸北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梁问航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梁问航眼里闪烁着星星,几乎喜极而泣——这是个天才啊!天才!幸北训练时表现差强人意,他知道她是被天赋反转拖累,竟然也没想过,原本的她天赋可能有多强!
如果幸北的精神力真的能追上子弹……他马上要参加模拟实战了,他的小队正好缺一个射手……
“幸北。”梁问航郑重地握紧她的手,“用念力纠正子弹轨迹并不是不可行,但你的方法是错的,很危险。其实这些实战中的念力应用,等你从念力课堂高级班毕业,都会一项项学到,但是你现在……我看你根本等不到那时候。与其让你自己胡乱尝试,我觉得,不如我来稍微给你点指导。”
能被天赋实力强横的前辈开小灶,幸北眼睛放光,疯狂点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梁问航:……虽然但是,总觉得不是句好话?
梁问航还是勤勤恳恳指导起幸北。他算盘打得好,只要成为幸北的启蒙老师,获得她的感激,到时候这棵好苗子养成了,谁的队伍还能抢得过他?他运气真不错,吃完饭选了条偏僻的路,结果捡到这么一块璞玉。
梁问航偷偷勾起唇角,站在幸北身后,手臂轻轻扶在她肩膀上,沿着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靶子:“再来一次,首先压缩念力,让它浓缩、加强,颜色越黄越好……好!漂亮!接下来把它射向靶心,越快越好——好!有进步!记住,你的触手必须做到和子弹一样快,端头能做到和子弹保持相对静止,才可以用触手端去触碰子弹……”
幸北标准姿势端着枪,但枪暂时只是个摆设,梁问航不让她射击,而是让她就着瞄准镜,一遍遍射出自己的念力触手。她射出触手的速度在名师指导下,也一次比一次快。
“不够直!刚才那一发你看见了吗?你的触手为什么那么*,非要打着转飞出去?直接点不好吗!直接点!”
幸北抹了把额头的汗。她觉得,天赋者学校里,训练场上花样毒舌可能也是一种传承。梁问航平时讲话斯斯文文,训她的时候就像切换了人格。
幸北这人也是面对正经人时可以正经,面对毒舌教练就忍不住嘴贫:“不是我触手飞得*,是你梁兄要求高。”
梁问航忍不住笑出来,抬手抡了幸北脑袋一下:“别废话,继续。”
梁问航为了观察幸北念力射出的轨迹,站在她身后,离她很近,动作不经意就显得亲密,尤其是此时打打闹闹的,看起来就像打情骂俏。
龚呈的声音幽幽响起:“幸北。”
正要射出下一发的幸北吓了一跳,小触手都差点崴了,猛地回过头:“龚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神出鬼没的忒吓人了!”
龚呈幽怨地瞥了梁问航一眼:“我就这么走过来的啊,是你太投入,没发现我。”
梁问航也用防备的眼神看着龚呈。他刚才一心只想到和自己同届的竞争者,才觉得幸北是他们小队的囊中之物,差点忘了,幸北也有自己的小伙伴,很可能想和熟悉的朋友组队——就比如面前这个龚呈,和幸北一起入学,关系很好,天赋也很好。实在是太让人有危机感了。
梁问航的眼神让龚呈更不舒服了,直接上前拉住幸北的手腕,扬了扬另一只手:“我给你打包了肘子。”
幸北立即向肘子的方向迈出一只脚脚,然而走了半步,才意识到刚认的师父还没说下课,便僵在那里,讪讪看向梁问航。
龚呈挑眉:“冷了就不好吃了。”
话都说到这了,梁问航也不是什么严厉不近人情的人:“你还没吃晚饭啊?那今天先到这吧。”
幸北看了看肘子,又看了看指导自己指导到天都黑了的梁问航,忍痛邀请:“梁兄辛苦了,要么一起吃?”
龚呈:!
特么他替她省下来的肘子,她要分给别人吃!
梁问航被龚呈充满*意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不、不用了,我吃过了。你快去吃吧,我先走了,回头再约时间哈!”
还要再约?龚呈不悦地看着梁问航飞速消失的背影。
幸北已经第一时间接过龚呈手中的饭桶,揭开盖子,看着里面就像看到宝藏,满脸都是快乐的光芒。
“小龚,快来吃啊,说好了我只要半个肘子,但是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不小心把一个全吃了可不怪我啊。”
龚呈眼角猛地一抽,立即拿了双筷子加入抢食。
和幸北吃过这么多顿饭,他早就懂得一个真理,落后就会挨打,谦让就会挨饿。
吃得差不多了,龚呈才放慢速度,有空聊天:“你怎么和梁问航在一起?”
“哦,梁兄,”幸北嘴里塞满东西,咬字含混不清,“他答应教我念力实战,真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好人”,龚呈莫名松了口气,放下筷子:“念力实战……我可以和你一起学吗?”
幸北边嚼东西边思索,咽下一口肘子,喝了口水才回道:“下次问问梁兄好了,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他。”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跟他学啊,我们可以自己练习……我可以和你一起。”龚呈试探提出。
幸北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自己练有点危险。”
幸北又讲了一遍她的小触手被她的子弹擦过幸好被裴鹤救了的故事。
“幸好你没事。”龚呈心有余悸,若有所思,“看来,当医师还挺有用的。”
天赋者在战场上分四种职业:矛、盾、箭、医。近卫为矛,结界师相当于盾,射手为箭,医则是医师。
其中,医师的念力最为独特,可以将念力化为能量注入他人精神体内,修复其他天赋者念力的损伤。
幸北点点头,神色充满回味:“医师的念力好美味啊,冰冰凉凉的,可惜他不让我进去……”
“——进去?!”龚呈的声音突然拔高。幸北莫名其妙看着他:“是啊,我们的念力不是可以化为触手嘛,他的精神体好清爽,要是能钻进去一定很舒服,但是他好像不太想……”
“——他当然不想!”龚呈听上去像是要无语疯了,“你知道插入别人的精神体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侵犯!是……”
龚呈说不出更黄暴的词汇,然而他不说清楚,幸北依旧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龚呈泄气:“你是真的从来不读课后推荐读物,是吗?”
但凡她读了一本,她就不会不知道,精神体是多么私密的东西。
幸北无辜地挠挠头:“我读那玩意干嘛,我这不是有你吗?”
龚呈耳根诡异一热,被轻而易举地顺毛了。
“反正以后别轻易触碰别人的精神体,更不能钻进去。”
幸北眨眨眼:“哦,不能碰别人的精神体。”
“嗯。”乖。
“那你的呢?”
“嗯?”
“你的精神体我可以碰吗?”
她觉得刚才抱住裴鹤的蓝云朵,裴鹤好像也没有很抗拒,大概是不熟的人才不能贸然去碰,她和龚呈这种关系,碰一碰应该也没事吧?
她记得老师讲过,以后组队作战,队友之间要用念力配合,互相间不可能连碰一下都要计较。
龚呈喉结悄悄翻滚了一下:“你可以碰。”
话音刚落,他的精神体就感觉到一只可可爱爱的小触手,探头探脑地戳了他一下,见他不排斥,就乐颠颠地抽长探过来,满满地缠绕住他。
龚呈唇角勾起,也探出触手,和她的触手手拉手。
这感觉有点像拥抱。幸北有点理解为什么不能随便碰陌生人的精神体了。这就比如,和熟悉的朋友拥抱,是温暖是安全是惬意,可是如果走在街上突然被陌生人抱个满怀,感受到的就只有冒犯。
抱龚呈就很舒服。
幸北探出更多小触手,七手八脚地缠在龚呈光团上。龚呈也抽了几条反抱住她。
幸北很快不满足了。
“我可以进去吗?”
陌生人的精神体不能碰,也不能钻,但她和龚呈这杠杠的关系,钻进去也没问题吧?
龚呈耳朵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进、进去……”
幸北见他没反对,大概就是默认的意思,一只小触手瞅准时机,倏地钻进他的光团。
蓦地,龚呈的精神体窜出老远,他的人也猛地往后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嘶——”
“我去,你没事吧?”
龚呈揉着脑袋坐起来,神情有些异样:“没事。”
幸北有点心虚:“对不起,是我把你弄疼了吗?”
难道钻进去的行为相当于用念力攻击?她觉得不像啊,可是看龚呈这么大的反应……
幸北用自己的小触手戳了自己一下,歪了歪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嘛。
龚呈咽了下口水,表情僵硬:“不,不疼。”
幸北挠挠头:“要么你也进来一下,扯平?”
龚呈表情更诡异,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不用了。”
幸北开口想说话,龚呈语速极快抢在她前面:“好了,吃完就快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训练。”
幸北看着龚呈匆匆转过去走在前面的背影,抬步跟上。
确实有点晚了,天都黑透了,夜幕笼罩下,许多东西都有种诡异的色差。就比如,在绿毛蓝毛衬托下,少年的后脖颈就好像微微泛着粉色,生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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