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大扎好，我系渣渣辉，系兄弟，就来砍我”，虽然很多人并没有玩过“传奇”类游戏，但肯定对这句广告词不陌生。说起传奇类游戏的发展史，也可谓是传奇，2001年，互联网在中国刚开始萌芽，在大部分家庭都还以拨号方式上网的时候，一款名为《传奇》的在线角色扮演类电脑游戏在中国横空出世，短短几个月就吸引了无数玩家，火遍大江南北。
随着游戏的火爆，《传奇》游戏改名为《热血传奇》，“株式会社传奇IP”通过非独占性许可授权，授权他人开发衍生游戏的方式，让传奇类游戏遍地开花，也让传奇IP的市场价值再一次被激发。今天浅探的这个案例，便是传奇游戏之间“是兄弟，就去砍你”的故事。
全文共3200个字，阅读全文约5分钟
Part 01
案情简介
2015年10月，杭州盛焰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盛焰公司）通过原始取得方式，取得盛焰蓝月传奇网络游戏软件《蓝月传奇》的著作权。
盛焰公司、上海恺英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恺英公司）、上海悦腾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悦腾公司）三方共同签署了《<蓝月传奇>独家发行运营推广合同》，盛焰公司独占且排他性的授权恺英公司，代理运营“蓝月传奇”及其衍生系列的网络游戏。
2016年8月，盛焰公司与浙江盛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盛和公司）签订《转让合同》，将《蓝月传奇》游戏软件著作权转让给盛和公司。上述四公司共同对《蓝月传奇》著作权权利人变更进行了确认。
2018年4月，苏州仙峰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仙峰公司）发布一款手游《烈焰武尊》。
2018年9月，盛和公司、恺英公司以仙锋公司的《烈焰武尊》抄袭其《蓝月传奇》，两者构成实质性相似为由，向杭州中院（下称一审法院）起诉。
该案经一审法院审理，认定《烈焰武尊》侵犯了《蓝月传奇》游戏的改编权、复制权、信息网络传播权。
仙锋公司不服一审判决，向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下称二审法院）提起上诉，二审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一审判决。
Part 02
核心争议点
《蓝月传奇》游戏能否受到著作权法保护。
Part 03
裁判要旨
（一）一审法院：
《蓝月传奇》的游戏情节构成独创性表达，著作权法本质上是对独创性表达的保护，可类推适用类电作品的规则。理由如下：
《蓝月传奇》游戏中包含独创性表达，其独创性表达部分应受保护。
著作权法对作品的保护，并非硬性要求一定要将作品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加以保护，也不是不加甄别地对作品中的任何内容都提供保护。在某些情形下，“作品”既包括独创性表达部分、又包括其他内容，例如“图形作品”，可能同时包含属于独创性表达、符合科学之美的线条勾勒，也包含不属于独创性表达的零配件配比方法。
而著作权法保护的“独创性表达”，需要受到保护的客体可被“表达”、可被感知，并且表达要符合“独”立“创”作的要求，是来源于作者本人，智力创造具备最低限度创造性。
原告在本案中主张的权利客体（《蓝月传奇》游戏）最终呈现在用户面前的是连续的动态动画，是可被感知的，无疑属于表达的范畴。《蓝月传奇》游戏具有一定情节，该游戏在创作过程中，从游戏类型这一最为抽象的层面，到最终呈现出一连续动态画面这样最为具体的层面，可以划分为以下五个层次，以“血玉”、“首充大礼包”、“新手村”为例：
从第一层到第五层，是《蓝月传奇》游戏中的情节不断具化的过程，这些情节是由其创作者经过对大量的创作元素经过智力劳动，自主地进行选择与安排的结果，游戏中的情节至少在第四、第五层上已经足够具体，随着游戏情节的推进，玩家或旁观者可以清楚明确地感知到游戏人物如何逐步成长，游戏体验能明显的区别于其他游戏。这样的情节已不再是单纯的游戏规则或玩法，而应被归入表达的范畴，且无证据表明其属于公有领域或由他人创造的领域，且其创造水准达到相当之高度，故具备独创性，应认定为独创性表达。
（二）二审法院：
《蓝月传奇》游戏内容属于著作权法保护的客体，《烈焰武尊》与《蓝月传奇》构成实质性相似，构成著作权侵权，理由如下：
1、《蓝月传奇》游戏内容属于著作权法规定的具有独创性的作品。
《蓝月传奇》游戏中关于“打怪升级”的游戏玩法和三大系统的基本架构属于思想范畴，亦是以《热血传奇》为代表的传奇类游戏常见的设计模式，不属于著作权法的保护范围。两款游戏所采用的场景地图、人物和道具名称、形象、故事情节、人物关系等游戏元素均来自于《热血传奇》的正版授权。
但是一款游戏受著作权法保护的范围是对设计元素取舍、安排和组合形成的特定玩法规则和情节的具体表达，而非简单的游戏元素本身，在将不具有独创性的表达部分和公有领域的表达内容进行剔除后，其区别于现有游戏的具有独创性的设计应受到著作权法保护。《蓝月传奇》游戏从抽象到具体的五层架构组成，其独创性表达主要在于角色养成系统、消费奖励系统和场景（副本）段落中的具体玩法规则、属性数值的取舍和安排、对应关系，各个系统之间的有机组合、开发、创新，形成了特定玩法规则和情节，蕴含了游戏设计者的大量智力成果，已达到使其区别于其他游戏的创作性高度，应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
并且该游戏通过程序预设和玩家操作，游戏的情节以有机连续动态画面的形式对外表达并被玩家所感知，游戏整体运行环境亦可实现有形复制，故《蓝月传奇》游戏属于著作权法规定的具有独创性的作品。
2、《烈焰武尊》与《蓝月传奇》构成实质性相似。
《烈焰武尊》与《蓝月传奇》均由三大系统架构组成，两者在角色养成系统的17个子系统、消费奖励系统的10各子系统、场景（副本）段落的6个子系统的设置上存在对应关系。通过对两款游戏“角色养成系统的装备、技能属性及属性数值、等级功能开放节奏、阶星架构、升级所需材料；消费奖励系统的活动类型和内容、等级提升所需条件的设置，材料的属性构成及数值、获得路径等；场景（副本）段落的任务条件、副本类型、等级开放条件和节奏、任务奖励经验值等”的对比，认定在后的游戏《烈焰武尊》与在前游戏《蓝月传奇》的各项游戏设置存在相同或相似。
相应的，呈现以上内容的操作界面和动态画面视觉效果也存在部分相似性。以上与《蓝月传奇》相同或相似的内容覆盖了《烈焰武尊》游戏的绝大部分子系统，数量和程度上已经明显超出了借鉴或参考的合理范围。从整体游戏架构来看，《烈焰武尊》对于子系统的选择、安排、组合方式与《蓝月传奇》构成实质性相似。
Part 04
案件评析
同为传奇IP正版授权，本案一、二审法院均认定了《烈焰武尊》构成对《蓝月传奇》的侵权，原告在“抄了又好像没抄”的迷雾中，抓住了侵权人抄袭的“尾巴”，维护了自己的创造成果。通过这个案例的学习，笔者总结了以下几点：
1、著作权法保护的实质——对独创性表达的保护。
著作权法对作品的保护，也可以保护作品具有独创性表达的部分，一款游戏是否受著作权法保护，取决于其对设计元素取舍、安排、组合是否形成了特定玩法规则和情节的具体表达，在将不具有独创性的表达部分和公有领域的表达内容进行剔除后，如其有区别于现有游戏的具有独创性的设计，则这款游戏应受到著作权法保护。
2、怎么认定独创性表达。
独创性表达，要达到使其区别于其他作品的创作性高度的程度。本案中《蓝月传奇》游戏通过“盘根错杂”但“排列组合有序”的情节的推进，展现玩家的出生、成长、发展历程。随着游戏层次的不断推进，游戏规则、游戏情节从抽象不断具化，创作者选择与安排的空间越来越大，多样性越来越多，当游戏规则、情节分支具体化到一定程度，就越能体现独创性。
3、大量对比工作，让独创性逐渐显现，让“抄袭”的尾巴无处遁形。
在接近4万字的二审判决书中，对《蓝月传奇》游戏的基本描述以及两款游戏的对比描述就有1.4万字，而判决书之外的对比工作，可想而知工作量是多么巨大和繁琐。但也正是因为原告所做这些工作，才使得法官从游戏抽象到具体的五层架构组成中，感受到《蓝月传奇》的独创性表达，感受到两款游戏的相似程度，并最终认定二者构成实质性相似，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能通过对比，直观的感受到，两款游戏的元素设置已经达到“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的程度。
作者：中礼和律师事务所 汪红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