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游历一通，她将我带回宗门，对外宣传我是她女儿

阿娘是修真界第一天才。

万众瞩目，声名赫赫。

可她告诉我，她只是书中人物。

而最终结局，是为了众生献祭自己。

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直到天灾降临，生灵涂炭。

师祖逼她去死。

「你活着就是为了献祭以救万民，天命所归，生死既定！」

阿娘手持长枪，轻笑一声。

「可我修道，就是为了逆天改命。」

0

我是阿娘捡来的孩子。

兽群之中，她救下我养在身边。

尘世游历一通，她将我带回宗门，对外宣传我是她女儿。

那时我才知道，阿娘是宗门万年不出的天才，名副其实的第一剑修。

可宗门弟子，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阿娘刚回来就和师祖吵了一架。

因为她说，不想再修炼宗门秘法。

师祖气的摔了茶盏。

「从小到大我就告诉过你，你不是为自己修炼，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折月，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终止浩劫的人，你怎能因一己私欲置万民于不顾？」

碎片飞溅。

若不是阿娘抬手在我眼前挡了挡，恐怕就有细小的碎屑飞进我眼中。

我看着阿娘将碎屑碾成齑粉，无声一笑。

「是救世间万物还是只救一人，您比我更清楚。」

我自小流浪，对人的情绪敏锐至极。

我能感觉到师祖的愤怒。

还有一丝隐藏的忌惮。

他在……忌惮阿娘？

师祖怒骂阿娘自私自利，罔顾人伦。

「看来是这些年外人吹捧太过，让你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威胁着阿娘，要撤了她少宗主的身份。

他要阿娘认清楚，这些年得到的称赞与声明，都是因为他。

整座大殿，都响彻着师祖怒意勃然的声音。

我被吓的缩了缩脖子，阿娘的手却依旧温暖。

她说：「师尊，你真的以为，我得来的一切是靠着你和那所谓的少宗主身份吗？」

我抬头看阿娘，却只能瞧见她的侧脸。

「我日日练剑风雨无阻，连重病之时也强撑着挥剑三千下。我有今日，全因为自己。」

她安静而坚定，露出一抹淡笑。

阿娘说：「虽然从未和你说过，但师尊，我不喜欢用剑。」

「只有她才喜欢。」

2

长老院连夜发出公告，宣称阿娘德行有亏，不再是宗门少主。

我被流明姐姐带着去用膳时，还听见几个弟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

「德行有亏，说的就是那生父不详的私生女吧？」

「早就说了，她一个女修凭什么当少宗主啊，这位置怎么着都得让我们朝云师兄来吧？」

「当上少宗主又如何，不还是被撤了？」

我气的想冲上去骂他们。

「你们怎么敢这样说我阿娘！」

那几个男修笑声更大了。

还有一个人，突然出手把我推到地上。

声音刺耳。

「哟，这小杂种还会护着自己娘亲呢，真稀罕。」

「骂的就是你阿娘，怎么，咬我们啊？」

我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咬牙瞪着他们。

我从地上爬起来，没忍住落下眼泪。

我质问流明姐姐：「你和阿娘不是朋友吗？他们这样骂阿娘，你为什么不反驳他们？」

流明姐姐却摸了摸我的头，眼中带笑。

她说：「阿音，你还是不了解你娘。」

我不知道流明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天我一夜没睡，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我好似听见开门声。

可我探出头，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日，阿娘忽然拉着我去了弟子院。

院内站着数百弟子。

阿娘腰间的灵剑不见踪影，反而是抱着一杆白缨长枪。

她让我自己找。

「昨天骂过你的人，全都找出来。」

我不知道阿娘要做什么，但还是听阿娘的话，将那几个人找了出来。

昨夜洋洋得意的几人，此刻脸色苍白。

阿娘只是瞥过他们的脸。

「出剑吧。」

「不是说女修不配当少宗主吗？出剑，让我看看你们这几个男修有什么本事。」

3

一招，剑断。

惨败。

我虽然才七岁，可我能分出来谁强谁弱。

阿娘一招就断了他们的剑，枪尖嚣张指着他们喉咙。

只要再近一寸，就会血溅当场。

旁边看热闹的弟子们，此刻也说不出话。

那修士双腿颤颤，最终还是没忍住，扑通一声跪坐在阿娘身前。

若非掌事长老来的快，恐怕那人已经被阿娘指着他喉间的枪尖给吓哭了。

长老叹气：「折月，你这……」

阿娘手腕一转，收了枪。

她眉眼带笑。

「李长老，我只是来试一试这些新弟子深浅。」

「毕竟敢说女修不配当少宗主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流明姐姐拉着我的手，轻声解释。

宗门十年前宣布阿娘为少宗主时，不少人反对。

他们都说，阿娘只是一个女修。

一个出身普通，并非仙门世家的女修。

凭什么能继任宗主位置？

阿娘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打。

一个个打过去。

打到他们再也不敢说出一句质疑的话。

昨夜在我面前叫嚣的弟子，是前些年刚入门的新弟子。

阿娘下山游历，他们光听说阿娘丰功伟绩却见不到人，心中难免不屑。

至于新弟子口中最为天才的朝云师兄……

他是第一个输在阿娘枪下的人。

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阿娘，眼中异彩连连。

修真界天赋为尊。

人人都知道，沈折月是第一天才。

可他们却怀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认为只是吹嘘。

直到今日，新弟子中的天才，也只不过在阿娘手中一招落败。

阿娘穿着宗门校服，走到那位朝云师兄面前。

她持枪问朝云。

「输给你们最看不起的女修，服还是不服？」

4

没人敢说不服。

就像没人敢越过阿娘，应下去琅嬛秘境的名额。

那是百年开一次的机缘，本该是宗门最为出色的弟子前往。

大家都以为，这个名额非阿娘莫属。

可掌事长老在所有弟子面前，念出另一个名字。

众人哗然。

那被点到名字的弟子更是双目惶惶，向长老深深行了一礼。

「弟子……近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前往。」

掌事长老迟疑着回头看师祖。

师祖面色黑沉，莫名喊了一声阿娘的名字。

「沈折月！当着师长的面，你都能将同门欺压至此，背着我们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这次，就算是流明姐姐也目露惊疑。

「成霜尊者向来爱护折月，视她如既出，怎么会……」

我忍不住去看阿娘。

她是直系弟子，站在最前列。

身后万千弟子目光注视。

阿娘依然脊背笔直。

师祖的眼神瞥过她怀中白缨枪，更为厌恶。

阿娘好笑似的说：「我欺压同门？」

她回眸，扫视众弟子。

「琅嬛秘境乃是无上机缘，你们不用忌惮我，想去的自然能去。」

弟子们蠢蠢欲动，但谁也不敢做出头鸟。

直到有人向前一步，朗声道：「我去！」

是那位朝云师兄。

他看着阿娘：「师姐既然愿意把机会让出来，那朝云却之不恭。」

其他人见阿娘没出手，纷纷懊恼拍头，觉得自己没抢住机会。

结果阿娘骤然出枪，一杆狠狠砸在朝云师兄胸前。

朝云师兄倒飞出去，落地时还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阿娘持枪而立，掷地有声。

「既然师尊说我狂妄，欺压同门，那今日我便担下这个罪名。」

「想接下琅嬛秘境的名额，可以。只要打的过我，自然没问题。」

阿娘看着师祖，抿唇一笑。

「我这样做，师尊可还满意？」

5

我和阿娘被禁足在院中，大门还被设了阵法。

阿娘练枪的时候，我就坐在台阶上捧着脸看她。

我不知道阿娘枪法如何，但我知道白缨翻飞，阿娘每一枪都刺得凌厉。

流明姐姐也在院中。

她柳眉轻蹙，担忧地说：「折月，你和成霜尊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你先退让一步，和他说个清楚。」

阿娘停下，额上满是热汗。

她却没看流明姐姐，而是朝我招手。

「阿音，来。」

我跑过去。

阿娘竟将白缨枪扔给我。

「你来试试这枪如何。」

那枪重的很，比我人还高，光是扛着就让我晕头转向。

我被压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娘及时扶着我，哈哈大笑。

「阿音，力气这么小，可是提不起枪的。」

她还试图教我枪法，可惜被流明姐姐拦住了。

她声音焦急：「沈折月！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小院里吗？」

流明姐姐向来温柔，这下被阿娘搞生气了，我都不敢说话。

阿娘倒是笑着拍了拍流明姐姐的肩。

「放心，这阵法困不住我。」

即便阿娘如此说，流明姐姐依旧目光担忧。

她沉沉叹气：「成霜尊者毕竟是你师傅，与他结仇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流明姐姐又提到另一个名字。

「当年观海宗齐渺不就是因为与师门结仇，被处处刁难后堕为魔修，最后被他师傅清理门户吗？」

「幸好，成霜尊者不是那种人，不会对你动手。」

阿娘从我手中接回长枪，握着枪柄转了一圈。

听见流明姐姐的话，阿娘动作微停，冷声一笑。

「动手？他不敢。」

「毕竟……我死了，就没人替沈流明献祭了。」

6

我和阿娘被关在小院里的时候，还有一人时常探望。

可惜被阵法阻拦，只能站在外面眼巴巴的往里看。

我一出房门，就看见院墙上的朝云师兄。

阿娘也看见了。

她叹气：「好吧，今天又不能练枪了。」

阿娘说，她不喜欢被别人看着，那样会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迫表演的猴子。

可流明姐姐说，阿娘以前最喜欢被外人目光注视。

每年宗门大比，她都是最晚到的那一个。

因为来的晚，对手就会早早等在台上。

阿娘慢悠悠出现时，所有人都会看她。

流明姐姐说的时候，阿娘气冲冲过来打断她，骂她胡说八道。

阿娘不高兴，但我很开心。

不能练枪就意味着，阿娘又要给我讲故事了。

阿娘揽着我，语调轻缓。

说她第一次练剑时拿不稳，险些将自己的脸给划了。

说她下山游历时遇见的猎户，因为白捡了一只撞上门的兔子而兴高采烈。

我听的津津有味。

那日我问阿娘，她为何会救我。

因为我常听说，求仙问道者一心只为长生，冷漠的很，将凡人性命视为草芥。

也曾见过，暴怒下的修士轻轻一挥手，便让凡人四分五裂。

狞恶野兽向我扑来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阿娘却忽然出现。

剑光明灭，满地只余恶兽尸体。

阿娘收了剑，向我伸出手。

「你要不要和我走？」

许是那时，阿娘太像传闻中的仙人。

我才会迷了眼，主动握住她的手。

我的问题让阿娘沉默一瞬。

随后才问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阿娘说：「假话，是我那日正巧路过。见你实在可怜，所以出手救下你的命。」

「真话，则是——」

阿娘停顿。

她问我：「阿音，你信这世上有重生的人吗？」

7

我说：「信。」

世上既有求仙问道者，那重生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阿娘揉了揉我的头。

「我便是重生之人。」

阿娘说，上辈子她是宗门首徒，人人艳羡的少宗主。

在大灾来临时，为苍生献祭自己的生命。

「自小师尊就告诉我，我是救世之人，我要为天下万物而死。」

她垂眸，眼睫颤颤。

「可我死后，我所救下的众生非但不感激我，还在怪我为何不死得再早些。」

「若我早死片刻，他们的亲人好友就不会在大灾中丧命。」

「那时我就在想，我为何要救他们呢？」

直到阿娘知道，这世界是一本书。

书中主角，是她师傅。

「成霜尊者有一爱徒，名为沈流明。上古遗族，血脉尊贵。」

二人相伴多年，早已情愫暗生。

可书里，沈流明的结局是死亡。

她天生慈悲，心怀万物。

不忍心看苍生受尽折磨，最终以身献祭，平定灾难。

成霜尊者不愿看着爱人惨死，所以生出一个念头。

他要为沈流明改命。

阿娘说的时候，神情平静。

我却瞪大眼睛，紧张抓着她衣袖。

「他从凡间带回一个死婴，以沈流明血脉为死婴换血。再以秘法灌入魂魄，命灯重燃后，他将那孩子养在身边。」

「这便是我，阿音。」

「原来我连人都不是，只是一个为了别人去死的傀儡。」

8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

阿娘在我眼中一直温柔坚定。

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悲伤，仿佛要落下眼泪。

我抓着阿娘的袖子，认真看着她。

「不是的，不是傀儡。」

「你是我阿娘。」

我五岁起被父母赶出家门，到处流浪。

如果不是一个死了孩子的疯女人护着我，喊着我是她早死的女儿。

恐怕那些蹲在路边的乞丐，早就将我折磨死了。

偶尔他们看过来的眼神，贪婪冰冷。

仿佛我不是人，而是一块香喷喷的肉，谁都想上来啃一口。

疯女人抱着我哭，喊着女儿的时候。

我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我没敢告诉她，我曾见过她女儿。

烂肉似的，被那些乞丐压着。

暗淡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她早就死了，尸体僵硬。

乞丐们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本该感恩那个疯女人，是她保住了我的性命。

在乞丐们试图对我出手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扑上去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但疯子就是疯子。

午夜梦回时，她也会往死里掐着我的脖子，喊叫着我不是她女儿，说我害死了她女儿。

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我怕她真的*了我。

于是我逃了。

被兽群围堵时，我认命了。

果然，我就该死。

可阿娘出现了。

她救了我，将我带回宗门。

不再风餐露宿，担心自己明日在什么地方死去。

阿娘淡淡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阿音，你不是问我为何要救你吗？」

她说：「上一世我死时，你是唯一为我流泪的人。」

9

我总觉得阿娘认错了人。

怎么可能是我？

我自私自利，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哭？

可三道钟声响起。

意味着琅嬛秘境即将现世，通知弟子下山。

流明姐姐不知何时出现，站在阿娘身边。

「你要如何脱身？」

阿娘勾唇轻笑。

「阵法而已，破了就是。」

流明姐姐嗔怪着说她狂妄。

可阿娘有狂妄的资本。

枪尖点地，白缨轻颤。

四周仿若地动山摇。

成霜尊者亲手设下的阵法，竟被阿娘一枪给碎了。

她想带我一起下山，却被流明姐姐拦了。

「阿音才多大？琅嬛秘境危机四伏，遇见危险怎么办？」

阿娘挑眉：「放心，在我身边比在哪儿都安全。」

「况且这宗门，你以为真的是个好地方吗？」

我还是和阿娘一起下了山。

流明姐姐站在山门处，遥遥目送着我们离开。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阿娘却好似未卜先知。

「你想问，流明究竟是什么？」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和沈流明一模一样的名字，让我很难不多想。

阿娘摘了一截草叶，随手编成蚂蚱扔给我。

「宗门秘法虽然鸡肋，但总有些东西能用。比如，剥离沈流明的血脉。」

「非要说的话，她也是沈流明。就是不知道等以后冰棺之中沈流明醒来，会不会被气死啊？」

10

琅嬛秘境位于中州。

我和阿娘赶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不少人。

还有一些目光隐晦从我身上扫过。

我竖起耳朵，听见周围人谈论。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要带进秘境？不怕出事吗？」

「人家的事情管这么多干嘛，死就死了，与你何干？」

我绷着脸生闷气。

阿娘说过，她会保护我。

我才不会死。

秘境之外人群拥挤，可最前面却空着好大一块地方。

我小声问阿娘：「那里没有人，为什么大家都不过去呀？」

阿娘尚未开口，身侧就有个男人轻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