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和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1
元珏新婚那日,天宫里格外热闹,平素无甚情绪波动的神仙们似乎都活了过来。
我被这些声音扰得烦乱,身体越发不舒服起来。
我是一个凡人,如今却被强行带上天界,这里并不适宜我生活。
一直以来,都是元珏寻了丹药来吊着我的命。
只是自从我因他骗我,还要另娶他人一事,与他起了争执后,他便已经很久没有来见我。
也是,我不过是他在人间寻得的玩意儿,长了一张酷似他白月光的脸,还能奢求他对我有几分耐性不成。
不用想也知道,他不过是觉得我越发恃宠生娇,竟然意图干扰他堂堂天界太子选妃,想借此事让我长长记性,驯化我罢了,实在可笑。
至于替身这事,还是元珏的未婚妻,哦不,现在应该是太子妃,告诉我的。
那位仙子生得美艳动人,可惜被嫉妒毁了几分颜色。
她告诉我时,趾高气扬又咄咄逼人:「你不过是长了一张与胧芜相似的脸,难道你还当真以为殿下会对你这样一个凡间女子青睐有加?」
她实在不必如此说,因为当我知道元珏明明有婚约在身,却依旧骗我上天时,我便已经对此人心灰意冷。
「仙子说得是,我一凡间女子,不敢同殿下相配。」
我话说得真心实意,在她耳里却变成了,我仗着姿色勾引了元珏,最后还要嘲笑她堂堂一个仙子比不过我一个凡人。
「不过是粗陋的赝品罢了,教你如此得意。」
我连忙应不敢,姿态放得很低。
她不知从何发落我,只能说:「再过几日,我便会和殿下完婚,而你不过就是个被殿下舍弃的玩物罢了,我若是你,真恨不得从诛仙台上跳下去。」
她没头没脑地发泄了一通便走了,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诛仙台似乎是我逃离的关键。
她走后,照顾我的小仙女走了进来,她担忧地问我,落华仙子可有欺负我。
我先是摇摇头,接着攥着她的手:「阿婉,你可知诛仙台是什么地方?」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方才落华仙子有提及此处,心生好奇罢了。」
她信以为真:「诛仙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神仙跳下去,轻则魂魄离体,转世历劫,重则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她说完,仿佛被自己的形容吓到,转而安慰我:「只要你不靠近它,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色:「你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休息吧,最近我见你身体越发虚弱了。」
我顺着阿婉的力道躺下,脑中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就是跳下诛仙台。
运气好,可以转世投胎,重来一生;运气不好,也好过在这冰冷的天宫仰人鼻息,做人玩物。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慢慢打探诛仙台的位置,计划如何在元珏大婚之日出逃。
事实果真不出我所料,元珏大婚是天界难得的大事,大小仙值的神仙都前往大殿贺喜。
巡逻的人少了许多。
就这样,我顺利出逃。
然而,就在我刚站上诛仙台时,身后响起一阵喧哗。
原来是元珏感应到我有生命危险,丢下宾客前来寻我。
主角一走,便有好事者紧随他而来。
我眼角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但我丝毫没有迟疑,从诛仙台上跳了下去。
在我感受到身体突然被急遽拉扯的瞬间,身后爆发出愤怒又惊惶的呼唤:「雪无!」
实在太可笑了,今日是他元珏的大喜日子,他不与落华仙子行成婚大礼,反倒来此处寻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违背诺言另娶他人的人,难道不正是他元珏?
倘若我乃不明实情的旁观者,见了他这番模样,还要以为他对我情根深种了。
只可惜,我分得清,我喜欢的是凡间同我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元郎,而非如今的天界太子元珏。
老实说,跳下诛仙台委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我感到灵魂与身体的分离,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我听到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天际。
2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有个醇厚的男声说:「妹妹的灵魂归位已有数日,为何还不见她苏醒。」
另一个男声带着些恭敬:「尊上切莫过分担忧,神女并无大碍,应当只是神魂尚且虚弱,休养几日便可。」
「阿芜一日不醒,我这心里便一日不踏实。」说完,他便叹一口气,「当初我便不该允她参与神魔大战,不然她也不至于昏迷百年。」
「尊上,此事必有蹊跷,上面那位也到时候了,神女又恰好出事,臣以为此事同那位脱不了干系。」
他们的话勾动了我潜意识里的记忆,滔天的愤怒将我淹没。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我是龙族的嫡长公主,拥有受三界气运滋养而生的天生神体。
我的名字是胧芜。
「兄长!」我一手撑着疲软的身体坐起来,一手扶着眩晕的脑袋。
胧泽立马走过来,伸手扶住我:「阿芜身体可有不适?」
我攥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开口:「兄长,我还记得神魔大战时发生的事。」
「此话当真?」胧泽惊讶出声。
我点点头:「那日,出手的人在仙界的队伍里,那人当时应当只想活捉我,不料被我察觉,只是当时我突然神力滞涩,溯只好祭出本命技能,撕裂空间,送我离开。只是,溯为了抵挡住那人的攻击,消耗了太多法力,只能任由我的神魂流落人间历劫。」
溯是我的本命法器,有着时空转移,复现过去之效。
龙族嫡系都有自己的本命法器,只是向来不给外人知道。
外族人只当龙族有神秘的天赋技能。
「如此可见,天上那位应该是害怕极了。」
我点点头:「如今我苏醒,他一计不成,必有下策,若想永绝后患,需得将其所为公之于众,将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溯有轮回镜之效,可将当时景象复现,但若他抵死不认,我龙族便有设计之嫌。
「阿芜可有良策?」
「尚无,此事我想应该可以寻到永渊上神帮忙。」
永渊上神是我年幼时的师父,我曾在他身边历练过一段时间。
他的地位凌驾于众神之上,法力无边,辈分极高,但几乎不问世事。
即使是神魔大战,他也隔岸观火。
我少时对他也有几分孺慕,只是自从得知他比自己大了整整十万岁,便歇了心思。
若较真起来,我与他还有一个婚约,只是年岁实在差得太多,我父亲与他恐怕都没有当真。
「你可有把握永渊上神会干预此事?」胧泽的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毕竟在他眼里,永渊深居简出,对俗务向来没有什么兴趣。
「没有把握,但为今之计,只能从他那里寻些突破口。」
我想了想,又问兄长:「过些时日,可是天庭的琼瑶宴?」
「不错,阿芜可要前去?」
龙族一向不爱繁文缛节,排斥毫无意义的寒暄,所以对于宴会,也是能避则避。故而,龙族一向是一个神秘的种族。
胧泽自己就极少参加宴会,妹妹突然提及,还有些意外。
「为何不去,这可是见故人的好时机。」
有些日子不见,我竟有些想念落华仙子那叽叽喳喳的样子。
还有那个四处宣扬爱慕我,我不过换了个皮囊便不认得的元珏。
我真想瞧瞧,届时元珏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必是格外好笑。
3
我去天庭参宴那天,沿途的神仙都对我的到来显得十分意外。
可以理解,毕竟作为一个已经陨落的龙族,我花枝招展的出场确实引人注目。
但这些目光丝毫不能影响到我,我愈发地神态自若。
没过多久,我便瞧见了落华,她穿着太子妃的服饰站在元珏身旁,眉宇中却不见几分欢喜,想来这日子过得不太如意。
「数日未见落华,怎瞧着这般不快活?」
我龙族向来武力彪悍,四海八荒未有能与我龙族匹敌的种族。
只是龙族生性崇尚自由,否则哪里轮得到天帝一脉统治三界。
作为龙族嫡长公主,天生神体,我向来目无下尘,叫她一身落华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她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像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刹那便白了脸,支支吾吾说:「神女怎会有此一问?」
我轻轻一笑:「我原先在一个凡人之躯上应劫,想来落华应该认识她。」
一旁的元珏自我走来,便专注地凝视着我,听及此处,那落在我身上的灼热视线,几乎要将我烫伤。
落华的猜想被证实,立刻便慌了:「落华无意为难神女,无知之举,还请神女恕罪。」
我不曾想刁难落华,事实上我甚至有些感激她,是她告知诛仙台一事让我得以脱身。至于她那些拈酸吃醋之举,我并不放在心上。
「无妨,我不曾在意。」
也不知她是否听了进去。
唉,还是她叽叽喳喳的模样有趣,如今这般诚惶诚恐实在教我无奈。
我有些意兴阑珊,却听到元珏出声唤我:「阿芜……」
那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我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人。
「元珏仙君请自重,你应唤我一声神女才是。」
他仿佛被我的生疏刺痛,红着眼眶问我:「阿芜,你既有历劫时的记忆,为何不前来寻我?」
归位以前,我以为我自己已经看清元珏,不料,如今元珏以一举之力,再一次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我不曾想他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莫要胡乱攀扯,就算我保有历劫时的记忆,又与你有什么干系?难道你还指望我对一个背弃我、欺辱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留有余情?」
我实在看不懂此人的想法,我是历劫,而非降智,怎会有如此天真之人?
「阿芜,你莫要这般说。」
他面露痛苦,似乎我吐出的句句,于他皆是剜心之言。
「你应当庆幸,我无意追究当初你辱我之行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我面前说些不经脑子的话。我言尽于此,元珏,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拂袖而去。
历劫种种,起因也是我识人不清,才受了元珏引诱。
兰因絮果,既是我种的因,那咽下这苦果也无不可。
我刚在人群里坐下,就突然听到交谈声戛然而止,我抬眸望去,却见白衣仙尊缓缓而来,生得是眉如远山,星眸似海,芝兰玉树,容貌无双,周身萦绕着深渊般的气息。
我瞳孔一缩,是永渊,他为何前来?
据说永渊闭关已有数百年,神魔大战时尚且没有出关,琼瑶宴有什么稀奇的,竟能让他前来。
不过正好,我本想去永渊的灵华山碰碰运气,怎料他竟率先出现在我面前了。
「永渊无意叨扰琼瑶宴,只是恰来寻一人,」永渊用词谦逊,但那挺拔的姿态却半丝谦逊也无,「阿芜,还不过来。」
他直直地看向我,眼里落了几分笑意。
我惊讶,我与永渊何时这般亲近了?
想不到,这琼瑶宴上稀奇的竟是我自己?!
4
永渊领我上灵华山时,我都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好在灵华山曾是我千岁之前的住所,所以我对此处分外熟悉。
他带我在听雪亭上坐定,悠悠给我倒上了一杯茶。
听雪亭建在一个荷花池上,池里养了不少鱼,有些还在永渊灵气的滋养下开了灵智。
矮桌上放了一个鼎,有聚灵之效,我尚是一条幼龙时,便养在鼎内,据说对修炼大有裨益。
「阿芜许久未来,可曾想念这鼎?」
我正呷了一口茶,闻此一句,差点被呛到。
「师父,我已成年数千年了。」
龙族五千岁成年,而我今年已有一万两千余岁。
我刚出生时,父亲听闻永渊大道已成,便送我来灵华山,由永渊开悟。
但我当时年岁实在小,也不曾听过几分教诲。永渊实际上算不上我师父,倒更像是……我奶父?
我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面上也不禁泄露几分笑意。
「阿芜在笑什么?」
「无甚,一些笑话罢了。」我连忙收起笑意。
永渊觑我一眼,不置可否。
「如今我倒是十分想念阿芜还是条小龙的时候,那时候你偏爱在这荷花池里戏水。」
我被噎住,被说起幼时的尴尬事迹属实教我颜面无存。
我幼年时,实在没什么玩伴,又常被拘在一方小鼎内,最欢喜的便是和荷花池里的鲤鱼追逐打闹。
我堂堂龙族神女,竟与未开灵智的小鱼为伍,真要叫四海八荒当成笑柄。
「师父,莫要笑话我了!」
他见我气恼,愈发笑开了,像是春风吹拂,让那常年积雪的脸也温柔了几分。
他笑得好看,我也极为欣赏,只是我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师父可知晓神魔大战后,我转世历劫百年?」
他敛了笑,神色凝重:「神魔大战时,恰逢我闭关,我无暇顾及你。待我出关,听闻你陨落的消息,便自行推算了你的命格,方知你已转世历劫。」
「我不可随意插手世间秩序,只能待你归位,再来寻你。」
「师父也不能推算出神魔大战时发生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不可。」
永渊是天道认可的大能,连他也不能算出当时情况,可见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避开了天道的耳目。
既如此,证人便又少了一个。
「若我说,我知道当初背后偷袭我的人是谁,师父可会信我?」
我有些紧张,毕竟我拿不准我和永渊那点师徒情在他心中的分量,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祈盼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阿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的,我都信。」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我,教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应该没有看错,那人是永夜。」
他皱了皱眉:「天帝的人?」
我点点头:「正是。」
永夜是天帝的亲卫,听天帝一人号令。
此人天赋异禀,修为之高,令人心惊。
他常隐匿于暗处,行踪诡谲,只替天帝做事。
「元樾此人心术不正,早年在位还做了些实事,近百年来越发鬼迷心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你有何打算?我可助你。」
听到永渊这般承诺,本来束手无策的我脑中便起了一番谋算。
我将计划说与永渊听。
「那便如此行事,过些时日,我再将东西拿与你。」
5
那天之后,龙宫便传出消息,龙王胧泽因神魔大战受伤,经久不愈,危在旦夕。
神女胧芜向四海八荒求取神药,以救兄长性命。
而龙宫内,我正与兄长下棋。
「阿芜,此番当真可以瞒天过海?」他落下一子,语气中带些不确定。
「兄长,你且放心,自神魔大战以来,你鲜少出现在人前,称你病重养伤,并不突兀。」我也落下一子。
「那你何时去天宫求药?」
「不急,我们只需静等鱼儿上钩便可。」我手里执着白棋,却不着急落下,留它在指尖把玩。
此番境地,更急的大有人在,我们不必主动出击。
话虽如此,这些天,我却一直在等永渊将东西交给我。
结果永渊没来,倒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当我看到元珏时,很是烦闷,当你对结果做了预设,却在揭开谜底的时候,发现事实并非你所想,便会格外失望,「你来此做甚?」
「阿芜,我听说你兄长病重,便带了些药来,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似乎怕讨我嫌。
我皱眉:「元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早已两清,不应该有过多牵扯。」
「何以两清?分明是我欠你良多,如今想要补偿你,却总被你拒绝。我想关心关心你也不可以吗?」他神情痛苦,我在凡间时十分欣赏的俊美脸庞染上憔悴,他嘶哑着嗓子问我,「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你心里明明有答案,还来问我做甚。我不需要你的关心,需要你关心的是你的结发妻子,落华仙子。」
我实在不明白元珏的所作所为,净做些多余的事,给别人平添烦恼。
「阿芜,你信我,娶她非我所愿。」
「无论是否是你所愿,你娶了她,就该守着她,元珏,像个男人一样,别叫我看不起你。」
他苦笑着摇摇头:「罢了,如今你只会将我朝别人推去。」
他作势要走,临了回头对我说:「阿芜,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太忧心,我去求父皇赐药。」
也不等我回答,他便兀自走了,想来他应该猜得到,我又要骂他。
他带来的补品倒也没带走,我打开瞧瞧,发现堂堂天界太子还是有些身家的。
这些个天材地宝,不要白不要。
就在我清点这些东西时,永渊来了。
怎么回事,现在都是扎堆来访吗?
「无非是些寻常玩意儿,也值得你这般重视?」
我倒不曾知晓,大名鼎鼎的永渊上神,说起话来也是有些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再寻常也是白送的,岂有不收之理?」
他没接话,瞧他一眼,见他脸色不愉,好似在生闷气,我只好哄道:「他送的自然没有师父送的好,敢问师父,可曾给我带什么来?」
他脸色稍霁,转手施法,一个散发着红光的水珠形宝物出现在他手心。
「这是何物?」我覆手上去,散开神识查看,「这上面为何有龙族精血的气息?」
「此乃凤凰精血,我加了禁制,寻常人会误以为它是龙族精血。」
一个龙族的精血需要一万年才能凝聚一滴,一旦失去,便会修为大减,进入虚弱期。
凤凰精血虽不比龙族,却也十分珍贵,这也是永渊能以假乱真的原因。
「师父从何得来?」
「数百年前,凤凰族欠我一个人情。」
我将其收纳在心口,这精血将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师父,我还有一事不明。」
「最近我一直在回顾当初的神魔大战,发现诸多疑点。」
「神魔两界承平已久,魔界为何在那时突然发起进攻?」
「另外,为何魔族气势汹汹,一度占据优势,仿佛对我们的布控早有准备。」
「而且,为何永夜会有可以避开天道探查的神器?这神器又有何古怪?」
永渊蹙了眉头:「我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未证实,此事交给我。」
6
永渊办事,我放心。于是我便将之抛诸脑后,静待消息。
没等多久,天宫传来消息,太子跪求天帝赐药,天帝于心不忍,宣胧芜神女觐见。
不得不说,元珏人虽令人厌烦,这误打误撞地还起了几分作用。
倘若不是他唱作俱佳去求药,恐怕天帝也不一定相信我兄长抱病垂危。
天帝召见我时,挥退了在旁伺候的宫人,面露关切:「我听闻胧芜神女不久前刚归位,龙王便病重,心里实在担忧,胧芜只管把我当作自家叔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我装作受宠若惊:「这可如何使得?」演足了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模样。
「这有何使不得的,你父亲征战四方,守护天界安宁,与我也是情同手足。我代他照看你们兄妹二人,理所应当。」
我在心中冷笑,不愧是坐着天帝宝座的人,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不知凡几。
我可不知道我父亲还曾和这个伪君子交好。若是他知道,此人派人害我,棺材板都要掀翻。
「既然您已经这般说了,那胧芜可否求取玉龙神药?」
玉龙神药是上古时候一个善医的龙族所制的神药,几经流转,被天宫的藏宝阁收纳。
天帝面上迟疑:「玉龙神药可非凡品,我也不能随意处置,除非……」
「除非什么?」我抬起头,像是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眼里盈着因急切而生出的泪水。
「除非龙族能帮我免去此次天劫。」
「胧芜神女应当知道,我在位时间已经到头了,天道将会送我去历劫。」
「当然,以我儿对你的深情,你也可以待他上位再去求取,就是不知,到时胧泽埋骨何处了。」
我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我帮你。」
「当真?」天帝混浊的眼里射出狂喜的光,随后又想到什么,眯起眼,面露怀疑,问我,「你愿意将护心龙鳞交给我?」
护心龙鳞是龙族最硬的一块龙鳞,能挡住敌人的致命一击。
同时对于其他种族来说也有隐蔽气息的功效,嫡系的护心龙鳞更能屏蔽天道的探查。
只是护心龙鳞太过珍贵,对于龙族来说,几乎是共存亡的关系。龙族陨落时,护心龙鳞也会破碎,而龙鳞离体,龙族也离死不远了。
天帝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可以封存护心龙鳞的方法。
我摇摇头,随即立刻便感知到周围被寒气侵袭,活了这么久的老怪物,竟朝小辈撒火。
他眼神阴森:「你耍我?」
「胧芜并无此意,」我急忙辩解,「古籍上有记载,还有一法可试,由龙族神女以身为媒介,向天道陈情,以我龙族嫡系精血为献祭,可降下福祉,完成您的心愿。」
「此话当真?」
「确有其事,您大可以去查证,若是证实,请尽快举行仪式,我兄长还在龙宫等药。」
说完,我垂下眼,看起来极为忧虑。
天帝拊掌一笑:「这是自然,既如此,胧芜神女便在天宫住些时日吧。」
查证结果我倒是不曾担心,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法子。
只是我不见得会教他如愿。
天帝派了不少人,表面上说是让我宾至如归,实际上不过是看守我,以防我有小动作。
我待在屋里属实无聊,心思飘转间我又想起永渊,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了。
正这么想着,他就出现在我眼前。
我捂住嘴巴,用手指向墙壁,暗示他隔墙有耳。
他清浅一笑:「周围我已布下结界,无人可探听。」
我放下手:「我刚还在想你那边情况如何,你便出现了。」
孰料他抬手便在我身前结了一个印,接着光晕没入我身体中,「下次你若想我,在心中呼唤我一声,我便会出现。」
话说得暧昧,我也不知如何回复他,干巴巴地笑笑,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可查清了?」
他看出我的不自在,也没强求,变戏法般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神器。
「这是什么?」
「缚神索。」
此物被收藏在天帝的藏宝阁中,轻易不面世,莫怪我没见过。
不过,顾名思义,想来此物应当便是神魔大战时使我神力滞涩的神器。
见到此物,我便知晓永渊那边诸事办妥。
「我先将此物交给你,想来你应该用得上。」
他将缚神索递给我,我也没客气,届时应当有一场硬仗要打,多一份保障,多一分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帝没让我等太久,毕竟他也没太多时日同我周旋。
考虑到仪式动静太大,天帝准备公开举行,美其名曰,神女赐福仪式。
他兴许也正想让众人看看,他是被天道承认的,而非用了旁门左道继续赖在天帝的位置上。
7
仪式那天,我站在祭祀台上,周围是议论纷纷的各路神仙,高台之上端坐着的是天帝。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祭出精血,随即掐了一个复杂的印。
刹那间手下光华流转,我逐渐腾空,盘旋的气流吹动我的发丝。
天空中的浮云散去,一束强光射出来,照耀在我身上。
那是天道意志在聆听我的祷告。
「我以神女之名,祝福元樾气运加身,执掌三界。」
我看到天帝眼神里透着贪婪,却在发现自己并无异处后,面露茫然。
就在此刻,我祭出缚神索,套在了天帝身上。
我从空中落下,天帝眯着眼盯着我,像毒蛇觊觎着猎物,「神女这是何意?」
「天道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承认你呗。」
周围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座皆是修仙之人,对天道敬畏可见一斑。
他扭了扭脖子,企图催动法力,却发现徒劳无功,他瞳孔巨震:「缚神索?!」
我勾唇笑笑:「正是。」
他想到什么,开始急切地呼唤永夜,却无人应答。
这时,永渊提着一个人出现,「你是在找他吗,元樾?」
他将那人丢在地上,那人一袭黑衣,似乎被下了禁制,动弹不得,软软地扑倒在地上,形容狼狈。
「永渊神尊?你竟会插手此事?怎么?龙族神女与三界至尊联手,先是对我下了缚神索,如今又绑了我的属下,是想夺取天帝之位吗?」
元樾此人属实鼠目寸光,守着天帝之位当个宝,以为人人都如他一般,实在愚不可及。
「元樾,你以为人人都看中你天帝之位吗?倘若你不招惹我,今日也不会有此一事。」我召出轮回镜,由于不便让人察觉溯的存在,我便让溯伪装成轮回镜,「你既打算装傻到底,我们便一起瞧瞧神魔大战那日发生了什么。」
在溯展示的画面里,那日我本与魔军搏*,背后却突然潜来一名黑衣男子,他出手果决,祭出缚神索,便要出招,不料被我察觉,我周身散出白光,抵挡住了他的攻击,并转瞬消失在原地,画面到此处便终结了。
「想必诸位也都知晓,我自神魔大战后转世历劫百年,倘若不是我父兄给我的保命神器,我可能真如传言中那般,早已陨落。而这个偷袭我的人,正是天帝亲卫,如今在地上匍匐着的,永夜。」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冤有头债有主,偷袭神女的是永夜,与我又有何干系。」
天帝说得理直气壮,教人愈发气恼。
永渊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少安毋躁。
他抬手掐诀,自永夜头顶引出一团光晕。
摄魂术!
摄魂术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上古秘术,它对施法者的神识强度有极高的要求。
如果施法者的神识远强于被施法者,施法者就能从被施法者的神识里撕扯一段下来。识海破裂的疼痛是所有修仙者都不愿意感受的。
相反,如果施法者的神识不够强大,就会遭到剧烈的反抗,随即便是反噬作用。
我看着地上嘶吼不断的永夜,对永渊的强大产生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永渊拂袖一挥,光晕便在空中散开。
原来是元樾以神界边境布控图为交换,借了魔族至宝,轩辕仪。
魔族与神族不同,他们的修道方式偏激激进,所遭受的天劫也更加残酷,许多魔族因为扛不住天劫而陨落。
而魔王手里有从上古传下来的魔器,轩辕仪,此物能短时间避开天道的探查,使魔王有更高的几率在天劫中活下来。
而当时在偷袭过程中欺瞒天道的正是此物。
然后,永夜收到元樾的指令,令他在神魔大战上偷袭我,将我带回,以获取我的护心龙鳞。
我当初本以为,元樾不过是个权欲熏心的蠢材,却没想到他的本质更加恶劣,为了留在天帝的位置上,置天下生灵于不顾,这样的人也配当天帝?
当日神魔大战的惨烈程度令人后怕,故而当神仙们知晓此事后,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我说当日魔族怎会如此神机妙算,竟是元樾事先给了布控图。」
「多少神仙因神魔大战而陨落,元樾也配坐着天帝的位置?」
「元樾就是天界的叛徒,魔族的走狗。」
……
此类声音层出不穷。
「哈哈哈哈哈……」此时高台上的元樾陡地发出笑声,形容癫狂。
元樾机关算尽,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可悲可叹。
「元樾,你出卖天界,陷害于我,造成生灵涂炭,你可认罪?」我问他。
「何罪之有,吾乃天帝,三界之内,唯吾独尊。牺牲他们,成全本座,乃是他们之幸。」
我见他死不悔改,实在无药可救。
翻手掐诀:「元樾背弃天界,心狠手辣,残害生灵,我以神女之名,诅咒元樾剔去仙骨,永堕轮回。」
凤凰精血不足以让天道承认元樾的天帝之位,却足以对他降下天罚。
元樾消散的最后一刻,还在痴痴地笑,那笑声过了很久才散去。
8
此间事了,永渊寻了我去赏花。
起初,我是不愿意去的,我计划流浪三界,看什么花看不了。
但念在他助我铲除元樾,便也就应了。
那天我们坐在灵华山的花谷里,这里种满了我最爱的龙神花,漫山遍野的,极为好看。
「我记得你幼时最爱龙神花,便种了这片花海,想着有一天能邀你来。」
我惬意地躺下,永渊便一只手撑着脑袋,半躺着看着我。
「永渊你是不是爱慕我?」
他笑了笑,坦然道:「的确如此,阿芜意下如何?」
我见他红了耳尖,心道,一把年纪了,还纯情得紧。
「你比我大整整十万岁诶,你不曾感到羞愧吗?」
他也随我躺下,「不曾,我凭本事养大的媳妇,有何好羞愧的。」
这让我想起那个婚约,据说当时永渊惊才绝艳、年少成名,当时的龙族族长便与永渊的师父定下婚事,说是将龙族嫡系的姑娘与永渊相配。
但是几代下来,龙族阳盛阴衰,直到我出生,才在几万年里有了第一个姑娘。
而我与永渊年岁实在差得太多,便也不再有人提及。
我父亲要是知道,本来是将我送去让永渊教导,结果给他玩成了养成游戏,定是又要把棺材板掀了。
「唔,我考虑考虑。」
永渊实在长得好看,法力又高,我与他在一起,三界的人都要对我点头哈腰,实在是有太多好处诱惑我。
「那你别考虑太久。」他顿了顿,又说,「我听闻你要周游三界,可方便带上我?」
这次我没有犹豫:「不方便。」
「为何?」他有些委屈的样子。
「你年纪大了,醋劲又大……」我的身体突然腾空,原来是永渊将我抱了起来,「诶,你干嘛啊?」
「我可不止有这些大……」
他抱着我,缓缓地走出花谷。
算了,既然他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带上他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