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眼前一片开阔地,前面不远是块高高玉米棵。景忠义偷偷地向后瞅去,借着月光,看到三人在五十米处鬼鬼祟祟跟着他们。他对于世雄道,老于,准备好,到前面玉米地直接钻进去。你跟着我,千万别跑丢了。于世雄低声笑道,多年不见,你真把我当文弱书生了,我好歹是枪林弹雨过来的人。
景忠义不搭言,两眼不断向四周逡巡着,几年联络员生涯,他对危险有着出奇嗅觉。到玉米地旁,他大声道,别着急,撒泡尿再走。景忠义说着,拉住于世雄迅速地钻进玉米地,玉米棵一人高,两人瞬间不见踪影,后面三人听见玉米叶摩擦声,感觉不好,立刻追赶过来。却哪里还有两人身影。
许久,景忠义两人出了玉米地,浑身被露水搞得湿漉漉的。于世雄问景忠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景忠义思忖道,应该是保安队的人,你不知道,曲柳镇十几个大财主,平日欺男霸女惯了,整日提心吊胆怕遭到抢劫和绑票,共同出资组建保安队,聘请郑天放当保安队长。这个郑天放,是镇上大户郑老财的大儿子,以前在西北军混过几年,枪法精准,手下六七十号人,三十多杆枪。咱们主要做他的工作,想方设法把他争取过来。
景忠义说着,辨别方向,直奔岳家村而来,村里的岳老蔫是自己同志。于世雄问道,岳老蔫可靠吗?景忠义道,放心吧,他为我们工作几年了,忠诚可靠,还是预备党员。于世雄放心了,两人快步走着,聊着,没多大功夫到了岳家村。到了村口,景忠义道,咱从村西口进去,那边不但距离岳老蔫家近些,还没有狗。
岳老蔫家在村西,三间土房,没有院墙,门有木栅栏。岳老蔫四十来岁,稍微驼背,满脸忠厚。他见到景忠义两人很热情,忙着给他们倒水喝。于世雄诧异道,你一个人住吗?岳老蔫没到上回答,景忠义叹息道,老于,你不知道,老蔫哥原本四口人,前些年军阀混战,兵痞子趁乱抢劫,把老蔫嫂和两个孩子都*了,老蔫哥还被捅了一刀。要不是命大,人早没了。老蔫哥死心塌地和我们闹革命,就为这个。
岳老蔫苦笑道,几年前的事了,还提干啥。我当时觉得活下去没什么意义了,差点跳井自*。结果遇到崔壮烈,他一番劝说,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糊里糊涂死了,还不如投身革命,好歹能体现价值。只可惜崔同志牺牲太早了。
于世雄问道,崔壮烈是谁?景忠义叹口气道,崔壮烈是我前面的联络员,老党员了。三八年,和邻县游击队阻击鬼子军队,牺牲了。不过他媳妇张广丽也是我们同志,双手打枪,女中豪杰。不出意外,改天你就能见到她。
岳老蔫插嘴道,崔同志的确为咱们不少办事,像张大愣,邹巧巧,都是他发展过来的。景忠义笑道,老于,你刚来,还不清楚。张大愣可是一员虎将,他不会打枪,可浑身力气,耍起铡刀来,虎虎生风,几个人到不了跟前。至于邹巧巧,原本是周扒皮的小老婆,周扒皮被锄奸队*了后,崔壮烈把她争取过来了,她现在是咱们的暗线,提供了不少帮助和钱粮。所以说,咱们不孤单。接下来,我们要想尽办法去争取郑天放了。
岳老蔫诧异道,老景,咋,你们准备发展郑天放?景忠义低声道,是啊,咱们缺少自己的武装,刘*一筹莫展,天天寻思这事哩。只要有自己的武装,咱们可以明火执仗和鬼子,还有保安团干仗。不像现在偷偷摸摸,看他们嚣张跋扈,满腔悲愤,却有心无力。
岳老蔫不说话了,一脸愁容。于世雄道,老蔫哥,有什么难处吗?岳老蔫看看景忠义,对于世雄道,怎么说呢,这事难办啊,郑天放不是好人,但谈不上罪大恶极。他的名声不好,主要是他贪财好色。他家有三房夫人了,还一直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听说,他现在又盯上小王庄的黄豆儿。
于世雄突然道,小王庄,黄豆儿她爹是不是叫黄良猛?岳老蔫纳罕道,就是他呀,你咋知道?于世雄道,老蔫哥,我是于庄的,黄良猛是我本家姨夫。黄豆儿该给我叫表哥咧!岳老蔫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于庄的啊,于庄和小王庄距离三里地,都是亲戚窝。
于世雄皱皱眉,问道,他还有什么恶行。岳老蔫道,大恶行没有,郑天放还算仗义,毕竟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他在十里八村口碑还行。于世雄继续问道,老蔫哥,保安队都是些什么人?
岳老蔫道,让我怎么说呢!保安队几十号人除了极个别人外啊,其他人都是镇上各村青壮劳力,他们不务生产,整天待在保安队大院里舞刀弄棒。说是财主们出资,其实都摊派到各村各家各户身上了,说保靖安民,人人有责。
三人又聊好久,各自睡了。于世雄和景忠义挤在一张床上,景忠义打着呼噜很快睡了。于世雄浑身乏累却睡不着,辗转反侧。他想到过世父母,想到黄豆儿。
当初,他最后一次见到黄豆儿,她还是十二三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一双大眼扑闪扑闪,乖巧可爱。时间过得真快啊!于世雄想,不能让郑天放得逞,不能让黄豆儿掉入魔窟。想着想着,于世雄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于世雄起来,发现岳老蔫熬几碗粥,馍筐里有几个高粱馒头。凉拌黄瓜。于世雄匆匆吃过后,提出要去小王庄看看。岳老蔫道,于同志,不能去。你们不知道,现在不管白天黑夜,大街小巷都有保安队的人在溜达。特别是小王庄,人更多,我听说郑天放担心黄豆儿跑了,派人监视着呢!
于世雄道,怕什么?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景忠义道,老于,你不知道,郑天放虽不是汉奸走狗,不管闲事,但他手下的副队长夏天豺却是汉奸,他妹夫是保安团副团长赵庆林的老婆。他们狼狈为奸,作恶多端。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岳老蔫插嘴道,是啊,夏天豺真不是个东西。好在夏天豺他爹夏虎高和他弟弟夏天路被*了,他不经常出来,但他的几个狗腿子给他通风报信,还是不安全。于世雄道,郑天放不是大队长嘛!怎么会让夏天豺当副队长。
岳老蔫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鬼子和保安团会让镇上有武装吗?他们不放心。故意安插夏天豺过来监督郑天放!再说,这个年月,老财们巴不得能有保安团这座大靠山咧!
于世雄狠狠道,妈的,早晚要把这些汉奸一窝端,血债血偿。现在怎么办,如何攀上郑天放这条线,无论如何,我要和他谈一谈。把他争取过来,这是我的工作重点。
岳老蔫道,这样吧,集思广益,我去找张广丽和邹巧巧,看她们有办法没有。有些事,不能急,只能慢慢来。一会儿,张大楞就过来陪你们。有些事,你们问他,他知道比较多。你们尽量不要出去,我本家的两个侄子在保安队,有他们照顾,我家还是很安全的。
这时,门外有人闷声闷气喊道,老岳,在家没?岳老蔫应一声,对于世雄和景忠义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张大楞过来了。岳老蔫话音未落,随着重重脚步声,张大楞低着头推门进来了。
于世雄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条彪形大汉。约三十来岁,个子比自己高一头,身材粗壮,块头大,皮肤黝黑,头发蓬松着,浓眉大眼,浑身横肉。岳老蔫赶忙向于世雄介绍张大楞。景忠义和张大楞熟悉,旁边微笑着。张大楞憨笑着上前,紧紧握住于世雄的手。
于世雄觉得两手似被铁钳狠狠夹住般,浑身发麻,强忍疼痛。张大楞察觉出来了,马上松手,不由满脸通红,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岳老蔫和景忠义笑了,于世雄搓搓手道,手劲真足,是条好汉子。张大楞挠挠头,嘿嘿笑了。
岳老蔫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办事。三人送走岳老蔫,坐在床头聊开了。于世雄了解到,张大楞是牛姓地主家的佃户,二十八岁,他爹以前当兵,不知死哪里了,和母亲相依为命。张大楞五大三粗,却憨厚朴实,直性子。
景忠义道,保安队找他几次了,要他参加保安队,每月两块大洋,他死活不去。张大楞道,你看看,他们保安队都是啥玩意,整天闲着没事不是打牌,就是勒索老百姓。我才不去为他们卖命咧。我好歹靠力气吃饭,对得起天,对得起地,至少良心上过得去。
景忠义道,崔壮烈同志牺牲时,大愣扛着他的尸首跑二十几里地,生生扛回家。景忠义说到这里,张大楞顿时眼圈红了,悲声道,我这辈子干得最窝囊的事,就是没能够救回壮烈哥的命。
于世雄站起来,拍着张大楞厚重肩膀沉痛道,大愣,别自责,崔壮烈同志能够为党发展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同志,定然会含笑九泉。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继承崔壮烈同志的革命意志,继续前行。
张大楞揉下眼睛,腼腆道,恁俩甭笑话我,每次想到壮烈哥,我都忍不住想哭。我已经发过誓了,今后要多*鬼子和汉奸,一定为壮烈哥报仇。这时,景忠义和于世雄分别伸出双手握住张大楞的手。三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刚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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