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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北边陲的一座小城，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如果你在离开家之前燃上一柱香，然后从小城的北头走到南头，再回到家里，那柱香应该还有大半柱未燃尽。
虎头这个名字被叫了二十多年，现在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老五告诉他，他是一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孤儿院的经济入不敷出，孤儿们便各自寻找归宿。老五恰好路过，一眼便看到了虎头，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直到现在。
老五其实并没有多老，大概也就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大家都没有见过他的家人，但是他总跟别人介绍他在家里排行老五，因此，大家也就叫他老五了。
老五至今孑然一身，虎头总感觉他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不看电视，不会用手机，更别说电脑，他似乎在拒绝一切现代化的东西，活得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之人。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历史小说，尤其是关于唐朝的传奇故事，闲下来没事的时候，老五总是喜欢让虎头坐在他旁边，跟他讲唐朝的种种奇人奇事。
老五告诉他，唐朝的繁盛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当时可不仅仅是万国来朝的盛世，甚至妖魔鬼怪，神兽异珍都要在皇帝面前俯首称臣，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虎头总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也不好打扰老五的兴致，只好默默坐着，任凭老五沉浸在自己无边无际的想象里。
这个小城不是没有狼出现，人们总在说，这里自古以来就受到了狼的诅咒，周围密布的山林间，常常有层出不穷的恶狼出现，因为在这山里面，住着一只狼妖。
虎头感到十分好笑，他感到这里的人终于为自己好吃懒做，终日无所事事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狼的诅咒？别说潮水一样的狼，从出生到现在，除了面前这几只不知从哪里被拐带来的土狼，虎头愣是连一根真正的狼毛都没有见过。
不过，老五总是警告虎头，千万不要到四周的山里去，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失踪，据说就是被藏在山里的狼妖给吃掉了。
虎头端着满满一盆子的肉，放到几只土狼面前，它们就这样从四周围拢过来，像乖巧的孩子一样一声不吭地咀嚼着自己的午餐。这几只土狼不仅对于虎头言听计从，对于老五，它们更是怕得要命。
只要老五哪天心情不好瞪上它们几眼，这几只土狼就像落败的俘虏，恨不得汗毛都要竖起来，它们会悻悻地哀嚎几声，然后慌慌张张地躲进老窝里去了。
虎头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老五的突然失踪，他恐怕一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
虎头记得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晨，老五轻轻走到他的床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他要去山里一趟，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匆匆出门了。
虎头当时迷迷糊糊，也没有仔细琢磨老五说的什么，等晌午他被几只土狼的嚎叫惊醒，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老五去山里？那可是当地人闻之色变的地方啊。
果然，一连几天，虎头再也没有见过老五，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人们对于老五的失踪好像不以为然，仿佛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在这里不会给人们带来任何惊喜，消失了，也不会让人们有任何留恋。
甚至连这里的警察，都懒得去找一找他。
虎头决定进山了。这个消息最先传到了动物园老板的耳朵里，没过多久，整个小城都知道了虎头要进山的消息。如果说老五的失踪只是一次意外的话，那么，虎头的执意要进山，在众人看来，显然就是一次自不量力的自毁行为。
小城的领导听闻虎头要进山，竟然亲自跑到动物园找到虎头，劝导他什么未来一片大好，可不要就这样白白葬送掉自己的性命，更何况，就这样冒然上山，万一惹怒了狼妖，狼妖会下山祸害整个小城，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就是进趟山嘛，干嘛搞得像送别仪式一样，虎头为对方的紧张和不安感到可笑。
其实虎头心里明白，所有人忌惮的，无非就是关于狼妖的传说。
虎头无聊的时候，曾经溜达到小城的边缘，那里有一条泥泞的石子路，歪歪曲曲地通向山林的深处，在入口的地方，竖立着一座大大的，类似牌坊的石碑，上面画着一只凶神恶煞的狼妖，。
它长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脑袋，正张开血盆大口，鲜血顺着它毛茸茸的躯体一直流到了脚面。
在石碑的一旁，立着大大小小不等的木牌，写着“山里有狼，生人勿进”的字样。虎头记得看过报纸，好像每年都有慕名而来的游客，不明就里闯进了山里，从此便杳无音信。
这让当地人更加坚信，狼妖就在这山里面，或许就在某棵树，或者某块石头的后面，正饥渴地窥探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小城。
虎头心意已决，他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悄悄离开了动物园，向着远处已经看不清轮廓的群山走去。
在这座小城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当月圆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门户紧闭，传说月圆之夜，就是狼妖现身的时候，也是它最狂躁的时候。
每到月圆村里门户紧闭，他趁夜去后山，发现隐藏千年秘密。
所以，每个月圆之夜，虎头都会躲在自己的小屋里面，他似乎真的听到不断有撕心裂肺的狼嚎，穿透厚实的墙壁，只抵他耳膜的深处。
虎头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放了一大瓶水，几个面包，一些咸菜，还有一把斧头，这把斧头，是老五的镇宅之宝，老五告诉虎头，这是从一件棺木里挖出来的宝贝，有懂行的人看过之后，说这把斧头，跟传说中战神刑天用的斧头非常相似，是个宝贝。
虎头觉得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太过荒唐，但是，这把斧头锻造得确实非常精致，它的把身像一条蜿蜒的蛇，头部是闪着寒光的利刃，想必这样的兵器，硬生生嵌进人的身体里面，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
夜色浓密，疲惫的人们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哪还会顾得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的死活。虎头很顺利地穿过那座石碑，沿着细碎的石阶，向着厚重的山林深处走去。
山中雾气腾腾，阵阵寒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虎头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他不禁裹紧了衣服，对着手哈了几口热气。
走着走着，虎头似乎觉得总有人在跟着他，有几次，他故意停下脚步，向旁边的树林里张望，可是，除了树叶在风中颤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出现。
虎头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冒然来这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或许，老五根本就没有进到山里，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是，老五这辈子都没有骗过他，这一次，应该也不会。
想到这里，虎头再一次提振起精神。他索性将那把斧头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这把斧头，在夜色中竟然散发出晶莹的绿光，莫非它真的是个宝物不成？他紧紧攥着这把老五留下的宝贝，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然有些微曦，虎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山洞四周，树立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高高的木桩，洞口四周，有一些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类似石鼓的东西，仿佛这里曾经举行过什么仪式。
虎头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他懊恼自己竟然忘记带上一个手电筒，这么低端的错误自己都会犯。
从洞口望去，里面幽暗深邃，让虎头不敢冒然前往，他试着里面喊了几声，“有人吗？”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这让虎头感觉自己更加孤单。
虎头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待天亮一些再进去看看。他坐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手突然触碰到了一堆硬硬的东西。
借着微曦的晨光，虎头这才看清，这是一堆石头堆起来的小山包。哦不，那不是石头，是头骨！没错，足足有上百个头骨，就这样一层层堆砌起来，好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虎头吓得连滚带爬地闪到了一边，他再次想起那些不断失踪的人，想起了老五，莫非眼前的洞穴里面，就是传说中的狼妖的藏身之处？这么说，狼妖真的存在？那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不，还没有找到老五，就算是老五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尸体，虎头坚定地对自己说。
此时，山下突然传来鼎沸的人声，还伴随着断断续续凄厉的哭号。
虎头向山下望去，看到浩浩荡荡的人群，正举着火把，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他的方向走来。虎头望了望依然黝黑的山洞，他跑到山边，准备向山下涌动的人群寻求帮助，人多力量大，只要狼妖是肉身，这么多人，还消灭不了它不成？
虎头刚想出声，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硬生生把他从山边拽了回来。虎头趁身后的不速之客不备之际，一个翻身，将对方压倒在地上，他刚要挥起拳头砸向那个人，这才看清，捂住他的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要找的老五。
“老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跑到这山上来干什么？”虎头抛出了一连串问题，但是老五默不作声，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老五一把抓住虎头的手腕，把他拉到了山洞旁边的一块巨石后面。
不一会儿，音乐声戛然而止，然后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虎头偷偷向外望去，看到刚才山下的那些人已经到了这里。
可是，他们竟然一个个跪拜着挪动到洞口附近，在这些人的中间，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那个男人嘴里正喊着：“放开我，我是来这里玩儿的，你们为什么要绑我？救命啊！”男人的喊声回荡在山脊之间，显得渺小又无力。
走在队伍前面的人，把一些类似笛子和腰鼓还有管弦的乐器摆放在虎头刚才看到石桌上。
虎头这才看清，这些人都是小城里的人，除了领头的几个，这些人的面孔，虎头在大街小巷几乎都见过，他们有的还和虎头十分熟络，虎头平日里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和他们插科打诨解解闷子，他们有的是做生意的，有的是在工厂上班的，还有的是整日无所事事，就倚在墙角，无聊地嗑着瓜子，注视来往行人的。
可是此时，这些人都显得谨慎，甚至有些胆怯。
“狼神仙！”领头的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虎头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人，他记得好像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个人，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狼神仙，你看，今天，我们又给你带来了祭品，还有你喜欢听的箜篌、横笛和腰鼓，一千多年了，当年那些妖怪灭了我们村子，谢谢狼神仙斩妖除魔，保佑我们平安。”
领头人已经声泪涕下，众人看到这里，也纷纷在领头人的引导下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上，不断磕着响头。他们的头结结实实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是沉重粗粝的倾诉。
“好，时辰已到，起势！”领头人大喝一声，只见几个赤膊身穿黄马褂的人，手舞足蹈地开始奏响方才虎头看到的那些乐器，鼓声、笛声夹杂着幽怨又尖利的唢呐，还有那个可怜的游客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彻底淹没了山中宁静的清晨。
“呜噜”突然从山洞中传来阵阵虽然低沉，却恐能刺破心扉的低吼声，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停止了，虎头感觉到山体都在瑟瑟发抖，可是，老五好像并不害怕，他依然捂着虎头的嘴，通过他的手掌，虎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
这时，虎头想起了自己手里握着的那把斧头，他把它攥得更紧了，老五看了，似乎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此时，只见那个可怜的游客被队伍中几个彪形大汉一把扔进了洞里，恰好摔在离虎头和老五不远的地方。
人群此刻再次集体跪拜，齐声高喊：“狼神仙！狼神仙！”虎头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从洞口深处窜出一个硕大的身影，一口将正在喊叫的游客叼了起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虎头的面前，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狼妖。
它的颌部看似与人类并无差异，一头长长的白发一直垂到地面，它的四肢强壮有力，身上的皮肤十分粗糙，有些已经皴裂，但是结构却与人类出奇地相似，与其说眼前的这个怪物是狼妖，不如说是个久困山林，只会四肢爬行的野人更为贴切。
此时，它嘴里衔着那个游客，仰起脑袋看着洞外的人群。
虎头这才看清，狼妖的面部虽然狰狞可怖，却有着清晰的人类五官，而且，除了身上零星分布的杂乱毛发，面部却非常干净，只不过布满褶皱，它的眼中，正有几行眼泪顺着粗糙的皮肤滚落下来。
这时，老五突然猝不及防地拔出他背后的斧头，一个箭步冲到了狼妖跟前，这个时候，虎头和老五已经完全暴露。
狼妖看到了老五，也看到了不远处藏着的虎头，它慢慢张开了嘴巴，吻部朝向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叫声，那个游客被重重摔在了一边，他赶忙起身，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
老五定定地看着狼妖，狼妖也定定地看着老五，突然像人类一样冲他点了点头。老五举起那把斧头，一个箭步上前，一刀刺进了狼妖的颈部，鲜血像春天融化的瀑布一样喷涌而出。
狼妖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用它的前爪，或者说是胳膊，痛苦地抓挠着地面，终于，它的身体渐渐卸下了力气，瘫软地栽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山洞外的人群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先是集体沉默良久，然后迸发出齐刷刷的哀嚎声，那声音，似乎与狼妖发出的并无二致。
这喊叫声让虎头感到头疼欲裂，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被这声音击碎了。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老五的衣服突然膨胀开来，像一个硕大的，即将爆裂的气球。
接着，老五的脸部突然产生了某种怪异的扭曲，伴随着嘶吼声，他的腿部变得前突，皮肤上竟长出了粗粝的毛发，头部幻化成一只狼的模样，两排尖利的牙齿已经从嘴角两侧延展开来。
虎头认为自己一定产生了某种幻觉，他昏倒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中。月光下，洞口外，成群的人都在变异，变得和老五一样。虎头喘着粗气，下意识地从老五手里夺过那把还在滴血的斧头，晃晃悠悠走向了嚎叫的人群。
几天之后，虎头在一张病床上醒来。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窗外的景象自己并不熟悉。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个学者模样的人走到他面前，“你醒了。”
对方关切地说，然后，来人坐在了他面前的椅子上，看着虎头，手里还拿着一本略有些陈旧的笔记本。
虎头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叫徐阳，是负责考古工作的。”叫徐阳的男人向虎头伸出了手。虎头有些疑惑，考古？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怎么会在医院里面？对了，老五去了哪里？“
是这样，我们在附近一座荒山的入口处发现了你，我们正在那里进行考古勘察。
据我们了解，你所在的那个地方一直以来就与外界隔绝，我们不知道那里竟然还有一座小城，可是，好像这是一座空城。你是住在那座小城里吗？你知道城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吗？”
虎头不想回答徐阳的问题，只是机械地摇着头。“最近，政府要在这里进行项目开发，没想到在地质勘探阶段发现了很多古墓。”徐阳告诉虎头。
“古墓？”虎头有些疑惑，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老五说过这个小城的地下还有什么古墓。
徐阳告诉虎头，当他们将这些大大小小的坟茔一一打开的时候，里面竟然全是尸体，仿佛他们是刚刚死去不久，但是，这些尸体却不太像人类，他们浑身长满毛发，面部像野兽一样狰狞可怖。
从这些棺木的年代考证，大概是在唐朝中晚期。唐朝？虎头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历史长河，“祭品、箜篌、横笛、腰鼓”虎头突然想起了那个领队人在山洞门前说的话，自言自语到。
“你见过这些乐器？这些乐器，可都是唐朝时期军队里流行的乐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徐阳的眼睛里散发出某种兴奋的目光，似乎感到未知的谜底即将被揭开。
“狼妖。我见到了狼妖。”虎头转身望着徐阳，他想起了月光下变身的老五，还有山洞外异化的人群。
徐阳把头深深埋进了撑起的胳膊里，沉思良久，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我来看你好几次，不瞒你说，你还未完全苏醒时，嘴里一直在说狼妖。”他以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虎头，仿佛希望虎头证实他并没有说谎。
徐阳告诉虎头，在记载唐朝民间野史的，由唐代柳氏所著的《志异传》中，曾提到了在此地发生的故事，但由于太过离奇，一直被当做传说来看待。
唐末，黄巢起义，黄巢率领的大军一度攻到长安城内，然而，由于毕竟不是正规军出身，黄巢的队伍最终还是被大唐将士清除殆尽，其中一小撮队伍撤离到了一个小山沟。当时，朝廷的军队已经将黄巢的残兵败将围困在了山沟之中。
危急时刻，黄巢队伍里的一个小兵，偶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门口怪石嶙峋，众人无处可逃，便齐心协力扒开了石块，准备躲藏进山洞中。
可是当石块被挪开的那一刻，突然从山洞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数只像狼一样的生物从山洞里喷涌而出，这些怪物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狼，它们会直立行走，且体型庞大，还会说简单的人类语言。
据柳氏的书中记载，这些狼妖是被战神刑天打入此地进行修行，但邪念未净，又恰好被人释放出来，因此，兽性大发。
这些狼妖帮助黄巢的手下将围剿的唐军屠戮殆尽，还将村子里的人*了个片甲不留，坊间流传，光是鲜血，就顺着村口的河道流了三天三夜。
这些狼妖和黄巢的手下定下了一个契约，它们负责将追击的军队消灭干净，而黄巢的手下，则要将灵魂献祭给狼妖，从而让狼妖拥有人类的意识，尽快修炼成人，而且长生不老。
后来，狼妖吸附了人类的精华，它们修成了人形，把那些失去意识的士兵吃掉，然后化身为这个村子的村民，世世代代生存下去。
虎头听完徐阳讲的故事，心想难不成这小城里的人都是千年的狼妖不成？这也太荒唐了吧？可是联想到山洞那晚他的所见所闻，虎头又觉得到柳氏所写的故事恐怕不仅仅是一个传说那么简单。
徐阳看看虎头依然难以置信的眼神，似乎心里有些失落，便默默地离开了。
入夜，月圆。虎头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受伤，不知道还要躺在这里多久。不过，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躺在这里，也挺好，只不过，老五的下落还是让他放心不下，还有那几只土狼，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饿肚子。
渐渐地，虎头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到一只毛茸茸的手，正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虎头”，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轻唤他的名字。
虎头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眼前站着的一个硕大身躯，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梦境。
老五正静静地站在床边，但是，这样的老五，虎头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和白天徐阳故事里描述的那些狼妖的样子非常相似，在皎洁的月光下，老五身上的每一根毛发几乎都清晰可见。“山里根本没有什么狼妖，狼妖一直就在你的身边，这个小城里，所有的人都是千年狼妖。”
老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虎头想知道的答案。
原来，这个小城，一千多年前，就是柳氏故事里被狼妖屠戮的村子。这些狼妖，作了太多的恶，为了修成人形，它们必须要隐藏自己*戮的本性。
于是，狼妖们留下了一个村民当做活口，并被放在山洞里当做狼妖来供奉，它们每个月都会挑选附近的过路人来作为贡品。
随着岁月流逝，这些狼妖渐渐幻化成人形，似乎真把山洞中那个无辜的人当成了邪恶的狼妖，把自己当做了善良的村民，他们慢慢适应了现代文明，却又惧怕真正的人类社会，便在这山沟里，建起了一座小城。
那个村民被强迫饮下了狼妖的血，虽然可以长生不老，身体却发生变异，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忍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
“对了，那些狼妖现在在哪里？我记得当时好像昏过去了，我怎么来的这里？”虎头感觉自己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虎头看到老五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虎头的脑袋一阵眩晕，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的洞口前。
那些村民不知怎的，突然都变回了狼妖的模样，他们恐慌为何修炼了千年的人形突然就化为乌有，老五刚刚举起的斧头猛地被身后一只硕大的手紧紧握住，他本能地回头张望。
虎头的脑袋突然不见了，哦不，确切地说，虎头一只手正捧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夺过了斧头。
此时，虎头上身的衣服已经撕裂，他胸前两侧竟然张开了两只硕大的眼睛，鲜血正顺着虎头的胸膛一直流到脚底。“刑天！”，老五惊呼道。
虎头一下瘫倒在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那个捧着自己脑袋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噩梦？
“当年，我在山上发现了你，你还是个几岁的孩子，我还纳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但是，你身边的这把斧头我不会认错，那是战神刑天的武器。
所以我认定，你一定就是刑天转世。刑天曾经警告我们，会一直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恶念再生，便会将我们赶尽*绝。”老五有些恐惧地望着虎头。
“那天，我是故意引你上山，因为当年刑天和我们有个约定，我们即使修成人形，也只能存活千年，千年后，他会回来收回我们的法力，你去山上的那晚，就是刑天的回魂夜，也是狼妖的绝命天。
你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是，和狼妖一千年之前的约定，会像本能一样潜伏在你的意识里，你一定不会忘记。”老五的眼神由恐惧变成了一种释然。
虎头摸着自己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地长在自己脖子上。“老五，你又在和我开玩笑吧？那你能告诉我，刑天是谁吗？”虎头感觉自己从一个梦又走进了另外一个梦里。
“刑天是上古战神，当年和黄帝一战，含恨落败，被黄帝砍下头颅，但他心气未散，继续以无首之身与黄帝搏*，不但我们狼妖，所有神怪见了刑天，心肝也是要抖一抖的。”
“那你为何不当年捡到我时就*了我？”虎头费解地问。
“我只是想要修炼成真正的人，不想再行凶。我虽生存恶念，却心怀善根。但是，到头来我才明白，妖终究是妖，不管我们的外表多么像人，但是兽性始终是我们的本性，这是什么法力都无法更改的。”
老五突然凶神恶煞般冲到虎头面前，张开血盆大口，虎头看见两颗锋利的獠牙，几乎已经顶到他的眼脸。虎头感到胸前一阵灼热，“*了我，用你的斧头！”这是虎头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老五的话。
虎头在众目睽睽下逃离了医院，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敢阻止他。他提着那把斧头，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走到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城。
小城此时人声鼎沸，虎头看到成群结队的汽车正鱼贯而入，拉出一箱箱新鲜的泥土和石子，他看到了徐阳，正拿着一把放大镜，在脚下的一块被挖开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虎头看着徐阳，那张面孔确实让人记忆犹新。他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山洞祭祀那晚，那个被当做贡品的游客吗？原来，他一直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出来的？他真的只是个考古学家吗？
虎头看到徐阳正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或许徐阳看到了虎头，正向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虎头决定不再去管什么徐阳，他看到人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充分挖掘着这个小城的一切，在他曾经驻足的，通往山区的牌坊旁边，有人立起了另外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考古发掘，闲人免进”。
虎头顺着山路向前走去，一路走到了山洞门口。那里，已经被大量的勘探人员所占据，他们拿着各种仪器在潮湿的地面上搜索，这让虎头想起了那晚狼妖们虔诚的祭祀。
虎头心里想，老五，恐怕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狼妖，已经被自己亲手给砍死了。对了，他想起了手中握着的斧头，找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草丛，挖了一个土坑，然后把它埋了起来。
他们总应该发现什么，就把它留给他们吧，虎头心想，但愿他下一次不要再变成残暴的刑天，起码他手里再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凶器。
小城里警笛开始轰鸣，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报了警，警察开始全城搜捕他。不过，他*死的是人还是一个妖怪，恐怕没有人说得清楚，就算说得清楚，谁又会相信呢，谁又会相信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脑袋的人，把一群千年狼妖*了个精光呢？
虎头不再去想，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心愿，去看看那几只土狼。环宇动物园的招牌已经不知去向，工人正在把所剩无几的动物运到门口的卡车上。
虎头看见了那几只土狼，它们也看见了虎头，向着他的方向发出嘶哑的低吼声，虎头朝它们挥了挥手，他希望它们可以再一次远渡重洋，回到它们阔别已久的故乡。
虎头看着夕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隐没，他沿着崎岖的山路，开始走向外面的世界。老五在垂死的一刻，留下了他的遗言，那八个字，此时正紧紧萦绕在虎头的耳边：“天眼已开，众妖将临。”（原标题：《中国神怪故事之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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