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鸭鬼
苏州泗井巷某家养了一群鸭子,让一个年幼的婢女管理。某天,丢了几只,婢女怕主人责罚,自缢而死。从此,每到二更天,巷子前后就响起唤鸭子的声音。附近的居民夜间都不敢出门。
一个多月后,某甲在集市上买了一只鸭子,抱着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那个婢女忽然出现,蓬头赤脚,拉着他的衣襟要鸭子。争执声惊动了四邻,众人出门围拢来,婢女渐渐变矮,缩入地里不见了。
婢女主人怀疑当初的鸭子就是某甲偷走的,于是报官,告他偷窃导致婢女自尽。某甲受刑后还是不承认,众乡邻也联名作保,证明他没有盗窃的恶习。而且,某甲刚从震泽回来三天,于是,被无罪释放。某甲本来是个普通农户,在诉讼的过程中遭到层层敲诈,以致*。
某甲回家后,愤恨无比,到城隍庙投诉,当天夜里无病而死。家人正要给他入殓,某甲忽然醒来,原来,他的冤屈在地府得到了昭雪。某甲说,城隍神并不是红袍乌纱,穿戴和本朝的官员一样。审理后,城隍说,婢女因为丢失鸭子的小事而自尽,本就不该,又作祟乡里,更是不对。虽然给某甲带来了祸患,但是没有伤及性命。念在她年幼,不再惩罚,押到转轮上轮回投胎。
鸭子的主人是因为婢女鬼魂出现才兴起诉讼,不是刻意诬告,也不再追究。造成某甲*的是衙役和小吏的恐吓敲诈,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每个人都杖责三百,得到的不义之财通过医药费花掉。
魔餐
天竺寺有个老和尚曾梦游地府,他看到狰狞的鬼卒驱赶着上千人在一个衙门外等候。片刻后,一个官员出现,让鬼卒把这些人的衣服脱掉,分肥瘦分组,就像世间买卖猪羊一样。
老僧很奇怪,悄悄向一个鬼卒打听,鬼卒说:“天魔们以人为粮食,所以人间经常爆发瘟疫、水灾、火灾等。如来降服魔王,让他皈依,但是魔子魔孙众多,经常反叛。他们对如来说:‘魔吃人,如同人吃猪羊,如果能让人不吃鸡鸭猪羊,我们就不再吃人。’魔王也管不了他的部下。恰好无间地狱已经满了,于是挑选了一部分囚徒作为天魔的口粮,以免他们到世上去荼毒生灵。”
老僧问挑选的是些什么人,鬼卒说:“大多是下级小吏,官员的亲属、仆从,还有衙役。他们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对老实人欺压盘剥、敲骨吸髓。我们挑选肥胖白皙的做魔王的食粮,粗糙瘦小的给魔众吃,所以分成两组。”
接着,鬼卒又介绍了制作魔餐的过程。这些人一经烹制,就变成了鸟。罪恶深重的被吃完后还会恢复原形再吃一次。根据作孽程度,有的被吃三五次,有的被吃上百次,罪恶至极的一天之内就被烹制好多次。
老僧又问:“庇护他们的官员没有罪吗?”鬼卒说:“如果是特意纵容庇护,就同样获罪被吃,如果是无心失察,就转世成盲聋哑。”
老僧手拍着额头说:“还是出家好啊,就没有这样的危险。”鬼卒说:“不然,权利虽然能作恶,但也能作福,这就看当事人如何做了。”
老僧有个侄子在某地当县令,他醒来后,急忙去了侄子那里,把自己的梦告诉了侄子。
鬼孝子
有个叫郑武的人,讲故事者忘了他是哪里人。郑武带着母亲和妻子,在河间县做木匠,家境贫寒,勉强糊口。活计少的时候,他让妻子每顿只吃一碗粥,以保证母亲吃饱。妻子有怨言,他就讲琵琶记里赵五娘的故事来劝导,妻子还是不开心,他就跪下哀求。妻子被他打动,全心全意孝敬婆婆。
(琵琶记是元代杂剧,主人公赵五娘温顺善良、吃苦耐劳、勇于奉献。丈夫进京赶考入赘豪门,她在家侍候公婆。公婆死后,她进京寻夫,丈夫不认。后来,他丈夫被雷劈死。)
同行们笑话他给妻子下跪,郑武说:“能侍奉我母亲,顶礼膜拜也是应当。再说,她嫁给我后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却连饭都吃不饱,我有愧呀!”
后来,郑武得病死去。临终前他拉着妻子的手哽咽说道:“我辛劳一生,连一石米都没攒下,你手又不巧,我死后肯定无法生活。你如果改嫁,一定要带着我母亲。让她得以温饱。”妻子只是落泪,说不出话来。郑武挣扎着抬起头,瞪着妻子说:“一定要带着我母亲!”说完断了气。
郑武下葬后,妻子迫于生计改嫁,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带着前婆母。结婚后,她对前婆母照顾比较周到,偶尔懈怠,屋子里就响起呜呜的鬼叫声。置之不理,就会打碎器皿,撕破门帘。
到了初冬,气温骤然下降,郑武的母亲还没换棉衣。他妻子忽然听到空中传来敲鼓一般的声音,接着郑武显形,怒气冲冲,狰狞可怖。他妻子赶紧到前婆母的房间查看,只见老太太在炕上蜷缩,知道是没换棉衣的缘故,于是赶快添置。有时候,妻子照顾老太太没有时间干活,郑武的鬼魂就会帮她打水、扫地、推磨。
鬼朋友
林仁华的弟弟林仁轩从苏州来杭,途中遇到一个鬼,说是来和他做朋友的。这个鬼表面看和人无异。面孔白皙,两撇鼠须,带着一副黑眼镜,穿长袍马褂,胸前露出一截银色怀表链。(清代末期“铁嘴儿”、“大忽悠”的形象。)
他不离仁轩身边,谈天说地,内容除了嫖就是赌。每到吃饭的时候,鬼也要一份,被他嗅一嗅,饭食就变成了残渣糟粕。鬼多次要领林仁轩去花街柳巷游荡,都被拒绝。
这个鬼虽然不作祟,但是讨厌至极。林仁轩到找道士驱鬼,道士推辞自己没有能力,仁轩只好到龙虎山求了一张符,他的“鬼朋友”离开了。
作者说:现在人心不古,两肋插刀的朋友凤毛麟角,别说其他人,我自己就做不到。能够长夜闲谈,解除思乡的寂寞,遇到事的时候能互相倾诉,帮助出出主意,已经是不错的朋友了。但是那种以朋友自称,吹牛、吃白食,引诱嫖赌的,怎么也称不上是朋友。
以上故事都出自《妄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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