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陈侃章
诸暨西施祠庙历史悠久,名声远扬,那么这一古迹可以追溯到什么时代呢?
在秦汉就有到唐代文字记载
关于西施祠庙殿宇相传秦汉就出现,但更直接的要查到留传下来的文字记载,还有具体位置在哪里?
从古代文献资料中不难发现,西施庙殿始终座落在苎萝山麓、浣纱江边,与苎萝村相傍,与浣纱石为邻,自古以来就在这个区域修建复修建。
从诸暨苎萝山觅得西施、郑旦书影(见东汉《吴越春秋》徐天祐注本)。
诸暨苎萝山、浣纱江、浣纱石、西施滩、苎萝村、鸬鹚湾村与西施、郑旦的关系,屡见于先秦汉晋南朝唐宋文献诗赋,实是举不胜举,其中,苎萝山又名罗山,浣纱江又名浣纱溪、浣江。
还应提及这样一个历史事实,即诸暨苎萝山不仅是西施、郑旦故里,还是书圣王羲之的归葬之地,这一记载始见于南朝宋代孔晔编纂的《会稽记》。
孔晔即孔灵符(?—465),山阴人,世家出身,其父亲曾任会稽内史,他本人曾任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会稽太守,是会稽郡的最高行政长官。
孔灵符所编《会稽记》距王羲之去世约五六十年时间,是关于王羲之墓地最早的文献记载,实录如下:
(诸暨县)“罗山,越时西施、郑旦所居,所在有方石,是西施晒纱处,今名苎萝山。王羲之墓在山足,有石碑,孙兴公为文,王子敬所书也。”同书又记“勾践索美女以献吴王,得诸暨苎萝山卖薪女西施、郑旦。”
孙兴公即东晋文豪孙绰,与王羲之情深谊长;王子敬即王羲之儿子王献之。《会稽记》关于王羲之墓地的记载,在北宋《太平御览》、南宋《嘉泰会稽志》等也如此记述,且是关于王羲之墓的唯一的记载,明清志书亦然,传承有序。
再回到苎萝山麓的西施殿上来,西施殿又称西子殿、浣纱庙、浣纱祠,其文字记载至迟出现在唐代。
唐朝鱼玄机《浣纱庙》诗宋版书影。
唐咸通年间,女诗人鱼玄机吟诵出那首传颂千古的《浣纱庙》:“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范蠡功成身隐遁,伍胥谏死国消磨。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这首七律的历史信息含量极为丰富,诸暨、苎萝山、浣纱女、浣纱庙、范蠡、伍子胥,当年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大多出现了。鱼玄机思接千载,心生戚戚,既道出西施浣纱祠庙的地点,又感慨这位浣纱神女的凄凉。
而在鱼玄机之前,另一大诗人李商隐在《蝶》的诗中亦写到“西子寻遗殿,昭君觅故村”,所云的“西子殿”已成遗迹,李、鱼两诗互相作了印证。
考李商隐813年出生,鱼玄机844年生人,由此不难推算,在他们笔下的西施祠庙已接近1200年,而他们见到诸暨苎萝山上的西子殿、浣纱庙已是遗址陈迹,那么其建筑实更久远,有所佐证了秦汉就有的说法。
世传王羲之所题“浣纱”摩崖照片。
唐代的西施庙宇并不孤单,还有范蠡祠庙与其相伴而立,距苎萝山一箭之地的陶朱山下,就有范蠡祠和旧居,这些在唐朝诗人张蠙、皮日休及宋代范仲淹的诗词文赋中都有反映。
从明初到明末的屡毁屡建
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题诗赞美西施和郑旦,为“天生两奇绝”,又提升了西施和郑旦的知名度。
明初山阴才子唐之淳有《越人幸见求》诗:“岧岧溪上山,溪水清见石。草木耀人目,花叶有五色。中有浣纱人,窈窕世鲜匹。越人幸见求,将我至吴国。”
诸暨及苎萝山位置图(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
明弘治初年(约1488年),绍兴府训导,苏州人戴冠游览诸暨西施古迹后,对唐之淳有《苎萝感怀》的和诗:“溪上西子祠,溪边浣纱石。山灵欲亡吴,生此佳冶色。地非涂萃里,人岂褒妲匹,誓雪吾君耻,甘心事仇国。”诗中将浣纱溪边的“西子祠”与“浣纱石”对照写来,溪上的“祠”,溪边的“石”,这两处西施古迹相映生辉。由此可以算出,戴冠笔下的西施祠庙距今500多年了。
明朝苎萝山、西子祠图绘(明《苎萝志》)。
明崇祯初年(约1630年),诸暨知县张夬再度重修西子祠。祠内设有西施殿:“苎萝山麓,垒石台一座,筑庐舍三楹。”张夬有诗云:“庙貌轩轩傍浣纱,讴吟弦诵彻溪纱。萝石不沦不薰歇,绝胜河阳满县花。”也不难得出,此时的西施庙殿距今近400年。
由于张夬同时主纂了《苎萝志》,在书中为西施殿宇留下了不少信息,现择要如下:
祠门联:山围古堞青萝色,
水涌寒滩白苎声。
(按:此联借用元代诗人吴莱《苎萝山》诗句)
西子龛联:越锦何须衣义士,
黄金只合铸娇姿。
中庭擎柱:
驻节观风,想当年名娃粉黛,国士风流,俯仰千秋人物;
飞觞醉月,问门外山色苍茫,溪声幽咽,浮沉几代兴亡。
中庭脊柱:
排笑赴金阊,连宵歌舞,转盻间鸱飘鹿走,恨同一缕溪纱,谱入吴宫花草;
含情归故苑,一叶烟波,到于今水绿山青,功并三千甲士,坐垂越国封疆。
祠擎柱:
谩劳红粉行成,心越身吴,转瞬兴亡,千古犹夸侠骨;
且喜青山依旧,风亭月榭,遗容俨雅,一朝重识芳卿。
祠脊柱:
当年多少英雄,功收歌舞,叹霎时响屟成墟,把酒临风浇块磊;
此地几番岁月,变历沧桑,寻佳话浣纱留胜,挥毫酹月费平章。
匾额:
桃李重春。
(按:“桃李重春”四字从唐朝诗人楼颖《西施石》“岸旁桃李为谁春”诗句中化出,由知县张夬亲书题额。)
明天启、崇祯年间诸暨知县唐显悦、王章、张夬、路迈等在西子祠庙中,先后树立《西子祠记》《浣纱石记》《苎萝碑记》等碑文,因明《苎萝志》详细有载,此处不再引述。
在清朝民国烽烟中重生
西子祠因年久失修,至清代曾一度圮废。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诸暨店口士绅陈延鲁(一作延庐)在遗址上捐资重修,重修的西子祠明珰翠帔,颇具规模。同时他捐田数亩,以备不时修葺之用。屈指算来,距今近200年。
咸丰十年(1860年),邑人王之杰所撰《修西子庙碑记》,记述了陈延鲁修建西子庙的由来。
咸丰十一年(1861年)西子祠大部分毁于战火。至太平天国年间烽烟燃起,西施殿宇又遭劫难。
民国初年,西施祠宇已风霜剥蚀,断垣残壁,藓草迷离。民国十八年(1929年),乡绅陈锦文等集资再修,也已近百年。
陈锦文所写《西子祠赓续募款赋》云:“西子立祠也,不知秦汉以前,创从何代?惟见洪杨之后,毁于清时,访求古迹,率变荒基。”文中再次讲到西子祠庙在秦汉就有的古老。
复修而成的西子祠有正厅三间,祠宇高敞,门额用颜体直书“西子祠”三字,系里人、书法名家周嗣培书写。周嗣培为鼎鼎大名的周善培亲弟。祠前临旷空地,植花栽竹,围以石栏,清丽幽静。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两庑又配筑南厅、北阁。正厅銮阁,中供西施塑像,红颜秀眉,玉珮金环,手捧如意,雍容华贵。旁立宫女二人,一持拂尘,一执宝剑,仙姿绰约。銮阁顶端竖二小匾,一曰“归真处”,一曰“时雨之化”。
左右置小联:
东壁图开,书中自有颜如玉;
西子灵慰,事后还宜铸以金。
两侧庭柱,高悬五米长漆金楹联:
劝夫差,勿无道;谏句践,睦友邦。兴越恢复河山,毋忘生灵涂炭,茫茫劫尘,功难免过,从此痛心成隐疾;
念老父,贫采薪;忆慈母,勤纺绩。君命出使救国,亲恩未报双全,滴滴哀泪,喜不胜悲,表明投水憾终天。
南厅板联:
落花流水,千古梦境;
淡妆浓抹,绝代佳人。
西子庙殿东侧为诸暨县图书馆,大厅楹联:
府开东壁图书,文献岂徒关一邑;
地接西子祠宇,美人相并各千秋。
西子祠入口处建有木牌坊,横书“古苎萝村”四字,系时任诸暨县长汪莹题署,进入古苎萝村就是西施祠庙。
抗日战争期间,诸暨县城区域遭日本侵略军飞机轰炸,西子祠殿宇亦未能幸免,大部分被炸毁,只剩断壁残垣,唯西施石质雕像尚存。
新中国成立后的再度修建
1958年4月,时任共青团中央*胡耀邦来诸暨召开全国共青团会议,在会议间隙,他从浣江乘船去寻觅浣纱石、西施殿宇等古迹,然此时西施殿已是残迹……
1986年,诸暨县人民政府根据诸暨人民的愿望,以及海内外知名人士的提议,决定重修西施殿。于1986年9月正式动工,1990年10月基本竣工,历时四年,距今已30多年。
现西施殿入口正大门。
重修的主要建筑为西施殿、郑旦亭、古越台、沉鱼池、画眉桥、诗词碑廊、西施塑像和浣纱女群像等。西施殿大门为牌楼与宫门相结合,气息古朴,规模壮观。
本次主持修复西施殿是学者型的诸暨文化局副局长李战,他殚精竭虑,悉心设计,广为收集诸暨明清民国时的建筑构件,从而使西施殿兼具民俗博物馆风貌。
“西施殿”门额题写极为重要,笔者不才,但悉心撰写了恳请函,诚望刘海粟大师挥毫,并由《文汇报》副总编张煦棠乡贤转达请托成功。“西施殿”三字从左到右排列呈现,看上去越发显示出厚重。其后又陆续请托到赵朴初、沙孟海、王个簃、钱君匋、程十发、赵冷月、张慕槎、陈桥驿、任政、周慧珺等书法名家和文人学士题写诗词联语。我到诸暨市委组织部工作前夕,将经手的所有名家手迹,全部交给西施殿,由他们展陈保管。向这些名家求索墨宝很有一些趣事,或另行撰文。
现西施殿照片。
21世纪初,诸暨市人民政府又在浣纱江畔东侧,与苎萝山隔江而望的金鸡山下,即鸬鹚湾村及原诸暨机床厂地块,扩建为西施故里东区。浣江东侧与西侧,互相呼应,形成了较大规模的西施故里景区。
岁月漫漫,战火烽烟,西施祠庙薪火相传,历史底蕴越来越深厚。当下,诸暨市政府又有扩建规划,想必这“天下无敌”的无形资产将会越发亮丽。
沙孟海题苎萝山照片。
西施祠庙殿宇建立的时间纵线,如果从秦汉时算起,那就是二千多年;如果从有文字留传下来的唐朝元和至大中年间算起,其屡毁屡建的时间,距今分别是:唐朝时的1200年、明朝弘治初年的500多年、明朝崇祯年间的400年、清朝道光年间200年、民国三十年的80多年、1986年的30多年,清晰有序地展示了西施殿所经历的千秋风云,无论世事沧桑,总会柳暗花明,美的乐章永不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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