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大家好,我是冬灼kk.今天给大家带来几本仙侠小说,
第一本:《大隨说书人》作者:不是老狗
内容简介:说书人,说当年,擒神龙下九天。 …… 每说一本书,身边便会出现一位书中角色做护法。听起来是不是无敌了? 可李臻不这么想,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挡不住这“饥寒穷”三字。刚穿越到这大隋朝的他现在只想凭借说书这门手艺,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说书嘛,乐趣在于挖坑。可挖着挖着,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人缘混的越来越差,挖着挖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天下第一。 滔滔江湖恩怨事,满纸墨客荒唐言。 千秋霸业东流去。自在逍遥登天难。 梦里不知天恨水,今宵冻醒五更寒。 痴人长生不得法,说书唱戏我这诗也安然酒也~安然! ……
入坑指南:大隋,雍州,且末县,深秋,夜。
东山半山腰上的皎洁月光之下,有两条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落的道观墙角。
黑暗之中,一人用清脆的女声低声说道:
“姐姐,这座山上就这三座寺庙,只要族老的推演不错,我们一定能找到被掳走的孩子们!”
“……”
同伴并未回应。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道观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声音显得高傲,哪怕这俩黑影没看清人,但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来了一个鼻孔朝上谁都瞧不起的人影来:
“找谁啊?”
“!!”
刚说话的黑影顿时摆出了防御的模样,可刚才未说话的黑影却速度更快,抓着同伴立刻退走,转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归于平静。
……
“找谁啊?”
道观内,道士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用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说完,迅速又换了一副表情。
此刻他就坐在整座道观唯一的参拜之地,三清殿的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一半的门槛上,一身打了七八个补丁的道袍穿在身上却并不能掩盖他那清秀的模样。此刻虽然坐在门槛上,可他的腰板挺的老直,扭头又换了一副面孔:
“我找贾老大。我是他兄弟……马三儿这话一说出口,那小道士也愣了……”
年轻的小道士话刚说到这,忽然,肚子里一声响动打断了他。
“咕~~~~”
捂着肚子,他这活也说不下去了。
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用极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三清在上,我可能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吧?”
他叫李臻(ZHEN),穿越者。
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被师父所救,成了一名道士。
道号守初。
您诸位听听,这道号像话么像话么像话么?
叫什么不好?叫守初?
但这还没完,之所以说他惨,也是因为他倒霉的事情真的快沾全了。
刚穿越过来,别人都是金手指金大腿随便抱,可到了李臻这……嘿,穿越过来没几天,师父留下了一个破道观和几本练炁修道的破书直接撒手人寰。连棺材都是把观里那两只唯一值钱的铜烛台当了,攒出来的薄皮棺材。
要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
师父死先不谈了,就说这地界……若是在那关内繁华之地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大西北的一座边塞小城。
秋冬时节北风呼啸冷的吓人不说,最关键的是……这世界还是玄幻版本的,在塞外的不是什么突厥,而是妖族……
妖族是个什么玩意?
虽然脑子里能想象个大概,但问题是具体没瞧见过啊。问师父,师父倒说见过,不仅见过,还除过。
道士除妖,也算正常。可问题是李臻怎么也不相信那道藏典籍都读不利索,一辈子都没修炼出来炁感的师父竟然会除妖!
您还除妖呢?妖锄您还差不多。
这还没完。
好歹师父救了自己一命,这恩情总要报的。竭尽全力在加上几位居士帮衬安葬了师父后,当他回道观时仔细瞧了道观名字,鼻子好悬没气歪了。
这下总算是明白师父干嘛给自己取个道号叫“守初”了。
该倒霉的他所在的这座道观,叫做“处始观”,讲究的是“神游十方,尽处即始”的意思。要说这道观名字也不算啥,虽然不是什么“回龙”或者“游仙”之类的,好歹也能听。
可倒霉就倒霉在这,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道观匾额的“始”字给扣没了半个,好好的“处始观”变成了“处女观”。他算是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守初、守处……估计师父也觉得守处不好听,才大恩大德的放过了他罢?
而对于这“处女观”……
虽然不知道是谁那么下三滥,但是……
你家祖坟等着遭雷劈吧!
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倒霉的是什么?
是他没钱了。
师父的丧葬李臻没省半分,观里本来香火就少的可怜,这会是真没钱了。
没办法,李臻等不来阔居士,只能捡起了前世的老本行。
说书。
这个时代还不存在这种职业,挺新鲜的。昨天下山给酒楼掌柜说了一小段,掌柜的听故事听的新鲜,虽然不知道“说书人”是个什么玩意。也对于他这种行当到底能不能帮着揽座赚钱是抱着迟疑的态度。
可架不住又被李臻留的扣子给说的心里痒痒,这才答应了,明天过去试试。
说好了的,管一顿中午饭,要是好,那就留下来。要是不行……
道爷,您还是回庙里辟谷修仙去吧。
而饿了一天的李臻等回到道观里时候,都晚上了。没钱吃晚饭,饿着肚子灌了一个水饱,便开始熟悉一下自己明天要说的故事。
可倒霉催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的金手指出现了。
这里有的看官兴许会纳闷,这金手指都出现了,不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还倒霉了?
诶,这里就有说头了。
刚穿越来那几天,李臻又是呼叫系统又是干嘛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今儿个刚一说书,忽然就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他明天要说的故事,叫做《九头案》,前世一部堪称高难度,但听的却大呼过瘾的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坐在屋里正说呢,身体一热,豆大的汗珠泗脖子汗流。
李臻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结果眼一黑,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他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团人影……人影像是由烟雾组成一般,身材高大不说,最关键的是手里还拎着一把烟雾轮廓组成的菜刀。
李臻吓一跳,只觉得全身冷汗都下来了。二话不说夺路而逃,出了自己住的小屋子就往三清殿里跑。
道门扛把子的地盘,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可妖魔鬼怪总得给个面子吧?结果不成想这烟雾人影竟然也跟了上来,像是追着自己一般。李臻心一慌,一个不小心,脚绊大殿门槛上,把头给摔的青了一块。
就在脑子里想着“这该死的门槛”时,就见那透明人影忽然举起了刀,在他以为自己要凉的时候,那烟雾组成的菜刀直接一刀剁在了三清殿的门槛上。
虽然是烟雾组成的刀,可却违反了物理学定律一样的锋利,就跟切豆腐一样,一条门槛两三刀就砍没了一半。
接着,就在这把“刀”要砍到都看傻了的李臻搭在门槛的腿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老老实实的在原地不动了。
……
就这样,从穿越过来又是受穷又是挨饿又是守处的道人花了一段时间搞懂了自己的金手指。
有点类似道门护法。
自己似乎……成为了师父到死都抱憾的修士,修出了炁感,而能力就是这位莫名其妙的烟雾护法。
这护法无形无智,存在一定的本能,和自己心意相通,可以完成一些自己的命令。
并且来无影去无踪,似乎就是一团烟雾所构成,手摸上去会消散,但却不会消失……
厉不厉害,李臻不知道。
但实话实说,确实给他吓够呛。
而弄懂了这个被自己命名为“塔大”的护法作用后,索性,守着半个门槛,坐在三清殿前,他把护法当成了观众,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了《九头案》。
结果刚说几句,肚子就叫的震天响。
俗话说饱吹饿唱,这说书也是个力气活。
都饿成这样了……那还说什么?
睡觉吧。
明天一早早点去,没准守到几位阔大爷,就能填饱肚子了。
带着这个想法,他扭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殿门口,也没什么心思收拾,叹了口气后,对着“塔大”打了个响指:
“散。”
烟雾无声无息的消散。
可李臻知道……塔大就在他身边。
且末县城是防御妖族来犯的一座边城,因为四周地势高起,有瞭望之能,常年有边军驻守,故久而久之一些和边军做生意的人便在此地安家落户,慢慢的一座城镇就在这极西之地起来了。
至于妖族什么样……
别说李臻没见过。
估计问十个人,十个人都得说不知道。
据说它们被大能赶走之后,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这个世界虽然有点类似自己穿越来之前的隋朝,但一些细节根据他的了解还是有所不同的。妖族来犯这种事情……对他来讲还是太虚无缥缈。并且,他也没兴趣见。
快饿死的人了,谁关心妖族会不会来?
妖族要真来了有边军挡着,边军若是挡不住,还能指望指望塔大。要是塔大在挡不住……大不了死呗。
躺平这种读书人的事儿,不寒碜。
第二天一早,一路裹着破烂的道袍哆哆嗦嗦的下山,李臻来到西市这边的热闹街道。
街道口一个驮着背,手还没了一只的老婆婆看到他后立刻“双手”合十,看起来是要给李臻鞠躬参拜。
没办法,驼背,见谁都得弯腰。
“李道长。”
“诶,郑居士,吃了没呢?”
李臻应了一声。
“……啊?”
老太婆显然有些没适应这种现代人的称呼,并且古人说到底还是单纯的,虽然这位李道长说话有点古怪,可人家毕竟也是道士。
听到李臻的话,以为他要化缘,仅剩下的一只手哆哆嗦嗦的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破手绢,没剩几颗的黄牙一咬,也是豁出去了,把手绢展开后,里面是半块看起来还有一些麸皮的饼子。
“李道长,拿去半块吧。今天生意不好……”
李臻心说您那就是半块。
虽然口水分泌,但还是摆摆手,颔首回礼:
“居士的心意我领了,我吃过了,腹中不饿。”
这郑婆婆也是个苦命人,也是少数还迷信自己那处女观里捐点香火钱,来世能投个好人家的人。孩子被狼给掏了,老伴去报仇,顺带给儿子收敛尸骨,又白给了。只留下了她一个苦命人领了个孙女,靠着给边军浆洗衣裳赚几个大子儿。
但现在也是淡季。
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还两说呢。
孤苦伶仃的,他在饿也真下不去嘴。
并且……师父死的时候,身上那身干净的衣裳还是穿人家老伴留下来的。
实在是不好逮住一个人往死里薅了。
而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直接对这位郑婆婆说道:
“婆婆,先这么着了啊,改天请您吃饭……呃……福生无量天尊,郑居士,贫道还有些凡尘琐事,就此别过。”
说着,他点点头,快步朝着西市里面走去。
……
西市内,门可罗雀。
天,越来越冷了。这会是个人都不愿意出门,这时候出门的要么是一些商贾富户肯出来喝杯酒,看看那些冰天雪地还在土里苦哈哈刨食的人寻些优越感,顺带找点乐子……
要么就是兜里有点闲钱,在家实在憋着无聊的闲汉。
没办法,且末这地方……或者说这个时代,对于这座小城来讲,娱乐方式实在是太过单一了。
冬天就只能喝酒,逛窑子,可逛窑子还要给那群边军大爷让路……搞不好还会被打掉一颗门牙光屁股跑出来那道半掩门……在说了,白天你逛什么窑子?不嫌冻屁股?
而也正是这种独特的季节,自己要去的那家酒楼老板才会“开恩”,半信半疑的让自己去那说半天书。
自己得抓紧了。
不然万一迟到了,搞不好都不用明天,今晚他就得饿死。
李臻裹紧了衣服,快步朝着西市挨着城墙的酒楼处走去。
话分两头。
且末西门门口,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很低调的商议着。
其中一个面容虽然谈不上丑陋,但也不咋地的妇人观察了一下形势后,指着一家名为“同福居”的匾额,对另一位其貌不扬的妇人低声说道:
“姐姐,来这酒楼打探下消息?”
而另一位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后,点点头:“找个无人之地,换一身男人的皮在去,低调些,昨晚差点被人发现,我们有任务在身,莫要惹是生非。先打听清楚这城中状况,今晚再探!”
“嗯嗯~”
那中年妇人声音清脆,但一闪即逝:
“知道啦。”
“收声!走!”
另一位妇人拉着她快步朝着巷子走去。
……
“嘶~真香。”
刚进酒楼,李臻就闻到了一股面条……不对,汤饼的味道。
那味儿可太香了啊……
“咕咕咕~”
饿的咕咕叫的李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破烂道袍,在心底又叹了口气。而店小二一看到李臻后,也赶紧跑了过来:
“李道长来啦。”
“福生无量天尊。”
李臻颔首回礼:
“贫道应曲掌柜之约而来。敢问曲掌柜可在?”
“掌柜的没在。”
小二摇摇头:
“昨儿晚一伙边军来喝酒,今天上午酒不够啦,掌柜的去李烧锅那买酒去了。但走之前也吩咐过了,桌子也给您搭好了,喏。”
随着店小二指的方向,李臻便看到了摆在通往厨房那条必经之路上的一套小桌椅。
“掌柜的说了,按照和道长的约定,从道长开始说故事起来算,卖出去的炒豆子的钱,有道长7成。茶水的钱3成。酒不算,肉菜不算,汤食也不算。道长说完,我可以帮你走一圈,要是有客官肯赏钱,咱们五五分账,中午管您一碗汤饼,对吧?”
“对。”
李臻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套桌椅……
位置可够差的。
这屋子里最冷的地方,就是厨房这道门附近。
因为要上菜,时常开关,根本存不住什么热气。
但也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也就不在多说,只是盼着一会客人能多一些才好。
一碟炒豆子一文钱,只要有三桌客人点了,自己就能赚两文。
中午要是能吃饱,就靠这两文钱,明天还能多活一天。
于是他对小二点点头:
“那我先坐那整理一下,一会我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开说。”
“道长自便,我去后面帮忙去了。”
店小二对李臻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听吩咐办事而已。
这会还不是上人的时辰,赶紧去后面忙活一阵,免得掌柜的回来说自己偷懒。
……
坐在椅子上,李臻把手摸向了怀里,拿出了一卷白布。
这是从师父葬礼的幡儿上面扯下来的。撕吧撕吧当个手绢,没办法,物尽其用嘛。
而手绢里面包的是一块观里的醒木。
醒木这东西不只是曲艺行里的人要用,其他行当的人也要用。
最后,是两根树枝,一头用草绳系在一起,另一头缠着一块白布,勉强拼接成一个没扇骨的扇子。
而这白布……
别问,和手绢是一个妈。
没钱买扇子,自己DIY了这么一个。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三样道具,自己这书算是能说了。
而摆弄好后,他左右看了看……起身从柜台那拿了个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陶碗,找了一把茶壶,从里面倒了一碗水放桌边儿上。
这就算齐活了。
全程,那两桌人对他都毫无兴趣。
仿佛当这个穷道士不存在。
李臻呢,也不直接开说。
同福居一共两层,上面都是雅间,这会没人。
就算有人也未必是来听书的。
请客吃饭嘛,门一关,聊点自己的事情。
所以不是他的主要潜在用户。
而那两桌客人也不是。
喝酒只敢抿,还是最差的浊酒。
菜也不点多,一碟炒豆子俩人吃,另一桌除了炒豆子,也就要了一个和炒豆子一样价钱的苦菜。
未见的会在花钱。
更何况,“说书人”这个职业,目前的大隋朝没有。
万事开头难,他不指望别人打赏,只是希望赶紧有客人进来,点菜的功夫,自己开说,不管咋地也能先赚“0.7”个铜板。
而说来也巧。
就在他坐在这被冻的哆哆嗦嗦的时候,打门口进来了俩人。
顿时,李臻精神头来了。
打量了一下这俩人……虽然普普通通,但至少能点个炒豆子吧?那玩意可是下酒神器。
于是赶紧正襟危坐,同时帮忙喊了一嗓子:
“小二,来客人了。”
“嗳~~~~”
听到了动静,手还湿漉漉的店小二赶紧从后门跑了进来,看到俩人后热络的说道:
“客官,里面请。快请坐~”
第二本:《太莽》作者:关关公子
内容简介: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谁就*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入坑指南:惊蛰。
电光如乱蟒,揉碎阴沉云海,化大地为河泽。
狂雷急雨间,一朵黑色油纸伞,随着乌篷船,飘过京城临河坊的水门。
沿河两岸,满城烟雨撩拨三千杨柳。
左凌泉站在船头,眺望京城参差错落的建筑,觉得眼前之景,很像记忆中那副《清明上河图》。
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往日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左凌泉可以确认,这不是那个只有士子风流的世道。
这里是东华城,大丹王朝国都。
十七年前,左凌泉出生在大丹王朝青合郡,是当地大地主左家的嫡子,家财万贯,良田千顷,算是很幸运的投了个好胎。
刚来到这里时,左凌泉以为此生可以当个地主家傻儿子,衣食无忧纵情声色;但蹒跚学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世界有些与众不同。
这里的人很厉害,佼佼者能飞天遁地、搬山移海;动物同样不俗,狐狸报恩、精怪化形的奇谈广为流传。
左凌泉长这么大,虽然从未见过这些奇人异事,但从古籍的只字片语间,还是能一窥这个世界的玄妙与浩渺。
两世为人,左凌泉何曾不想扶摇直上九万里,去山巅看看这个世界的究竟。
可惜的是,他纵有万贯家财傍身,却因天生经脉不通,成了这个不寻常世界的寻常人。
此次入京,还是因为相貌过于出众,被点名来竞选当朝公主的驸马。
呱呱坠地便此生无忧,大道在前却无门可入。
左凌泉也不知自己这出身,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转念之间,乌篷船在街畔靠岸。
左凌泉收回思绪,屈指轻弹,丢给船公一锭白银,踏上了临河坊的青石小街。
船公接住银锭,受宠若惊:
“公子,给多了。”
“赏你的。”
左凌泉随意摆手,径直走入雨幕。
船公攥着银锭,满眼感激之色,正欲把乌篷船推离河岸,忽然又听见岸边响起‘哗啦—’泼水声,继而是女子的惊叫。
抬眼看去,却见街畔酒肆门口,站着个珠钗布裙的小妇人,手中端着木盆,满眼惶恐。
街上水雾弥漫,刚走出不过几步的左凌泉,呆立在雾气中。
船公眼神错愕,没想到这公子帅不过三步,怕双方起冲突,连忙打起了圆场:
“汤掌柜,人公子刚到京城,你就泼人家一身洗澡水,瞧人公子俊俏想打招呼,也不是你这么打的。”
此言一出,茶肆酒肆里的客人,发出一阵哄笑。
左凌泉抬起伞遮住头顶,转眼望向酒肆。
酒肆挂着发黄的酒幡子,上面只写了个‘汤’字。
端着木盆的小妇人,站在屋檐下,珠钗布裙,简朴干净,衣襟鼓囊囊,白豆腐般的脸蛋儿,配上因惶恐而瞪大的眼神儿,更添了几分别样韵味。
不过,小妇人好像挺泼辣,听见船公的调侃,当即回瞪了一眼:
“瞎说什么,没看到我这是不小心?”
说完,小妇人望向左凌泉,眼中带着歉意:
“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雨这么大,我以为街上没人。这是煮酒的开水,不是洗澡水。”
开水?
还不如洗澡水。
左凌泉看着满地白色水雾,本想训两句,可见对方是个妇道人家,想想还是道:
“下次注意些,若泼的是寻常妇孺,当场就得毁容。”
“公子教训的是。”
小妇人尴尬颔首,抬眼瞧去,却见眼前的年轻公子,身着茶青色长袍,腰带挂着块双鱼佩,长发以黑色发带束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容端正硬朗,腰侧还悬着青皮鞘佩剑,模样俊的祸国殃民。
只是方才移开伞遮挡泼来的水,导致脸颊和锦缎长袍上,沾了不少雨珠。
小妇人眨了眨眼睛,把人家这么俊的公子弄成落汤鸡,心里不好意思,又开口道:
“公子要不进店来,我找毛巾给您擦擦?”
左凌泉舟车劳顿过来,尚未吃午饭,见铺子里酒香扑鼻,没有拒绝,在屋檐下收起雨伞,走进了汤家酒肆。
酒肆不大,四张小酒桌,角落放着酒缸和温酒的火炉。
里侧酒桌上,已经坐了两位客人,身着黑色鱼鳞甲,佩刀放在身侧,一老一少,看起来是临河坊的巡捕。左凌泉进入酒肆,在靠窗的酒桌旁坐下,小妇人连忙跑进后院找毛巾。
邻桌的老捕快,见状开口道:
“静煣,以后可得把风风火火的性子改改,今天多亏人家公子脾气好,不然让你赔这身云中锦的袍子,你上半年都白忙活了。”
名为汤静煣的小妇人,拿着白毛巾走出来,没好气的道:
“人家公子温文儒雅、知书达理,一看就是讲道理的读书人,你以为都和你这老不死一样,满嘴荤话还爱占小便宜?是吧公子?”
左凌泉对于这番吹捧,客气回应:
“大婶儿过奖了。”
大婶儿?
汤静煣灿烂笑容一僵,嗫嚅嘴唇,明显是想骂两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转而稍显不满的道:
“公子,我还没嫁人,婶儿哪里能乱叫。我叫汤静煣,你叫汤姐即可,要是不想叫姐,叫小煣也行。”
左凌泉稍显意外,瞧面前小妇人的模样,风风韵韵熟的似是能滴出水来,在这世道绝对不小了。
不过,妇人家事,左凌泉也不好多问,改口道:
“老板娘,你这有什么吃的?”
汤静煣面带笑意,连忙介绍起酒肆的下酒菜。
老捕快见没啥事,饮尽杯中酒,排出五枚大钱放在桌上,带着小捕快往外走去。
汤静煣见此回头招呼道:
“老张,不喝了?”
老捕快提着刀鞘发黄的老刀走出酒肆,摆了摆手:
“罢了,在你这儿喝了十来年酒,别说屁股,手都没让摸过一回,生意做得不厚道。”
汤静煣听见这混话,不见半分羞臊,当场就还嘴骂道:
“呸——我这儿又不是窑子,想摸你去前边巷子,就怕你年纪大了……”
说道这里,发觉左凌泉坐在跟前,汤静煣又连忙收起了泼辣言语,腼腆笑了下:
“老张是临河坊的巡捕,人不错本事也大,就是长了张破嘴,公子别介意。”
左凌泉觉得挺有意思,自是不介意。
片刻后,汤静煣取来一壶酒,两碟小菜后,放在了桌上。
左凌泉刚拿起筷子,酒肆外的码头,便又有船只靠岸。
这次来的是大船,甲板上丫鬟家丁云集。
随着踏板放下,十余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从上面下来,皆是穿着华贵,其中几个凤眼娥眉、男生女相,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酒肆中没有其他客人,汤静煣站在门口看热闹,发现这些外来的公子哥后,开口道:
“南方四郡的船,这些公子都是来争长公主绣球的吧?”
南方四郡是大丹朝富甲天下的粮仓,左凌泉出自四郡中的青合郡,本来也该坐这条官船入京。他扫了眼窗外,点头道:
“是的,本来前几日就该抵达,连日大雨江面涨水,耽搁了几天。”
“哦?”
汤静煣见左凌泉这般了解,心有所思,回过身来,坐在了旁边的酒桌上,手儿撑着下巴,好奇询问:
“后天长公主选驸马,各地适龄的世家公子都被叫来了京城,我瞧公子气质不俗,莫非也为这个而来?”
左凌泉受长辈之命,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但他坐拥万贯家财,这辈子即便不能云游万里,酒池肉林、纵情声色也轻而易举,岂会对不能纳妾的驸马爷感兴趣?
左凌泉迟疑了下,才模棱两可的回应:
“我一个人过来,连个随从都没带,像是争驸马的样子?”
汤静煣在左凌泉身上认真打量几眼,也不知是不是恭维:
“那公主殿下没福气了,公子若是后天到了场,哪有外面那些人的事儿,公主铁定选你。”
“……”
左凌泉放下酒碗,看向汤静煣:
“为什么?”
汤静煣抿嘴轻笑,指了指外面那群斯斯文文的公子哥:
“姐姐我还是有点眼力劲儿,你瞧瞧那些个公子,斯斯文文浑身脂粉气,上个马车还要丫鬟搀扶,比千金小姐都金贵,无半点男儿气概,要是让我选夫婿的话,肯定不会选他们。”
左凌泉不和那些人一起坐大船,便是因为受不了那帮子娘娘腔,见汤静煣这么说,含笑打趣:
“汤大姐若是选夫婿,会选我这样的。"汤静煣笑容一僵,才发现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面对忽如其来的调戏,她倒也没做出反感模样,只是站起身来走向后院,轻哼道:
“公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算姐姐方才看走眼了。”
左凌泉付之一笑,自顾自吃起了酒菜。
窗外暴雨淅淅沥沥,汤静煣回到后屋准备酒菜,未曾再有言语。
只是壶中酒未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房子塌了的动静,在雨幕中极为醒目。
轰隆——
汤静煣被惊的一抖,差点把手指切了,连忙从门帘后跑出来:
“怎么了?谁家出事……诶?”
酒肆里空空如也,方才就坐的左凌泉,已经从窗口跃了出去,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临走前,还不忘在桌上放了一张官票,足足有百两面额。
汤静煣眼前一亮,连忙把银票收进领口里,然后探出窗口,准备问问还找不找银子。
不曾想瞧见的场景,却让风风韵韵的小妇人,脸色猛地煞白……
上啊——”
“跑,快跑……”
河岸*乱骤起。
左凌泉提剑冲出酒肆,却见远处房舍接连垮塌,沿街行人四散奔逃,街边避雨的妇孺惊叫哭嚎不断。
暴雨之下,身长近两丈的不知名凶兽,忽然从河岸冲出。
凶兽形似水鳄,浑身披着黑色鳞甲,短壮四肢在街面上翻腾,撞过暴雨中的房舍,势不可挡。
老捕快持着刀跑向河岸,大声呼呵,试图吸引凶兽的注意力,让百姓得以疏散:
“畜生,看这儿……”
可惜,巨兽并未被引走,反而直接扑向了发懵的年轻捕快。
年轻捕快已被吓得失了神,拿着佩刀胡乱挥舞,转瞬间就被巨兽追上,一口咬住了双腿。
“啊——”
惨叫声响彻街巷。
临河坊的坊正,带着几个力夫,持着木棍榔头,想拍打驱逐,可此时此刻哪里能近身。
“老张,老张!”
“快救人……”
老张不过一介武夫,又哪里来的法子救人,全凭一身凶性,扑到了巨兽后背上,左手扣住鳞片,用手中刀猛砍背部。
铛铛——
巨兽背上鳞甲犹如铁铸,在刀刃劈砍下爆出火星,无丝毫破损迹象。
“插眼睛!插眼睛!”
老张见此,只能心急如焚呼喊年轻捕快。
年轻捕快腿骨粉碎,濒死之迹爆发出的求生欲,让他疯狂的用刀捅向那只猩红兽瞳。
噗——
刀刺进去了,但也仅此而已。
巨兽左眼血流如注,也彻底激发了凶性。
不过一个甩头,便把年轻捕快撕成了两截,凄厉惨叫传遍整个码头集市。
巨兽发觉老捕快趴在背上,当即就往左边倾倒,准备翻滚压死背上的肉虫子。
眼见庞大身躯压下,老张无力脱身,只能拼尽最后力气,用刀尖抵在鳞甲上,试图凭借巨兽体重,把手中刀刺进血肉。
命悬一线,坊正带着力夫,拼命用棍棒丢向巨兽,却于事无补。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凌泉狂奔到了近前,抬起双手全力撑着了巨兽背部的鳞甲。
嘭——
翻滚巨兽戛然而止,斜着半躺在了街面上。
不敢靠近的坊正和力夫见状一愣,抬眼细看,才发现巨兽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公子。
暴雨之下,年轻公子额头青筋暴起,高举双手,用力撑住了巨兽后背。
咔咔——
巨兽何止千斤,翻滚压下,致使年轻公子脚下长靴,直接踩裂了雨水下的青砖。
但年轻公子双臂犹如擎天玉柱,纹丝未动。
“好大的力气……”
“老张快出来!”
坊正震惊之余,急忙呼唤地下的老捕快。
老张已经被庞然巨物压住,但并未压实,发觉有人搭手,急忙从巨兽身下爬了出来。
左凌泉咬紧牙关,见状迅速后撤,一个飞身跃上了旁边的围墙,急声询问:
“斩罡刀怎么*不死?”
老张也不知道,他手中的斩罡刀,是朝廷请高人以秘法锻造,刀身带毒,从眼睛捅进去,不死也再无战力,这只凶兽怎么会越挫越勇?
形势紧迫,根本没有时间交流。
负伤凶兽,发现有人阻拦,又撞向了街边持棍棒的百姓。
左凌泉腰间只是寻常兵刃,根本奈何不了这条大鳄鱼,眼见凶兽在街面肆虐,他猛踩屋檐跃至半空,朗声道:
“刀给我。”
老张没有半点迟疑,把佩刀丢给半空的左凌泉,身形往前扑出,抱住了凶兽右腿。
凶兽察觉腿上缠住了东西,回首一口便咬向了老张。
而也是在这一瞬间,左凌泉凌空接住官刀,双手持刀柄落下,精准刺入巨兽仅剩的右眼。
噗——
刀柄直接没入眼眶,继而猛地一拧。
轻微声响后,巨兽身体一僵,往侧方软到,摔在了地面上。
左凌泉稳稳当当落在两丈外,死死盯着凶兽。
几个冒死帮忙的力夫,早已被吓的脸色煞白,见凶兽双目插刀再无动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皆是惊魂未定之色。
暴雨夹杂闷雷,凶兽倒在血迹斑斑的街面上,看起来死了。
良久后,周边百姓也都探出头来。汤静煣躲在很远的石桥旁边旁观全程,着实被左凌泉的武艺和胆识惊到了,此时小心翼翼走出石桥,遥遥呼喊:
“公子,老张,你们没事吧。”
左凌泉不敢大意,腰间三尺青锋出鞘,摆手示意周边百姓退开。
老张坐在雨水中,许久才回过神,连忙爬起来,跑到了左凌泉身旁:
“少侠好武艺,这凶兽应该是死透了。”
左凌泉见此,暗暗松了口气,转眼看向街边的半截身体。
老张也反应过来,连忙跑向年轻捕快。
只可惜,年轻捕快被撕烂了整个下半身,几乎被腰斩,连哀嚎的力气都不剩下,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看着跑来的老张,喉咙里夹杂着血沫,沙哑道:
“头……头儿,我捅到眼睛了没?”
“捅到了捅到了,好样的,是条汉子!”
老张方才那种情况下都没露出惧色,此时却慌了起来,跪在地上,用手试图按住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可那里有半点作用。
小捕快瞪着眼睛,眼底全是求生欲念,无助抽搐间,眼神逐渐涣散。
左凌泉不忍看下去,转而走到凶兽的头颅位置,抬手拔出了年轻捕快的佩刀。
此刀和老捕快的斩罡刀一样,刀身淬火呈暗蓝色,看起来并无异样。
左凌泉打量片刻,偏头询问:
“这刀为什么没用?”
老张跪在地上,满手鲜血,眼见小捕快气息渐无,哀声道:
“是啊,已经刺进眼窝,刺那么深,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若是有用,最多断两条腿……”
左凌泉见此皱了皱眉,知道问不出结果,也不再多说。
闹事出了乱子,消息传的很快,不久后,驰援迅速抵达,街口跑来大批捕快,驱开了围观的人群。
左凌泉抬眼看去,捕快队伍后方,还有一辆马车,在街边停靠后,下来个锦衣男子。
临河坊的坊正,抬眼瞧去,见来的是钦天监的灵台郎崔善英,快步跑到跟前,拱手一礼:
“崔大人,您可算来了。方才这里出现了一只不知名的凶兽,多亏那位少侠出手,才得以斩*。”
崔善英瞥了眼地上的凶兽尸体后,微微颔首,吩咐跟随而来的捕快:
“伤亡不大就好,四处搜查一下,没有其他凶兽就散了吧。尸体搬回去,我研究一下,过几天给司里汇报。”
话说完,崔善英转身上马车,看模样准备离开。
刚刚便有一名捕快惨死,左凌泉对崔善英淡漠的态度很不满,正想开口叫住,旁边的老张,倒是先跑到了跟前阻拦,询问道:
“崔大人,小王手上的斩罡刀,是您刚送过来的新刀,方才刺入兽瞳,却没有半点反应,这是怎么回事?”
崔善英顿住脚步,皱了皱眉:
“刀在哪儿?”
左凌泉走到跟前,抬起手中的斩罡刀:
“就是这把。”
崔善英看了一眼刀身:“确实是师门上个月送来的斩罡刀,不可能没用,应当是新来的人刺偏了。”
说着准备把刀拿回去。
左凌泉听见‘师门’,便知晓这个崔善英,是修行门派‘栖凰谷’的人。
栖凰谷就在京城外,谷主受封国师,在大丹朝地位超然。
左凌泉向往修行之道,本来对栖凰谷的高人颇为仰慕,但崔善英的言行,着实让他不顺眼。
左凌泉并未还刀,而是微微抬手,让崔善英抓了个空:
“刀自眼窝刺入,入肉两尺有余,这都算偏的话,什么算准?”
这个动作和语气,明显很无礼。
但事实摆在眼前,街坊百姓此时也插话道:
“这位公子说的话在理,那小捕快多英勇,被咬着腿还插进了眼睛,怎么不准?”
崔善英脸色稍显难看,周边百姓众多,不好说重话撵人,只能看向左凌泉:
“你什么人?”
左凌泉看得出崔善英在打马虎眼,想把话题从刀上移开,他声音微冷:
“你管我是谁,我问这刀为何没用?”
老张见左凌泉语气很冲,怕其年轻气盛惹祸,清醒了些,连忙打圆场:
“少侠,这是我缉捕司的事儿,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崔善英对左凌泉的态度很不满,抬手制止老张的话语,冷声道:
“你个黄毛小子懂什么?这刀送来之前,本官都会过目,绝无问题,定是刺偏了……”
嚓——
崔善英话未说完,暴雨中刀光一闪。
周边十余名捕快暗道不妙,却来不及阻止。
左凌泉距离五步,双脚重踏街面,身形原地暴起,眨眼就来到了崔善英面前,手中单刀如游龙探海,凌空刺过雨珠,直指崔善英腰腹。
崔善英脸色骤变,往后退出半步,右手摸向腰间剑柄。
呛啷——
长剑出鞘,斩碎雨幕。
这一剑声势惊人,骇的周边捕快连退数步。
只可惜,左凌泉已经退回了五步外,毫发无伤,手中单刀斜指街面。
雪亮刀尖上,一滴滴血珠滑下,落在了老旧青石地砖上……
手起刀落,动作太快。
周边百姓直至此时,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发现崔善英声势骇人的一剑过后,腰腹上反倒多了个血窟窿。
而那青衣公子,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似乎连手都没抬一下。
崔善英脸色涨红,往后飞跃至马车顶端,腰间血流如注,抬剑指向左凌泉,惊怒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边的捕快,也是满眼震惊:
“好快的刀!”
“少侠你……”
“遭了,你怎能伤崔大人?”
……
左凌泉静立雨中,对周边嘈杂视而不见,稍微等了片刻后,才抬起斩罡刀,用拇指划过带血刀身:
“姓崔的,莫非我这刀,还是刺偏了地方?”
众捕快听见这话,又回过味来,转眼看向站在轿子上气势如虹的崔善英,皱起了眉。
斩罡刀带毒,能阻塞经脉气血流转,是朝廷配给捕快,专门对付修行中人和奇门凶兽的东西。
崔善英腰间被捅了个窟窿,却生龙活虎,明显不像是气血阻塞的模样,那只能说明刀确实是假货。
念及此处,捕快们都看向了手中的佩刀,眼中不乏狐疑,毕竟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事发突然,崔善英完全没准备,近百人望着,朝廷的人也在场,再表现出无力倒地的模样,显然是欲盖拟彰,他只得瞪了左凌泉一眼,咬牙道:
“此刀确实无用,我自会像师长询问清楚。本官在钦天监任灵台郎,是为朝廷命官,当街对朝廷官吏动刀,形同谋逆!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
灵台郎虽然只是七品闲职,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官吏,而且有栖凰谷的背景,在京城地位很高。
当街捅崔善英一刀,周边捕快不可能当做没看见,但左凌泉仗义相助在先,他们一时间都为难起来。
老张连忙插在中间说好话打圆场:
“崔大人息怒,这位少侠也是一时冲动,大人身为栖凰谷高人,神通广大,这一刀想来伤不到根本……”
崔怀英腰间被捅了个洞,虽说没伤及脏腑要害,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么可能没事?他怒急道:
“愣着做什么,此子胆大妄为当街行凶,众多街坊百姓在场,你们还想徇私枉法不成?”
左凌泉听见要抓他,心念一动,倒是想到怎么躲过驸马大选了。
他非但没有认怂的意思,还抬起刀指向崔善英,做出桀骜不驯的游侠模样:
“你抓我试试?”
“嘿,少侠你……”
捕快和百姓都急了。
崔善英肚子上血流如注,还被明目张胆的威胁,气的是青筋暴起,持剑催促捕快:
“给本官拿下,你们想看着他把本官当街砍死不成?”
捕快们虽然感谢左凌泉的仗义相助,但此刻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也只能调转刀锋,示意左凌泉别反抗,不然不好收场。
左凌泉倒也没反抗的意思,把官刀一收,便准备束手就擒。
只是就在这关键时刻,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
“住手!”
众人转眼瞧去,却见数十名护卫,从街头快步跑来,前面是辆马车,挂着‘左’字木牌。
京城是天子脚下,王侯将相随处可见,捕快们认出这辆马车,是礼部侍郎左寒稠的车架。
礼部侍郎是正三品的官吏,在京城算不得顶流,但放在寻常捕快面前,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朝堂重臣。
老张和坊正见状,连忙示意百姓退开,抬手行礼迎接。
左凌泉则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想进局子躲两天是没戏了。
马车在满是断壁残垣的街道上停下,车帘掀开,走出一个慈睦富态的中年人,身着紫色官袍,腰悬银鱼袋,正是礼部侍郎左寒稠,也是左凌泉亲爹的弟弟。
左寒稠下车后,扫了眼人影密集的街道,瞧见左凌泉提着刀站在街心,崔善英浑身是血站马车上,表情微变了下,知道侄子惹事儿了。
不管是啥事儿,首先得清场,不然众目睽睽不好操作。
左寒稠尚未打招呼,便看向周边人群,字正腔圆的道:
“凶兽作乱,岂能让百姓围聚街头,缉捕司怎么办的事儿?让人都散了。”众多捕快自是领命,连忙驱散周边围观的百姓。
崔善英瞧见左寒稠出面清场,便猜到了这年轻游侠儿和其有关,脸上的怒色稍微收敛,不悦道:
“左侍郎,此子当街对朝廷命官动刀,可不是小事。”
左寒稠下了马车,提着袍子走到崔善英旁边,抬眼看去,脸上露出敬佩之色,夸赞道:
“崔兄当真勇武,为除凶兽保临河坊百姓太平,舍身忘死不惜身负重伤,实乃国之栋梁,此事本官明日必然上奏圣上,给崔兄请功。”
今天斩罡刀出了纰漏,崔善英本就理亏,真得理不饶人闹到朝堂上,最后估计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下场。
崔善英见左凌泉这么说,也不能给脸不要脸,当下便准备大人不记小人过,顺便敲一笔赔偿。
只是站在街上的左凌泉,为了躲后天的驸马大选,很想去牢里待两天,此时很认真的开口道:
“三叔,这一刀是我捅的,我看这姓崔的睁眼说瞎话,所以……”
“凌泉!!”
左寒稠差点被这话气死。
崔善英脸色铁青,肚子上又渗出不少血水,抬剑指向左凌泉,显然想骂人。
左寒稠瞪了侄子一眼后,转而看向崔善英,笑眯眯道:
“凌泉年幼,说话当不得真。敢问崔兄,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左寒稠还眨了眨眼睛。
崔善英气的恨不得两剑戳死左凌泉,但京城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伤了和气对大家都不好,而且医药费肯定大打折扣。
崔善英咬牙许久,终是收起长剑,冷声道:
“方才不小心,除凶兽时滑倒,摔在了凌泉侄儿的刀尖上,让左侍郎见笑了。告辞。”
话落跃下轿子,转身就走。
左寒稠满眼笑意,抬手恭送道:
“崔兄慢走,好好调养,改日本官必然亲自登门探望。”
崔善英捂着肚子,一言不发,消失在雨幕中。
左寒稠打法走了崔善英后,转过头来,看向诸多捕快:
“方才崔大人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今日各位与凌泉、崔大人合力除凶兽,护的百姓周全,本官必然禀明圣上,为国捐躯的壮士,朝廷更不会亏待,各位收拾好周边,都散了吧。”
“谢大人!”
在场捕快自然不会多说,抬手行礼后,便开始收拾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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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东华城内,阵阵雷光并未影响城内的喧嚣,风月之地笙歌繁盛,酒楼茶肆行人如梭。
明德桥南岸,侍郎左寒稠的府邸内,灯火通明。
几十个清丽可人的丫鬟,躲在游廊转角,偷偷瞄着书房方向,小声窃窃私语:
“七公子真俊,比我们家少爷俊多了……”
“嘘,让少爷听见,非炸毛不可……”
……
书房灯火清幽,窗口处,可见一个青衣公子负手而立,欣赏着庭院里雨打芭蕉的夜景。
雨夜中,还能隐隐听到侍郎左寒稠的言语:
“能耐啊!让你进京当驸马,官家安排好了船你不坐,非得一个人上路。来就来吧,刚到京城就当街砍人,你以为这是青合郡?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书房里,左寒稠换上了常服,背着手在书桌前走来走去,满肚子的恼*不知该从何说起。
左寒稠在京中为官,路途遥远,十几年也就回去了两三次。
幼年见左凌泉,映像都是聪慧伶俐、知书达理,和自己蠢儿子一对比,他都恨不得把左凌泉过继过来。
这次长公主招驸马,左寒稠还抱着到时候各家公子一露面,左凌晨泉一鸣惊人的美好期盼。
却没想到左凌泉刚到京城,就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今天他要是去晚了半步,左凌泉真被抓进大狱闹了笑话,明儿个肯定人尽皆知,即便能捞出来,还选个什么驸马?
“你以前多乖巧一娃儿,斯斯文文不吵不闹,左家十几个晚辈里面,我就觉得你日后有出息。现在可好,也不知你爹怎么教的……”
左寒稠喋喋不休。
左凌泉站在窗口,面对‘恨其不争’的三叔,表情随和,听了半天唠叨后,才回过身来,开口道:
“今天的事儿,是崔善英无礼在先,我又没下*手,只是验证一下斩罡刀真伪。”
左寒稠在书桌后坐下,一拍桌案:
“验证真伪需要捅人?后天长公主点驸马,你进京是来当驸马的,闹出乱子,后天难不成让长公主去天牢里面点你?”
左凌泉还真就这意思,不过这话当着长辈的面,自是不好直说,他在书桌对面坐下,摇头一叹道:
“三叔,这驸马不好当,再者,来抢驸马的人如过江之鲫,我也不一定被选上。”
左寒稠自然知晓驸马不好当,特别是长公主的驸马。他严肃道:
“选不选的上,是长公主的事儿,轮不到你我考虑。你我该考虑的,是想不想当。”
左凌泉干净利落回答:
“不想。”
“你不想也得想。”
左寒稠抬手指了指皇城的巍峨城墙:
“圣上年幼,长公主代为摄政,说白了就是我大丹朝的事儿,都是长公主一人说的算。现如今按照礼法招驸马,全天下的世家大族,都削尖了脑袋往进挤,我左家能不去?”
左凌泉端起茶杯抿了口:“我左家有些田地不假,但也算不上豪门,也就在南方四郡有点影响力……”
左寒稠摆了摆手,靠在太师椅上,语重心长道:
“可三叔在京城当官。如今长公主以妇人之身摄政,本就颇受宗室微词,朝堂上有异议者也不在少数,但异议谁敢明着说?
相当驸马,说白了也是表忠心,证明自己想和长公主上一条船。满朝文武的世家公子都去了,就我左家自命清高不屑一顾,这是什么意思?我左寒稠瞧不上长公主?”
左凌泉这次明白了——关乎站队的问题。他想了想:
“我在家中排行老七,左家未婚配的公子,还有四五个,五哥六哥也没婚配,为何先让我……”
“谁让你长的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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