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旷成婚前夕,我在院里磨刀。
攻略三年,还是得不到他的心。
无所谓,他既不肯给,我便自己挖。
1
江旷成亲前夕,我在院里磨刀。
他则前来自寻死路。
皎洁月光下,江旷亲将一羊脂白玉簪为我戴了上,左右说些辛苦我并感谢我的话。
和过去一样,我笑着抚上他的心口,柔声轻轻道:「可我要的,只有你的心。」
江旷呼吸猛的一窒,声音陡然冷了几分道:「紫苏,你又逾矩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是的,我对江旷从来都不规矩,可他需要我,便也奈何我不得。
譬如今夜,他在准备当新郎官之余,还要抽空安抚我的情绪。
他最是知道如何利用我,时不时给个蜜枣,便要我为他付上半条性命。
我是江旷最利的剑,最忠的犬。
可今儿这柄剑,是要扎向他了。
2
紫苏有九条命,我是她的第九条。
我上任时,老八与我的交接仪式可谓惨烈。
她刺*江旷的三皇兄失败,被严刑逼供了半个月,身上再无一块好肉,最后被草席裹尸扔在了乱葬岗里。
我从乱葬岗醒来时,周围充斥的都是尸身腐坏的臭气,甚至还有一两只蛆虫掉在了我身上。
岗上的活物,只有我和几只枝头的鸦雀而已。
推开新覆在身上的尸体,我从坑底艰难爬出,带着我那八个姐妹的希望,爬向江旷。
3
我落入这个世界已有二十一年,自紫苏出生起,我便一直在小黑屋坐着,连同我那七个姐妹。
我们一起磕着瓜子儿,边聊我们的前生,边看大姐在外头顶着紫苏的身份历险。
此一行,我们九人的攻略任务是得到江旷的心,只要有一人攻略成功,我们便可共享胜利的果实,飞升仙界。
按抽签排序,我是小九。
那日,我不好意思地朝众姐妹拱拱手:「准备躺赢了姐妹们。」
哪曾想……
大姐于八岁那年为江旷试毒,英勇就了义。
二姐在十岁那年为江旷挡了箭,回来请姐妹们吃了席。
三姐就离谱了,刚穿过去就被江旷帅死了。
……
所以很快,紫苏才十八岁,便轮到我这个小九出马了。
而这,也是我们九个姐妹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成,将一起堕入畜道。
倒也不怕,话本子里,强者总在最后出场。
4
我实在搞不懂我那八个姐妹怎么回事,恋爱脑加付出型人格。
她们以为,只要付出得够多,江旷就能爱上她们。
呵,天真!
我和老八挨得最近,也最有话说。
尤记得她临上阵前,我再三叮嘱:「不要爱上江旷,会变得不幸。」
她对我的叮嘱表示无语:「小九啊,姐就不是会心疼男人的人,放一百个心吧你!」
老八攻略了江旷两年,一度把江旷的心动值拉到了六十。
可再之后,柳乐盈便出现了。
江旷对她一见钟情,老八的进度条也瞬间清了零。
即便如此,老八被严刑逼供,遭受百般凌辱时,也愣是不愿意将江旷供出,自领了许多苦楚。
糊涂啊!
虽说我们九人的命运连在一处,老八即便身死也不会魄散,可那些痛楚却也结结实实要她一人承担。
赴任前,我与老八擦肩,她眼底满是沧桑隐痛,她同我说:「小九,你一定要助江旷称帝。」
我:「?」
我们是来攻略江旷的,怎么反倒被江旷攻略了啊喂!
醒醒吧,我的姐!
5
在老八之后上任着实不好受,甫一睁眼,我便感受到骨节被人寸寸折断的钻心剧痛。
而这些,都是老八爱江旷的所有体现。
恋爱脑,真真害人不浅啊。
我拖着一身伤痛回江旷的宏王府时,恰值柳乐盈生辰,江旷放了满满一池子的花灯与柳乐盈同许愿。
以往姐妹们出任务回来,都默默回小院舔舐伤口,孤独养伤,等着江旷得空想起时的偶尔垂怜。
可我不同,我直接上前一个:「嗨,王爷。」
彼时江旷正接过柳乐盈递给他的花灯,准备放往莲池里。
听闻我叫唤后,江旷拿着花灯的手猛然一顿,宫灯也翻了个面掉入了水中。
「紫苏!」
「啊!」
江旷和柳乐盈同时出声,江旷带着难掩的喜意,柳乐盈则犹如撞见了厉鬼,一个转身扑进了江旷的怀里。
如今的我,浑身是血,还残留着从别的尸体上沾来的尸臭味,活像从地狱爬出的罗刹。
而我,本就是从乱葬岗爬出的呀。
「紫苏失踪多日,想必王爷很是挂怀吧,还放了一池子的花灯与我祈福。」
我笑着向江旷走近,语带讽刺。
江旷下意识拥着柳乐盈后退了一小步,蹙着眉看我,眼底已无了喜意,「回来就好,快回去疗伤吧。」
「紫苏挣扎着回府已用尽了所有力气,最后回院的这段路,想请王爷扶紫苏回去。」
江旷仍是拥着柳乐盈不放,只高声唤来了隐于夜色中的暗卫:「十七,扶紫苏姑娘回小院。」
「王爷便不想知道,我被恭王爷抓走的这段日子,都招了些什么吗?」
借由摇曳的灯火,我看到江旷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缓缓放开了柳乐盈,于她耳畔轻轻落下一语,而后向我走来,「走吧。」
6
回了小院后,我没有采取任何迂回战术,直接告诉江旷:「这半月来,我只同恭王招了一件实事。那便是,我爱王爷,死生都不可能背叛王爷。」
「紫苏,你逾矩了。」
江旷似是不意我如此说道,瞬间冷了神色。
他拂开我的手,声音冷淡道:「你向来是守本分的,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第二次。」
好一个向来本分。
我那八个姐姐攻略了江旷这么多年,却无一人敢张这个口的,日久年深里,反倒养成了江旷的主子做派来。
明明一开始,江旷是以救命恩人之尊将「我」养在府上的啊!
「王爷只看到我守本分,却未曾看到我为你数度拼了命。此话,未免寒了我的心。」
此话我是为攻略江旷,也为我那八个姐姐鸣不平。
我莲步款款向江旷走近,细数我那八位姐姐为他做的所有牺牲。
今日,便由我来当她们的最强嘴替吧——
「你自小流落在外,是师父将你救回山门,并为你寻得了生身父母。临入宫前,你心底彷徨无措,便央我同你一道回宫。王爷,我实不知,何时你我之间竟成了主仆?」
「皇家最是勾心与无情,我为你扛过毒,为你中过箭,更是为你*了许多人。我身上的这些伤,哪一道不是因王爷而留下的?」
「我身陷恭王府多日,本以为王爷会为我忧虑焦心,可王爷却佳人在怀,好不快哉。王爷,紫苏虽伤满身,可最痛的却是心。紫苏待王爷的心,难道王爷一点都未察觉吗?」
我如斥负心汉般细数江旷与我犯下的桩桩件件,他虽为皇子,却是众皇子中最势微的那个,如若不是我那八个姐姐相帮,他如何有今日的威风与成就?
可他如今,却以主子自居?
狗头都给他打掉!
戏要动人,首先要入情。
此番话下来,我双颊已挂满了清泪,倒映在江旷的眼眸里,尤显得楚楚可怜。
江旷轻轻叹了口气,抬手轻柔为我拭去泪水道:「我怎会不挂怀你,只是我知道你定有能力化解的。此前历经重重危险,你不也安好挺过来了么?紫苏,你同我一起长大,我怎会不在意你?」
此前老八曾将攻略进度条拉到了百分之六十,可见江旷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情。
只是这情啊,如逆水行舟,不往前再推一把,便会退回初始线了。
「王爷,紫苏并非生铁铸就的,次次历险,便是不死,也会褪层皮。紫苏要的,从来不是王爷的赞许信任,而是王爷的怜惜,王爷可明白?」
我将手轻抚上江旷的心口,「王爷,紫苏要的,是王爷的心。」
7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经我一番计较后,江旷对我确比先时更上心了些。
每每他要我为他办事,总是要与我一番好处的。
譬如,他知我喜些手作的小玩意,便亲学来送与我。
然后,要我替他除去朝中反对他的左丞。
譬如,他会在我生辰时带我登山放孔明灯,再款款深情同我说:「紫苏,我愿你岁岁安好。」
然后,要右将军的项上人头作偿。
再譬如,他虽仍斥我逾矩,却在我面前少了与柳乐盈的接触。
然后,要我做宁王的女人,成他内应。
……
咱就说,那宁王倒是比江旷看着顺眼多了,玉质金相,似那掷果潘安,直接长在了我心巴上。
攻略宁王江祈,可不比攻略江旷这个渣渣好受多了!
我去我去!
那攻略任务只要我得到江旷的心,可没让我为他守心如玉啊。
公费恋爱,岂不美哉!
说不定,江旷还会因此吃醋,从而更加爱我呢——
8
为方便办事,江旷为我置办了许多张人皮,出一趟任务便换一张脸。
可以说,江旷身边有千千人。
而这千千人,也是我。
可接近江祈,我选择褪去假面,以最本真的紫苏去爱他。
江旷本不允,我拉过他的手抚上我的面颊,柔声轻轻道:「假面戴久了,王爷许忘了我也是倾城容貌吧。不以此容颜接近宁王,如何使得他对我死心塌地呢?还是说,王爷舍不得紫苏?」
江旷眸色晦暗不明,他默了默,而后抽出我的手叮嘱道:「凡事小心,切勿莽撞,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眼见着江旷头顶的进度条骤然攀升,又缓缓归于五十九,气得咬牙!
咱就说,你还能再狗一点吗,江旷?
9
为江旷奔波劳碌一整年,我终于迎来了春天。
江祈是江旷的九皇弟,文才武略兼备,是当今皇室中仅存的可与江旷争锋之人。
我本欲依着市井本子编排一段美救英雄的佳话,临了反倒为江祈所救。
江旷这狗,把剧情改成了俗套的英雄救美。
可恶,谁想做娇娇啊!
谁能想到,我把后背毫无保留给了最信任的战友,却被一刀扎入腰际。
嗯,然后……
在我强撑着不倒之际,我又被刺了两刀、三刀,最后才生生倒在了江祈怀里。
差一点,我和我那八个姐姐就魂归畜道了。
10
和江旷所想不差,江祈将我带回了府。
可我醒来时,一室的药石香弥漫,入目却无江祈的身影。
身旁丫鬟见我醒来倒是欣喜:「姑娘可算醒了!」
我佯装懵懂:「我这是在哪儿呀?」
「这儿呀,是宁王府。我说姑娘你也真是,刀剑无眼,你却生生要往上头撞。哎……」
从丫鬟的潜台词里,我好似听到了她说:「整个一傻缺嘛这不是!」
我……
「你家王爷呢,我想向他当面道个谢。」
「道谢倒也不用啦,姑娘若有心,将这药材钱结一结也是好的。可怜我家王爷被罚了半年俸禄,为救姑娘还搭进五支千年人参。姑娘若再不醒,那可真是……」
啊这……
我还是道谢吧。
或者以身还债也是可以。
我挣扎着要寻江祈道谢,丫鬟拦都拦不住。
最终,我在假山旁寻见了正在舞剑的江祈。
「日前有劳王爷相救,小女子这厢谢过。」
承江旷所赐,我做不成那救王有功的大英雄,只好将娇娇一演到底。
「嗯,醒了就出府去吧。」
江祈视线并未落在我身上,只冷淡应了我一声。
「王爷,小女子听闻王爷为医治小女子,折耗了五只千年人参。小女子尚未报恩,怎能就此离去呢?」
然而我话音未落,江祈便将剑抵于了我脖颈处,厉声问我:「五皇兄的人?」
我知江祈是我的菜,可不知心动竟来得如此之快。
江祈眸色里满是冷意,抵于我脖颈上的利剑更是冰凉,可我的心却没来由跳得飞快,双颊也即刻爬上了红晕。
聪明的男人,好帅!
「刚刚或许是,可如今,我只想做王爷的人。」
我拿手轻轻拨开江祈的剑,向江祈露出了灿然一笑。
在如此聪明的男人面前狡辩,无异于拿发丝儿试火。
我管江旷死不死,反正我不死就好了。
11
这下,轮到江祈愣住了。
「你说什么?」
「宏王要我接近王爷,为他谋得储君之位。」
江祈更是不解:「如此,你轻易便招了?」
「我为宏王舍命数载,他却一支千年人参亦未给过我。今日得见王爷,确有相见恨晚之意。说要报恩之语,非是假话。」
「报恩?你又有何能耐?」
许是我投诚得太快,江祈并不信我。
或者说,是不信我的能力。
但,聊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朝廷的那些无头公案,我做的。」
「?」
「*那些文官倒是容易,一个个贪得流油,不过流出的血却也是鲜红无异。只是*那右将倒费了点力气,生生挨了他画戟一下。这不,伤刚好,宏王便又命我接近你。」
所以说,江旷啊江旷,你是真的狗!
为免江祈不信,我脱去外衫,将衣襟往下拉了拉,露出我右肩上那已泛着淡粉色的红疤来。
而我这具身子伤的疤痕,可不仅仅只此一处。
聪明如江祈,必然能看出,有如此多伤疤的我,必定不是凡物。
12
江祈果允了我留下,将我醒来时所住的院落,以及那个服侍我的丫鬟一同拨给了我。
服侍我的丫鬟名唤羽书,她眼见江祁非但不用我赔那药石费,还源源不断往院里送补食,不由得朝我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能令我家王爷如此用心交与的,姑娘可是头一人。」
谢谢,有被高兴到。
我所*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徒,尤其是右将,更是诬江祁外祖父于不忠,致使他花甲之年被流放,最后郁郁客死了他乡。
我虽是为江旷斩*的那些贪官污吏,可也无形之中替江祁除去了旧恶。
江旷这狗,可算押对一次题了!
江祈同我说,他早想结交斩*右将的英豪了,却不料竟是我这般倾城绝艳的女子。
他又喟叹我一身的疤痕,尽可能搜罗上好的祛疤药予我敷上。
我与江祁相处时日越久,便越觉得江旷不堪,亦为我八个姐姐叫屈。
攻略了这么些年,她们眼里只掉得进江旷,却看不到这世间旁的美好,真真可惜了去。
江祈是个慕强批,对我礼遇如上宾,甚是周全。
可翩翩,江旷却被如柳乐盈那般的柔弱女子蒙了心,以为天下男子皆好这口。
差点,我就又第九次草席裹尸了。
嗐,每天一点厌恶江旷的小情绪。
所以我那八个姐姐,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13
我尚养着伤时,偶对江祈的剑术指点一二。
待好了全,我便与他同于假山旁练剑,亦亲传了他当年老八想与江旷同修却未得成的鸳鸯剑法。
功是老八练的,如今这便宜倒让我和江祁占了。
鸳鸯剑法一练,我同江祁间的感情更是增进了不少。
一切皆处于尽在不言间的朦胧美好里。
而江旷那边,终也想起了我。
14
江旷约我见面,甫一见着我,他便温声关切道:「紫苏,身子如何了?」
「承宁王照料,已无大碍。」
我神色淡漠,江旷却面露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喜意:「我便说,九弟那人最是怜香惜玉,紫苏你又生就倾城容貌,他必细心照料你的。」
「还是王爷远见,紫苏谢过王爷的那三刀之恩了。」
过去姐姐们总自行痊愈,从未在江旷面前抱怨分毫。
可我不同,我要将江旷对不起我的每一件事掰开揉碎,摊在他面前。
「事先未告诉你,是怕戏不够逼真。但是紫苏,我只让长林刺你一刀的。你反应向是最快的,却为何迟迟不肯倒下?」
嘎?
怪我喽?!
「我可以为了你遍体鳞伤,但至少,那刺向我的刀,不应该来自你。」
「紫苏……」
听罢我的控诉,江旷面上终于流露了几分怜惜的神色,但也不多。
饶是他如何佯装多情,于他头顶的进度条也才前进了一。而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它又缓慢退回了三十九……
这败家玩意儿,不知道我攒得多辛苦吗!
「王爷,你当真舍得我当宁王的女人?」
我问江旷的心,他却只在乎他的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信任:「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若是我那八个姐姐,或许是吧。
可我,忽有了将他拉下神坛的想法。
既然送他上青云无法令他入心动容,那便,将他逼至绝境好了。
不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怎能教他知道,我于他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15
入秋后,邻国的大魏和周楚齐齐率军来犯。
因着右将军新丧,皇帝尚未决出由谁担起军中主帅的大任,便索性让江旷和江祁各率十万大军前去对敌。
其中之意已甚是明了,哪个先退了敌军,哪个便更有望成为未来的储君之选。
说来好笑,此节骨眼上,江旷又来寻了我。
他同我说:「九弟必是将你留在府上的,届时我会延后半日出发,等你。」
我颇有些报复地冲他笑:「紫苏幸不辱命,宁王如今对我依赖万分,让我随军出征。」
「紫苏,你在怪我?」
我敛眉摇头,「紫苏在竭力为王爷办事。」
「那便同我一道出发。」
我多想笑话江旷没有我就寸步难行的样子有多狼狈,可到底也只是佯装淡然道:「紫苏会遥祝王爷一举得成的。」
而后,不待江旷再劝我,我便已转身阔步离去。
呼之不即来,才懂得珍惜,不是吗。
更何况此战,我必助江祈的。
等着哭吧,江旷。
16
这副身子如今虽只我一人掌控,可它却结结实实积淀了我那八位姐姐攒下的经验,无论理论还是实战,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出两月,我便助江祈将大魏敌军赶出了境,并要他主帅签下永不再犯的降书和年年两百石的进贡。
凯歌上奏朝廷后,嘉奖的圣旨不日便到了中军,并要江祈率兵转道与周楚交接的边境,助江旷破敌。
我们到时,江旷刚吃了一场败仗,折了万余将士。
其实行军打仗,败阵乃是常事。然而在意气风发的江祈面前,江旷却尤显得狼狈不堪。
可于众人跟前,他们还偏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派头来。
接风宴上,我坐于江祈身侧,他轻柔握住我的手,频频向江旷夸我。
他说我是军中诸葛,也是他的红颜知己。
他每夸一句,江旷的面色便沉一分,头顶的进度条则前进一刻度。
啧啧,后悔着吧你。
17
晚宴结束后,江旷径直去了我的营帐。
而我则和江祈散步消食,逛了一大圈后才回到我的住处。
同江祈作别后,我刚步入营帐,身子便被处于黑暗中的江旷猛的一拽,痛感瞬间自肩胛处传至了全身。
「紫苏!你明知此战于我而言是何等重要,为何还要帮他!」
江旷又怒又急,第一次于我面前失了态。
「王爷如今,知道紫苏的重要了吗?可还要将紫苏送给他人?」
「我从未将你真正送人!你永远都是我的人!若不是上次刺*三皇兄动静过大,我真想让你一剑了结了他!不,我要你现在就去*了他 」
江旷已有些醉酒,说话也口不择言了起来。
我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心口,浅笑道:「王爷该知道的,紫苏要的向来是王爷的心。紫苏若能察觉到王爷的爱,自会回到王爷身边来了。」
江旷无奈叹了口气,「紫苏,你总是逾矩。我心上自是有你的,你是我的知己挚友,也是我最为看重之人。至于其他,你不该强求。」
「王爷既是只爱柳姑娘,我又何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是吧江旷,你当我二傻子?
江旷虽狗,却也还是端着主子的派头,不肯屈尊说爱我。
自然,便是他肯说,他头顶的进度条也会将他出卖。
区区三十五,施舍谁呢。
18
江旷前脚刚走,江祈便去而复返。
他亦喝了些酒,时下已有些醉眼惺忪,却含情脉脉望着我:「紫苏,待此次功成,我们便成婚吧。」
「成婚?」
我自是喜欢江祁的,可却未将我们的关系拔高的那个程度。
更何况,我尚未攻略成功江旷,前途未卜,又如何能许下余生?
「紫苏,我心悦你。我知你与五皇兄间纠葛颇深,如今你既在我身边,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我并非耽于情爱的女子,可在听罢江祁由衷的表白后,却没来由心头苦涩渐起。
我忽有些后悔,当初招惹了他。
「王爷想是听到我与宏王的话了吧。」
我声音轻轻的,亦别过了身子。
「五皇兄他绝非你良配,紫苏,你向来理智,如何不懂?」
其实我非是理智,不过是个利己主义者罢了。
于小黑屋一十八年,我见过了江旷的所有不堪,自不可能真心爱他,亦从未想过会爱上别人。
初时招惹江祁,不过是喜他的皮囊,又想激起江旷的怨妒心,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反倒令江祁成了我的囚徒。
或许我该继续自私下去,抱着管他江祁死不死,我不死便行了的心态同他成婚。
可江祁毕竟不是江旷,我不该那般对他。
因为在乎,我到底是害怕了。
「王爷知遇之恩紫苏甚是感激,此前紫苏说要报答王爷的恩情也并非有假。我并不稀罕当劳什子太子妃,我所求唯宏王的一颗心罢了。可人在高位,难免被浮华蒙蔽本心,是以我愿助王爷登上九霄宝座,再同宏王做一对寻常的眷侣便好。」
我往后退了一步,与江祁拉开了些距离,敛眉同他将话说清楚。
江祁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迫着我同他对视,一字一顿问我:「那鸳鸯剑法也是假的么?」
「不过是套剑法,王爷想到何处去了。」
我本想向江祁报以无所谓一笑,可嘴角刚扬起,泪水却自先滚了落。
江祁却似看到稀世珠宝般,眼晶晶亮,抬手轻拭我的面颊,喃声轻轻道:「瞧你这般,怎会不在乎我?」
「那是王爷没见过我在乎宏王的样子,我身上的一道道疤,都是爱他的铁证。」
我此话一出,江祁嘴边的笑骤然淡了下去。
他静静凝视了我许久,末了方缓缓道:「可我知道,五皇兄他不会令我失望的。」
「可我,定要他的心。」
我答得斩钉截铁,也回拒了江祁的一腔真情。
19
三日后同南楚大军的对阵中,江旷再一次惨败,人亦被敌军生擒了住。
彼时我正与江祁坐在一处用晚膳,乍一听此消息,我连忙放下碗筷,捂住了嘴角。
否则,我怕笑出声来。
江祁似是担忧望了我一眼,摆摆手让士兵退下后问我道,「如若五皇兄就此殒命,你当如何?」
他眸色中所传达的信息甚是明显,他不想救,甚至想借机除掉江旷。
可我太开心了,一句话也应不上来,只能将脸捂得更紧些,回应他的只有肩膀的不住抖动。
江旷绝不能就此身死的,可让他尝一尝苦楚却是我之所求。最好让他再奄奄一息之际,我再有如天神下凡般救他于水火好了。
是以,我晾了江旷三日,才在月黑风高夜闯了敌军营帐。
可惜江旷到底未受多少折磨,他一身白衣被单独囚禁,连头发丝儿都未曾有多凌乱。
虽不算绝境,可他在见到我时,眸色也仍瞬间转亮,头顶上进度条更是一个猛冲,堪堪到了及格线边缘。
「紫苏!」
他大抵想不到我还会来救他吧,这声「紫苏」里既有意外也有惊喜。
「王爷,你受苦了。」
我挥剑斩断了门锁链,佯装心疼迎上前,泪眼婆娑将他上下打量。
可恶!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怎么可以不折磨他!
终究是我来太早了!
20
我本暗叹着解救过程过于顺利,迎面却来了一队人马,瞬间将我和江旷团团围了住。
我下意识将江旷护在了身后,体内的血液瞬间燃了起来。
对嘛,就该这样。
这具身子总是受伤,却甚少在江旷面前。
今儿我便要叫他亲眼看看,我为他是如何的不顾一切——
为护江旷周全,我那八个姐姐勤修苦练十数载,纵有百千敌手,亦无人能近得我身。
可一想到江旷最喜柔弱的娇娇儿,我便慢下了手里的动作,横竖这具身体已挨过那么多伤,亦不差这两剑。
受点小伤再奋力将江旷救出,才更能令他动容吧。
我找准了位置准备迎接敌军的剑,可痛感却无如预期那般将我席卷,倒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兜了住。
霎时间,我头脑一片空白。
抱住我的那人,身上有着我所熟悉的清冽味道,是江祁!
他轻声于我耳畔处落下一句安抚:「紫苏,我来了。」
江祁仅是身形微顿,旋身便又投入到了乱战里。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剑,很快他身上便又新添了五六处剑伤。
明明他知道的,我的功夫远在他之上,可他却仍为我撑着天。
明明他也知道,此行我是为救江旷,他却也还是义无反顾向我奔来。
我手上兵戈虽利,心却柔软得恰似一江春水。
姐姐啊,你们的小九,遇到了更好的小九。
小九的小九,是个恋爱脑。
可你们小九啊,真真爱上了他。
21
生死关头,我到底是弃了江旷,同江祈并肩作战,*开了一条血路。
可我们回到关下时,守城的将士却悉数换上了江旷的人马。
霎时间,无数箭羽向我们射来。
江祈与我本就受了伤,如今体力更是消耗了大半,虽拼尽全力从箭雨里逃出,每人身上却也难免挨上三两箭。
我们一路往南奔逃,最终择定了一间已断了香火的庙宇暂时栖身。
江祈伤得比我重,却坚持要先为我拔箭上药。我感受着他指尖触碰我肌肤的冰凉,心底却是暖意融融。
「疼吗?」
我虽背对着江祈,却也能想象出他说出此二字时凝眉心疼的模样。
我缓缓摇头:「不疼。」
「可是我疼,心疼。紫苏,你何时才能不那么在意五皇兄?」
「我不曾在意过他,我只是要他的心……你可以当作我中毒了,唯有宏王的心能救我。」
身后江祁陷入了片刻沉默,再开口时,他却难掩自嘲道:「若当真只是要他的心,我去剜出来给你,你可就会爱我了?」
「?」
我身子猛的一震,江祁的话于我而言有如醍醐灌顶。
是啊,过去系统总是让我得到江旷的心,可未言明是何得法。
而我和姐姐却以为,要得到他的心,便是让他爱上「紫苏」。
是以我们使尽浑身解数,更折了我八位姐姐的性命,既护江旷周全,亦为他谋划所求。
可到头来呢,他却只将「紫苏」当成他手上的一把利刃。
便是此番我深入虎穴,也才让他头顶的进度条涨至了五十九……
或许此生,已无望让江旷爱上我。
实在不行,挖心倒不失为一个简单粗暴的好方法。
「若有那日,我自会动手的。」
我认真盘算着此计的可行性,江祁却只当他的话是信口胡诌,轻轻叹了口气,再未应声。
22
江祁受的伤远比我要重,大小十余处伤口,再加之感染,很快便高烧陷入了昏迷。
好在江祁的心腹及时寻见了我们,可紧接着,江旷的人亦寻了上来。
为首的那人我认得,是当日在我毫无防备之下连刺我三刀的人。
哦,也便是柳乐盈的堂弟,柳长林。
我将昏迷的江祁交托他心腹照顾,挑起剑迎向了江旷的人。
「紫苏姑娘,*了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许是见惯了我对江旷言听计从的模样,柳长林对我并无甚防备心,甚至轻松拿剑一指江祁,笑得恣意。
一剑,我便封了他的喉。
嗯……多少有些私怨在身上。
但我此时身上有伤,若不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并无多少体力护得江祁周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旷的三十余名亲随便被我*到仅剩一人。
从他口中,我方得知,原来江旷在被擒后便同周楚达成了某种协定。
我与江祁前脚奔逃,后脚周楚便挂了降旗,江旷风光班师回了朝。
于江旷而言,江祁既是下落不明,那便一直失踪好了。
是以他派出了数队人马,要将江祁斩尽*绝。
而今我们所逢的,不过是其中一队而已。
未免江祁遇险,我同他心腹一起,护送他上了初时我那些姐姐们学武的山门。
师父虽年迈,要护江祁周全却是不难。
更何况,因着师父曾救过江旷这一层关系,江旷的人轻易也难寻到山上来。
安顿好昏迷中的江祁,我便要下山找寻江旷。
江祁心腹留我道:「王爷若是醒来,定是希望能得见紫苏姑娘你的,姑娘何苦着急下山。」
我回首看了江祁一眼,眼底自有不舍流露,可我却非凡品恋爱脑。
或许我可以不管不顾同他安稳携手此生,可这一世之后呢?我如何能教我的姐姐们因我的私心而入转畜道?
我声音有些哑,却仍坚持摇头道:「王爷便劳你照顾了。」
至于江旷……
是该好好清算了。
22
我再回京城,已是江旷班师回朝的一个月后。
也恰是他成婚前夕。
宏王府一片张灯结彩,处处盈满了喜意。
唯我再度如罗刹般,踏入了这个本就与我格格不入的地方。
一府的红绸彩缎处处彰显了江旷对柳乐盈的在意,也在笑话我的不自量力。
加上我的八个姐姐,算来紫苏已攻略了江旷二十一年,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痴人空梦。
让江旷拿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待我,怎么可能?
要不还是……挖了吧。
23
我回府时并未碰上江旷,老院公见着我却禁不住红了眼眶,「紫苏姑娘,你回来了呦……」
一脸的欲言又止和满满的心疼。
是啊,旁人都能看出紫苏待江旷的情意,唯江旷将之其如敝屣。
他既不要,我另辟蹊径便是。
江旷许是听闻了我回府的消息,我刚回小院不久,他便急急赶了来。
我停下手上磨刀的动作,看着江旷顶着六十一的进度条走向我。
终究是,及格了啊
若在过去,我该会是欣喜迎向他,迎向曙光。
可如今我已清醒,对他亦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我本想将江旷拉下神坛,再救他出泥地。
可他之城府非一般人可及,甚至不惜外通敌寇以保全他的王爷之尊。
若还循着旧法,这六十一到一百的距离,又是要跨越多少人命才能迈过?
还是,算了吧。
我停下手中磨刀的动作,缓缓起身迎向江旷,轻勾了勾唇角:「紫苏特来贺王爷大婚。」
「紫苏,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可有和九弟在一起么?」
瞧瞧,一开口就是江祁的下落。
「嗯,我将他护得很好。」
我把弄着手里的短刀,笑着强调。
「紫苏,这周楚进献的羊脂白玉簪很是衬你,多谢你为了救我夜闯了敌军营帐。」
这熟悉的套路……接下来该要我为他*了江祁吧?
我将匕首背在了身后,一如过去那般轻笑着抚上他的心口道:「可我要的,是王爷的心。」
许是次日便要拜堂,江旷再不如先时纵着我,而是骤然沉了面色道:「紫苏,你又逾矩了。」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只爱柳乐盈是么?」
咱就说,江旷虽狗,对柳乐盈却是极好的。
譬如眼下,他宁愿失去我这一左膀右臂,亦不肯骗我说不爱她。
「姐姐,我努力过了。」
我缓缓离开了江旷的胸口,转身微仰头看着天空低声呢喃。
但愿,姐姐们不会怪我。
「紫苏,你将九弟的下落……」
而这次,不待江旷一语落毕,我一个旋身将短刀快准狠扎入了他的心房。
江旷身子猛的一震,往后连退了两步直至靠在石桌上,一连震惊与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紫苏……你!」
「我说过的,我要王爷的心。」
我轻轻拭去溅在我脸上的血,将刀往前更进了一寸。在江旷咽气前,我覆于他耳畔轻轻道:「紫苏为你死了八次,这一次,换你为我来死吧。」
也为我的小九,死一死吧。
24
*了江旷后,我将他的心虔诚挖出。
捧在手里热乎乎,血淋淋。
但其实,到底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但凡江旷肯当人,我绝不会走至这步。
便是不算姐姐们之前的十八年,我也兢兢业业攻略了他三年。除了我的一颗心,余者悉数皆给了他。
到头来,刚及格的进度条……
真真是个笑话。
我呆呆立于紫藤树下,静待系统的反馈。
这系统老儿,每次只负责接送我和姐姐们,从不指点任何迷津。
其实我实不知,此行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无论对错,我亦不想再被江旷当作匕首利用了。
要死,江旷也得死在我前面。
我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大姐的隔空传音。
一般来说,小黑屋的姐妹是无法与外边互通有无的。
可大姐告诉我:「小九啊,系统老儿知道你*了江旷,大骂你傻逼,然后气爆炸了。」
我:「?」
大姐声音里却有着隐不住的快乐:「上面派人验收过任务了,因为是系统老儿发布的任务有歧义,上面给通过了,这就给姐妹几个办仙籍哩。」
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打趣道:「大姐,你现在有种死了老公的快乐。」
「那可不嘛,都怪我惯性思维了,早知道这么简单,我第一个结果了他!哎呦呦,那毒穿肠烂肚可疼了,我竟傻傻去为他试毒!不过——老八哭得可惨。」
听闻大姐话锋一转提起了老八,我无奈撇嘴:「要不,你帮我把江旷的心捎给她?」
「留着做下酒菜吧你。」
大姐更是咯咯直乐,待笑停了,方才有些正经同我道:「不过现在因为系统老儿不在了,没人接得了你,要回来只能你啥时候不想活了,自己结果自己。」
「所以,我能在这儿活到寿终正寝?」
「自然。」
欧莫欧莫,小九我来啦!
25
离了宏王府,我即刻奔回山门,却在半道上遇到了亦前来寻我的江祈。
我猛的一个飞身,扑进了他怀里。
「紫苏……」
江祈似是不意我如此热情,有些受宠若惊道:「你爱我,你爱我的对不对!」
「嗯嗯嗯!」
我已经无了牵挂,可放肆去爱。
眼前这张脸,我肖想好久好久了!
江祈笑抵着我额头,点了点我的鼻尖道:「你想是已得到了五皇兄的心了吧?」
他说得了然,想是已猜到了大半。
我微红着脸颊问他:「你说过娶我的,可还算数?」
江祈没有应声,而是低头噙住了我的唇,于长街之上予了我回答。
【番外】
同我明了心迹后,江祈并未带我回宫,而是改换了姓名,与我携手天涯。
曾经我同他说,愿与江旷做一对寻常的眷侣,他听后入了心。
往后五十年时光里,他带我踏遍所有崇山古迹,览遍所有名川秀水,于每一寸土地上说爱我。
我们虽未有子嗣,却真切幸福着。
江祈七十岁生日一过,身子每况愈下,不出三日便药石无医。
弥留之际,他握着我的手,喃声轻轻道:「我早知你是来攻略江旷的,因为我,是来攻略你的。」
我:「?」
「我知你对江旷无情,便害怕若你知我也是为攻略你而来,便不信我的真情了。所以这五十年来,我不敢同你明说。因为即便没有任务,我也还是会爱上你啊,小九。」
「你知我是小九?」
「自然,我爱的只有你,只有执掌紫苏十八岁后全部人生的你。其实我早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只是舍不得你。小九啊,日后登仙了记得来找我啊,我的工牌是12338。记得,来找我。」
江祈话毕便垂了手,咽了气。
而我,在一旁笑得好大声。
一场生离死别便这般,悲伤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我对重逢的期许和喜悦。
我拿出我和江祈仅剩的千两纹银,请师傅于华山上为我们修建了个墓穴,将我和江祈的肉身封在了一室。
我和衣上榻,同江祈同睡一处,而后拿刀在腕处轻轻一划,任由血水低落在旁。
啪嗒,啪嗒,好似江祈前来迎亲的鼓乐。
江祈,重逢后,我们生一窝猴子吧。
就生……九九八十一个好了。
完。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