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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上三更,夜色沉沉。
热闹了一天的顾府归于寂静,只有海棠苑的主屋还亮着几盏烛灯。
傅漪遣散丫鬟,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描摹镜中人的容颜,无端生出几分颓丧感。
她长得不够倾国倾城,却也算俏丽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可是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似乎并不能留住男人的心,他们大多只喜欢好看的皮囊。
就连她的夫君,也是如此。
傅漪嫁给顾轻羽那时,刚好碰上邻国向中朝宣战。
朝廷拨款招兵买马,顾轻羽一腔热血报名参军。傅漪不愿阻他前程,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婚不久的夫君背上红缨枪离开,跟随声名显赫的大将军端木显征战四方,御敌于边疆。
顾轻羽一去就是五年,傅漪也为他守了整整五年的顾府。
那时情深,五年别离,来往家书没有一次断过。
顾轻羽写信报平安,喜欢把行军当中的趣事写与她看。在许多个无人陪伴的日夜里,手持信件,字里行间那不加掩饰的思念之情是傅漪唯一的慰藉。
她不止一次幻想,待顾轻羽立功归来他们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举案齐眉,出双入对,许是艳羡世人的神仙眷侣。
可那终究只是幻想。顾轻羽从战场上归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与她亲昵,也不再深情如往,反倒喜欢与府中长得好看的丫鬟厮混。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做足花花公子的浪荡做派,便是被傅漪当场撞见也不知收敛,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指着身旁小鸟依人的丫鬟道:“今晚我宿她那儿,夫人不必等我。”
傅漪脾气很好,待人温和知礼,但那是基于顾轻羽从不拈花惹草和以前那份纯粹无二的信任之上!如今见他三心二意,还当众折了自己的脸面,气红了眼,伸手就想甩顾轻羽一巴掌。
然而顾轻羽是习武之人,神思敏捷,又岂会挨那一巴掌?
反倒让他逮住机会,抓住傅漪的手,眉宇间满是不耐烦道:“只是玩玩而已,夫人大度,何必当真?莫不是夫人如今的心胸小到连一个丫鬟的醋都要吃?”
语罢,甩开她的手,拥着那俏丽丫鬟转身离开。
傅漪站在原地,看着微微发麻的手,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们曾相识于姻缘树下,相恋三年,成亲五载,本以为能携手走到白发苍苍,没想到几年苦等换来的不过一句心胸狭隘。
傅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照着铜镜取下头上那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
上面点缀一颗红宝石,周围以金丝缠花,明若朝阳,艳似烈火,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这是顾轻羽送她的定情信物,说她戴着一定很好看。
可他回府至今,目光从不曾在这支金步摇上停留片刻,反而总是用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和身子打量。便是称呼也变得生疏,从以前温柔缱绻的漪漪变成了如今冷淡疏离的夫人。
顾轻羽变了,连着人和那心,都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
突然,房门声起,响起丫鬟阿紫略显惊喜的声音,“少夫人,公子他往海棠苑这边来了!”
2
顾轻羽喝酒了。
喝得酩酊大醉,由人扶着进了海棠苑。
傅漪披了件外衫倚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石阶上左摇右晃的某人,冷着脸,抿唇不语。
小厮费力搀扶顾轻羽,见傅漪不为所动,不由哭丧着脸道:“少夫人,公子他喝醉了,一个劲儿往这边走,小的实在拦不住……”
傅漪有些想笑,却觉胸口郁闷,有些喘不过气。
白日里还说她心胸狭隘,容不下几个漂亮丫鬟,这会儿就喝醉了酒来她院里装深情,顾轻羽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傅漪撇开脸,冷冷道:“把他拖出去,这里不是他的温柔乡。”
小厮倒是想把人拖走,但顾轻羽力气比牛还大,听到傅漪毫不留恋的话语,毫不犹豫将小厮推远,脚步踉跄着朝傅漪走去:“夫人,我错了,白日我不该那样对你,我错了——”
心中的委屈陡然升腾,傅漪不愿妥协,将那股子异样死死压下,盯着顾轻羽勾唇讥笑,“夫君何错之有?夫君只不过是贪玩了些,心痒难耐之下才与府中丫鬟厮混,妾身怎敢有所怨言?”
顾轻羽听不出傅漪嘲讽的语气,打了个酒嗝,心满意足道:“夫人真好,不怪我当初一眼就看上夫人,想把夫人娶到手。”说着就去牵傅漪的手,一脸灿烂,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到底是念了许多年的人,好不容易团聚,傅漪不想一见面就跟顾轻羽闹僵,就留他在海棠苑里休息。
顾轻羽醉得厉害,却不忘纵情于声色,刚一躺下就把脸蹭过去想与傅漪亲近。换作以往,傅漪半推半就也就成了,这次却不知何故,不想随随便便就与这醉醺醺的酒鬼欢好一夜。
可能是心理作祟,总觉得身旁躺着的人与记忆中的顾轻羽相去甚远,这不是她等来的那个人。于是躲开他的亲近,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顾轻羽动作一顿,有些不悦,“夫人不想同我欢好,莫不是我不在府中的这些年跟谁好上了?”
傅漪猛地坐起身子,盯着黑暗中那道模糊身影气得浑身发抖,“顾轻羽!要过不下去了就和离!别在这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她虽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家闺秀,也容不得受人半点污蔑,尤其还是自己枕边人。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顾轻羽心知说错了话,连忙拉住傅漪的手哄。
可那话着实伤人。
傅漪深感其辱,不想与顾轻羽共处一室,忍住哽咽,抽出手指着外面倔强道:“夫君还是去你的温柔乡吧,海棠苑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顾轻羽还想挽回,但见傅漪不给任何机会打开房门,只能按耐住心思,依依不舍离开。
人一走,傅漪再也忍不住伏在床榻上低声哭泣。
纵然归来的顾轻羽三心二意,喜欢拈花惹草,傅漪也从未想过在他心里,自己会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信任早已灰飞烟灭,他们还会有将来吗?
3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
阿紫见自家主子与顾轻羽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心中着急,细火慢炖一碗乌鸡汤递到傅漪手中劝道:“夫人,这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公子这几天都没找那几个狐狸精,夫人还在计较什么呢?”
傅漪看着手中的乌鸡汤,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计较什么,只是觉得顾轻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也许人都是要变的,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
阿紫催促傅漪放下面子,给顾轻羽一个台阶下。
傅漪无奈,只能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去找顾轻羽,然而走遍顾府各个角落始终不见那人身影。差人一打听,才知顾轻羽去了春香楼。
阿紫想为顾轻羽找借口,傅漪却是笑了笑,无所谓道:“算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走过了,也许外面的世界真那么让人神往,阿紫,陪我出去逛逛吧。”
她没想去春香楼,可鬼使神差,穿梭于繁华集市当中,一眼就看到了明晃晃的春香楼三个大字。不由停下脚步。阿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傅漪却是若无其事移开眼,继续往前走。
突然,眼前一暗,有人拦住傅漪的去路。
她眉头一皱,抬眸一看,竟是个长相明丽动人的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傅小姐还记得我吗?咱们以前见过面的。”
傅漪将眼前姑娘打量一番,实在没什么印象。
但见其腰间挂着一块黑金令牌,上刻“端木”二字,想起顾轻羽曾是大将军端木显的部下,与端木家大小姐端木慎是熟识,不由试探道:“端木小姐?”
端木慎眉眼一弯,指着旁边一处酒楼温声道:“相逢即是缘,不知傅小姐有没有时间上去一坐?”
傅漪欣然应允,跟着端木慎走进酒楼雅间。
里间端坐着一位华服男子,面戴滑稽可笑面具,修长白皙的手指勾起桌上茶壶,微微倾斜就盛满一杯香茗。而后执杯轻抿,怡然自得。
虽不知面具下长了张什么样的脸,端看那一身不凡气质,卓尔出尘,实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傅漪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端木慎,面露迟疑。
端木慎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没打算介绍萧珩,只向傅漪言简意赅道:“实不相瞒,请傅小姐上来是想了解一下顾轻羽的近况,攸关他人性命,希望傅小姐能对我们如实相告。”
傅漪后退几步,一脸警惕。
端木慎也知自己操之过急,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说:“傅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真是顾轻羽的朋友,只是近来有人声称在得凉山庄见过顾轻羽,而同日同时我却于东市见过他,这人又不会什么瞬移大法,怎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端木慎看着傅漪,拖长了语调,若有所思道:“傅小姐是顾轻羽最为亲近之人,相处的这些时日里,难道就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4
傅漪踩着落日余晖回到顾府,脑海中回想起端木慎说的话,忍不住脊背发凉。她从未想过,枕边人有可能早被他人顶替,可见了那面具男子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之后,慢慢接受这样的假设。
记忆之中的顾轻羽,待她如珠如宝,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忘写信,月月报平安。重逢后的顾轻羽却是个好色之徒,喜欢流连青楼拈花惹草不说,待她也没有丝毫尊重,甚至出言羞辱。
她不信,短短五年的时间会让一个人从头变到尾。
夜色渐浓,顾轻羽还未回府。
傅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靓丽容颜发愣。
阿紫取出盒中胭脂,仔细为傅漪上妆。看出傅漪心神不宁,温声安抚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需确认他脸上是否戴了易容面具,剩下的交给我就好。”竟是端木慎的声音。
没一会儿,妆容大功告成。
傅漪长了张清丽出尘的脸,却与浓妆贴合得恰到好处。清冷之中带着含情脉脉,与那妩媚多情的妆容相映衬,无端多出几分魅惑感。最是让那些好色之徒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端木慎顶着阿紫的脸,提起灯笼,一边扶着傅漪往外走一边道:“我虽不是男人,但大抵能猜出他们在想什么,好色之徒无非一个色字,傅小姐生得娇艳如花,迷惑一个登徒子自是不在话下。”
傅漪扯了扯唇角,不知该说什么。
明知夫君有被他人假扮的嫌疑,却还要若无其事服侍那人,即便是装的,也让人难以忍受。
端木慎像是知道她所想,拍了拍她的手以作慰藉,“别怕,只需哄他喝下那杯茶,我会躲在暗处,不会让你有事的。”傅漪轻轻点头,压下胸腔冒起的不适,乖乖往门口走去。
不知不觉,夜色笼罩,一眼望去天上的星星寥寥无几。
远处栽种的树木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向晚归的行人叫嚣,却只能吓住胆小的人。唯有顾府门前亮着昏暗烛光,还有两个提着灯笼的姑娘,不断朝那黑黢黢的来路眺望。
漫漫长夜,更声又起,傅漪站僵了身子,也没看见顾轻羽的身影,不由怀疑顾轻羽是不是宿在了青楼。这般想着,心生不岔,转身想走,却被端木慎一把拉住道:“他回来了。”
傅漪扭头看去,一片黑暗,哪有顾轻羽的身影。
但见端木慎一脸笃定,只能干站着继续等。
没想到真如她所言,小巷深处慢慢传来马蹄声,不远处冒起若隐若现的光亮。待车马走近,正是顾轻羽和他的侍从阿福。阿福看到傅漪的身影,吓得一颤,顾轻羽却是挑眉而问:“夫人这是在等我吗?”
傅漪木着脸,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脱口而出,“男儿本该三妻四妾,绵延子嗣,传续香火!之前冲撞夫君是妾身不对,望夫君不要记在心里。”
顾轻羽凑到傅漪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打量,半晌轻笑出声,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夫人为我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夫人?”
本想蹭蹭她的脑袋,不想下巴磕在金步摇上,许是破了皮,有些发疼。顾轻羽紧皱眉头,取下她头上的金步摇温声道:“这东西一点也不好看,改天我让人打造个更漂亮的送给夫人,这支扔了罢。”
傅漪猛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阻止,顾轻羽已经把东西赏给了阿福。她迎上顾轻羽那双轻佻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熟悉感,强压下胸口那股子憋屈与愤怒,什么也说不出口。
顾轻羽没察觉她的异样,只爱不释手描摹她的眉眼,而后不动声色遣退众人,拉着她往海棠苑走。
如此美人,怎可辜负良辰。
却不想,美人是假,试探是真,还没占到便宜先被傅漪递上的一杯茶水迷晕,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5
顾轻羽脸上没戴易容面具。
傅漪看着地上昏睡过去的顾轻羽,心里百味杂陈。
端木慎不信邪,把萧珩给的那瓶药水全部倒在顾轻羽脸上搓,皮肤红了也不见半分易容痕迹。
“这世上真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傅漪垂下眸子,像是质问也像是好奇。她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只觉得哪个答案都不让人满意。可现在看来,地上这个顾轻羽似乎没有问题。她等回来的那个人,似乎真的变了样。
端木慎把顾轻羽脸上那些药水擦干净,凝眉沉思。
苏玲儿说她在得凉山庄见到一个自称是顾轻羽的人,还说晋王萧赋要抢顾轻羽的什么东西。
恰逢青州大捷,圣上论功行赏,称赞顾轻羽有勇有谋能堪大任,赐虎符,有意将神策卫交到顾轻羽手上。神策卫不同禁卫军,是直属圣上管辖的一支军队,虽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抵百,是圣上视为心脏的存在。
前段时间因为五石散一事,圣上龙体欠佳,朝中诸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纷纷猜测圣上能撑几年。
太子和晋王两党势力争锋相对,无一不想拉拢朝中大臣,壮大自己的势力。将军府尚且没能逃出权力漩涡,顾轻羽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朝中没有立场又手握神策卫虎符,难免遭人觊觎。
太子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反倒苏玲儿那番话可以证实,晋王萧赋盯上了顾轻羽手中的虎符。
端木慎和萧珩商量之后,决定兵分两路。由萧珩带人寻找得凉山庄里那个顾轻羽的下落,端木慎则盯着顾府的动静,看看顾府里的这个顾轻羽有何不妥。
数日盯梢,发现顾府里的这个顾轻羽除了脸没变之外,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待人处事,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与端木慎认识的那个顾轻羽判若两人。
长相没变,里面却换了个芯,端木慎听说过江湖上有种易容术,可让人改头换面。知晓萧珩江湖人脉广,托他寻了好久才得那么一瓶药水,却没想到顾府里的这个顾轻羽并没有易容!
她与顾轻羽是老相识,知道顾轻羽根本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那眼前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又作何解释?难不成苏玲儿被人骗了,连带着他们也被人骗了?
所有线索戛然而止,萧珩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传回,不禁让端木慎怀疑,他们是不是想多了。
半天理不出什么头绪,端木慎行了一礼准备离开,不想傅漪先一步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阿羽回城途中并无异常,还特意写信要我去城门口接他,可不知为何,当天进宫受赏,回来后就变了性情。”
端木慎看她:“你是说,顾轻羽进了皇宫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6
萧珩传来消息,说顾轻羽被人关在晋王府地牢,地牢固若金汤,硬闯救人比登天还难。若想救人,只能让晋王心甘情愿把人带出晋王府,而唯一能让他妥协的似乎只有那块虎符。
端木慎见过父亲手中的虎符,大致知晓虎符长什么样,当即命人伪造一份,让人把消息传到晋王耳朵里,就说神策卫虎符在傅漪手里,只要他肯放人,顾府愿将虎符双手奉上。
虎符丢失乃是大事,以此明目张胆跟晋王谈条件,可算是铤而走险。好在晋王也是背地里动的手,不敢张扬此事,双方难得达成一致,约在三日后的城外西郊,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达成约定,傅漪难得松一口气,又觉让人心惊肉跳。
晋王有心让人顶替顾轻羽,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把虎符拿到手,他是绝不可能放顾轻羽活着离开的。所以必须要在三日约定到来之前,想办法混进晋王府地牢把人平安救出来。
晋王利用易容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掳走,他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谓的三日约定,不出意外的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小把戏罢了。
与晋王谈好条件后,府里这个假的顾轻羽就留不得了。傅漪当即命人拿下此人,关押在柴房审问,端木慎则请父亲代顾轻羽请朝假,避免此事走漏风声。
傅漪按捺住心思,居高临下看着捆坐在地上的某人不动声色道:“为了拿到虎符,你们还真是下了功夫,可惜,除了脸一模一样之外,你跟阿羽没有一处相似。”
地上那人丝毫不慌,反而饶有兴致将傅漪从头看到脚,意味深长道:“夫人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记得,咱们同床共枕那些天,夫人投怀送抱时的模样呢。你说,要是顾轻羽知道咱们一起睡过,他还会待你如珠如宝吗?”
傅漪揪紧了手中锦帕,气得小脸通红。那人却更加兴奋,扭曲着面容笑道:“我突然想起来,顾轻羽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也许不是他嫌弃你,而是你嫌弃他哈哈——”
傅漪心下一紧,刚想质问,身后却传来端木慎不紧不慢的声音,“顾轻羽若是成了个废人,你以为你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扭头一看,只见端木慎懒洋洋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只小白瓶把玩。
刚刚萧珩那边传来消息,他的人成功混进晋王府地牢,只待时机一到,将人不动声色救出。让端木慎惊讶的是,萧珩竟还把冒充顾轻羽这人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附在信纸上,足足两页。
此人名叫刘垠,曾是江湖千面宗关门弟子,因其心术不正,贪图美色,数次被千面宗宗主罚关禁闭。刘垠因此心生愤恨,一把火烧光千面宗藏书,携带禁书出逃,此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千面宗宗主曾花重金雇人追*叛徒,不想叛徒早已退出江湖,踏入朝堂之列为晋王效力。
拥有易容换脸之术,可行诸多不便之事,于晋王而言,确实是枚不能轻易丢弃的棋子。可千面宗宗主亲临,晋王若是识相,怎会与江湖上的势力作对?不管顾轻羽能不能平安脱险,刘垠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端木慎心情大好,走到刘垠面前蹲下,把手中小白瓶在他眼里晃了两晃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你宗门送来的好东西,只要把它涂在你脸上,皮肤就会慢慢溃烂,以后别说换脸了,你能有张好脸见人都算是幸运。”
刘垠盯着端木慎看,目光尽是阴鸷。
端木慎打开小白瓶,将那淡绿色药水倒在手心搓了搓,笑吟吟道:“你看,这东西倒我手里都没事,你这张脸若是你自己长的,肯定也没事。”
说完双手朝刘垠伸去,将那药水狠狠擦在他脸上。不肖片刻,刘垠撕心大叫,痛得满地挣扎。那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一样,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还散发一股刺鼻又难闻的味道。
傅漪看得胸口不适,一阵作呕。
端木慎连忙把她拉出去,关上柴门,劝慰道:“天色将晚,傅小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后两天会有好消息传来。”
傅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眉间满是忧愁。月上枝头,唯她自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刘垠说得没错,没有谁会不介意自己的妻子与旁的男子同床共枕,即便自己没和刘垠做过什么,同床共枕是事实,顾轻羽若是知晓,又将如何待她?
7
顾轻羽成了个废人。
武功被废,手筋被挑,浑身上下受尽酷刑,没有一块好肉。
让人惊讶的是,顾轻羽一直清醒着,直到萧珩把他带回顾府才受不住疼痛昏迷过去。端木慎把苏玲儿请来顾府为他医治,经傅漪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昏迷足足两天才有醒转迹象。
傅漪端汤药进屋,发现顾轻羽已经醒了,不由顿住脚步。目光交汇,谁也没先开口。一个已成废人,心怀愧疚,一个同他人共枕,心有不安,故人重逢,竟是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漪漪,靠我近点……”
顾轻羽白着一张脸,血色全无,只那双眼睛盯着傅漪看,里面满是隐忍和掩饰不住的想念。
傅漪心下一软,坐在床头,将手中药吹冷些递到顾轻羽唇边,软着声音道:“苏大夫说你伤得很重,以后不能手提重物,只能好生养着。”
顾轻羽移开头,垂下眸子,睫毛微颤,显然很抵触自己是个废人。
手筋被挑,提不了重物不说,还不能提枪上战场,御敌于阵前。也不知圣上当初怎么想的,竟把神策卫的虎符交到他手中,如今倒辜负了圣恩。
可他最为亏欠的,还是漪漪。
本想着立下大功,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可现在废人之身,连保护她都成了奢侈,谈何给她幸福?如今的自己,除了一个顾府什么也给不了她,反倒是平添累赘,还不如放她离开……
这般想着,已然开口道:“漪漪,我们和离吧——”
傅漪猛地看向他,脑袋嗡嗡作响,反复响起和离两个字。
他要跟自己和离!苦等五年的结果,最后只换来一句和离!
夫君出征五年,在家书里与她浓情蜜意,回来却开口逼她和离
傅漪强压下夺眶而出的眼泪,将药碗狠狠扣在桌子上,满脸倔强看向顾轻羽,哑着声音质问:“为什么?”
顾轻羽偏过头,没敢看她。
傅漪顿时明白了,还能为什么?没有谁能大度到不介意自己妻子跟别人同床共枕,就连顾轻羽也是如此。他嫌弃自己,所以想和离。
满腹委屈无处可诉,足以让人失去理智。傅漪想随了他的意答应和离,却被来人打断思绪。
端木慎和萧珩听说顾轻羽醒了,过来了解虎符的事。他们在顾轻羽说的地方找到一块虎符,不过不像是能调动神策卫的虎符,不论是用材质地还是纹理刻印都能看出,那其实是块赝品。
顾轻羽捧着那块虎符,再三确认那就是圣上亲自交到他手中的,不由困惑。傅漪和端木慎以为顾轻羽弄丢了虎符,满脸担忧,萧珩却是轻笑出声,让顾轻羽养好伤后将虎符交还圣上。
端木慎不解,萧珩笑道:“半个月前,宫里死了个老太监,是服侍圣上多年的姜公公。这姜公公是晋王的眼线,圣上前脚把虎符递给顾公子,姜公公后脚就出宫送信,被圣上当场抓住,活活杖毙。”
“我本还疑惑,朝中不管是论资历还是军功,在顾公子之上的将士大有人在,为何圣上独独将虎符交给顾公子保管。如今倒是明了。圣上他,只是想利用顾公子引出身边奸细罢了。”
顾轻羽看着手中的虎符,只觉讽刺,原来从头到尾他用生命守护的根本不是什么神策卫虎符,而是块赝品!他想把这块赝品捏碎,可稍一握手,只有一阵无力感……他的手因为这块赝品,已经废了。
傅漪在一旁看着,明明伤不在自己身上,心里却没来由一阵心疼,渐渐没了和离的冲动。
等端木慎两人离开,傅漪忍不住靠近顾轻羽,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阿羽,我们不闹脾气了好不好,以后也别再说和离这两个字,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能离开谁?”
8
回将军府途中,端木慎一路沉默。
方才萧珩说的那番话,让她意识到何为伴君如伴虎。
顾轻羽跟随端木显四处征战,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没有加官进爵也就罢了,最后竟因为家室不显赫,成了皇帝引出身边奸细的棋子。
若是他们没有察觉那个假顾轻羽的不对劲,那真正的顾轻羽是不是就白白丢了条性命,而高坐于皇宫的那位天子,理所当然觉得那是臣子该牺牲的?
一想到身边这人是宫里那位最宠爱的弟弟,端木慎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萧珩靠近自己没好事。虽然自己承他几次救命恩情,但以后圣上要想对将军府下手,她可不会傻乎乎等死。
许是端木慎目光过于明显,萧珩猜到她在想什么,有些无奈,“我与端木将军是知己,断不会做那些残害将军府的事,何况,我与宫里人不同,自幼游历江湖,比你还讨厌这些阴谋算计。”
端木慎看他几眼,丝毫不为所动。
嘴巴上说讨厌,做的可不少,五石散那次还不是算到了她身上!
萧珩似乎也想到了那次,更加无奈。
那次可是端木慎自己撞上来的,他不过顺水推舟一把。何况,即便没有他,以端木将军刚正秉直的性格,选择站在太子这边也是迟早的事。
回到将军府时,日头偏西,刚好撞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苏玲儿和魏昭予。本该前些天就离开的,但因魏昭予身体不适,不得不在将军府多留数日。
也不知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竟能压下噬魂大法的反噬,纳为已用,却也承受了严重后果。
对光极其敏感,说话也变得模模糊糊,偶尔还会出现反应迟钝、动作僵硬的症状。苏玲儿没有找到那本《药典》,穷尽毕生所学也只能缓解部分症状。但能重逢,已是幸事,不敢奢求更多。
往后余生,她只想带着她的魏二哥回到魏家大院,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端木慎看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心生艳羡。若是她也能离开京都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该有多好。这般想着,不由看向萧珩问道:“既然不喜欢京都的弯弯绕绕,为何选择回来?”
萧珩轻笑一声,语气懒散道:“还能因为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呗!不然谁想回来?”可那双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无奈,反倒深沉得紧,像是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原标题:《成凰: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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