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与江冬秀这段包办婚姻的“善终”,一度被认为是“民国七大奇事”之一。
这桩婚姻最大的“奇”在于:胡适本身,是反封建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的先驱。
一个先驱,拉天下人出“包办婚姻”的坑,自己却待在坑里,这不是最大的“奇”么?
这桩婚姻的另一个“奇”在于,胡适与江东秀二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在世俗眼里皆是不匹配的:胡适是留洋才子,江冬秀却是小脚村姑;胡适俊朗帅气,江冬秀却姿容平庸;胡适气度不凡,江冬秀却举止粗鄙......
正因为两人间存在如此巨大的差异,两人刚结婚时,时人就断言:这段婚姻,绝走不了五年。
人们敢如此定论,是因为,在那个时兴自由恋爱的年月,但凡有些本事的男子,都以“反封建包办婚姻”为由,抛弃了原配,如徐志摩、郁达夫、刘海栗等等。
如此的社会背景下,世人都相信:提倡新思想、反对包办婚姻的先驱胡适,一定会选择抛弃小脚的封建太太。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胡适非但未与江冬秀离婚,而且还与她谱写了一段风采别样的爱情传奇。
婚姻,是人类最长且影响最大的契约。
如此重要的契约,很少有人会甘愿一辈子被捆绑,胡适这般学识、才干过人,且对婚姻有要求的人,就更加了。
可见,能让胡适安然待在这座婚姻围城里的江冬秀,绝非等闲之辈。
凡人不可貌相,简单以肉眼能看到的一切来衡量江冬秀,也极不妥当。相比同时期的其他女子,江冬秀才貌或许不惊人,但却很有她的过人之处。
江冬秀喜欢看武侠小说,对书中的女侠有特殊的情结。她一生的种种表现,皆可见其“侠”性。而“侠”字,正是江冬秀与寻常女子最大的不同。
每个人对侠女的定义都不一样,江冬秀用一生,将自己活成了自己心中“侠女”的模样。
江冬秀的“侠”性之一便是:不拘小节,且从来不活在别人眼里。
江冬秀生于1890年,比胡适年长一岁。她与胡适一样,同是安徽人。与胡适定下婚约那年,她才刚刚十四岁,同许多封建时期的女子一样,她缠过足,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她虽身在书香世家,却仅上过几年私塾。
二人的这段姻缘背后,还有一段鲜少为人知的过往。
江冬秀与胡适原是亲戚,但这亲戚仅仅是八竿子打得着而已: 胡适的姑婆是冬秀的舅母。
因着这层关系,两家便偶有走动。某年,江冬秀母亲见到年幼的胡适时,因觉得其长相清秀,便一眼相中了他。随即,她就与胡适母亲直接说亲了:“你家适之,我看着不错,与我冬秀若能成良缘,岂不是美事一桩?”
但当时的胡适母亲却颇有迟疑,原因是:一来,江冬秀比胡适大一岁,安徽素有 "男可大十,女不可大一"的说法;二来,江冬秀属虎,虎这个属相,对男人尚可,但若轮到女人身上,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母老虎”一类不好的词了;三来,当时的胡适家已没落,可江家正兴旺,门第上不和。
江冬秀母亲见胡适母亲面有犹疑,便请出了一个关键人物:江村教私熟的先生胡祥鉴。
一心想成就这段姻缘的江母觉得,有胡祥鉴的三寸不烂之舌,这胡母非得同意这门亲事不可。
果然,胡祥鉴这莲花嘴一说道,胡适母亲的态度立马有了改观,她想了想说:“那就拿他们二人的八字给看看吧!”
旧时代看八字,不用说,这事基本就成了。算命先生一看,这生辰八字,一个属兔,一个属虎,生肖合且八字不冲不克,绝配!
于是乎,这桩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让胡适母亲和江冬秀母亲没料到的是,二人这婚事定得虽早,成婚却极晚。
订婚这年,他们都才十四五岁的光景,可等到结婚这年,两人却都几近奔三了。
之所以中间拖了10多年,一是与胡适的“故意拖延”有关,二是因胡适常年在外求学的缘故。
婚姻的仪式虽迟迟未办,但江冬秀却早已成了胡家的一份子。原来,为了方便照顾胡适寡母,江冬秀早已不顾众人反对,在世人异样的眼光里,毅然住进了胡适家。
后来想想,倘不是江冬秀的这一善举,这段婚姻, 还真有被胡适“拖掉”的可能。
胡适留学国外后,随着思想的越来越先进,他对自由恋爱的憧憬也随之加深。国外留学的日子里,他还遇见了一个美好的外国姑娘,这便是后来为他终身不嫁的美女韦司莲。
遇见,懵懂初恋后,胡适写信告诉母亲自己想解除婚约。
胡适的这一举动,让胡适母亲大惊失色。此时已与江冬秀有了感情的胡适母亲,岂会容许儿子娶旁的女子。随即,性子刚烈的胡适母亲立马修书胡适,内容大致是:“不回来完婚,就等着回来参加老娘的葬礼!”
收到信后的孝子胡适,当即就慌了。不日后,他就辞别韦司莲回国了。
回国前,胡适不无伤感地写到:“旧约十三年,环游七万里。”
1917年,胡适回国,再商议婚礼时,胡适竟提出“婚礼上不磕头不拜堂,按西方的仪式办”。胡适的这一新派要求让胡适母亲犯了难,她觉得儿子此举,是在怠慢江冬秀。
江冬秀听到后,竟想都没想便应承了,一如当初胡适提出让她放足时,她一把便扯掉裹脚布一般。
江冬秀的大度,让胡适有些意外,后来,当胡适问向江冬秀时,她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是个仪式嘛!
在江冬秀看来,小节从来不算什么。
与胡适在一起,是需要勇气的,当胡适将矮小的江东秀带到自己的社交圈中时,圈内人纷纷对胡适的“小脚太太”投来异样的眼光。
对于这种种,江东秀却选择了视而不见,她始终摆出一副“爱看就看吧,看了又不会少块肉”的架势,这让胡适钦佩,久了以后,周围人自知无趣,便也消停了。
世界就是如此,当你心里不觉得有什么时,任何人都伤不到你。江冬秀可以安然自处于各种异样眼神下,与她强大的内心有关。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便是江冬秀。
江冬秀的“侠”性之二是:大方、洒脱、好打抱不平。
胡适喜欢交友,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人说:胡适的朋友圈串起来,那就是一部民国史啊。知交遍天下的胡适对朋友大方,不管是上门借钱的、还是蹭吃蹭喝的,胡适都会一一满足。
这毛病,要换成别的老婆,分分钟就闹开了。
可江冬秀却不以为然,与胡适结婚后,江冬秀便将胡适的朋友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平日里款待吃喝不说,临走时,还经常要送点啥。
有一次,胡适的三嫂子跟江冬秀要皮背心,江冬秀手里没钱,于是,她二话没说,直接就把自己的一件皮袄拆了给她做背心。
胡适能在几十年间一直维持极好的人缘,可以说也多亏了江冬秀。
胡适对朋友两肋插刀,江冬秀同样也是如此。
胡适好友梁实秋夫妇经常出入胡家,久了之后,江冬秀便与梁实秋妻子程季淑成了朋友。
后来,梁实秋为了娶新派小姐,吵着要与原配程季淑离婚,万般无奈下,程季淑只好哭着来找江秀帮忙。
江冬秀听完后,当即就拍案而起道:“这事,我管定了!”
之后,在江冬秀的鼓励下,旧式女子程季淑便与梁实秋打起了官司。
出庭那天,紧张的程季淑等在法院门口,当她看到江冬秀竟连材料都没带时,不禁大失所望。
然而开庭时,程季淑诧异地发现,江冬秀竟早已将要说的备好,法庭上,她字正腔圆、有理有据地替程季淑辩驳,最终,因为江冬秀的帮忙,大文豪梁实秋败诉了。
这桩事件还曾在当时引发了轰动,人们在纷纷赞叹胡适妻子义举的同时,也开始意识到,这个小脚女子非比寻常。
江冬秀的“侠”性之三是:关键时刻绝不手软!
自古文人皆多情,江冬秀的才子丈夫胡适也是如此。
1923年,胡适出轨了。胡适的出轨对象,是才女曹诚英,一个与江冬秀截然不同的女子。
事情发生在杭州,那年,胡适因去杭州养病期间,曹诚英主动前往悉心照顾。此时的江冬秀正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北京,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种境况下,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不久后,他们就瞒着江冬秀同居了。
仅仅几个月后,曹诚英就*了。
而就在胡适与曹诚英商量对策之际,胡适的“不锈钢铁哥们”徐志摩将二人交往的事“广播”到了北京。
胡适外遇的消息传到江冬秀耳边后,江冬秀瞬间炸毛了。她挥笔给胡适去了一封信,让他速速回京。
胡适见信后知大事不妙,便硬着头皮回京了。
按照原计划,胡适此行是要和江冬秀摊牌且商量离婚,毕竟,人家肚子都大了。
胡适“离婚”二字话音刚落,“虎女”江冬秀就怒气冲冲转身去了厨房。出来时,只见她一手抱着两岁的小儿子,一手拿着菜刀挥舞着道:
“老娘我替你们胡家生娃养娃,你倒好,外边搞女人不算,还要离婚。你要离婚,行,你敢离,我现在就砍死两个孩子再砍死我自己!”
看着挥舞着菜刀的江冬秀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胡适早已吓得面如土灰了。
见胡适这副德行,江冬秀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抡起菜刀就朝胡适甩,要不是在场的亲戚石原皋劝住,当天的胡适真真凶多吉少。
这场惊吓后,胡适便再未与江冬秀提过离婚的茬了。
说回来,江冬秀敢对胡适挥菜刀,与她彪悍的性子有关,某种意义上,她的这一举动也和她的底气分不开。江冬秀的底气是什么,江冬秀的底气说来很稀松平常,那就是:大不了就是死吗,我不怕!
说起来容易,但真真如江冬秀这般“彪悍”到不怕死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
江冬秀的“侠”性之四是:乐观、坚忍。
胡适是大才子,但大才子并非时时都光鲜,在动荡年月里,胡适也曾落魄。
动荡时期,胡适曾与江冬秀在纽约生活了十来年。这期间,两人一直住在一个破旧的公寓里。
在那个人生地不熟且语言不同的异国他乡,江冬秀无疑是艰苦且寂寞的。平日里,她每天重复做着上街买菜做饭、打理家事的事情,偶尔,她还要应付进门打劫的贼人。
那时候两人的生活很清苦,但江冬秀却从未抱怨过一句。江冬秀自小家境优渥,这样贫穷且事事需要操心的生活,她也是第一次过。但她忍下来了,她不仅忍下了那寂寞和清贫,还用乐观为胡适撑起了一片小天地。
那十来年里,为了缓解胡适的压力和寂寞,江冬秀经常烧好吃的“徽州菜”,“徽州锅”、豆腐渣等,宴请同乡来家里吃饭聊天。
每每这时候,胡适满是阴霾的脸上,便开出了花。
江冬秀的“侠”性之五是:永远坚守本心。
仗剑走天涯的侠女,若不能一直坚守自我,定会在路上迷失,自也不能成为真正的侠女。但凡侠女,首要之一便是:能守住自我。
自我的最大组成部分是“本心”,在漫长的婚姻里,江冬秀一直守着她的“本心”。
即便胡适成就再大,官职再高,江冬秀眼里:他一直都只是自己的夫君,仅此而已。所以,终其一生,江冬秀都未曾刻意去逢迎过丈夫。
江冬秀从不为任何人轻易改变自己,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没啥文化,没事,那玩意也不见得有啥用。不会穿衣打扮,没事,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不会交际应酬,没事,没事,通通都没事。
因为一直坚守本心,所以江冬秀从来未曾在婚姻里迷失过,她懂得:婚姻的本质是爱和理解。其他的,都不紧要。
江冬秀爱胡适,且懂得用胡适想要的方式去爱他。
胡适喜欢书,从来将书看得很重。
抗战时期,胡适与江冬秀分居两地,逃亡时,江冬秀一度寄人篱下,自顾不暇,但她却始终带着胡适的七十箱书。
战火纷飞间,所有人都忙着保命的时候,她却带着丈夫的七十箱书逃难。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知道:这些书是丈夫的命根子。
后来,看到那跨越战火的七十箱书时,胡适热泪盈眶。后来,胡适满怀感激地给她写信,说,
“北平逃难出来的教书先生,都没有带书。只有我的七十箱书全出来了。这都是你一个人的大功劳。”
荣华富贵等,从来与婚姻无关,只有爱和理解等,才是婚姻的最重要部分。这些,有过少人能懂呢?
而要懂,又何其简单:守住本心便可,本心守住了,万物的真相便也在眼前了,如此,岂会迷失!
如此侠气的江冬秀,已然是她自己心中的“侠女”了。如此侠女,拥有完美婚姻,自是情理之中。
江冬秀与胡适的婚姻,看似不般配,实际却堪称完美。
世间,宠老婆的男子千千万万,但如胡适这般宠妻的,真真少有。
江冬秀不通文墨,一次她给胡适写了一封家信,胡适看到那封满是错别字的家信后,竟宠溺地写到:
“病中得妇书,不满八行字;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
江冬秀喜欢搓麻将,平日里,只要得空,她便呼朋引伴地开始搓麻将。对于妻子的这个“不良嗜好”,胡适不仅不恼,反而很支持地说:
“ 我太太最好,她去做她的(搓麻将),我做我的(做学问)。”
晚年,经济有了好转后,为了方便妻子搓麻将,胡适竟不惜一掷千金多买了一个房子:专门用来供江冬秀搓麻将。
这还不算,为了哄妻子开心,江冬秀搓麻将找不到“腿”的时候,他还丢下自己的学问,来陪着江冬秀搓麻将。最后,胡适竟一不小心把自己陪成了一个“赌徒”。
为了名正言顺地宠妻,他甚至发明了一套近乎怪异的“怕太太”系列言论。
胡适曾公开调侃说自己是“怕太太委员会的委员长”,他也是古今中外唯一一个主动去为“怕太太寻找科学理论”的人。
胡适专程收集了大量关于怕老婆的故事、漫画和笑话。收集完后,他公开表示:
“在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里,只有德国、日本、苏联三个国家没有怕老婆的故事,所以凡是有怕老婆故事的国家,都是自由民主的国家,凡是没有这种故事的国家,都是独裁或集权的国家。”
胡适甚至还自豪地说“怕老婆的都是高端人群”,晚年,被调侃为何如此“怕太太”时,胡适笑着道:
“ 太太年轻时是活菩萨,怎好不怕,中年时是九子魔母,怎能不怕;老了是母夜叉,怎敢不怕!”
胡适甚至还将自己的“怕太太”轶事,写进了诗文里。
对于妻子江冬秀的爱,文人胡适从不吝惜表达,即便在碑文上,我们也能一窥胡适的“爱妻细节”,胡适修祖坟时,曾在碑文上书:
“两世先莹,于今始就。谁成其功,吾妇冬秀。”
秀恩爱秀到自家祖坟上的,想来,除了胡适,应该再无他人了。
相比民国时期其他不得善终的包办婚姻,胡适与江冬秀无疑可以被称作“典范”了。
而这段感情之所以能圆满,除了与胡适本人的良善有关外,根本原因在于:江冬秀本人,配得上最好的爱!
有一句很俗气的话叫“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这话用在此处可以叫:你若真修好了自己,最好的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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