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过后,天气渐渐变凉。离山满山遍野的梧桐和红枫在一阵一阵的北风呼啸中逐渐褪去艳丽的盛装,露出强壮的枝干。此时秋已去,冬将至。
草木如人,从春季的发芽、夏季的生长、秋季的华丽,最后在冬季凋零,落叶归根后完成生命的轮回。草木亦非人,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也不懂人世间的恩怨纠葛。
离山瀑布旁,洛天闭目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上,宛如老僧入定。一头大水牛沉在瀑布下深潭里,惬意的吐着泡泡,借着冬日暖阳,欢快的时而浮起,时而沉下的玩耍着。玩了一会,许是耍得腻了,回头用巨大的牛眼扫了洛天一眼,见洛天仍未睁开眼,又吐了几个泡泡, “哞”了几声后,像是气愤愤的,晃晃悠悠爬上岸,卧在深潭边,咀嚼着今早吃下的丰美水草。远远望去,这一人一牛竟能如此和谐。
突然,远处飞来几只蝴蝶,扇动着一双美丽的翅膀,落在洛天的头发上,静静品味他发丝上的露珠。 “嗷”,洛天懒洋洋的伸了伸懒腰,从巨石上跳了下来。
“这练功真累啊。”洛天嘀咕道。原来他刚才正按着那晚洛傲教的心法正在功行周天。知子莫若父,洛傲料定如果他不亲自盯的话,他必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加上这几天听说可以下山,如果没有洛傲的监督,他的心思就全在山下的缤纷世界了,所以洛傲就加了一个要求,就是他必须能懂得心法运转,否则就不给他下山。其实对于纪思君,在洛天的心里远没有洛坚他们来得印象深刻,毕竟他一出生纪思君就去世了,洛傲因为心伤纪思君的离去,对他也少有管教和陪伴。洛坚三人又操劳于日常事务,陪伴他成长的反而是身旁这头大水牛。
经过这几日来的苦练,洛天感觉体内隐隐有股热流随着他默念的心法在缓缓流动,特别是今年打坐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且这股热流还能随着他的意念调动,想到哪就能到哪。有这个发现后,洛天就像发现一个新大陆一样,在小孩心性的驱使下更加起劲的修炼起来。这才有了刚才破天荒坐在巨石上打坐的一幕。
这时,只见洛天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用意念调动体内热流往两指聚拢,一指水潭边一个小石子,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小石子竟然颤颤巍巍的隔空浮了起来,升到约莫一丈高处, “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石子掉下后,聚拢在洛天两指处的热流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嘿,大黄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都说我会变下来,你就是不信。不过就是时间短了点而已,等下次我练久一点,说不定就能让这石子飞得更高一些。嘿嘿,等我会了,就能直接用这石子打鸟去,一定惊呆二哥他们去。”洛天叉着腰哈哈笑道。
敢情他的观念里面,练着心法就是用来方便他去打鸟的。不过如果是纪思君他们看到的话,估计会真的惊掉下巴。这个心法其实是凌风阁在凌风山上神秘洞窟中发现的至上御剑心诀,听闻是远古时期修仙者遗留在俗世中的修炼法诀,被首代阁主作为代代阁主传承心法。但遗憾的是,除了首代阁主天资聪颖,能参悟部分外,后续的接任都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按照各自见解去参悟,不仅鲜有成功,还反而一代不如一代。有的穷尽毕生心血都找不到入门之匙,甚至于走火入魔,搭上性命。
到了纪无尘这一辈,一身修为直追首代阁主,呕心沥血长年闭关,就一心想着重现首代阁主雄风,给了纪凌尘和纪南尘可趁之机,在其闭关的紧要关头,偷袭成功,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纪无尘决定闭死关之前,纪无尘早已将心法传于纪思君。纪无尘死后,他们逼得纪思君让出阁主之位后,搜遍发现不到心法后,料定这个心法必定是阁主亲传的,一定是在纪思君身上,所以才有之后的追*下山。
在洛天这个年纪,竟然就能踏过历代阁主都不曾跨出的那一步,不知是他天资超绝,还是上天眷顾,怜见纪思君。
洛天看了大水牛还在低头假寐,不理会他。有点恼火,走过去踢了大水牛屁股一脚,道“怎么,大黄,你这是有意见啊。”回应他的,只是大水牛的尾巴扫了一扫刚才被踢的地方,就像赶苍蝇一样。
“我告诉你,大黄。我还会爹爹的忘无剑法呢,你看,离山烟雨墨清晨……”说罢有模有样的凭着自己的记忆捡了一个树枝耍了起来,只是怎么看怎么滑稽。耍着耍着,看大水牛还是没理他,索性把手中棍子一丢,走近大水牛的屁股旁,大吼一声, “吃我一招我意天下掌!”两只稚嫩的爪子就往大水牛屁股打去。
大水牛扭头看了胡闹的洛天一眼,冷不丁的长长牛尾巴往洛天脸上扫去,洛天避让不及,只能连忙后退,一不小心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倒在水潭边。如果洛坚知道洛天用他的我意天下掌打牛屁股,还被牛一尾巴扫倒在地,肯定气得七窍生烟。
“佩服,佩服,看来大哥的我意天下掌终究是敌不过牛大侠的乾坤一扫啊,哈哈”洛天也不以为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笑道。
洛天手搭帐篷,从水潭边往山下望去,只见洛坚他们正指挥附近村民们正在山下稻田里搭着木台,敲敲打打的忙得不亦乐乎。看了一会,许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不由得弯了弯,一跨步跳到大水牛背上,吆喝一声, “大黄,我们也一起帮忙去。”大水牛见热闹可凑,发出愉悦的“哞哞”声,扬蹄一人一牛往山下冲去。
在洛天没出生之前,要说山庄最能捣蛋的,洛风绝对排第一位。每日疯疯癫癫的,不是偷酒喝就是偷果吃,基本上山庄里每家每户养的鸡鸭都被他祸害过。洛天出生后,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本来村民们以为洛风已经够疯了,没想到洛天更是混世魔王一个。特别是洛风下山这段日子里,一人一牛简直就是山庄里的煞星,连地里的庄稼都不放过。玉米地是迷宫,水稻田是战场,果树地是攀爬林,简直是都糟蹋过一遍。为此洛傲不懂打断过多少根棍子,前一天夜里被打得嗷嗷叫,过几天,一人一牛又依然涛声依旧,只教人徒增奈何。
雨桐山庄,其实对外说是山庄,还不如说是避世庄园,除了几间青瓦房就没有多余宽阔的场地了。此时为了方便即将到来武林大会的召开,按照洛风的说法,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下山去看的那些名门正派,无不是金碧辉煌,气派大气,咱们山庄再穷也不能弱了武林盟主的威严。所以三兄弟合计,就利用已经收割完的稻田搭建起木台来。
听说山庄这边搭木台需要用到大量木板,山庄附近村民和山下清风村民都自发把自家的木板运过来,有的甚至连自家的床板和门板都拆了,看得洛坚直摇头。
此时,洛风和洛雷正带着一帮村民在稻田里忙得不可开交,洛坚与张娟站在不远处,对着渐渐成型的木台不停比划,似是商量着怎么搭建才能更加气派。
“嫂子,几位大哥,我和大黄来帮忙了。”只见洛天拿着一个木锤骑在大水牛背上,大水牛脖子挂着一个绳子,绳子后拖了一捆木板。在大水牛后边,还跟着一个小跑着的村民,边跑还边说着, “天少爷,天少爷,那是小老儿的案板,小老儿还等着一会切菜用呢。”
听见呼声,洛坚揉了揉额头,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来是洛天从山上下来之后,跑回庄里,见门前摆了几张木板,也不问,三下五除二就拆了拿绳子一捆,又冲回房里拿了木锤就过来凑热闹。谁不知,这是众人用来搭架等会煮饭用的,一下子闹了个大乌龙。
“天儿,你又在胡闹,牵着你的大黄一边玩去。”张娟走了过来,瞪着眼道。
“嫂子,这不怪我。也没有人和我说这个不能拆,我以为没有用的,就和大黄拉过来了。”洛天委屈道,一旁的大水牛也喷着粗气抗议起来。
“天儿,你拆了唐伯一会煮菜的案台,一会我们没饭吃,我就煮了你的大黄你信不信,哈哈”洛风狡黠逗笑道。
大水牛一听洛风要煮了它,把牛角低了低,前蹄狠狠的踏了踏地,大声的“哞”了几声。洛天则愤怒的瞪着洛风,吼道, “大黄,二哥说要煮了你,给我撞它,好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没等洛天话落,大水牛就驮着洛天朝着洛风撞去。洛风展开清风身法,哈哈大笑着在众人之前闪转腾挪。 “小天儿,诶,撞不到,就是撞不到。哈哈”
洛天和大水牛眼见撞不到,冲得更加快了,后面拖着的那捆木板随着水牛奔跑速度的加快,扬了起来。路过的众人为避免被扬起的木板扫到,纷纷低呼躲避,一时间,这个临时工地上人仰马翻。
突然,捆着木板的那根绳子缠绕上了木台的一根立柱,水牛的冲势被阻。但此时水牛已经被洛风的笑声激红了眼,这么一用力拉,顿时早上众人好不容易刚搭起来的木台, “嘭”的一声,就这么被水牛拖塌了。
巨大的响声吓了洛天和水牛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塌下来的木台。洛天赶紧把套在水牛脖子上的绳子一丢,拍了水牛屁股一下, “大哥,嫂子,爹爹喊我回去吃饭了,我先撤了。”说罢一夹水牛肚子,一溜烟跑了。
洛风一看洛天跑了,赶紧道“大哥,快下雨了,我回家收衣服先。”尾随洛天而去。
洛坚和洛雷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只剩张娟叉着腰朝了他们逃跑的方向吼道, “疯子、疯天、疯牛,你们气死我了,等下我回去告诉义父收拾你,你们给我等着。”
远处,一大片乌云慢慢越过山头,山风渐剧,一股山雨欲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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