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一走,我才看到魔尊大佬冷眼看我:「你倒是真会……」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选了一个难听的,「狐媚。」
我翻了个白眼:「不要狗咬吕洞宾。你身上的魔气到了仙门定然藏不住,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你走吧。」
隔得近了,我这才看清,少年期的大佬原来不过十六七,瘦极了,肩上的肉都没有几两。
听说魔族有重生能力,只要神魂尚在,就可以从魔核重新孵化出来。
眼前的显然还是稚嫩版的大佬。
他纤长的长睫垂下,真是好看。
而他肩上的伤口因为灵剑的缘故,根本无法止住血。
我在美色下又圣母了。
「你还需要一点灵力。」我说。
大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垂竟微红了一点。
我们暂待的这个山洞干燥温暖,他看着我,想了一想,伸出手来,手指触碰到我的长发,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了我两只手腕。
「快点。」我看着洞外,月尘随时会回来,反派死于话多。
下一刻,他俯下身来,却是一口咬住了我的脖颈,炙热的气息和呼吸一起过电一般。
我想要挣扎,双手却被按住,这个少年力气大到我根本无法挣扎。
「呜呜,白眼狼。」我愤怒想要去啃回来一口。
他已经松开了我,唇角还带着点滴血迹,该死的看起来如此甜美。
「多谢。」
摔,谁要你的谢谢啊。
下一刻,他站了起来,向后走了一步,又站定:「灵剑山并不适合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一起走?
一起走,谁都走不了。
信不信我们走不到山腰,他就会被月尘抓起来嘎了腰子。
而且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很需要灵剑山的修炼法门,不然这满身灵气都是浪费,说不定哪天就灵力暴涨、经脉尽碎。
我垂头摆手:「你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长大,以后不要做坏事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5
等我抬头,大佬已经没影子了。
正在这时师尊回来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胭脂气息。
我想到当日踹我下去的少女撒娇说「我发簪掉下去了」,然后师尊回「那为师明日外出时会给你带些新的」,想来是去为了这个。
可真是贴心。
他手指微动,一把漂亮的檀木梳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单独给我的礼物。
「谢谢仙长。」
师尊没说话。
等到了灵剑山,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了明灯楼。
这里供奉着所有弟子的命灯。
从里面取出我的那盏,看起来有些诡异,里面的灯芯劈了岔,旧的熄了,新的正弱弱燃烧。
这新的大概就是我穿书劈出来的。
师尊看完那命灯,神色复杂中带着欣慰:「好徒儿。」
他微微一笑,向我招手:「过来让为师好好看看你。」
他伸手抚住我的头,淡淡灵力循着经脉开始入侵,正在探查我的身体情况。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娇嗔:「师尊,你回来也不叫徒儿。」
一面说一面就径直闯进了禁地。
来的正是那叫作小羽的凡女。
隔得近了,仔细看,她和原主其实也就五六分相似,只是打扮很像罢了。
师尊松开了手,从空间取了一箱子钗环首饰出来,小羽巧笑倩兮撒着娇道谢。
一面伸手去拉师尊的手,师尊看了我一眼,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小羽拉着师尊的手才似看到我,好奇地问:「这位是?」
我心里冷笑:当日将我踹下去的时候可利落,现在失忆了?
师尊说:「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师姐。你大师姐之前神魂受损,被人卖到了万妖城,以往的事情记不得了。」
小羽目光闪了闪:「不记得了啊?」
她说完直接一道菁纯的灵力击向我,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小羽!」
小羽委屈嘟嘴:「人家是看师尊这么厉害,想和大师姐过过招嘛。哎呀,大师姐,你没事吧,你怎么吐血了。哎呀,大师姐,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灵根都没有啊,哦,不对,是废灵根。」
在修仙界,废灵根便等于废人。
唯一可破解的办法就是用洗髓金珠脱胎换骨,但仙剑山唯一一颗,已经被师尊给小羽用了。
纵然我曾是灵剑山的大师姐,现在没有实力,也只能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草包花瓶。
小羽戳破了我的私隐,我恍然明白之前师尊脸上的复杂神色。
他叹了口气:「以后会有办法的。」没有继续审查我身上的灵脉信息,而是让我下去休息。
我走到门口,还能听见小羽的轻笑声:「师尊,这发簪没有上次的好看啊。」
我摸了摸我现在光洁如初的脸,走了出去。
6
等我从藏经阁出来,被领到了自己的住所,整个师门都知道了我「废材」的事实。
原本我的那些师弟,如今个个都是金丹后期甚至化神期,成了中流砥柱的大能。
但作为他们的大师姐,我的住处和待遇实在有些拉垮。
竟然是靠近外门的一处孤零零的石洞。
只因原主的住处和师门中的一切,都被那个叫小羽的替身占用了。
送我来的小师弟生得异常俊美,显然也是小羽的迷妹,三句话不离小羽师妹。
站在光光如也的石洞,他喋喋不休:「小羽师妹向来认床难眠,若是换了地方,恐睡不好,大师姐请多担待些,这里也很好,大师姐现在灵根已废不能辟谷,正好可以去外门做些吃的。」他语调中充满讥讽,又看了一眼我的脸,「小羽师妹虽和大师姐生得像些,但她却有不同,素来天真单纯,没有那么多……」
得了,大师姐能屈能伸。
我听得不耐正要叫他闭嘴,就看见他嘴唇张合,然后头咚的一声掉了下去。
我:……艹。
我还没尖叫,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鼻尖闻到一阵熟悉的冷香,正是魔尊大佬。
「别叫。」他一说,我立刻点头。
回过头,果然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
大佬挑了挑眼皮:「我以为你这个大师姐混得多好,啧。」
「知道我混得差还过来找我,被抓了,到时候别怪我跟着喝汤啊。」
对于魔族来说,只有熬煮才能凝聚出魔核。所以一般有修为的魔族被抓住了,挺惨的。
大佬闻言眼皮跳了跳。
「想死?」他身上总有一种冷厉的戾气。
我伸手小心拨开他的薄剑:「一般来说,求人不是这个态度。说吧,找我什么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再过来,总不是为了看我吧。
大佬看了我一眼,长袖翻转,剑已收回。
「那日,你在万妖城为我纾解了灵力的滞涨,对我重塑经脉有些帮助。」他眼睛没看我,轻咳一声,淡淡道。
「什么那日,不就是昨日吗?」我奇怪他这记忆。
大佬面色有些难看:「你的话真多。」
「行倒是行。」我点头,心里已有了打算,「可以……但我不是白帮忙的。」
7
大佬伸手从腰间一摸,扔出重重一袋灵石,粗粗一看,不下五千颗。
一晚上没见,竟然打家劫舍这么多。
「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他淡淡说,「五千颗灵石。」
等等,这不是那猪妖卖我的价格吗?
我嫌弃地摆摆手:「我不要这个。」说罢,我将怀中的灵剑山独家修仙入门书籍拿出来,「你虽之前叫我一声阿姐,亲姐弟明算账。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大佬看那初级独家入门手册,一脸狐疑。
「我忘了怎么修仙,你教教我这书上的……修仙门路,如何?」
「这么简单?」大佬狐疑。
大佬很快就发现了其实这并不简单。
我竟是个废灵根。
直白来说,我无法修行。
但奇异的是,我身上特别是在丹田深处却有丰沛的灵力,源源不断,缓缓外溢,浸润消散。
但是用灵力探查丹田,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我偷偷去了几次藏经阁,在里面胡乱翻找有用的古籍,但好多字迹晦涩,又没有东西可以抄,只好生生记住,然后一个个回来学给大佬看。
大佬其实并不精通仙门修行法则,但明显比我级别高,触类旁通。
他学起东西来快得很,偶尔还要指名道姓让我帮他找这个那个书参照研究。
一日我又溜回来,这回那字着实难写,我费了几张纸,又沾了水在石桌上写,还没写完字迹就干了。
我看了看,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用灵力书写。
指尖相触,他微微站直了身子。
那「字」终于写完,缓缓浮现微光,然后上升。
大佬忽然另一只手覆上,将我的手压在他手中。
「干什么?」我一愣抬头,他眼中涌现一种晦涩难明的情绪。
「笨。这不是字,是符。」他看我吃惊睁大了眼睛,似乎被我的傻样逗笑,弯了弯眉,「还是一道威力不弱的破魔符。」
我的手和符箓一起在他手中碾压,滚热,符箓碎裂。
他眼底的笑让我有些尴尬:「我又不认识。」
「你本是仙门骄子,怎么会不认识这最基础的破魔符?」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心虚别过头,「你不是现在换了容貌吗?你自己去找。」
去是去了。
不过两日,门派中就传出了我和小师弟的暧昧传言。
越传越离谱,连带那小师妹都故意上门来看一二,我冷言冷语将她送出去,她却警告我:「小师弟和我素来交好,大师姐都是什么年纪的人了,还是自重些好。」
我伸手摸了摸脸:「若是我不自重呢?」
她气得一跺脚就要上前。
但她凝聚七成灵力一掌过来,我这回竟然看清了那灵力脉络变化,轻巧避开,让她一个踉跄猝不及防撞到了石壁。
我顺手拔出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大佬腰上长剑,在手里拍了拍。
她脸上顿时出现惧意,哭唧唧看了一眼易容成小师弟的大佬:「你等着,我要去找师尊评理。」
评理?当初划拉我脸的时候,可不是这娇弱模样。
我懒洋洋道:「去吧。师尊还能管人家两情相悦不成?」
小师妹闻言差点就哭出声来。
等她被气走,大佬才走过来,声音淡淡,俯身在我耳边问:「两情相悦?」
「权宜之计。要不我隆重介绍一下你?顺便说说你怎么*了她的小可爱师弟?」
大佬一瞬阴了脸。
「还我。」他说的是剑。
我依依不舍递过去,真是一把好剑,忽然想起一个传言,不是说魔族命剑一般人拔不出来的吗?
难道我已不是一般人?一思即此,我顿时心跳加快。
大佬忽然若有所思斜睨了我一眼。
「你心跳得很快。」
「不关你事。」
大佬微微一怔,正待说话。我已麻利将剑还回去,火速前往后山洗剑池测试等级去了。
8
白高兴了,还是炼气期。
但我明明已可以控制外涌的灵力,而且我能感觉到身体内部在发生某种变化。
还得去藏经阁找答案。
如今和大佬两个绯闻四起,我俩一起出门目标太大,根本不好做事。
我想着避讳一下,翌日故意起了个大早出门。
谁知大佬也很早。
正好遇上,我尬聊:「早啊,真巧。」
大佬一副「你差不多得了」的表情。
走了没多久就遇上大雨,我不会捏避雨诀,看着大佬周围空旷晴朗,我立刻厚着脸皮跑过去。
「师弟等等我。」我微笑。
他面色冷淡向前走,我忙跟了上去。
雨来得急,我伸手拧袖子上的水,脸颊也沾了好些水。
「奇怪,这天好好的,怎么突然下雨。」我看着不远处明显还晴朗的蓝天。
大佬看我动作定住了眼睛,似乎有些好奇,看我慢慢拧去衣袖子上的水。
看着看着,他忽然移身,鼻尖靠近了些。
「干吗?」我一瞬心跳加快。
「真是奇怪。」他自言自语。
太近了,我额头都快触碰到他衣袖,环佩几乎相击。
「什么奇怪?」我将头发拨到耳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耳垂,带着妖异的靡丽。
「你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我顿时脸热:「瞎说。我昨天才沐浴了的!」
话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衣袖间没有臭味啊。
「不是臭味。」他再度低头,轻轻闻了闻,几乎已经要碰到我的耳边,「是香味,一种会让人着迷的香味。」
他想了想,补充:「让你们男人着迷。」
9
我:……什么叫我们男人。
大佬再道:「特别是你心跳加快,血液加速流通的时候。比如……现在。」太近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喃,几乎像个魔障,「特别香。」
我瞬间扯了扯衣服:「你知道什么。我那是早上擦了香粉。」
但越走,我心里越发发凉。
我身上的香味,应该是来自于原主本身的纯阴体体制散溢灵力的味道。
在三百年前坠崖原身死后,重塑身体成了凡胎。
又这数日在大佬的帮助下,通过我不懈努力,似乎从体内破局,凝出了新的灵力。
难道……
我忽然想到一本古籍似乎写过,纯阴体会出现隐灵根情况,同时修行能力是会受仙侣影响的。
那我之所以能镇住小师妹,难道是因为我借了大佬的力?
但我和大佬并不是仙侣。
不管了,这些日子大佬的修行一日千里,看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解决阻滞的脉络问题。
结果因为淋了雨,我去偷拿古籍时,因为一个喷嚏暴露,和大佬一起被赶了出去。
「就差一点点我就翻到那页了。」我懊恼。
大佬伸手递给我一页纸:「这个吗?」
我顿时开心抓过来:「你真厉害。」
大佬得了表扬,难得微微一笑。
这一页记载了探查隐灵根的法子。
「那我们立刻现在就开始吧。」按照里面的法子,可以从灵脉进入隐丹探查情况。
但现在毕竟是个稚嫩期的大佬,一炷香后,大佬的灵力有弱化的趋势。
「奇怪,你体内的灵力似乎会溶解外来的灵力。」
「你的身体好像被下了禁制,无法看到更深处的情况。」
「禁制?」
我落下崖底三百年,谁能给我下禁制?除非这禁制是之前下的。
大佬微微闭上双眸,他眉峰微蹙,再度凝神,一抹更淡的却带着淡金色的灵力从相触的指尖缓缓探入我的指尖。
这是他的本命灵力。
十指连心,这种感觉实在很微妙。
我不由蜷缩了一下小手指。
「别动。」
在他使用本命灵力时,身上的易容便消失了。
近在咫尺看来,这真是个漂亮的少年,挺拔的鼻梁,漆黑蝶翼般的睫毛,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个大魔头。
我不由神使鬼差咽了口口水。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片刻,大佬额头出了淡淡的汗,长睫微颤,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指尖的灵力猝然*,然后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壳被击碎裂开了。
大佬忽然睁开眼睛:「你竟然是天生纯阴……」
10
就在这时,洞府外突然响起了师尊的声音:「望苏徒儿?你在吗?」
下一刻,便是小羽的声音:「师尊,大师姐肯定在,昨儿师兄还说呢,她一身脂粉香到处招摇,您不知道这几日,她可真是好快活呢……师尊,您慢点,我去给您开门——」
门开了。
糟糕,如今大佬灵力枯竭,本命灵力尚未完全从我体内收回,要是被发现只怕——
那一刻,我顾不得多想,直接俯身上去,吻住了大佬,将方才吸收的灵力推送过去。
温暖的灵气在唇齿间一瞬汹涌而过,他这回没有动,一双眸子静静看着我。
身后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我豁出去了,侧身用外袍盖住他的肩膀,干脆一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腰。
大佬的腰硬得像块烙铁。
他的手一下收紧。
小师妹的惊呼并没有影响我们。
现在大佬半躺在石床上,我半靠在他怀里,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勾着他的脖颈,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诱惑有多诱惑。
遇上这样的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回避吧?
怎么还不走?
再过了片刻,身后第二次响起师尊的声音:「望苏。」
我俯身看去。
很好,现在大佬的脸已重新幻化成了小师弟的样子。
瞧这眼睛如此干净明澈,瞧这嘴唇多柔软可爱,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我竟然……
作孽啊。
我松开他腰上的手,很轻说了一句:「抱歉。」
他睚眦必报,竟然直接低头咬了我一口。
湿润又温暖的痛……我轻呼一声。
11
身后的小师妹几乎一跺脚:「大师姐!!!」
「师尊。」我佯装才发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害羞垂下脸。
「望苏,你竟然和小师弟……」小师妹伸手捂住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但眼里都是愤怒。
一身长袍的师尊静静看着我,似在等我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干脆默认,我伸手抠自己的手指。
从石床上缓缓坐起来的大佬演得非常到位,神色略有几分呆滞,晦涩沉默。
小师妹喋喋不休:「所以,你们,你们这一天一夜没出门竟然是——」她另一只手也捂住自己的嘴,一副单纯被玷污的模样。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庭芳,自去后山领寒地罚剑刑三个时辰。」
小师妹啊了一声,护住小师弟:「师尊,明明就是大师姐勾引小师弟,怎么能惩罚他?寒地剑刑……就是金丹期的师兄也不一定能撑住一个时辰。」
我闻言连忙求情:「是徒儿一时情难自控,请师尊莫要惩罚小师弟——一切责罚,弟子愿意受过。」
师尊缓缓重复:「情难自控?」
他似乎笑了一下,道:「你随我来。」
大佬闻言很有义气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奇怪,以前不觉得这灵剑山的长袍多好看,如今他穿起来,看起来似乎格外顺眼,尤其是他微敞的领口,弧度漂亮的喉结。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都什么时候了。
幸好我穿越的是大师姐,而不是个昏君,不然得提前十年被吊在城墙上。
我晃晃头让自己回神,然后按下大佬的手,示意大佬留下。
他若出去,怕是立刻就要暴露,然后一场腥风血雨。
我如今就是个废人,大不了就被驱逐下山。
反正入门级的灵力控制已经学会了,找个地方慢慢练习也无妨。
我跟着师尊前后走出洞口。
就见师尊停下脚步,然后藏在袖中的命剑出窍,轰然一声,整个洞府瞬间被击溃。
我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师尊面色如霜,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长剑出窍,万箭齐发。
随着他的动作,他腰间环佩叮咚,即使在做着这样的屠戮行动,他的神色依旧淡然而又雅致。
可是,可是,他最宠爱的小师妹在里面啊。
还有,还有我的大佬工具人在里面啊。
12
我下意识就要冲过去,却被一团灵力困住。
「望苏,你被骗了。」师尊冷声,「那里面并不是你的小师弟,那是——魔。」
我知道啊。
但是此情此景,我不敢说我知道。
只希望大佬有点魔尊的样子,不要这么轻易就死掉。
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修士,却让我有种几乎来自于身体本能的恐惧。
我只是干巴巴:「可是,可是,他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师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我立刻切换到他之前宠爱的人,「那……那小师妹呢?」
师尊道:「今日她来告状,为师已探过她神台,知晓她之前戕害于你。望苏,你受苦了。」
上一刻还宠爱的小师妹,现在却被弃之如敝屣。
师尊一边说着,那一团浓郁的灵力如同蛛丝探入我的灵窍。
一种难以言说的抗拒感觉涌来。
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果真如此。是为师之前疏忽了。」
尘埃飞扬,他微微抬手,从那轰隆的碎裂罅隙中,缓缓浮现出一颗金丹。
正是曾被小羽师妹吃下的那颗洗髓金丹。
师尊将那颗收在手心的金丹给我看:「凡女就是凡女,即使资质特殊,用天材地宝养了二十年,还是无法消化吸收这颗洗髓丹。望苏,你既回来了,这个便给你吧。」
我:……大可不必。
我被师尊「带」回了剑阁。
这栋高处不胜寒,悬浮在山巅的剑阁是师尊的起居所。
进来一瞬间,他伸手捏碎了房中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外面立刻升腾而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结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笼。
淡淡的熏香缭绕其间,颇有些仙气氤氲的氛围。
房中金碧辉煌,见我左右张望有些好奇,师尊走在我身侧,为我一一介绍。
「这是圜潭里的千念花,以前你最喜欢的……这是圣湖山的雪莲,这个是夜行杜鹃的赤羽做的扇子,可以助眠……这是雪狐皮做的软榻,可还喜欢?」
喜欢是喜欢,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有点那么像金屋藏娇的诡异感觉。
师尊又问:「回来数日,为何不来见我。」
我张嘴就来:「徒儿资质太差,无脸见师尊。」
「还是……你为那凡女恼了为师?」师尊停住,目光转向我,「那日见到你,为师很开心。但回山后被事情绊住,一时疏忽了你,本想待事情了结再同你细说,但你今日着实胡闹。」
明明不是,明明是和小师妹玩得开心。
等等,感觉不对。
哪里不对。
口气不对,声调不对,距离……也不对。
如同印证我的感觉,师尊的手竟然搭在了我的肩上。
他的声音温软了很多,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清冷。
「这三百年来,为师很挂念你。上天入地,四海八荒,再无一人似你,亦无一人成你……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今日你的禁制松动,灵脉重生,若是纯阴体的身份暴露,只怕引来许多麻烦。」
随着他的话,那手缓缓向下。
13
他的手微凉,隔着衣衫如同一只巨蟒。
我呆呆转头看他,瞬间明白过来。
纯阴体,就是绝佳的炉鼎。
用来双修,可以极大提升修行者的实力。
而我的原身,大概就是这仙门崛起的炉鼎。
难怪当初原身被带走,竟然先作为侍奉的仙奴去掌门处侍奉了一年。
难怪原身师尊竟然可以短短数年就一跃成为仙门巨擘,如此年轻,已近化神后期。
难怪原身师弟们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我心里泛起恶心,伸手握住了那只落在我腰间的手,侧头装糊涂:「师尊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师尊说:「不懂的,为师会慢慢教你。苏苏这一回不必害怕,为师专门为你修建了住所,没有其他人会来打扰你。等你换体洗髓成功,便可以和为师一起修炼了。」
……并不想。
「可是我不能修炼啊。」我继续装傻。
「你的身体和以前不甚相同,想是吸收了万灵钟的灵力,所以才会灵根碎裂,重塑成凡体。」他伸手托住我下巴。
「不过不用怕,为师这些年已经试了很多法子,已经找到了重塑灵脉的关键。」
我被迫抬头看着他,如此一张谪仙般的脸,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又恶心。
「不用担心,她们那样的凡女,都不过是你的替身,你是独一无二的。」
此刻屋内让人昏昏欲睡的熏香涌入鼻尖,他的呼吸渐有急促,长发自颈边散落。
阁中腥甜躁动的气息一瞬蔓延。
片刻,他方离开了我,声音带了冷肃的警告:「以后不要和其他人胡闹,为师会不开心的。知道了吗?」
我昏昏沉沉看着他,他伸出手指擦过我的唇,指尖用力按下,嘴角是森冷的笑:「这回,再也没人跟我抢了。」
就在这时,外间似乎有什么动静,师尊冷眸转头看向虚空,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14
他离开好一会,我才能勉强行动。
修行界都是实力为尊。
化神期对我这样的炼气期那是天生的压制,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我按住心里的不适,向外间走去。
走入云台,只见外面轻似薄雾的结界波动,伸手探去,指尖瞬间微麻,强行伸出,细密的痛楚传来,收回一看,指尖已然鲜血淋漓。
我再将他送我那把木梳向外扔去,木梳被阻拦落了回来。
该死。
这里层层禁制竟然死物都不能出去,仅凭借我的能力,根本无法突破出去。
之前住的石洞方向隐隐有灵力碰撞的动静。
我正在踟躇,忽见外面来了御剑而行的三人。
正是我的师弟们。
个个生得仙姿玉貌,眉目俊逸,这修仙界果然是颜狗当道。
「大师姐,你回来了。」二师弟目光灼灼。
「大师姐,你真的回来了。」三师弟眉目清朗,带着微微笑意。
「大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四师弟勾唇歪了歪头,满脸期待。
倒也不必说三次。
我回来已经十余天,他们现在出现想来是我显露了纯阴体才让他们这般蠢蠢欲动。
「你们能带我出去吗?」我问。
「自然可以。」他们齐声回答,说罢,他们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开始强行破解结界。
刹那低低的雷鸣声响起。
随着灵力的波动,剑阁之中无声起风,我的发梢和衣袂一同翻飞。
结界被撕开一道小口子。
「真香啊。」不知道谁说。
而就在这时,原本离开的师尊去而复返。
「放肆。」师尊面露怒意。
三个师弟不以为许,仍然御剑对峙。
「师尊也太过分了,竟想要独占大师姐么。」二师弟满脸不忿。
「师尊实在过分,竟如此囚禁大师姐。」三师弟说。
「大师姐不要怕,师弟会带你离开的。」四师弟说。
师尊的剑上还带着血:「孽徒。」
他周身灵力暴涨,已然动怒。
师尊虽是化神期,但三个师弟也都是元婴期,双方的争斗一时难分高下,飞山走石,但都不约而同避开了剑阁。
无论谁赢,对我都没好处。
这边激烈的打斗中,我缓缓伸手,一道流光在指尖凝结。
15
守护结界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一旦出现裂痕,就无法彻底修补。
我用尽全力将身体所有的灵力凝聚于指尖。
然后循着之前的记忆,破魔符缓缓地浮现。
只要碎开,就有机会出去。
我用尽全力,体内的灵力枯竭……便从丹田以血为墨牵引而出。
渐渐,一道血红色的破魔符浸润拓展,渐渐扩大。
成了!
我心里大喜,猛然用力拍下,与此同时的外面,雷声轰鸣,照得夜晚如同白昼。
同时,巨大的轰鸣声如同烈火一般如有实质扑向我,一阵剧痛,我看到自己的手掉了下去,长发也截断了一部分,我心里大骇……
不对!这根本不是守护结界!
这是个法阵,一个玉石俱焚的死阵!
师尊从将我带回这里,捏碎夜明珠启动法阵后,就根本没想过让我活着离开。
我早该想到的!
对于我这样的「炉鼎」,他如不能受用,宁愿毁掉,也不想便宜别人。
近在咫尺的死阵沾染上了我的血,如同削铁如泥的利刃,所有被击回的灵力都会反噬在我身上。
而我现在已用了全力。
完犊子,要死了……我心里哀叫一声,用残余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脸。
但是预想中的罡风并没有砸在我身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一只手将我按进一个略显冰冷的怀抱。
面色惨白的大佬低头看我,他吭哧一声:「看什么,抱紧我,重死了。」
血从他嘴角溢出。
我的心一紧,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吗?」
「你怎么来了?」我声音绷不住泪意。
他看我如此,反而眼里闪过笑意:「来还欠你的那个人情。」
我尚未说话,只看前面忽然剑芒大盛,万剑如雷奔涌而至。
几乎与此同时,他足尖一点,将我带到了剑阁顶部,方才我们站的地方罡风联通阵法全数成了火海。
来的正是师尊和三位师弟。
几乎在看到大佬一瞬,他们就自动调转了枪口。
「竟然是你!?」师弟们是初次见到大佬,个个严阵以待,师尊没吭声,只冷眼看着大佬勾住我腰肢的手。
16
大佬嘴角缓慢勾起,他身后的法衣都被罡风击碎,手臂和身上都是斑点的血迹,狼狈又嚣张,「我坠入仙台深渊三百年,你们不惜劈山斩脉,水淹十城,让万妖城跟着变成了水城,也要断了我修行的可能。我如今蜕壳重生,而这里又是你们的地盘,先天灵境会压制我的修行,而你的偷袭也算成功,现在的确是*我的好时机。」
我心里有点慌:「这些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果真,他刚刚说完,一柄命剑扑面而来,接着又是一柄,大佬周身灵力如同无形的屏障从身上涌出,那些灵剑飞来,又被迫弹开。
行动之中,大佬身上的伤口开始涌血,而他的嘴角也再度溢出鲜血。
「不过,今日你们若是想要*我,至少要死两个人。那你们可商量好——想要谁死?」
此言一出,方才还攻势凌厉的三位师兄,都放缓了攻势。
谁都想当渔翁,谁也不想做螳螂。
「还是你们打算跟当年一样,让你们的大师姐来。」突然被点名的我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随着他说话,被惊动的灵剑山上陆陆续续飞起了御剑修行的弟子,他们一个个严阵以待。
大佬缓缓道:「但可惜了,这一回,她在我这边。」
这话说的……好歹给姐姐留点活命的余地。
话音刚落,凌厉攻击的仙剑如同散落的剑雨倾巢而下,剑鸣如同山洪轰隆而至,尚未到面前,已然带来了迫人的震荡。
阔怕。
我下意识收紧了抱住大佬的那只好手。
大佬就是大佬,攻势迎面一瞬,被大佬展袖挥洒的灵力击溃,数个冲在前面的修士有的歪歪斜斜勉强稳住身形,还有几个等级太差的竟然掉了下去。
我还没缓口气,就感觉大佬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
我仰头望他,他终于露出了一丝虚弱:「要死了,你怕吗?」
就在这时,师尊向我,用秘音道:「苏苏徒儿,他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你立刻服下洗髓金丹凝聚灵力,从日月或者天枢灵脉刺入你的灵骨,扣住他的灵池,自上剖心,他再无挣扎余地。」
这句话白话一点,就是用我的骨头做武器,从他肚子戳进去,抓住他的脾,然后再朝心脏戳一刀。
不说其他的,就是第一条,这黑心师尊怕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连鸡都没*过。
然后是二师弟的秘音:「别怕,大师姐,这是最好的时机!」
三师弟、四师弟:「快啊,大师姐,我们给你掠阵。*了这厮,我们都听从大师姐的差遣。」
连师尊也说:「除掉他,为师会允许你自由进出灵剑山。」
这的确是个好交易。
更猛烈的攻击瞬间开始,大佬无暇他顾。
他说:「一会我在前面拖住他们,你从我巽西南的方位突破而去,那里我留了暗门。」
「那你呢。」我的断手已几乎愈合,食指新生的肉柔软鲜嫩,伸手够住金丹的时候甚至能感觉上面属于小羽的气息。
大佬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看着我:「我不喜欢欠别人,之前你救我,现在将这个人情还给你。」
17
这一波猛烈的攻击再次被消解。
我看了一眼大佬,他方才似用尽了力气,现在搂着我站在屋檐上甚至都有点艰难。
大佬是魔族,若是原主或者任何仙门中人,*起他来应该毫无负担。
特别这一刻,他胸腹的软肋尽在我面前,其实我现在的修为,并不需要借助洗髓丹暴涨的灵力,只需我的断臂灵骨刺入……
但大佬是这本书的主角,我*了他,书毁人亡,我不等于自*。
我已捏住了洗髓金丹,师尊眼里微微带笑,大佬似乎注意到了,但他并未留心,显然不知这金丹的厉害,一颗洗髓丹能助凡人洗筋易髓,从凡胎变为可以修行的修士。
而如果是本已修行的修士,一颗标准的洗髓丹能直接帮助再上一层台阶。
更何况这是颗独一无二的金丹。
只要吃了,大佬指给我那条逃生路方才有机会,或者干掉大佬,成为灵剑山的大功臣。
进退都行。
星光璀璨,半空中悬浮的剑修们都暂停了攻击。
人人等着我的决定。
「汕听。」我说。
他微微一震,下意识看向我,朱唇微启,我直接将金丹送入他口中,然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咽下去……好好活下去。」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的人情,不是那么好还的。」
说罢,我松开了拉着他的手,用力一推,下面的剑阁仍在蔓延燃烧,如同红莲炼狱。
落下的瞬间,我伸手一斩新生的断指,反手灵骨刺入身体,血光四溢,血入火的一瞬,几乎剧烈的芬芳瞬间炸裂。
真特么壮观。
这时候应该来首悲壮的背景音什么的。
特么的原作者都没我会写!这么唯美而又玉石俱焚的死法。
作为一个天生纯阴体,我的身体就是最烈的药。
对所有修士都无法抗拒的药。
所谓修行,便是将身体的潜能无限提高扩容。
而情欲向来是人性中最原始的本能。
从进入剑阁一瞬,我闻到那奇异的香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是原身的血做出的香料。
这样的香料只需一丝缕,就能让人迷幻,让人入迷,让人欲罢不能。
而现在我将自己全数献祭。
无法抑制的剧烈香味随火光弥散在灵剑山。
这将是一场荒唐迷幻的海天盛筵。
师尊脸色大变:「静息!静息!」
与之的还有大佬几乎缥缈的一声:「望苏!」
一道爆裂金光向我而来,如浪潮一般散开,顷刻已遍布山谷。
但……来不及了,死阵的炼狱烈火已将我彻底吞没。
18
我是一个月后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头上都是灰。
周围都是散落的骨架。
外面一片寂静,我凝神听了一会,也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并无人在,连鸟叫都没有。
我缓缓起身,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很好,还在。
不过就是皱巴巴的,像是放了很多天的水果。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也是如此。
这具身体具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只要身体还在,就还能重新活过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比如这次,火烧得只剩骨架和上面的皮,又没吃东西,所以恢复很慢。
我自损肉身,还有一个原因,那帮人太烦,只有让他们知道我死了,才能清静清静。
等我扯了两个破衣裳裹好自己,颤巍巍起来,才发现这场上的可怖。
已经过了很久,但地上仍然还有堆叠的尸身,准确来说是烧焦的干尸。
衣衫焦烂,只有残留的宝器长剑还在,但这么多宝藏,就这么随意散落在地上。
看起来比尸体还诡异。
一眼看过去,我看到了二师弟的玉佩。
还有三师弟断成三节的命剑。
还有四师弟的灵兽。
连狗都没逃过。
看来这些人都不是大佬的对手。
我抬头看向之前殒身站定的地方,当日夜色中看不清楚,现在大白天,看清楚了。
娘的,巽西南的方位是一面硕大无比的石壁。
我就知道,什么给我掩护,叫我自己先走,这怕不是叫我先去送死!
看看我这个大师姐做的事,看看他自己做的事。
真的,我要是大佬,但凡有那么一点点良心,都会脸红。
难怪最后叫得那么大声。
迟了!
我走到旁边坐下,顺手摘了一个野果,酸不拉几,我啃了一口。
只觉牙生疼。
这时就听见声音:「谁?出来?!」
我的手僵住,缓缓走出。
只见一个魔族蹙眉看我:「老太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魔族。
我咳嗽一声:「大哥,我,我饿得难受,来找点吃的。」
说罢,将手里的果子给他看。
那魔族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我:「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看你一把年纪老成这样,今天不*你,快滚!」
我刚走了两步,那魔族又叫住我:「等一下!」
我瞬间心一紧,慢慢回过头:「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那魔族一脸嫌弃:「拿去吃,那野果怎么是人吃的。」说罢,扔给我一堆吃的。
我伸手捧住,感激地抱着向前走。
魔族又叫我:「不要走那边,尊上会走那边来祭祀,一会路踩脏了,小心你的老命。」
这满地都是干尸不嫌脏,人家走两步倒是嫌脏。
大佬看来受的刺激不浅啊。
我哦哦两声,又倒回来,小声问:「祭祀?谁啊?」
魔族皱眉,想呵斥我,又有些闲得慌的样子:「这里埋着我们尊上的一位……」他想了一会,才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朋友。」
「朋友啊。」我有些好奇,「朋友的话,怎么不挖回去,还放在这里埋。」
要是早挖回去,说不定我早就恢复过来了。
魔族青年摇头:「不知道。我听说是挖了一个回去,但是说烧成了灰,毕竟还有一部分在这里,所以安排我们在这里守住吧。」
哼,不是没挖,是挖错了。
笨得要死。
19
我懊恼地啃了一口干粮,又喝了一口水袋的水。
这魔族青年在这里已干坐一月有余。
没鸟叫,没人声,对着一山谷干尸,看我又感兴趣,就和我开始聊起天来。
反正我只是个老得要死的凡人老太婆,说一句话就要重复一句。
也没有什么威胁。
聊着聊着,他又将自己另一份干粮拿出来,上好的风干牛肉。
我咽了口口水,已经吃光了一份食物,再吃怕是有点多了。
「多得很。」魔族青年说得兴起,「我们尊上三百年没回来。上一次一回来,一晚上就迅速接管了魔宫,将那几个心怀不轨的长老都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就是那时候被尊上从地牢放出来的。」
「尊上回来不过一晚上,又说有事先出去一趟。」
大佬和我分开的确一晚上,就又来找我了。
我感觉有点脸热,借着喝水掩饰:「哦,那他有没有说他出去干吗啊。是见什么人吗?」
魔族青年点头:「是的。大佬说有个极好的炼药引子,可以帮他迅速恢复实力,要去抓来。」
艹。
原来那日,是预备将我诱骗出去炼药的。
我瞬间觉得手里的牛肉干不香了。
「然后呢。」我暗暗咬牙。
魔族青年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抓了好些天都没抓回来。后来就发生了灵剑山尊上祭灵毁山的事,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尊上不知会怎么麻烦……」魔族青年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四周的干尸。
「后来,尊上昏迷了七天,一直念着『看书』还是什么的,长老阁又到处去搜罗书本,但都不是尊上要的。等尊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我们来这里挖一个姑娘的尸身。」
魔族青年啧啧:「哪里还能挖出来吗是不是,而且哪里能看出男女,那剑阁下面都是骨头。还是右长老见识多,看到一尸骨上还有项链,定然是个女子,就忙带了回去。」
剑阁下面的那些骨头……
大概就是成为师尊那些重塑灵根的失败试验品吧。
我微微叹了口气。
魔族青年也跟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
魔族青年说:「要是当初尊上抓住了那个极好的炼药引子,说不定还能有办法重塑肉身呢。用上好的火熬上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凝成一碗汤,那个香……」
我咽了口口水:「突然想起家里的鸡还没喂,我那个,先走了啊。」
魔族青年说得意犹未尽,哎了一声,我已经站起来。
他忽然有些惊异,正要说话,后面传来风动的痕迹。
「快走,快走!怕是尊上来了!」
20
我忙快步闪身步入旁边密林,再行数步,就是剑阁的洗剑池。
凝神静息,我缓缓顺着水池向下一点一点移动。
等等,我的手。
我吃惊看着自己的手,之前的皱纹已少了十之八九,现在变成了普通的年轻女人的手掌模样,再摸自己的脸,上面也一片光滑。
……难道是刚刚那些食物的作用?
但也太快了。
心念之中,忽觉心里有隐隐钟鸣,是了,经过烈火的淬炼,现在我的身体已和体内的万灵钟融为一体,所以才能恢复这么快。
心念之间,大佬走到了那废墟旁。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他已经变成了青年模样。
他逆着阳光站在那废墟前,只能看到背影,但仅仅是背影,也是一片肃*,让人望之生寒。
「谁让你动这里的?」他忽然问。
强烈的压迫感让那魔族瞬间跪在地上:「回尊上,小的没有。」
另一个长老冷声:「还说没有,这里看起来少了一具尸骨。」
糟糕,忘了打扫一下现场。
魔族青年仍然没有,眼看长老就要出手,他果断出卖了我:「定是、定是刚刚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大佬重复,一瞬转身。
魔族青年立刻道:「是的,是个来这里找野果的老婆子,满身满脸皱纹,老得都走不动了……她,她说回去喂鸡了。」
「人呢?」隐隐听到长老问,大有要立刻立威的意思,但他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这灵剑山高百仞,一个凡人老婆子怎么爬得上来?而且,这里怎么可能有凡人?定是余孽。」
魔族青年有些慌乱,道:「她,她去了那边。」
我听得皱眉,正要挪动,只觉脚下一滑,然后就这么滚到了水里。
破烂的衣衫顿时遮不住,我忙潜下水去。
下一刻,所有的魔族围在了洗剑池一圈。
「起来,老东西。」是长老冷酷的声音。
「一,二,我数到三——」
水波粼粼,我只好缓缓探出头来。
浮出水面一瞬,阳光刺眼,我感觉碧水从睫毛落下,他们齐齐地呆滞后,表情各异。
那魔族青年率先呆了一秒,他的脸开始变红:「你,你……」
我看到了熟人,道:「谢谢你的食物。」
咦,声音好像变得年轻了呢。
魔族青年害羞一笑:「不,不用笑……不,我是说不用谢。」
大佬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我,他一身玄色长袍,毛峰触碰着领口,眉眼之间一片奇异的平静,依旧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有些着迷。
我用手环住胸,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看大佬:「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那你……想我怎么谢谢你。」他的嗓音沙哑,带着难言的晦涩。
「你们先下去。」我准备先穿好衣服再说。
「下去。」大佬道。
几个魔族略微迟滞反应过来,长老看了大佬一眼,一脚踹在还在发呆的魔族青年屁股上:「下去。」
现场终于再度安静,大佬还站在原地。
「你也下去。」我提醒他。
「那谁给你拿衣服。」他说。
是哦。
我从水里缓缓伸出一只手:「那你将衣服给我吧。」
他解开斗篷,半蹲在池边,缓缓向我递过来,我的手眼看就勾到了斗篷,却被斗篷下他的手抓住,然后他也掉进了剑池。
「你!」我差点呛到水。
一阵酥麻从腰上传来,我差点炸毛。
「我连你骨架见过。」他说,「在我面前不必这么拘谨。」
我:……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大佬,我们好像还没熟到这个地步。你虽叫过我几声师姐,但——」我试图提醒他男女有别。
「你……终于回来了。」他说,手却没松开,仿佛一松开我就突然跑了,滚烫的手隔着水触到我肌肤,并没有一丝冷却,我头脑一阵一阵空白。
他低着头,一眼一眼看我,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望苏……苏苏。」他很低很低叫着我的名字,缓缓靠近。
我心慌意乱,口不择言。
「哼,叫什么这么亲热,你应该早一个时辰来,那时候你看到我,肯定就会叫我老望苏,老东西——」天呐,我在说些什么啊。
他轻笑了一声。
「不用一个时辰前,现在也可以叫。」他说,「想听吗?」
摔!谁要听啊。
不,这是在说什么。
「这是你刚刚吃的野果吗?」他忽然问,我伸手,摸到了脸颊,什么也没有。
「不是这边。」他看着我,忽然低下头来,用舌尖微微一动,裹走了我另一边唇角的果渣。
啊啊啊啊啊。
我指尖和手心霎时一起发麻,触电般一瞬,竟然差点嘤咛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奇怪的感觉。
「你的心跳得好快。」他说,「是因为之前的旧伤吗?」
「你的头发长回来了。」他伸手揽住我的头发,声音很低,带着漫不经心的天真和疑惑,「但是都湿了呢,会不会不舒服。」
他……分明、肯定是故意的。
我觉得脸一阵阵发热,这不是伤不伤的问题,也不是头发的问题。
大哥,我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适合叙旧好吗?
「你不觉得现在聊天不太合适吗?」
「那就不聊天了。」他看起来正有此意。
说罢,他低下头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第一个吻落在眉心,接着是鼻尖,然后彻底吻了上来。
三千墨发散在身后,和我的头发相互纠缠。
「苏苏。」
「嘤……」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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