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修炼百年的狐妖。
初次幻化人形便遇上了下山灭妖的小道士。
斗了数年,始终不分胜负。
寒冬夜里,我晃动毛茸茸的尾巴,轻拂道士脖颈。
吟笑为他取暖。
道士紧闭的双眼微颤,我趁机凑近细观他的面容,伸手探入他炙热的胸膛。
一时间宛若孩童般天真得意。
“道长可是.....道心不稳了呢?”
1
任长临方才收服性情暴戾的猪精,功力大为减弱,好不容易得空闭目养神。
我一听闻这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叨扰他。
臭道士,前几日毫不留情往我胸上袭了掌风,痛得我嗷嗷逃窜。
我与任长临自我初化人形便斗到如今,始终不分胜负。
狐族属我最记仇,怎能不报复回来?
于是我悄悄潜入任长临屋中。搞起了偷袭。
任长临与我缠斗了好几回合。
窗户被法力震开,寒风裹挟着白雪进屋,吹散了他松垮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精壮胸膛。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当是猪精搏斗时留下的。
道士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撑着身子,似有命不久矣的迹象。
我徒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伤感。
许是多年缠斗给予的错觉。
掌心再次蓄力,妖力逐渐凝聚成球。
长达数年的战斗终于在此刻能够分出胜负,我瞬间激动得无以复加。
任长临掀动眼皮,露出纯澈至净的黑眸,怔怔望向我身后。
“小狐妖,那是......”
“什么?”我迷惑回头。
下一刻,后颈似有重力落下,眼前闪过白光,径直陷入黑暗。
臭道士不讲武德!
气弱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畔。
“小狐妖,兵不厌诈。”
2
醒过来的时候,任长临正在我身旁闭目修炼。
我恨得牙痒痒,就要凝聚妖力,却发现如何都凝聚不起来。
任长临趁我昏迷时封住了我的妖力,还给我双脚上了锁链。
我气急,此番前来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等他恢复过来,我不就要和那猪精一般被他收入囊中变成呆蠢模样的挂饰?
抓耳挠腮良久,恶从胆边生。
我望了眼还在漏风的窗户,骤然脱了外衫幻化出雪白狐尾。
任长临身负重伤,又急着修炼,道心定当不稳。
我不信我亲身上阵拨撩他,他还能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左右不过几尺距离,我动了动脚踝,发出清脆声响。
眨眼间,我便轻轻依偎到任长临身上。
纤细的手穿过他宽厚的指缝,缓缓扣住落在饱满的柔软上。
略微抬眼,道士投在眼底的两排阴影颤了又颤。
按平他眉宇间拢起的褶皱,我愈发趋近。
直到双唇覆上他的嘴角,吟笑揩擦,毛茸茸的尾巴缠上脖颈。
“道长,暖不暖呐?”
他不应声,额边已滴下热汗,双手捏诀,唇间不停默念清心咒。
姥姥说世间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
任长临亦是男人。
我之前不信,现今是信了。
将脑袋轻靠在他胸膛,掌心感受那炙热跳动的心口。
我宛若孩童般天真得意地笑开。
“道长可是.....道心不稳了呢?”
话落,任长临徒然睁开双眼,黑眸径直望入我眼底深处,带着不容小觑的告诫。
“松开!”
“我不。”
转身间,我换了个姿势坐进他盘坐怀中,轻佻勾起他的下巴。
“道长再看看我,可还是两眼空空?”
半晌。
不知谁的呼吸乱了方寸。
未等我调侃,任长临竟生生吐出鲜血来,随即慌乱解开我脚下锁链,将我丢出屋外。
一道修长身影正飞快地执笔在屋身勾画。
我狼狈爬起,欲推门而入却被符咒连连震退。
任长临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这个小狐妖,有多远滚多远,休想毁我道心!”
3
姥姥说,臭道士的道心已经被扰乱了,让我乘胜追击趁他虚弱*了他。
我恨透了这个追拿我多年的臭道士,可一想到他死,居然有些舍不得。
任长临这些年收服了不少妖怪,其中不乏让我们狐族遭过难的坏妖。
就比如那只猪精,是妖族出了名的采花大盗,曾经还仗着丑陋吓哭好些个狐族小妖。
前些时日猪精缠上了我,为了让我甘愿嫁他,叫嚣要替我降了我的死对头。
我没答应,他还绑了我去见证现场。
任长临那一掌就是猪精为了躲避跑我身后时落下来的。
身上绳索一断,我痛得嗷嗷逃窜。
死去吧!都死去吧!
一个强取豪夺,一个见妖就捉,最好打得两败俱伤才是。
等我恢复过来,没成想竟一语成谶,一死一伤。
怎么说任长临也为我解决了心头大患。
不仅如此,他曾在我面前拦住其他道士的长剑,直言我是他降妖的执念,必须他亲自收服才是。
话语间,我找准空隙溜得飞起,感慨又逃过一劫。
成魔一念间,我想我是再也动不了手了。
毕竟那日,乱的,不止是一人心跳。
4
此后,我未再见过任长临。
据说为巩固道心,他寻了清净处闭关修炼。
姥姥要为我寻门亲事被我拒了,比起束缚在平波无澜的姻缘中,我更喜云游四海。
狐族小妹没学过看眼色,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姐姐还想着那臭道士呢。”
我恼怒,“谁说的?!”
小妹掰着手指,“青川谷,九芒川,安远山,姐姐云游四方,不去热闹地,去那些清净地作甚?”
我柳眉一竖,恼羞成怒,“住口!”
小妹很给面子地闭上了嘴巴。
姥姥见状摇头叹息,“那道士为何这么多年都未收服得了你,是被生来姻缘绊住了脚跟,如今得以重塑道心,绊住脚跟的竟成了你。”
“影月,莫有期待,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会娶你。”
闻言,我呼吸微窒。
姥姥的话就像魔咒般盘旋心头,经久不下。
我放弃了寻找任长临的念头。
又过数百年,历史几经洗礼,改朝换代,王朝的历史终于落下帷幕,迎来属于百姓的新生。
所有的妖族也在和道士们的斗争中逐渐没落消亡,到了新世纪的年头,就连真道士都寻不出几个来。
我是狐族仅存于世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随着工商开发,能让我们生存的环境越来越少,我只能被迫以人形在人群中生活。
以往变幻银两的招数也失了灵。
现在的人有验钞机,变出来的钱纵使肉眼分辨不出真假,但一经过验钞机,暴露无疑。
又加上有同类身先士卒显露了法力引起恐慌,一切实力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根本不值一提。
隐藏了法力,我只能靠双手挣钱填饱肚子。
可耐不住长相太过惊艳,总有无良老板欲吃我豆腐。
我虽是身负盛名的狐妖,可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啃得下的。
除非长成任长临那样的。
工作辞了一份又一份,我仰天哀嚎,这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被任长临追拿的那些年。
如此憋屈,无良商户怎敢让员工喊出热爱打工的口号?
天空落下雨来,一顶透明伞盖住我头顶。
涂着红唇的女人笑盈盈朝我伸手。
“你好,我是盛世公司的经纪人徐朝,有没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
5
为了糊口,我稀里糊涂进了娱乐圈。
徐朝第三次拿走我即将塞进嘴里的零食,叹了口气,“祖宗,我让你出道不是只为了填饱肚子!”
“那是为了什么?”我懵懂发问。
别说这娱乐圈你还真别说,徐朝一天就能让我挣到以前打工两个月的钱。
生活快乐似神仙。
徐朝苦口婆心,“你瞧瞧你的长相和身材,那就是上天赐给你吃饭的家伙,接下来你给我潜心磨练演技,我不但要你吃穿不愁,还要让你彻底出名!”
她以前是王牌经纪人,培养出不少家喻户晓的明星,可惜后来在某个带出的影帝身上栽了跟头,被分手人财两空不说,还被倒打一耙大批影帝粉丝围攻网暴。
遇到我那天,她本来想辞职回老家的,可看见我后,又突然想再赌一把。
现在徐朝虽有人脉,但相较以前资源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徐朝发泄般地不断输出豪言壮语,最后坚定问我,“有没有信心?!”
善良的狐妖不忍打击她,眨眨眼道:“有.....吧。”
接收到我应允的讯号,徐朝卯尽全力到处拉资源不说,还专门请了表演老师来教我演戏。
表演老师来了几回,欲言又止,最后隐晦表示有天赋但不多。
至于哪方面的天赋,徐朝悟了,给我接了个狐妖女配的角色。
这不巧了么,狐妖本妖,谁有我合适?
我笑得洋洋得意。
“别臭屁,机会争取来了,但还要试戏,最后还得靠你自己。”
徐朝语重心长,带着我就往试戏点赶。
可能是时运不济,刚下车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徐朝连忙把我拉到屋檐下,拿干手帕给我擦干水渍。
“你等等,我去借个吹风机。”
她踏着高跟就要离开,被我突然拽住了手臂。
我若有所思地吸了吸鼻子,“好熟悉的味道。”
转而看向徐朝,“这里有道士来么?”
“什么道士?倒是有导演!”
徐朝没好气地整理我贴着脸颊的湿发,还是先带我到走廊边,指着前面的房间,“还有一会儿才到你,我去借吹风机,你等我。”
我颔首,有些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
那味道,真像任长临身上的味道啊。
清冽的松木檀香,夹杂炙热的体温,由内而外从肌肤散发出的味道。
可时间已经过了数百年,任长临再有本事也该羽化登仙泯灭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人喊着我的号码和名字才猛然惊醒。
要试戏了,徐朝还没回来。
前面催得急了,我只好站起身走了过去。
喊人的青年看见我,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稍显呆愣,“你就是影月?”
“嗯。”
“快,快进去吧。”
我朝青年莞尔一笑,悄悄给徐朝发了条消息后便走进了屋里。
下一刻,脸上的笑容还未退散,整个人就停在了原地。
屋内坐着两人,应该就是徐朝说的导演和副导演。
只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坐在左边那位和任长临长得一模一样?
“任长临?”
话落,静谧无声。
左边的男人散漫地掀动那纯净透彻的黑眸,唇角微勾,“任长临?”
我抿着唇盯着他良久。
他也不在意,悠闲地翻动手中的资料,目光从我的照片挪到我脸上,笑意未减,“影小姐第一次试戏?”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脸,神态和语气却天差地别。
任长临才不会如此好声好气与我交谈,他一上来就是怒斥,“妖怪,哪里跑!”
我眼神波动,这才看清他前面的牌子写着闻景二字。
温声答道:“是的闻导。”
“128场,狐妖勾引二少爷未遂,影小姐请开始表演。”
我默言,来之前徐朝给我看过剧本,不得不说是有点玄学在的。
望着闻景似笑非笑的神情,脑海中骤然闪过任长临毅然将我丢出屋外的场景,愤怒在这刻达到了顶峰。
蓦地,我粉唇微勾,眼神顷刻间变得妩媚,抬手摸向虚空,缓慢暧昧地用指背摩挲,似乎真有那么个人站在眼前。
“二少爷,这里有蛇!我好害怕!”
说着,我慌乱躲避,却不小心撞到石头往前扑去,伴随一声闷哼,将二少爷压在了地上。
烛影闪烁,我伸手探进二少爷裹得严实的胸膛,小脸趋近他的脖颈,吐气幽兰。
“哎呀,二少爷!”
二少爷紧张追问怎么了。
“被咬了。”
撩开衣衫,香肩半露,两个挨在一起的小血洞格外明显。
我目光盈盈看向二少爷,“怎么办啊,二少爷,能不能帮我把毒吸出来?”
二少爷急急念了声小姐得罪,垂下头颅,专注地将毒吸出。
而我也暗戳戳地解开他的腰带。
还没得逞,就被二少爷一把推开,“这位小姐,毒已经吸出来了,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说完,二少爷将灯笼塞到我手上,自己摸着黑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唇边的笑意收敛,眼神发狠,张开手心凝聚妖力。
“既然软的不吃,那我只好来硬的了!”
表演结束,我拉好衣服,微微躬了下身。
右边名为赵毅然的副导错愣过后热情拍掌,“好!演得太好了!”
话落,他倾身看向闻景,“闻导,狐妖的角色演得出神入化,定下来?”
闻景的目光停滞在我身上,半晌吐出两个字。
“不行。”
赵毅然和我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臭导演,竟然不认可老娘的演技?!
跟任长临这个臭道士一般臭!
就在我要气急败坏骂他几句时,闻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有更好的剧本要她来演。”
诶?
“女主角。”
诶诶诶!
6
徐朝得知我没选上配角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鼓励我再接再厉。
我正想逗逗她再说闻景打算让我演另一部剧本的女主时,却注意到她微肿的眼睛。
“你哭了?”
徐朝别过脸,笑着回了句没有。
我还想追问,却被一道娇笑声打断。
“徐朝,听说你这个艺人连小配角的试镜都没过,你最近为了求资源陪了那么多酒可都传遍了。”
说着,声音的主人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我们面前,随即打量我两眼。
“刚刚就提醒你了,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想要翻身也不要寄托在一个花瓶身上啊。”
闻言,徐朝彻底红了眼眶。
女人旁边的男人见此,有些动容,下一秒又恢复了冷淡。
我瞬间就悟了,用狐狸爪子都能猜出这两贱嗖的是谁。
影帝周绍群和傻白甜角色专业户齐安儿。
当我狐妖不与时俱进不上网吗?
简言之不就是出轨渣男和小三?
我木着脸问徐朝,“你刚刚就是碰上这两了?”
徐朝点头,“抱歉,耽误了时间。”
女人嗤笑一声,又开始打量我,“没礼貌,新人不会和前辈打招呼吗?”
闻言,我暗骂道:“叵耐*人田舍汉!”
“你偷偷摸摸说什么呢?”齐安儿拔高了声音。
活了数百年,几乎没见过这种要求。
于是我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用足以让走廊边上的其余人听到的音量道:“我说,你们好烦,真想揍一顿,尤其是你,叽叽喳喳没完,让不让人走了?”
“你!”
徐朝拉了拉我袖子,轻声道:“他们现在的咖位大,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我没关系的,你别惹祸上身。”
话落,徐朝就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了我身前,冷眼看向周绍群,“合作那么久,你应该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吧,为了公司,我可以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触碰我最后的底线,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周绍群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声线微颤,“就为了这么个新人?”
徐朝眼神平澜无波,“你当初不也是新人?”
齐安儿显然被鱼死网破四个字吓得不轻,却还是不甘示弱,“可我没插手,你的艺人不也连配角都没选上么?”
“谁说我没选上?”
我仰着下巴,迈着高跟,居高临下走到齐安儿面前,微微笑开,“闻景说了,他另外一部戏的女主非我莫属。”
趁着齐安儿恍惚,我漫不经心用指尖缠绕半干不*湿发,眉眼轻佻,“本想试个配角玩玩,没想到竟然试到了女主角,哎,没办法,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呢。”
“前辈?”
长期演傻白甜,齐安儿早就想换人设避免观众审美疲劳,这次影帝加持为她争取了蛇蝎女二的角色。
不过以闻景的态度和她现在的表现,肯定是被刷下来了。
我得意到嘴角都下不来。
扳回一城,徐朝也挺着胸脯傲然跟我离开,拐角时还热情地亲了我好几口。
初来时的雨势现在也并未变小。
徐朝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在接到一个电话后着急起来。
“影月,我有点事忙,你能自己回去吗?”
我乖巧点头,不禁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
徐朝从袋里拿出顶棒球帽给我,自己则急冲冲地离开。
真不知道人类一天到晚怎么有那么多事要忙。
我感慨着戴上帽子,正要操作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时,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跟前。
电话铃声响起,显示闻景。
刚刚才交换联系方式,怎么这么快打过来,不会是要反悔吧?
我故意装作没听见,盯着屏幕不动,等铃声停止后松了口气。
这时,黑车的车窗滑下空隙,露出闻景深邃的眉眼。
雨水砸进车内稍显狼狈。
那双黑眸透着好气又好笑。
车窗合上,电话再次响起。
我默默接起。
耳边传来闻景沉沉的声音。
“上车。”
7
我们很熟么?
看了眼瓢泼大雨和还在努力排队的打车软件,我果断选择了上车。
关上车门,身子已经淋了半湿。
吹风机算是白吹了。
我拍着身上的水珠,不经意看向后视镜,和闻景淡然的目光对上。
为了面试狐妖的角色,今天穿的衣服也偏往纱裙靠拢,如今湿了大片,映出胸前饱满的弧度。
闻景的脸,真是和任长临长得别无二致,甚至是左眉骨下那个褐色小痣都尤其相似。
我不耐的神情忽地转换成笑脸,身子往前坐,倚靠在驾驶座的后方,顽劣吹动他耳后的发丝。
“闻导,好看么?”
闻景挑眉,并没有任何脸红,声线十分平静,“影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
“看了。”
“如何?”
车子行驶过十字路口,闻景偏头给来一分余光。
“影小姐。”
“嗯?”
“上过这辆车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我点点头。
“很荣幸吧,第一个上这辆车的,是我这么漂亮优秀的女人。”
闻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手下的方向盘转动,车子缓缓在一处庭院内停下。
闻景率先打伞下车,继而绅士为我打开车门。
我佯装矜持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娱乐圈的潜规则?
想回报就有牺牲?
放心,本狐妖懂!
狐狸我惦记臭道士多年无果,你情我愿找个代餐怎么了?
谁知下一秒,闻景就和我保持一定距离,笑得温润。
“影小姐很急?”
我砸吧砸吧嘴,“还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是总觉得闻景那温润里藏着几分说不来的奸诈。
甩去脑中烦恼,我跟随他进了屋。
8
事实证明,狐妖的直觉是非常准确的。
闻景简单点了两份外卖后,便朝我递来一叠厚厚的纸张。
“妄念剧本,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再试两场戏,效果好的话下个月我们就开拍。”
我被手中突如其来的重量震惊不已。
这家伙让我上车果然别有所图,图的竟然还是剧本选角试戏。
我垂眸看着自己傲人的胸脯,眯了眯眼,一股熟悉的挫败涌上心头。
原来闻景压根不吃这套。
我气急败坏,正要丢开剧本,却瞥见熟悉的名字。
任长临!
纸张窸窸窣窣被翻动,闻景泡了杯姜茶放在我面前,黑漆漆的眸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
我越往后看呼吸越急促,最终囫囵吞枣重重合上剧本。
这本名为妄念的剧本,根本就是任长临的人生簿。
京城的小公子因病弱自小被送入道观休养,后来学了本领成了道士,谨遵教诲下山灭妖,锄强扶弱。
从此遇上牵绊半生的姻缘劫难,那是一只初化人形的小白狐。
他有几次机会能收服小白狐,却总在一念之间将其放走。
后来和猪精大战伤了元气,小白狐又前来扰乱道心,他用道法隐藏她的妖气,拼尽全力才推开她,最后寻了个清净地修养身心,只不过他原本就是病弱之躯,多年除妖耗尽精力,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知晓小白狐在找他,他写了封信,却始终没有交予收信人手中。
不过百日,他便永远长眠于亲手所制的墓穴之中。
不该不该,斩不断斩不断,既缘尽,愿安好。
妄念罢,何须见于世。
心头倏地传来刺骨的阵痛,我狼狈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若是,若是,若是真的。
任长临的结局不该如此!
他可是道上有名的降妖道长,无数恶妖被他斩于降妖剑下,他道法高深,他该活到花白长须,羽化登仙。
数百年来,我向来如此说服自己,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与任长临无愧无欠,无缘无分。
那点心动能算什么呢?
或许算一支磨了数百年的利箭,穿过岁月时空,毫不留情地刺进当初的衍生之地。
心痛也会滞后。
若是,若是,若是真的。
数百年躲过道士们的追拿亦不是侥幸。
再无任何伪装,我忍着疼痛,将闻景压在身下,抵住他的衣领。
“你究竟是谁?!”
9
闻景轻飘飘攥着我的手腕,长睫煽动,眼底宛若无尽深渊般凝视着我。
丝毫不惊讶也不在意我的怒火,只问:
“影小姐是否去过九塔山?”
九塔山之所以称为九塔,因为那是一众道士和妖精知晓的毫无灵气之地。
山顶自然悬着一块巨石,巨石风化呈九层塔状,摇摇欲坠,千年不倒,山下竹林密布,犹如万道迷宫。
姥姥说九塔山怪得很。
我从未去过那里。
闻景骤然提起又是为何?
那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我攥紧拳头,答,“未曾。”
闻景依旧盯着我道:“三年前,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将地点在了九塔山。”
“因为竹林太密,所以我们进山时就沿途做了记号,没想到起夜的时候,我迷了路,恍惚看见一间草屋,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第二天,剧组找到我时,发现我竟然闭着眼睛在一处刻着任长临的墓碑旁打坐,后来这事传了出去,那墓便以研究的名义被挖掘开。”
“虽然早就成了白骨,但不难看出墓主人曾经是个挺厉害的道士。”
闻言,我猛然抬眸,不可置信。
任长临最后的归宿竟然选在了九塔山?
怪不得我去哪里都找不到他。
闻景镇定自若的神情逐渐有些恍然,“原本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与我无关,可自从那天过后,我总是在做一个又一个身临其境的梦。”
“起初我以为是道士怪我无意间扰了他的清净,找了大师化解,大师却说那是道士死去残存的执念无解,除非我能找到那个执念之人。”
“影小姐,妄念是我历经三年梦境撰写而成的剧本,梦境中,我曾无数次见过你。”
“刚才在试戏点我还有些怀疑,但你现在的态度已经告诉我。”
“我找到你了,是么?”
10
我僵愣在原地。
什么残存执念,都是狗屁。
任长临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毁了道心,闻景能够梦见那么多任长临的往昔,只有一个可能。
闻景是任长临的转世。
纵使我妖力不高,但鼻子灵得很。
闻景身上的味道就是任长临独有的味道,这种味道,即便投胎转世都不可能被抹去。
人死身陨,魂魄是要去往忘川喝孟婆汤过桥投入轮回道的。
孟婆汤了却前尘往事,但不负责抹去无关紧要的气息。
姥姥还曾调侃过有魂魄喝错孟婆汤带着记忆投胎的趣事。
臭道士该是也喝错了汤转世,真是呆子。
大师有点东西,但着实不多。
缓过神来,我并未戳穿,毕竟这种误打误撞下,对我利大于弊。
闻景想让我帮他消除所谓的道士执念,从而恢复往日正常的生活。
本就是一个人,如何取舍?
我佯装惊恐,“原来你也做了那些梦?”
闻景没反应过来,微怔,“也?”
“你不是狐妖?”
闻言,我颇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闻导没听过吗,建国以来不许成精,如果我是狐妖,那不直接上来把你的精魄吸光啊?”
“可.....”闻景愈发趋近打量着我,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你刚刚明明那么痛苦....在看到任长临的结局。”
这个人类是懂如何在别人的伤口上再扎一刀的。
我低头从眼眶逼出几滴眼泪,砸在他的喉结上,见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抿唇偏过侧脸时,藏起几分笑意。
这人的前世今生,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我颤着声看向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做跟你差不多的梦,梦里狐妖一直在欺骗自己道士道法高强,肯定不会轻易死掉。”
“可能是狐妖的执念也在影响我,所以我才控制不住自己。”
“你以为我是狐妖,我还以为你是道士呢。”
闻景沉思片刻,便信了我的话。
“的确,是我太着急了,狐妖怎么可能......”
他神情复杂,我却知道他未说完的到底是什么话。
他想说,狐妖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出现在娱乐圈,高清镜头下。
我只能感慨富家公子果然不懂人间疾苦,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朝先前便和我透露过,叫闻景的年轻导演,是那种京城的书香世家出来的,有足够的资本背景在圈里横着走,但为人实在低调,从第一部戏开始,从未利用过家世,为人很随和,让我把握机会搞好关系。
果然是生前积德,来世投的还是好人家。
瞧瞧,这胸膛,还是和前世那般精壮,叫人把持不住摸上一摸。
“好摸么?”
“嗯,嗯?”
闻景眯起双眼,危险地盯着我在他身上乱捏的爪子,绷紧下巴,“影小姐,误会解除了,你这算不算职场性*扰?”
我双手并用从他身上爬起,状似尴尬地拨了拨发尾,媚眼微闪,“闻导,要不你摸回来?”
话落,男人的耳根处迅速窜起红色,似乎被我的热情弄得方寸大乱,随后坐得离我远了些。
“影小姐,请自重。”
像是怕我不安分,他又补充道:“你安心演戏,我从来不潜规则。”
这番模样倒是越像任长临了。
敢情先前的镇定自若都是装的啊。
我憋着笑,问他,“好的闻导,所以待会儿还试戏么?”
“嗯。”
闻景端起变温的姜茶,狠狠闷了一大口。
11
闻景的试戏是真的简单和我对了几场台词,最后敲定了签合约的时间。
等忙完天色早已暗下,雨也未停,他还是拿起钥匙就要送我回去。
才到玄关换鞋,便双双接到电话。
徐朝那边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小祖宗,我让你自己回家,你怎么跟闻导回了他家?”
什么意思?
我蹙了蹙眉,“怎么了,闻导让我来对下新剧本的戏,顺便谈签合约的事情。”
话落,电话那头沉寂半晌,“你确定闻导真的决定让你出演女主?”
“是啊。”
徐朝深深吸了口气,顿时斗志昂扬,“成,接下来都交给我!”
电话很快挂断,我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闻景平静地将手机举到我面前。
随着一个爆字,连带闻景导演恋情曝光,赫然出现我上闻景车的图片,以及闻景下车为我撑伞的图片。
模糊间,二人举止亲密,不时低头耳语。
余下几篇甚至在说新人进圈,借着关系抢了同家公司前辈的角色。
后知后觉,我才发现,戏还没演呢,怎么就有绯闻上热搜了呢?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我疑惑不解,“无凭无据,他们怎么会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抢什么角色了?”
“媒体惯会捕风捉影。”闻景收起手机,深深看我一眼,“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人了?”
得罪人?
灵光一闪。
脑海骤然浮现齐安儿和周绍群的模样,我怒上心头,“肯定是他们两个搞的鬼!”
闻景皱了下眉,若有所思道:“我看了你的资料,八字很好,不过,你是孤儿?”
对此,我心虚嗯了声。
自从有了身份证,我隔段几十年就重新换住处换身份,生怕被暴露了身份。
闻景忽地勾了勾唇角,问:“我这边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诶?
我小碎步凑着耳朵过去,“什么办法,愿闻其详!”
闻景识破我的小心机,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我的脑袋,拉开距离。
“我有个姑姑是商人,本来鸿运当头却突然病痛缠身,师傅说要渡过劫难就要认个干女儿才行,如果你成了我姑姑的干女儿,那么我们之间的绯闻就可以澄清,到时候你的星途也会顺遂不少。”
我稍有沉默。
干女儿?
我可是活了六百多年的狐妖。
也不知闻景的姑姑认了我会不会折寿,但总得去瞧瞧那个师傅准不准。
于是当闻景挑着眉问:“见见?”
我颔首。
“见见。”
12
徐朝那边很快用周绍群和齐安儿的瓜将我和闻景的绯闻压了下去。
相比我这种路人甲,那两位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瓜显然更加吸引网友的注意。
我大概和徐朝说了闻景的想法,她很是诧异,随即放言让我自己做好决定,后续她会全数处理妥当。
挂掉电话时,闻景已经带我去到了他姑姑家。
等待佣人开门的间隙,他侧眸看我,笑了笑,“你很幸运,遇到好人。”
我不置可否,徐朝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经纪人以及朋友。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周绍群要为了齐安儿背叛徐朝,还那么伤害她,她以德报怨,他却以怨报德。”
闻景的黑眸微移,悄然与我对视,嗓音平波无澜。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让人不解的人和事,就像你我做的那些梦,再惊世骇俗,你我百年过后依旧是过往云烟。”
“就像那句,妄念罢,何须见于世。想太多只会过于庸人自扰。”
我不解,“可现在你不就是庸人自扰了么?”
将梦写成剧本,甚至执着于找到狐妖原身,试图拆解狐妖和道士的情感纠葛,这不就是过于庸人自扰?
闻景倏地愣住,黑眸颤动,淡然的面容透着一丝迷茫。
“是啊,我为什么要试图拆解狐妖和道士的情感纠葛?”
“明明找执念之人就好了。”
“可是,真的找得到么?”
闻景猝不及防抓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望着我,“影小姐,能不能为我找到答案,就拜托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他,佣人已经打开了门。
刚进去,我就嗅到了阵阵木头腐朽的气息。
佣人神态自若地端来茶水,似乎闻不到丁点奇怪的味道。
不对劲。
13
屋内陈设都以木制为主。
佣人端完茶水后,转头点起新香。
熏白的烟雾透过精致的香炉飘出,舒服的檀香夹杂腐朽烂木的味道,顿时腥臭无比。
一正一邪,两种怪力在无形中相互冲突。
虽然我是妖,但也见识过任长临捉妖的本领。
不出所料的话,这屋中寄养了某种精怪,还是以吸人精血位代价的那种。
难道是闻景姑姑养精怪被反噬?
正疑惑间,一个盘着花白头发,穿着灰褂长衫的女人缓缓从楼梯走下。
此人眉毛杂乱,双眼犀利,鼻长微勾,双唇薄如纸片,身形瘦小,是很典型的自私刻薄之人。
不过奇怪的是,她天庭又极为饱满,印堂发亮好运连连,手腕戴着一串佛珠,光泽雕刻皆是上品。
她轻轻和闻景点头,开口竟是极度舒缓温柔的声音。
“闻小少爷,夫人请你们进去。”
“嗯。”
闻景站起身,与我介绍女人的身份。
“这是姑姑的管家青姨。”
“青姨,这是影小姐。”
青姨面无表情地同我问候,“影小姐。”
“青姨。”
许是我打量的眼神连闻景都躲避不及,连忙示意我跟上。
眼看闻景进了房间,我紧随其后,却突然被青姨拦住。
“夫人要先和小少爷说几句话,请影小姐稍等片刻。”
我的目光逐渐落到青姨稀疏白发下犹如蜈蚣般蜿蜒狰狞的长疤。
“青姨,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突兀问道。
纵使伤口愈合,可从崎岖的疤痕还是能看出当初缝合的艰辛。
好奇,实在好奇。
这宅子看起来秘密颇多。
青姨意料之中冷了脸,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瞧。
“影小姐,这是我的私事,不便告知。”
闻言,我挑了挑眉,意料之中的回答,可从她的反应来看,有种荒诞的想法骤然在我脑海诞生。
于是我忽地上前凑近青姨,咬着唇委屈道了声抱歉。
许是不常与人亲近,此举将她吓得连连后退。
原本还装作低顺的眉眼蓦地染上几分狠意。
中了。
我耸动鼻尖,确定了那股怪味来源。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真是警惕啊。
咔嚓。
闻景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微微勾起嘴角,朝青姨露出极为友善的笑容。
随即朝房内那道虚弱的身影走去。
14
闻景的姑姑病得很重。
浑然不见几个月前新闻报上容光焕发的模样。
见到我,她闷闷咳了几声,牵强笑了笑。
“影小姐,阿景说你的八字很好,可知来这的目的?”
我瞅着她干枯的手背,有些不合时宜地握了上去。
翻开手心,起初走向很好的命线到了中段倏地曲折短线。
再看印堂,发黑得厉害。
闻景姑姑懵了,闻景也怔住,随后轻握我的手臂,不解问道:“影小姐,你在做什么?”
“嘘。”
我懒懒环顾四周,目光终于在一处停住。
我抬起手指,猛地指向床边的木头小像,无脸人形,冷哼出声。
“逮到你了!”
小小精怪,也敢在你狐妖祖宗面前班门弄斧。
祖宗我那时被道士追得满山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滋养灵智呢。
径直将小像捏在手里,毫不留情在上面扇了两掌,再放到地上踩上几脚,
瞥见闻景僵愣的神色,我反握他的手腕。
“愣什么啊,你阳气足,快来跟着踩几脚。”
“影小姐.....”
闻景姑姑似是有些动怒,撑起身子扯过我的身子质问,“影小姐,你不要胡来!”
“嗯?”
我歪着脑袋与她对视,啧了声,“闻夫人,你自己坐起来了啊。”
“我.....”
闻夫人恍然,试探性地躺下又坐起,惊讶发现自己早就无力动弹的身体居然奇迹般恢复了些许力气。
这个认知令她尤为欣喜。
与此同时,闻景的皮鞋上抬,随即重重在小像上碾踩。
“姑姑?”
“阿景.....”
闻景姑姑泪眼婆娑,像是回答了什么。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颤着唇道谢。
我摇摇头,与姑侄二人对视。
“不够。”
这精怪好歹谋划了二十多年,怎么会如此轻易被解决。
我心生一计,朝闻景招了招。
男人弯下挺直的背脊,侧耳专注听我低语。
出门后,青姨眼神凉凉盯着我手中的小像。
闻景姑姑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青妹,影月已经是我的干女儿,她喜欢那小像就拿去了,你再为我刻一个。”
“好的,夫人。”
青姨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轻轻关上房门。
15
车子驶离大宅,闻景蹙着的眉毛依旧没放下来过。
“影小姐,我姑姑会不会有危险?”
我稍微和他提了青姨的怪异。
那是跟随闻景姑姑二十多年,最为亲近方便的人。
我悄然在闻景看不到的地方用妖力将小像捏碎,残屑随着呼啸的风声消散空中。
闻景听见嘭的声音立刻看了过来。
我笑得灿烂,转移他的注意力,“不会,只要你姑姑按我们计划的做,保证让那脏东西彻底魂飞魄散。”
这番信誓旦旦,闻景松了口气。
先前镇定自若的男人也不由得踌躇顿住,“影小姐。”
“嗯?”
“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随意扯了个慌,声称没进娱乐圈之前到处闯荡,五湖四海人认识多了,和个道士学过两手。
闻景信了。
他抿了抿唇,“之前我姑姑请的师傅.....”
“半吊子,认干女儿确实会有所好转,但最后依旧徒劳无功。”
半晌。
闻景沉重地道了声谢。
我含笑看向窗外。
高楼大厦,灯红酒绿。
搁以前哪里见得着这般亮堂的夜景。
就像我和任长临从来不会像和闻景这般如此和谐坐在狭小的空间里。
手机很快又有热搜上榜。
徐朝动作很快,闻景两全其美的办法很快让网络舆论两级反转。
渐渐开始有人赞叹我的美貌和身份。
【闻卿禾亿万家产,又是不婚主义,这次病重认了干女儿,怕不是要将遗产都给她吧?】
这条评论瞬间被顶上热评。
徐朝为我开通的账号评论区也被【富婆饿饿】、【现在粉你我就是老粉了哦,苟富贵勿相忘】、【齐安儿,别看,是恶评】等类似言论所占据。
甚至有人剪辑狗仔爆料发出的我和闻景走近的视频,高举cp大旗。
网络实在是把双刃剑,爆出绯闻到澄清这两天,我算是都经历一遍。
不禁唏嘘。
若是网友们知道闻景姑姑认我做干女儿也是我们计划中的环节而已,等揭开的那刻,我的评论区会不会重新被沦陷得体无完肤?
闻景的车停在我家楼下,我举起手机问出这个问题。
闻景很是认真看我,“如果你愿意,可以变成真的。”
“影小姐,我姑姑很喜欢你。”
闻景姑姑要是认我做干女儿,我真的怕她折寿。
无法言明真相,望着闻景黑亮的眼睛,我却突然来了兴致,直勾勾地睨他。
“你呢,闻导喜欢我么?”
未等闻景回答,我伸出手勾在他的脖子上,长甲有意无意剐蹭他喉结周围的肌肤。
眼神魅惑地游离在他的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性感的唇瓣,以及因呼吸微促而明显起伏的胸膛。
我仰了仰下巴,露出这张脸最美的角度,保证闻景低垂的视线一览无余。
在寂静中轻笑。
“闻导,我倒是.....”
“挺喜欢你。”
姥姥说了,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样。
无论是任长临,还是任长临的转世闻景。
显然闻景的道行没有任长临那么深。
我莞尔一笑,“说笑而已,闻导不必当真。”
“太晚了,你路上小心,那我回去咯。”
我若即若离地松手,侧身欲要打开车门。
下一秒,身子骤然腾空。
闻景将我拉坐到他腿上。
黑眸不再纯澈,而是带着试探的*,在深渊中热烈燃烧。
他隐忍着,圈着我的腰身。
“影月,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勾起唇角,趋近他的身体,告诉他。
“闻导,我的床很大,很软。”
“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要。”
“试试么?”
16
试?
空气中沾染莫名的湿意,闻景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暧昧摩挲我的后颈。
一下,两下。
激起层层粉红颗粒。
我忽地觉得尾巴似是不安分地要突破束缚,化形缠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姥姥说,男人在欢爱时,精血正是最旺盛的时候,若趁此时吸走他的精魄,功力便可大增。
历来那些不愿自己修炼的狐妖都是采取的此法。
任长临对我穷追不舍,不乏这些狐妖的功劳。
他一开始就将我当作坏妖。
房间光线昏暗,隐约瞧见闻景深隽的下颌线条,往下,喉结不甚明显的滚动。
往上,那充满*的黑色眼瞳,叫嚣着沦陷。
我微微倾身,试图打开床头灯,将他的*彻底暴露在眼前。
撕拉——
身上的布料骤然散开,随即可怜兮兮地被丢弃到光洁的地板上。
还没来得及惊呼,身子已经被人翻了过去,那只伸向开关的手也重重锁在头顶。
闻景低沉的声音潮湿地落在耳畔,喑哑不堪。
“不许开灯。”
我闷哼出气,有些费劲地仰起脑袋笑他,“闻导都要试了,不敢让我看啊?”
闻景不明所以地扣住我的指缝,严丝合缝。
他没有回答,只沉沉道:“影月,喊我名字。”
世上的男人,都一样。
哪怕前一刻他的眼睛纯澈如一泓干净泉水,下一刻也会被*所搅动,浑浊不堪。
闻景终究和任长临有所不同。
我玩味笑开,安静被他桎梏着。
妖也有贱得慌的时候。
被闻景这样抱着亲着,我却满脑子都是那个正义凛然穿着道袍让我休想毁他道心的任长临。
凉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进,裹挟丝丝细雨。
半晌,我挣脱闻景的怀抱,坐起身子直勾勾盯着他。
无论是从相貌身高亦或是音色,甚至性情,都实实在在告诉我闻景的确是任长临转世,他们本是一体。
可闻景没拒绝我。
他不该像任长临那般拒绝我么?
他该像上次那般拒绝我才是。
我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在执拗什么。
你情我愿,一时贪欢罢了。
化作人形六百多年的狐妖没开过荤说出去必让其余妖胞所耻笑。
我就是要勾引他,清醒看他沉沦,以解当初被扔出雪地之恨。
可我,在难过什么?
闻景深深望着我,月光照亮的胸膛微微起伏,欲趋近,却被我一根手指抵住。
“真的想好了么?”
“闻景,我很难缠的。”
你的前世费尽心思拜托我的纠缠,今生一旦你碰了我,我必定纠缠你生生世世。
良久。
男人垂眸低声叹息,抬手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小狐妖。”
轻到无法听清的呢喃,以及抬眼时艰难捕捉到的极快复杂情绪。
两副身躯再次贴近时,闻景仍是闻景。
他的面容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制,可动作却越来越放肆。
水蓝色的窗帘在风的带动下起起伏伏,白色的蕾丝边蹭过我垂落的手背。
客厅鱼缸里的鱼也有些躁动,在不平静的夜频繁跃出水面。
雨有些大了。
大到渗入窗台那盆玫瑰花的土壤里,大到溢出土壤,积成小小水洼。
玫瑰花瓣颤抖摇曳,花瓣随风自窗而入,溅落满身雨渍。
“那你便永远缠着我。”
闻景哑声,气息促然,一双黑眸出奇冷静,却烫得让人心头微窒。
17
妄念开拍了。
拍摄并不顺利。
原定饰演任长临的影帝江野在开机仪式频频出状况。
江野是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电影人,拿奖拿到手软,性格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随和。
他试任长临一段戏时,我就在闻景边上看着,演技着实出彩,有点臭道士清风道骨的味道。
可就在即将准备开机仪式时,江野不是手里的香熄了,就是鞋底脱胶裂开,就连做好的古风造型都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毁于一旦。
江野的经纪人寻了闻景三趟,周旋过后决定退出剧组。
娱乐圈的迷信不比以前少。
江野之后,闻景又找了几位男演员,却总是差强人意。
彼时江野入驻我们隔壁剧组开拍一部警匪片,顺顺利利完成开机仪式。
他与闻景交情不错,闲暇时总过来聊天。
在又一次定好的男主人选状况频发后,他突然望着闻景的脸,打量许久道:“闻导,或许你可以亲自上场试试。”
对上我好奇的目光,江野解释,“闻导之前学过表演的,是我学长。”
“是么?”
我转头看向闻景,他抿唇应了声嗯。
原定开拍的时间延迟多天,他还要赶另一个剧组的进度,忙来忙去,铁打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
加上昨夜我缠着他闹了半宿,现在看起来倒真像被妖精吸食不少精气。
瞧着他眼底的乌青,我有些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闻景忍不住了,睨向我时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怨。
“导自己的戏闻导该是信手拈来。”江野亮着眼道,俨然就是闻景的迷弟一枚。
圈里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可如果闻景有自己演的打算,又何须大费周章去找那么多男演员试戏?
只是,狐妖本妖都来参演了,还真想看看转世演起前世来,能有几分相像。
喝了口温水,我润了润嗓子,撑着下巴朝他坐近,眼睛幽幽往上勾抬,语气散漫又玩味。
“闻导,你行不行啊?”
话落,闻景危险的目光便射了过来。
下一秒,目光从我的眼睛游移到被化妆师化得红艳的双唇上,不明所以勾唇。
江野不清楚状况,直言道:“闻导当然行了,影小姐,当年你是没在现场见过闻导的表演,那简直......”
闻景接过江野的话尾,笑得温润如玉,黑眸却一直盯着我。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你说对么,影小姐?”
我应是点头,满脸乖巧。
被桌布掩盖的脚尖却一点点逗弄男人笔直的黑色裤脚。
闻景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不动声色听着江野诉说昔日趣事。
表面清冷正经,私下放荡贪欲实在令人稀罕不已。
桌面停止敲打,脚腕蓦地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食指重重弹了下脚背后又骤然松开。
他站起身,拍了拍腰腹面料的褶皱,微笑回应江野的道别。
江野朝我也挥了挥手,“影小姐,期待你和闻导的妄念。”
诶?
闻景什么时候答应了?
刚刚那不是在跟我调情的话?
诶诶诶?
18
我是一只修炼百年的狐妖。
初次幻化人形便遇上了下山灭妖的小道士。
斗了数年,始终不分胜负。
寒冬夜里,我晃动毛茸茸的尾巴,轻拂道士脖颈。
吟笑为他取暖。
道士紧闭的双眼微颤,我趁机凑近细观他的面容,伸手探入他炙热的胸膛。
一时间宛若孩童般天真得意。
“道长可是.....道心不稳了呢?”
手心触及那道仿真伤疤,身前的男人似乎真的疼痛不已,唇角缓缓溢出鲜血。
我一怔。
恍如五百年前。
眨眨眼,余光里不乏打光师和摄影师。
接下来,闻景该将我推开,赶出房间。
我垂眸贴在他胸膛,静静等待。
闻景恍若未觉,轻蹙剑眉,忽地握住我的手,眼眶泛红,神色复杂,难以自制,终是从喉咙处溢出一句。
“小狐妖,好疼。”
我猛地抬眼,指甲掐紧手心。
闻景凑近我耳边,单薄的身子微微哆嗦着,连声音都发着颤。
“小狐妖,我好疼啊。”
身负重伤,独自前往九塔山,幼时病体反噬,承受不能所承受之痛,孤零零在自凿的坟墓中死去。
五百年前的任长临,临终前是否也曾喃喃自语过。
“小狐妖,好疼。”
我捧着闻景的脸,滚烫的眼泪如珠串不断掉落。
情真意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眼泪砸在闻景手背,他闭了闭眼,似是脑袋沉重,喊停了戏份,继而去看显示器。
众人忙碌起来,化妆师重新为我补妆。
小姑娘红了脸,还是鼓起勇气道:“影小姐,您刚刚和闻导的戏真的太绝了,我都看神了。”
我对着镜子朝她笑着回了句谢谢,待她专注做造型时笑容收敛了些。
自开拍以来,闻景突然改戏很是频繁,很多时候,我总以为自己再次见到了任长临。
闻景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一个在书香世家长大的少爷,竟无师自通般对道法了解越来越深刻。
孟婆的汤药怕是渐渐失效罢。
只怕随着时间流逝,闻景越是梦见前世,终会在某个瞬间恍然大悟自己便是任长临转世。
那时候,他是否会再一次斩断我们的情缘?
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人生在世且行乐。
无数深夜,我和闻景都很快乐。
我们无知探索,在目光对视间抵死缠绵。
脑海无数次闪过白光。
那一刻,我总是无比期待与任长临的重逢,也无比不舍闻景的离去。
意料之中的,小姑娘刚为我插上簪花,副导便过来宣布今日的戏份到此为止,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小姑娘连忙为我卸妆。
等我重新换上便装,剧组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天空下起小雨,唯有徐朝撑着伞在外面等我。
我动了动唇,声音极轻,“闻景呢?”
徐朝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与闻景的暧昧纠缠她尽收眼底。
“闻导先回去了。”
她安慰我,“男人而已,更何况是闻导那样家世的.....”
余下的话她没说,但很尽显。
“影月,我希望你能将精力全放在演戏上,这是你第一部出圈作品,很重要。”
“当然。”
我收起失落神色,目光炯炯与徐朝对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相信我。”
“当然,我也不信我会一直搞不定他。”
19
我没回自己家,而是径直去了闻景常住处。
既然他选择从片场匆匆离去,肯定是为了将这两世与我纠葛消化干净。
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时间?
就算知晓自己是道士转世又如何,和我滚在一起的那天起,我便发誓与他生生世世纠缠到底。
穿着高跟稳稳从电梯走出,我拿出手机拨通闻景电话。
无人接听。
好样的。
我垂眸识别了指纹,转动门把进去。
客厅安安静静,随处可见我的物品。
早在两个月前,闻景就默许了我闯进他的私人领地。
玄关处摆放的合照明显有过挪动的痕迹。
那是半个月前闻景在办公,我摆弄着拍立得坐上他的大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落下轻吻的瞬间。
当时闻景只是怔了下,随即反客为主将东西放在一旁,然后抓住我晃动的脚踝,转而跨坐与他面对面。
除去初次的青涩生疏,后来的他熟能生巧,经常变着花样玩弄。
即使闻景想起自己曾是清心寡欲的任长临,也无法忘却和我交缠的丝毫。
漫不经心将盖在桌面的合照重新立起,我别过胸前的长发至耳后,脱下高跟,光着微红的双脚朝卧室走去。
手机再次拨通,铃声果真在房内响起。
这次只响了三声,便接通了。
男人糙哑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性感十足,说出来的话却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别进来。”
我恍若未闻,走近。
哒哒声让闻景的声音不禁提高,“我说了,别进来!”
随即,他又似乎软了声调,“影月,回去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咔嚓——
我静静看向坐在床边的男人。
闻景手里还握着手机,眉心微蹙,双唇张了一半,像是想再劝说什么。
闻声,他抬眸看我了半晌,眼神复杂。
“我说了我需要冷静。”
我双手环胸,挑眉,“为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也不再逃避,试图用冷硬的语调表达自己现在的态度,“你知道为何,我也知道你是为何!”
这话令我有些好笑,朝他走近,颇有挑衅的姿态拽下他的衣领,深深望着他的眼,“你说说我是为何?”
闻景微愣,差点又被我蛊惑,不对劲地别过眼,冷道:“影月,别当我不知晓,你只不过是为了报当日被我驱赶之仇,如今虽转世被你蛊惑,但我已因机缘记起前世,便不会再被你所魅惑,你死了这条心罢!”
臭道士真当不知自己的魅力。
我也不屑告知他。
前世倔脾气,认死理,清高的一批,根本比不过转世的通情达理。
对此我的回应便是拉着他到擦得锃亮的落地窗前,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不少暧昧未消的痕迹,贴近他的耳边轻语。
“既是你记起前世又如何,你也照样记得前日你是如何在这窗前哄我留下这些痕迹不是么?”
话落,闻景面色发白。
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让他冷静回神,他想得倒美!
方才在片场丢下我走人,我怒气还未消呢!
“你知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可要再欣赏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杰作?”
我冷笑一声,就要拉起衣摆。
下一刻,闻景颤着手握住我的手腕,“够了!”
“不够!”
我怒吼出声,继而笑得恶劣,在他的几近破碎的神色下,亲吻他的唇角。
手腕意料之中的紧了紧,男人下意识地凑近。
我笑着退开,朝他道:“你瞧,对闻景来说根本不够,你上一世是道士不愿与我纠缠情有可原我理解,这一世你不过是普通人罢,为何要让上一世的记忆所困扰?”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姥姥说大多男人都吃这一套。
我的神情逐渐柔和,指尖抚上闻景的眉眼,身子也轻轻贴了上去。
嗓音带上诱哄的味道,“其实我从未想过报复,我只是.....”
闻景的一双黑眸跟随我的动作最后与我对视,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那般隐忍与五百年前如出一辙。
他抿唇低声,“只是...什么?”
我勾唇一笑,不答反问:“道长当真不懂么?”
闻景沉默。
修长的手却缓缓锢住我乱动的腰身。
他已经些许动容。
若是对前世有万般执着,他便不会回到这住处来,也不会容忍我步步靠近。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同我共沉沦的理由。
我似是恍然口误,继续道:“闻导,为何上一世有那么多灭掉我的机会,你却不动手呢?”
“让我想想,难道是......”
我亮起的眸子亮得闻景心慌。
接下来的话未出口,他汹涌的吻便堵了上来。
20
《妄念》正值热播的时候,我和闻景也上了热搜。
深夜郊外,孤男寡女衣衫不整从与人高般的杂草中出来,伴随一个爆字,非常吸人眼球。
镜头有些晃,却着实记录下我和闻景的脸。
【野外交战闻导体力不支,影月驾车前往医院】
看到这句热度渐高的词条,我不禁轻笑出声,看了眼病床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的闻景。
这无良媒体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徐朝刚给我打过电话表示闻卿已经联系过她很快就会平息这件事后,闻卿便来了。
相比半年前初见,她气色好了许多,行动也和平常人一样自如。
尤其是昨晚我们除掉了青姨,她现在面色格外红润。
只是眉间的褶皱依旧未松。
“阿月,阿景没事吧,你呢,你有没有事?”
说完她就探出手在我身上摸找。
我笑着摁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精怪虽死,但它不会如此轻易地死。
昨晚闻卿给我和闻景打电话,说青姨的举止十分怪异,双手悬置高空,似有细线提动全身,迟缓地转动着眼珠敲响她的房门。
神色中透着诡异的兴奋雀跃。
“夫人,吃点燕窝。”
闻卿自从与我聊过后,便很是注意饮食,尤其是经过青姨手的。
她表现的隐晦,青姨并未察觉。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闻卿未曾加重病症,青姨急了。
准确来说,是那只精怪急了。
闻景记起前世后,用了法子给闻卿开眼,方便她辨别那些吃食。
如此派上了用场。
通过屋内的显示屏,闻卿很清晰地看到青姨高举的那盅燕窝。
无数肥沃短小的白虫在红色的液体中蠕动身躯,头尾伸缩间,细小恰似人类的五官隐藏在中段的软体中。
闻卿当即僵硬在地。
青姨每年都会在同一日给她炖燕窝。
她就这么吃了二十多年。
嗓子骤然发痒,胃里翻涌,闻卿强忍惧意和呕吐感,拨通了我的电话。
我们赶过去时,青姨正好砸开了门,身上或多或少呈现符咒灼烧的痕迹。
强行破符闯入。
她面容扭曲地举着虫子盅朝闻卿走去,直直要灌进闻卿口中。
“这是最后一碗了,快喝!”
“喝完我的主人就可以重生了!”
闻卿一股脑将身上藏着的道符往她脸上拍,符火瞬燃,烧掉青姨的白发,露出那条蜈蚣般弯曲的长疤。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下沉浮鼓动,那股臭味接踵而来。
闻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闻卿紧闭的双唇快被强行掐出缝隙,顾不得其他,我径直现出狐尾,捆住青姨的脖颈和手脚往后带,随即甩到走廊。
青姨闷哼一声,怨毒的目光直射而来,却在看清我身后的狐尾时全身瑟缩了下。
抹掉嘴角的污血,青姨露出怪异的谄笑,“妖大人,你我皆是同源,何须为了人类自相残*?”
“谁和你这卑劣的精怪同源?简直辱没狐妖奶奶我,识相的将本*出来,姑奶奶还能好好将你超度一番。”
闻言,青姨眼神突然发狠,伤痕累累的手慢条斯理地拨撩残留的几根发丝,举手投足间皆有闻卿的影子。
闻景沉沉开口,“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在我姑姑身体里重生,也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咯吱咯吱声响起,青姨捏紧了拳头,盯着闻景瞧了几秒,忽地森森笑起。
“你的身子倒是不错。”
说这话时,她肌肤底下蠕动的软体兴奋地起伏着。
闻景平静与她对视,“你没命拿。”
这可是任长临。
百年后让妖族提起仍心有余悸的任长临。
青姨面容扭曲,极为不甘地望向房间内昏迷的闻卿,又忌惮我身后的狐尾,以一种奇异的扭动姿势迈动两条腿从二楼破窗而逃。
速度快到咋舌。
我和闻景对视一眼,我率先追去,他留下善后。
最终在一个小时后,闻景赶到郊外,恰逢我收服青姨之际,一条约十公分长的白体虫从她裂开的伤疤钻出,肚皮上似人的眼睛恶狠狠瞧过来。
想必是恨极被破坏了好事。
熬了二十几年,功亏一篑。
见敌不过我,闻景又是凡胎肉体,白体虫铆足力气朝闻景冲去,大有不管不顾直钻他脑袋的架势。
我正要动作,青姨捂着冒血的脑袋,尖声大叫,“休想阻挡我主人重生!”
下一刻,嘭的一声,无数细碎的血肉横飞,落在指尖捏碎是粘稠的青红色液体。
人不似人,精不成精。
青姨自爆了。
待我反应过来,白体虫已然缠上了闻景。
它身上贴满黄符,青色的体液也随之掉落。
均数沾上闻景的外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我忍着恶心用枯枝将它挑开,连忙帮闻景将外衣脱下丢远。
半晌,那白体虫逐渐化作一滩浓稠的污泥。
闻景几欲干呕,面色苍白,只能将身子大部分重量倚靠在我身上。
我的长裙裙尾也因变出狐尾而破碎不堪。
这便是媒体报导的孤男寡女衣衫不整,野外交战闻导体力不支,影月驾车前往医院的由来。
21
提起昨晚,闻卿心有余悸。
知道青姨和白体虫皆被消灭后,她才松了口气,谈起我和闻景的绯闻。
“昨天晚上那些人是去蹲周绍群和齐安儿的,没成想蹲到了你们。”
周绍群和齐安儿?
出轨徐朝的渣男小三?
这两人自从在我这吃瘪后就很久未听说过消息,他们三更半夜去郊外做什么?
闻卿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昨天他们在郊外有几场夜戏,据说两人在休息的时候大吵一架,期间还提到了你的经纪人,后面商量单独聊聊就往你们那边过去了。”
“狗仔不止拍了他们,他们走后还阴差阳错拍到你们,他们的周绍群买下了,而你们的郊外照片热度也是他买的。”
“所以你又花了大价钱将狗仔偷存下来的底片买过来了。”
我挑眉笑道,缓缓翻看那些照片。
照片里二人不知聊了什么,面上皆有不满,齐安儿似乎气到极点,怒扇周绍群一巴掌,周绍群亦被激怒,骤然上前掐住了齐安儿的脖子。
狗仔将过程拍得非常具体,就像是一帧一帧从视频截图一般,且非常高清。
关键是二人昨晚都动起手了,今天早上在我们的绯闻爆出后,还手挽手出来轻描淡写解释片场吵架一事,简简单单将事情翻了篇。
可惜徐朝已经着手准备让事件恢复原有的热度。
鬼才导演和无名女星私会的热度怎么会比得上温柔人设的影帝和傻白甜人设的甜妹人前恩爱人后互殴的大呢?
闻卿叹了口气,“希望所有不好的事就到此结束。”
我抬眸微笑,“放心,今天之内,会结束的。”
22
是夜。
闻景还没醒,给他擦了擦脸后,我出了病房,告诉护士要回去洗漱一趟很快回来。
鞋跟触及地面的声音在楼道里渐渐消失,耳尖微动,远处木头吱嘎的细微声响轻轻叩击病房的门。
护士小姐窸窣起身,转动门把只见病房内仍在昏睡的闻景。
“闻先生?”
她又望了望两边空无一人的楼道,敛下神色摇摇头,误以为是听错了响动,随即回到了值班的位置。
我侧身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倒数时间。
今晚是月圆之夜,清冷的辉光洒落,似与几百年前的有些不同。
脑海中没来由闪过第一次遇见任长临时,他为了收服我追了不眠不休追了两天两夜。
最后我逃到山头,身上化形时在春满楼偷穿来的薄纱裙早已寥寥无几,隐约露出底下风光。
那晚亦是这般月圆之夜,我将狐尾显形,决定与他殊死一搏。
如此身上的薄纱再也承重不住从光滑的肌肤滑落,掉在地上迎风而动,继而飘上了枝头。
只见小道士清澈的黑瞳微缩,径直扔过一件道袍包裹住我的身子。
遂而松了口气,扬剑刺来,面容坚定,“妖孽,受死!”
幸得姥姥及时赶到将我救走。
临走时小道士火急火燎高喊,“妖孽,将道袍还我!”
姥姥寻思这道袍无用,便要解了扔过去,我却拽紧了硕大的衣领,得意洋洋地朝距离越来越远的小道士扮着鬼脸。
“小道士,有本事自个儿来拿啊!”
念及此,我不禁笑出了声。
时机也到了。
将散落的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我双手交叉扭动脖子,取下早早藏在角落的长剑隐匿身后。
现在才是真正的收尾。
青姨和白体虫不过都是真正精怪迷惑我们的假象,昨晚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其放松警惕罢了。
这精怪要比想象中精多了。
和护士小姐打过招呼后,我笑眯眯地转动病房的门,继而缓缓合上。
映入眼帘便是闻景与半壁枯木缠斗的画面。
虽有预料,但仍有所震惊。
方才进入病房门的正是初次去见闻卿时脚踩的无脸人形木头小像。
闻景忆起前世后和我提到魂寄树生的故事。
那时他已被称为道长,曾在某个村落遇到魂寄树生。
一棵百年古树,一缕残留于世的魂。
魂魄在机缘巧合下寄生,久而久之生成了精怪。
后有木匠砍伐,将其制成木具。
时间长了,沾染人的生息,精怪怨念横生,为了重生于人世,炼化出白体虫,啃食木身以实体存活,遂寻找可寄生之人。
木匠为人憨厚老实,一日性情大变,面容阴森可怖,口中咀嚼白体虫,隐约露出人脸,似有嗜血之兆,村民心中恐惧,急请道长相助。
魂魄寄生古树已是不易,寄生于人更是难如登天。
问题便是出在木匠身上。
发现木头里有白体虫时他没有扔掉,而是因为平日少肉渣,便将其炖煮成汤打打牙祭。
如此二十多年,无力回天。
精怪穷尽一切,所图便是寄生,攻击力并不强,很快被消灭。
木匠已成寄生傀儡,自是回天乏术,任长临留下一瓶丹药,余下就看木匠本身的造化。
纵观八百年,此等精怪也就遇过听过这么一例,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
我当时所料无误,无脸人形木头小像便是由精怪寄生的古树砍伐制成的,精怪当时藏于其中,也不止藏于其中。
闻卿屋内那些木制陈设皆由同一古树而来。
自她病后,青姨换了陈设,说是为了她的病着想,实则是建造精怪的老窝。
再从闻卿口中得知青姨是她少女时在某禁术多发地游玩结识,便说得通了。
如今没了傀儡,精怪只能铤而走险来医院寄生到唯一虚弱沾染过白体虫气息的闻景身上。
虽不知青姨为何心甘情愿成为精怪傀儡,但弄清了事情缘由,除掉精怪就好办多了。
我不懂除妖,但懂得施法将屋内的声音屏蔽起来。
在闻景转身之际,将长剑递给他。
“道长哥哥,速战速决,待会儿护士要查房了。”
闻景嘴角抿笑,哪还有白天那般脸色苍白的模样,红着耳尖应了声好。
盘在墙上的精怪咯吱咯吱地扭动,露出镶嵌在中间的无脸小像。
小像的面皮激烈鼓动,看得出来叫得很脏。
闻景没再犹豫,长指捏着黄符穿剑而过,口中念决,空中倏地燃起一团炙热的火焰。
“去!”
火焰直冲枯枝扑去。
精怪见状也不再叫嚣,将全数枯枝收回,化成小像就要逃窜。
我神色一凛,伸出狐尾将它踢进火里。
砰地一声,小像掉在地上燃烧起来,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闻景继而扔下两道黄符。
似有一声微弱的惨叫,火焰里有星点消散。
精怪真正彻底被消灭了。
闻卿传来消息,那些青姨经手的木制陈设也全数被焚烧成灰。
火焰逐渐消失,病房内干净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
23
我得意勾起唇角,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和任长临一起灭掉坏妖,虽是今生,但也足矣。
下一刻,我还没收回的狐狸尾巴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闻景面色严肃,“现在是新社会,你怎么动不动就现尾巴,若是被别人看到,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闻言,我舔了舔方才被热气熏得干燥的唇,可怜兮兮地抬眸与他对视,“还不是怕精怪跑了么,怎么办啊道长哥哥,人家的尾巴好像也被烧到了。”
“哪里?”
闻景有些紧张地抓着我的尾巴细细查看,“我刚刚可以收服它的,你非出手,那符火不一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呆子。
我憋着坏笑,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脖颈处暧昧扫动。
“的确不一般,我感觉自己有些烫。”
“脸烫,手烫,身子也烫得很,哥哥摸摸看......”
我缓缓牵起他的大手,搭在心口。
直勾勾地望着他笑,“道长哥哥,烫不烫啊?”
在他愣神间,我也收回了狐尾,靠在了他身上。
闻景声线喑哑,手心收紧,“你,又玩赖......”
我仰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唇角,“那你玩不玩嘛?”
“......玩。”
话音刚落,我就被闻景抵到了床沿。
呼吸交缠。
耳边传来响动。
“影小姐,我来.....我待会儿再来!”
护士很有眼色地关上病房门。
闻景压着我微僵,我心里倒数三个数,预测他起身。
岂料倒数到一时,同样到来的是他汹涌的吻。
良久,护士敲了敲门进来。
简单为闻景做完检查,她开始收拾东西,极为缓慢,眼睛直直盯着我红肿的唇,接着偷笑。
临走时,她朝我比了比加油的手势,“两位的演技特别逼真,妄念超级好看,希望有机会看到两位继续二搭!加油!”
随即,她又做了个禁言的动作,“我不会说出去的!”
护士出去后,屋内恢复安静,远远还能听到她高兴的欧耶声,“我磕到真的了!”
闻景抿唇看向我,“她为什么不说出去?”
我挑眉,“你想公开啊?”
今天中午刚压下去的绯闻热度,现在就要公开,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闻景拧眉,“你不想?”
我张了张唇,还未开口就听他接着道:“影月,你必须对我负责。”
“吃干抹净就想跑,你且死了这条心,我定然追你到天涯海角。”
“等等等等.....”我急忙喊停他的狠话,怎地我俩的位置突然反了过来,好似我已经定性成负心人般。
“我负,我负,我没说不负,一切由你抉择,行了么?”
本来进这娱乐圈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岂料还能遇上任长临的今生,拍了前世的戏。
冥冥中的定数和缘分,公开算什么事儿?
闻景冷哼,“你这语气,可是不耐烦了?”
“天地良心!”我竖起三根手指,“对谁不耐烦也不敢对您啊。”
我努了努唇,“瞧,这是证据。”
闻景垂眸,像是被我红肿的唇给烫到,长睫频频眨动,透着一丝心虚。
我顺杆上爬,往他耳根吹气。
“反正住院都是装的,要不要现在就出院,我们回家再玩一玩?”
闻景掀动眼皮,黑眸逐渐氤氲起一股雾气,最终低低应声。
“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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