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景泰二十五年,铖国女帝江楚妍于知天命之年,退位让政于弱冠之年的皇太子江豫钦,结束了她与摄政王江楚慕共治江山二十五年的朝局,皇太子江豫钦登基为皇,改元靖明。
靖明元年,新帝开恩科,来自铖国边陲小镇的少年沈舒连中三元,被新帝于殿试中钦点为头名,成为新皇的第一位状元郎。
我便是那被新帝当殿赞为文章第一人,钦点为头名状元的沈舒。
一朝高中,成为新帝的第一个状元,荣耀无比,我身穿绯色状元袍,肩配红花,正与探花榜眼打马游街。
人潮汹涌,百姓只见马上的状元郎俊秀出尘,一双凤眼流转之间风流婉约,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我骑在马上甚至都能听到那些贵女们并不避忌的私语声,言道今年进士科的状元郎比探花还要俊。
更有胆大的女子竟然将手绢绣囊向我砸来,我小心避开,心中一片尴尬,这铖国贵女如此热情,也不知皇座上的那位是怎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此刻街角的高楼上,那刚刚被我腹诽的帝王正在灼灼的看着我,眸光清亮而火热,全是在人前从未有过的神色。
而我却毫无所觉,只一心躲避着贵女芳心的荼毒。
游街过后,我径直回了沈府。
我拾阶而上,抬眼看着那巍峨的大门,想着这浩荡皇恩,一时惆怅。
甫一高中,那人便赐我豪宅奴仆,实在是令人侧目,不知外人如何作想?是认定他喜好男色,还是我持色行凶?
碧纱窗下,我一手托腮,痴痴望向院中开的灿烂的桃花,眉目里带着淡淡的清愁,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揉捏着粉嫩的桃花瓣,连身后有人靠近都不曾察觉。
被一双大掌自身后拥入怀中,我下意识的挥掌,可是在看清来人清俊的脸庞时,生生改掌为抚,将手轻轻落在他的英气的眉宇间。
“陛下…”我轻轻浅浅的的唤他。
他对上我的眼,微微一笑,如玉面容仿若灼灼桃花盛开,端的是俊美如神袛。
他眼眸黑亮,比那日殿试时望向我的眼神愈发火热,眸色灿然,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眼底光芒太盛,令我心中亦喜亦忧。
喜的是他竟然如此喜欢我,忧的是明知我的身份为何于殿试时点我做状元,当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你怎么会来臣的府邸…”
他修长十指与我的纠缠在一处,声音淡淡,“爱卿,可还喜欢此处?”
我点头,“陛下所赐,自是极好,臣心甚悦之。”
皇帝眸色深深,清湛的眼里不辩喜怒,“口是心非…爱卿的眼中明明觉得这是负担,一如刚刚那些贵女的热情一般,你只觉尴尬,并无欣喜。”
我抬眼看他,“陛下刚刚也在?”
“自然,朕总要看看爱卿荣耀时的样子,只是没曾想爱卿一身状元袍竟是如此的英俊,恐怕自今日起状元郎秀丽之姿将传遍整个帝都,状元郎莞尔一笑,如春风拂面,不知吹动了多少贵女的芳心?”
我听着他带着调侃的语调,心里发苦,“陛下何必如此取笑臣…”
皇帝冷哼一声,大掌轻扬,将我头上束发的玉簪一把拿下,一头如墨青丝散落,衬的我眉目如画,在皎洁月光下如雪似仙。
然后他攫住我的下巴,寒声道:“堂堂新科状元,天子门生竟是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念姝,你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女扮男装…你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2
桃花灼灼,春风浮动…
年轻帝王语声寒凉,眸中带着薄怒,沉沉的看着我的眼睛。
他带着怒气质问我,可是奇异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怕他。
纤纤素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我垫脚吻了一下他的薄唇,他眸色一惊,似是没有料到我如此大胆。
我对上他震惊的眼神,盈盈而笑,“陛下,臣没有欺君,是陛下欺了天下人,陛下明知臣是女子,还点臣为头名,如今再来说臣欺君,岂非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轻笑一声,眸中怒色顿收,仍旧是初见时那般光风霁月,清贵无尘。
他抚摸我的如云发丝,一把将我揽进他的怀中,低声道:“姝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怕朕,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当真不惧朕罚你?”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在他的胸口细细摩挲,在他耳畔吐气如兰道:“陛下,要如何罚臣?”
他眼中如火淬裂,攥在我腰间的大手蓦的一紧,一把将我放倒在案上,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眸中明灭不定。
“如何罚你?自然是将你就地正法,收入后宫。”
我脸上火热一片,然而还是不惧他,哪怕此刻他表现的像一个色令智昏的无道昏君。
我眨了眨眼,歪头看他,然后一字一句道:“天下人皆说陛下是冷清之人,不好女色。”
他轻笑一声,胸膛震动,仿佛我说的话取悦了他。
明灭烛火里,帝王年轻的脸如镀了金光,俊美的不似凡人。
他俯身看我良久,低声在我耳旁说,“朕并非不好女色,只是寻常容色不入朕眼。可是姝儿这般姿容,能不动心的只怕是个死人…姝儿,你可知朕找你找了多久?”
原来,他竟是找过我的…
我撑起身子,如水眸光直直的落在他俊美无筹的脸上,心中亦苦亦甜。
我抚着他英挺的剑眉,将他的容颜再一次刻入心间,涩然道:“臣不知道陛下找过臣,若是知道,绝不会让陛下辛苦寻找,早就奔到陛下身边了。”
他审视着我的脸,沉默不语,仿佛在斟酌我话中有几分真意。
我嗔怪他,“这说来也要怪陛下,谁让陛下不告诉臣陛下的真名,否则臣何必与陛下分开这样久?”
他朗然一笑,“朕十二岁受母皇之命处理政务,自那时起,便没有人不畏朕,朕是朝臣眼里手段狠辣,不近人情的帝王之才,可是,姝儿,你当真好的很,皇权君威竟是丝毫不惧!”
说罢,大掌捧着我的脸,薄唇逡巡而下,带着流火一般烧过我每一寸肌肤。
他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中摩挲着我的手臂,细软的腰肢。
我脸红如酡,窘迫的握住他作乱的手,避开他的索吻,正色道:“陛下,你难道真的舍得将臣放在后宫,臣的本事若只做后宫一宠妃,岂非可惜?”
他看着我脸上的红晕,目色痴迷,然而还是将手自我袖中抽了出来,神色淡淡道:“若非知道你女扮男装,乃是因为心中有更大的筹谋,朕今日定不放过你。”
他将我自案上抱起,不再压着我,只是用修长手指摩挲我的发丝,“姝儿,你心中所谋,可是东霖江山?”
他虽在问我,语调却是肯定的。
我心中大骇,眸中一片惶惑,“陛下怎知我心中所图?是义父告诉你的?”
“你既唤岳将军为义父,他自然不会监视你。何况朕当时将你安置在岳将军夫妇处,只是让他们照顾孤苦无依的你,并没有让他们监看你的旨意,他们乃忠臣,亦不会多此一举。是你自己频频翻越铖国与东霖国的边界,惊动了父王放在那边的斥候,以为你是敌国暗探。父王为此亲自问过朕,知道你是朕的人,方才没有举动。”
我被他一句朕的人,羞得眼睫低垂,一双手无处安放。
他却低低一笑,修长十指与我缠在一起,眼底情意绵绵,“这就害羞了?刚才撩拨朕的胆子去哪了?姝儿,你如此胆大,不就是仗着朕宠你,不会真的为难你,就如当年,你不愿随朕回帝都,执意留在边关,朕虽然不舍,但到底不忍违拗你的心意。”
我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情冽如松柏的气息,痴痴的看他绝世的眉眼,心中一片甘甜。
巍巍皇权,谁人不惧?
我不惧的无非是皇权之上的那个对我柔情蜜意的他罢了。
他说我不怕他,可是见识过他那样柔情的一面,被他曾那样妥帖的庇护过,我怎么可能怕他?
世人皆说新帝严苛寡情,自为太子时便手段残酷,御下极严,可是我所见到的江豫钦重情重义,正直温厚,是这世上最好的少年郎。
3
七年前的我只有十岁,在逃难过程中与阿姐被流民冲散,饥寒交迫中被人贩子所骗,竟被他们卖到了这世间最污秽不堪的地方,边城最大的青楼醉红楼。
因着我年龄小,老鸨并没有让我立刻卖身接客,可是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陷身青楼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逃出去。
有一天,我趁醉红楼的人都在准备新一届花魁的比拼,在厨房处点了一把火,火烧起来,醉红楼的人乱作一团,有人忙着灭火,有人忙着收拾细软,有人在大火的浓烟下尖叫,而我则趁乱出逃。
我想我是幸运的,只逃了一次便成功了,不像楼里的有些小姑娘逃跑不成,被拖回去打残、打死。
然而,逃出去的我面对的依然是死局,那时我只有十岁,曾经在父母与长姊的爱护下,锦衣玉食的长大,不懂任何谋生之道。
我望着眼前漆黑的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肚中空空,身上愈发冷寒。
我于冻饿之中意识昏沉,迷糊间我看到了死去的父亲,母亲,还有温柔的阿姐,他们对我招手,“姝儿,回来吧,回到我们身边来。”
我想沉沉睡去,如此我就可以回到我的至亲至爱身边。
然而,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自冰冷的地上抱起,放置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修长手指摸了摸我的头,低声对身边人吩咐,“她在发烧,去找个郎中来。”
我冷的很,下意识的靠近那温暖的怀抱,我紧紧抱着他的腰,而他摸了摸我的脸,柔声细语的哄我,“别怕,大夫去煎药了,吃过药就不难受了。”
他搂着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将那苦涩的药汁一勺一勺的喂进我的嘴里,他身上情冽的松柏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令我分外心安,仿佛回到了幼年靠在母亲怀里那样安稳。
我沾染了污垢的手指扣在他的衣袖上,暗底金纹,当真是极贵重的衣衫。
可是,他浑然不在意我一身脏污,污了他一身矜贵的玄色衣袍,只是将药汁喂入我的口中。
他摸着我的头,温柔道:“吃了药,便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我盯着他清俊的脸,“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怔,片刻方道,“不忌…江不忌…”
“不忌…公子的父母一定极爱公子,才起这样的名,无所顾忌,顺心而为。”
他点头,眸中一片暖色,“我父母确是世上极好的父母…他们强大坚定,希望将来我亦如此,人世间纵有万般为难之处,唯愿我无所顾忌,一切随心。”
“这世上真有可以一切随心的人吗?”
他看着我,“你与我一起回帝都吧,我会保护你,让你也做无忌随心的女子…就像我的母亲那样…”
我看着少年清俊的面孔,心旌动摇,好想说出他期待的那句,“我随你去…”
可是,我没有,我说我是边城人,不想去遥远的帝都。
他沉沉叹气,却没有为难我。
良久方回我一句,“好,无论你要在哪里,我总能好好安置你…”
清风拂过,烛火摇曳。烛液滴落,仿佛血一样嫣红。
我被眼前红色所慑,一瞬间自回忆中抽离。
我摸着他瘦削的脸庞,唤他:“不忌公子…陛下…你骗的臣好苦,臣若知道陛下乃是当朝天子,说什么也不会女扮男装,欺瞒天下人…”
他低笑,眸色清亮,“朕没有骗你,不忌确是母皇父王为朕取的表字…”
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神色一凛,语调冷沉,“到是姝儿你,这些年去了何处?三年前东霖国突然扣关,岳将军夫妇殉城,朕亲自带兵支援,翻遍边城却没有找到你…朕一直以为你死在了战乱里,心中十分内疚,既救了你,却没能护住你。”
4
我眼前仿佛闪过那场将我养父母吞没的狼烟,手指忍不住攥紧,“义父在城破前将我送了出去,他说他受贵人所托,决不能让我与他一起陨命。当时我并不知你的身份,只是知道你身在帝都,身份尊贵,待我完成自己的心愿,你若不嫌我微贱,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报当年你的救命之恩。”
“姝儿,你有何心愿?”他沉沉开口,眸色深深,直入我心。
我心尖微颤,低头避过他的目光,“陛下,你一定要问吗?”
“姝儿,七年前你不肯说,朕怜惜你年幼,不愿迫你,因着这份怜惜,朕差点永远失去你,你以为朕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吗?何况你女扮男装,混入朕的朝堂,不就是想着利用铖国的力量实现你心中所图吗?”
他眸色深深,目光锐利直抵我心,“只是未曾料到一朝高中,想要利用的人,竟是故人,所以姝儿你心中不忍,想要改变计划?”
我无奈苦笑,他当真不愧是女皇陛下与摄政王亲自抚养长大的帝王,心思确是深沉敏锐,让人一点也糊弄不得。
他握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灼灼目光,“姝儿,你原本想要施展的,尽可以全数施展过来,但凡你心中所求,朕都可以纵容…”
我嘤咛一声,投进他的怀里,任泪水模糊了视线。
“陛下,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我哽咽的问他。
他笨拙的顺着我的背脊,“你是朕心爱的小姑娘,朕不对你好,难道要对你坏不成?”
我听着他刻意放柔的语调,心中一时甜蜜,一时苦涩,纠结半晌方道,“陛下,我并非铖国人,而是铖国世敌东霖国人。”
他抚摸着我背脊的手微微一顿,须臾之间便恢复如常,“朕猜到了…若非如此,无法解释你对东霖深刻的恨意,姝儿,你父可是东霖国武卫大将军沈雁和?”
我抬眼看他,因为有泪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陛下,你竟知道?”我摸不准他的心思,既知我乃异国之人,如何敢这般信任?
我在他怀中挣了挣,“陛下对我没有一点疑心吗?既知我乃东霖国大将的女儿,如何还敢如此纵容?”
他掌住我的腰,不许我挣脱,深邃清湛的黑眸里盛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姝儿,于朕眼中,你只是你,是朕自少年时便心悦的小姑娘,与你是铖国人还是霖国人毫无关系。
当日朕在战场遍寻你不得,心中失落至极,只觉心中空茫,如被人在心上凿了个大洞…四海列国,千秋万载,也再不会有另一个沈念姝了…朕以为这一生纵然高居帝位,亦再难快慰。没曾想,上苍还能将你还给朕,如此,朕已喜出望外,其他的事,朕不愿计较也不想计较。”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拳拳之心。
他凑近我的脸,低声道,“姝儿,朕在对你表白,你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我下意识的摇头,看到他不豫的脸色,急忙凑近他的嘴角,轻轻啄了一口。
他满意的笑了笑,清俊的脸庞愈发俊逸出尘,褪去了帝王的深沉,竟仿佛还是初见时的那个清俊少年。
可是我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世,东霖国那狗贼对外宣称我父谋反,犯的是灭门之罪,我沈家在外人眼里已是无一活口,陛下是如何认出我的?”
他的眼底一片坦荡,“朕十一岁时曾与父王一同巡视边关,有幸在战阵中与沈将军见过一面,沈将军龙章凤姿,俊秀绝伦,容貌与姝儿男装的样子有九成相似。所以殿试之时,朕便隐约猜到了你的身世…
只可惜沈将军一代人杰,却死于奸臣昏君之手,当真令人嗟叹,也难怪姝儿你怨恨东霖朝廷至深,竟想要东霖亡国…”
想起惨死的父亲,心中怨恨骤然尖锐,“难道我不该恨吗?我父一生忠心耿耿,战功赫赫,从未有过不臣之举,却被奸臣昏君生生谗害,身死名灭,连妻儿都不可保全。
我当日不肯随陛下离开,便是想找寻阿姐的下落,后来在一个人牙子那里,得知阿姐与我失散后被一大户人家买去做妾,不过一年便死于后宅的醋海阴谋中。陛下,我阿姐容色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东霖国第一才女,却因昏君奸臣落得这样下场…
就是我自己,若非得你相救,也早已死在七年前的饥寒交迫之中了…
此仇此恨,我若不能看着东霖亡国,昏君奸臣死于我手,如何可消?
那是个已经腐朽透了的朝廷,我这三年已经看的足够清楚,昏君不除,忠臣良将没有一个能有善终,那里还有我父的袍泽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们全都命丧昏君奸臣之手。陛下…不忌公子,我没有选择…”
江豫钦怜惜的吻我的额头,“朕明白…你想要的是晴明的天下,若不能得到,只好推倒重来,也好过一起腐烂在那团腐朽之中…”
说罢,他自袖中抽出一张素绢,在案上铺展开来,“姝儿,你来看,这是什么…”
“东霖坤舆图…”
5
我有些激动的握住江豫钦的手臂,“这是东霖的坤舆图…陛下你竟然有坤舆图?”
他见我神色振奋,心情亦是不错,掌住我的后脑,绵绵吻我。
我推了推他,他才轻扬了声音道:“东霖与巍国勾连多年,时时想要掠夺我铖国城池,已成肘腋之患…母皇因父王乃东霖国人,不愿父王亲手覆灭故国,所以迟迟没有灭东霖的行动。
父王知母皇深情,但他亦不愿让我铖国永远受制于人,所以我们父子一直瞒着母皇在收集东霖的舆图,至去年便已功成。
父王说,他们老了,有生之年再难驰骋疆场,所以这一统天下的功绩就交给后辈来完成。
姝儿,朕愿以这东霖江山为聘,不知卿可愿将终生托付?”
他说的诚挚而动人,听者不能不动心。
我含泪点头,“我愿意的,在你当年救下我的时候,我便已经心许…只是我困于家仇,不知如何报偿…”
他吻去我流泪的眼,安抚的拍着我的后脑,“姝儿莫哭,你一哭,朕恨不得立刻举兵,将那伤你的昏君奸臣捉来…”
我摇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陛下切不可急躁…”
他轻蔑一笑,“十年未晚吗?朕可等不了十年,就东霖国那群蛀虫,覆亡他们三年足矣,三年后朕灭东霖,姝儿脱去男装与朕做对恩爱夫妻,可好?”
我倚在他怀里,摸索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好…再不能比这更好了…”
三年里,江豫钦整顿边防,秣马厉兵,而我长袖善舞,飞速窜升,三年时间已升至一品大员兵部尚书…窜升速度令人咋舌…亦令外面传闻不止…
我与江豫钦过从甚密,而江豫钦登基三年始终不肯立后册妃,令他断袖之癖的名声不胫而走。
夜间,我已昏昏欲睡,皇帝却突然爬床。
我望着皇帝亮晶晶的黑眸,心中忍俊不禁,“陛下,你龙阳之好的名声传的朝野皆闻,还不避些嫌吗?怎得还要半夜来臣的府中?”
他冷哼一声,仰面卧在我的床榻上,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细细摩挲我的唇,“姝儿,我想你想的紧,才顾不得外间的那些风言风语。”
我吻他的唇,柔声道:“陛下,我亦想你…要不就今日…”
他喘息一声,扣在我腰间的手攥的愈发紧了,“沈念姝,不许再撩拨朕…否则…”
“否则怎样?”我扬唇轻笑…
他黑眸闪亮,侧身吻我,手掌在我腰间留连不已。
他的吻热烈而缠绵,而我想着他三年来为我所作的一切,亦忍不住心软。
我紧紧的缠着他的腰,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于火上浇油。
他再忍耐不住,艰难的撑起身子,沉沉的看尽我的眼底,“姝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抬头,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陛下,臣舍不得陛下如此隐忍,情愿白日为臣,夜晚为后,不知陛下可允?”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我压于榻上,用饱含*的声音回我,“允…如此辛苦爱卿了…”
结束后,江豫钦餍足的睡去,而我看着他安恬的睡颜,却舍不得睡去。
如此良辰美夜,当真是令人永远难忘,亦舍不得看着时光匆匆流逝…
明日,便是我与他的三年之期。
6
翌日,我被他的吻吵醒,睁开眼,却发现他已穿戴整齐,竟是一身劲装…
我心中惊喜不定,不自信的问他,“陛下,就是今天了,对吗?”
他横我一眼,“姝儿以为昨日朕为何要到你府上来,自是为了与你的三年之期。可恨某人以为朕忘了,非得用美人计激朕,如今美人纵欲过度,起不来床,徒叹奈何?”
若是在往日,他如此调笑我,我必定要回他两句。可是,如今我最心心念念事即将实现,哪里还有心情与他做口舌之争,飞快的穿衣梳洗。
他看着我如此急切,握住我的手,“姝儿,朕等你便是,你莫要这般…”
我投进他怀里,眼里一片湿润,“陛下,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他温柔哄我,“是朕的错,朕该更早些完成部署…”
我摇头,灭国之战,岂能轻乎,他只让我等了三年,我已经很满足。
我与他一同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他阵前誓师,看着他振奋三军,心中无限钦慕与自豪。
这便是我沈念姝的一生所爱,铁血悍勇,睿智英明。
靖明三年,铖国皇帝江豫钦统帅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东霖。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舒,与皇帝同车而行,共赴这一场江山之谋。
东霖皇帝纵情声色,嫉贤妒能,朝中文恬武嬉,在铖国军队的攻伐下兵败如山倒,不过三个月,我们就实现了预计需要半年甚至更久的战果。
当大军攻入东霖皇城,我将手中长剑架在东霖皇帝凌源脖子上的时候,他眯着那双阴鸷的双眼,看着我唤了一声,“沈卿?沈雁和?你怎么真的会和铖国皇帝搅在一起?”
他竟将我认成了父亲…
江豫钦也说我男装样子与我父极像,没想到这刻薄多疑的昏君当真认错…
我恶意的笑了笑,素手一扬,生生将昏君脸上的一片皮肉削掉,他痛的尖叫连连,看向我的眼底全是怨憎…
“想起来了吗?你的沈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你千刀万剐的凌迟极刑之下,外间传言他生挨了一千零七刀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知昏君你能挨过多少刀?”
他身子因为惊惧而簌簌发抖,我却不打算这样便饶过他,手腕翻转间又生刮了他手上两片肉下来…
他痛的已经没了任何帝王的尊严,艰难的向江豫钦的方向爬来,他伸出那双血淋淋的双手,想要抓住他玄色龙袍的衣角,却被他嫌弃的一脚踢开。
江豫钦转向我,夺了我手中的长剑,也不顾众目睽睽,将我一把拉进怀里,“姝儿,够了,不值得为了这种人脏了你的手,想要予他凌迟极刑,宫中有的是行刑好手…”
我摇头,“无论怎样的酷刑,也换不回我父亲的性命了。他到底曾是我父的君主,家父受尽酷刑而死,却不见得愿意他曾效忠的人死于此刑,罢了,一杯鸩酒为他送行吧。”
江豫钦挥手,自有内侍端了鸩酒进来,而他却将我死死的扣在怀里,不让我看他的死状…
听着那昏君断了气,他一手抽去我束发玉簪,将我打横抱起,满头青丝如瀑垂下。
身后的将士们恍然大悟,“沈大人居然是女子…”
他断袖的谣言不攻自破,我女扮男装为父报仇的佳话亦传遍天下。
一时间,我与他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美人…再不是断袖与宠臣。
他将我放在车驾上,伸手便解我的官袍,“姝儿,以后再不许穿这身官袍,姝儿容光绝代,唯有皇后凤袍可配。”
我抬首吻他清湛黑眸,低声承诺,“为后为臣,此心随君。君若不负,吾愿永世与君欢。”
(全文完)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