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看完很难受的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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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角色扮演仙界之乱更新时间:2024-05-11

辰华要带我去姻缘台,刻婚约契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感慨我终于如愿以偿,得此大幸。

他们都忘了,在我爱他的那百年里,他和他们最关心的都是另一个女孩子。

我沉默地看着辰华伸过来的手。

他还不知道。

在他说许我婚约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了。

往后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爱他的下一个百年。

1

「辛又,三日后,我们去姻缘台结契。」辰华坐在床头,目光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的思绪还有些恍惚,轻声开口道:「这算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抬手给我下了禁制,离去前嘱咐我好好养伤。

直到第三天,才再度现身。

他站在我身后,看着仙侍们为我梳妆。

我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也不闪不避地与镜中的他对视。

辰华与两百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依然光风霁月,眉眼如画。

侍女们欢快地赞叹着这桩姻缘,不断说着恭喜的话。

可我知道,她们的心里,才不是这样想的。

我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时候,她们毫不避讳地在窗外闲谈。

「她这可真是好命啊,竟然得以嫁给仙尊。」

「所以你们说她怎么配!卑贱的精灵之身,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她如何配啊!」

「哎呀,姐姐你可别气了,要知道那位···可是硬生生被她抢夺了姻缘,那位都没说什么,咱们也别讨论配与不配的了。」

「呜呜,仙尊与那位,是我心中意难平!」

···

我就这样静静听了三日。

而现在,她们换上另一副面孔,演另一出戏。

辰华知道吗?

传明台上的一切,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2

我坐着仙鹤云驾,穿过绚烂的云霞来到姻缘台。

辰华已经先一步到达,等候在这。

轻纱掀起,他按照规矩迈步来迎我。

我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身边众人喧闹,都在等候我抬手放上去。

似乎是我沉默太久,辰华轻唤了一声:「辛又。」

我的目光从他的掌心移到他的脸上。

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沉沉地看着我,清晰地倒映着我精致的面容,似乎装满了浓厚的情愫。

此时此刻,他弯腰来接,天地之间,只见我一人。

大抵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情深意重吧。

3

可是我还记得,他对另一个女孩子,也是这般情深意重的。

那时,他也是用这双眼睛看她的。

现在,他用曾长久注视过另一个女孩子的眼睛,注视着我。

他在等我伸手。

四周天光绚烂,风和云晴。

4

我还是伸出了手。

还未碰到,便被辰华一把握住。

行动间听见他轻舒了口气,像是慌乱之后的缓和。

大抵是错觉。

他从来胸有成竹,尽在掌握,怎么会有紧张的时候呢?

我亦步亦趋跟着辰华迈上霞阶。

姻缘台前,是九十九阶,清雨彩霞铺就的云阶。

每一对新人,都要踩实每一阶,步行上台。

然后在姻缘台的阵法下,结姻缘契约。

姻缘契约,可以让两人的法力同源,一人修炼有成,另一人也会水涨船高。

相应的,也会一损俱损。

辰华天生神脉,他是神魔大战后,唯一有成神机会的仙族。

所以大家都在羡慕,羡慕我短短两百岁,就可以与仙尊同寿。

可他们忘了,忘了我也天生神骨。

我本来就有万年的寿命,我本来就可以成仙身、修神力。

他们只记得:这神骨,是为那人而生的。

5

我刚刚诞生于卧神山的时候,是一个有风的晴天。

晨昏交替,日月争辉,我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好奇极了。

可还没等我去探索这些东西,就不断有人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走。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呢?

法宝、仙衣、珠翠、佳肴···都没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卧神山的清风明月有趣。

直到辰华过来。

他一言不发,每日只是为我浇仙泉、松固土...

于是我主动开口问他:「你是不是,也想让我跟你走?」

那时我诞生刚满百天。

看着已经活了千年的辰华,还以为他只是我见过的所有事物中普通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开口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写好了我的结局。

6

辰华见我主动开口,知晓谋略已成。

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反问我道:「你知晓吗,我们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从他来的第一天就知道。

他身上有与我一样的神力,之前找上我的人只有仙力。

神与仙是不一样的。

万物皆可成仙,却并不是众仙都可成神。

这是我诞生之初,就刻在传承血脉里的常识。

辰华继续问我:「卧神山之外,还有万里归墟,南溟苍梧,北溟幽都,想不想去看看?」

我瞪大了眼睛:「想啊。」

辰华:「那便和我走吧。」

我:「和你走?」

辰华:「和我走,我会对你好的。」

我朝他兴奋地点头:「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辰华拉住了我的手,我没太在意。

我所有神思都是对传承中奇景的向往。

「但那些地方需要一些法力,你只需要在我身边两百年便可。我会教你术法、心得,两百年后我带你去看,那时你来去自由,可好?」

两百年于我而言,不过片刻,我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7

如果我年岁再长一些,见过的事物再多一些,我便会明白,这桩交易看起来是多么得可怖。

里面满是给我的蜜饯糖霜,却不要我片米分文。

可那时我初生神智,满心贪玩,还不懂什么是算计与交易。

我只知道传明台上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枯燥无味许多。

8

仙侍们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

「辛又,见到仙尊要行礼!莫要在这般没规没矩了!」

「这走路姿势忒是难看,这几日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别总插科打诨,每日六个时辰的教习不可荒废!」

···

一开始我觉得他们的说话方式很是新奇,被人管着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

但诸如此类的言语听得多了,我还是心生了厌烦,和辰华告了两几次状。

辰华和我说,他们也是为了我好,多学些总是没错的。

我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何我要学习那些礼仪,要明白那些道教。

可当初离开我卧神山时,答应过辰华,两百年内会听他的教导。

因此我总还是能忍便忍了。

9

直到我第一次和仙侍起了手脚冲突。

起因是仙侍判定我礼仪不到位,要我在长阶跪上两个时辰。

我不愿受此惩戒,却听她出言道:「还真是畜生不如!经年累月的教化下,畜生都知晓循规蹈矩,你这小小精灵竟还出言顶撞。果真冥顽不化!」

我从不觉得牲畜有哪里不好,在卧神山上时,我与兔子先生玩得最好了。

可多年的书看下来我也明白,她这是在骂我。

我有些生气,便想推开她离去。

却不想她如此脆弱,这一推便将她推下了长阶,昏迷不醒。

10

我忐忑地等着辰华前来判决。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像仙侍一样给予我惩戒。

如果是辰华开口,我大抵还是会做的。

毕竟我曾承诺于他。

11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辰华和我说:「辛又,这不是你的错。她传授你的内容无误,但施于你的惩戒却过于苛刻,且又出言不逊。应受重罚。」

他安抚我,而后给了那位仙侍极其严重的惩戒。

令其受口舌灼伤之刑,并永不得踏入传明台半步。

我感动于辰华对我的维护。可内心又有隐隐的不安。

因为我预想的结果,应当是辰华应当分别给予我们两人相应的惩戒,毕竟我也伤到了仙侍。

但他没有,他完全站在我这边。

这件事之后,每当仙侍们越令我不开心我便会想,如若是辰华,他必定不会如此严厉的训斥我,也不会给予我这般重的惩罚。

这样想着,便越是心喜辰华。

12

日子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我也就永远不会察觉这些事情背后的怪异。

但命运不会停下它的齿轮。

我第一次见窈溪,是我刚满百岁的时候。

这百年,我未曾见过传明台之外的人与事。

直到窈溪到来,我第一次见到可以与辰华的姿容媲美的人。

那是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要为之逊色的美丽。

辰华亲自迎她,她可以与之并肩同行,然后贴近,挽上他的手臂。

在此之前,传明台中,我还以为这是我的特权。

百岁的我,早已通读各类书籍,我知道这样的姿态代表什么。

于是我呆呆地,看着窈溪与辰华的衣袂交叠,看着窈溪姿态亲昵。

脑海里闪过的,是百年里仙侍们的一些私语。

以及他们时常告诫我的,辰华仙尊是天地最贵的神明,当有神女来配,叫我莫要太过放肆的话。

我意识到,窈溪是与辰华一样美丽而强大的仙人。

那一刻,他们并肩走来,身后众人皆为陪衬。

「咦,这便是你培育一百年的那株草么?看着不太聪明。」

窈溪看着呆站在殿门前的我,笑着向辰华问道。

辰华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嗯。」

然后二人蹁跹,从我身边走过。

13

明明开神志、成仙身,却被人当成物件般指点谈论。

明明堂堂正正站在那里,但却不被尊重、随口轻贱。

那时的我已经被教化地乖顺了。

开心都藏在心里,有疑问也不敢开口。

于是自卑在心里发芽,竟会为一些不值得的人自惭形秽。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从没想过自毁承诺。

我只想着,再过一百年,我便离开这里。

14

直到传明台上第一百九十九年,辰华仙尊对我说:「你把神骨给窈溪,我把婚约给你。」

15

我曾无数次萌生过回去的念头,但都因为想到辰华,而按捺下去了。

那是第一次,因为辰华,我想回去了。

我害怕了。

我不懂,为什么辰华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抽出我的神息之骨,确确实实是在要我的命。

其他人不知道,但辰华和我一样,带有神族传承,他知道。

没有神骨,我再无法拥有神力。

而神台是需要真正的神力养护的,否则神台散,则神魂俱灭。

神魂俱灭,将永不得来生!

16

而那时为了窈溪而开口向我要神骨的辰华,此刻正牵着我,一步一脚印地走着姻缘云阶。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我们走上最后一个台阶。

姻缘台上的姻缘石光彩夺目。

我瞥过眼,看到了台下众人,看到了众生百相。

这时,我才在人群中见到了窈溪。

她就立于众仙之中,抬头看着我们。

她身边聚集了很多人,宛如众星拱月。

我再无法从这么远的距离中,看清她的神色了。

17

不过我想,过往两百年里,大概他们都未曾料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场景。

会有辰华弯腰,来要牵我的一天。

会有他被动着,等待我伸手的时候。

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18

「辛又,我们开始结契。」辰华上前一步,隔断了我的目光。

他握上我的手后,便再没有松开过。

此刻他看向我,不等我颔首,便带我走向契约阵中。

我乖顺地听从他的指引。

契约阵法亮起的这一刻,我问他:「辰华,你还记得,当初带我离开卧神山时答应我的事情吗?」

辰华似有疑惑地看着我:「自然记得。等你伤再好一些,我们便去看五山,游溟海,可好?」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知道的,他也忘记了。

又或许,他承诺的,对我好,只是哄骗我和他走的随口一说。

辰华不再看我,而是专心结契。

19

我看着浮动在周身的金色法则,竟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起来。

辰华注意到这一幕,他有些愣神。

随即眼里竟浮现出心疼的神色。

他环住了我:「别怕,辛又,我在。」

他言语中带着一丝痛苦:「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伤了。」

我沉静地听着他在我耳边承诺。

这些不值一文的承诺,不会再激起我心中的丝毫波澜。

所有法则,很快开始运转。

这一刻,天地之力高于一切,阵中的人再无法调动任何法力。

夺目的文法逐渐排列成有序的规章。

我反手抱住了辰华,感受到他身躯一颤,更为用力地回抱住了我。

这一刻的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凡人。

他的心跳很快。

而我也是。

20

「辰华,其实我真的爱过你的。」

「因为你和窈溪走在一起时,我吃醋了呢。」

我开口,伴随着法则的运转,将两百年里,少女曾经的爱慕讲给他听。

「所以,为什么你明明有窈溪了,却还要来招惹我呢?」

「为什么你明明是想要神骨,却装作为了我好而教我术法?」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听见辰华张嘴说了什么,但我没在意具体的字句。

我全神贯注,紧握住袖中的金簪,狠狠插向了他后背心脏的位置!

我死死抱住他的身躯,借力拼命将金簪往内捅去。

与之一同发生的,是法则破碎,阵法消散,鲜血溅落在姻缘台上。

辰华推开了我,禁制消除,神力回归到他身上。

所有人飞身上前,不可置信地对我怒目而视。

天帝伸指欲除我,辰华伸手拦下。

「辛又,为什么?」辰华脸上是不可置信,是满目痛楚。

我缓缓笑了:「真可惜,没能*死你。」

他无法动用神力的时候,若是直接刺穿他的心脏,即便神力回归,也无力回天。

可是我的力气还不够,神骨抽出的后遗症太强了。

21

辰华双眸通红,举步向我走来,却被窈溪拦了下来。

「你为何还要向着她!她要*了你啊!」

随即窈溪转头看向我,一脸同情又悲愤的神色:「我知道,还在怨恨辰华为了我,抽出了你的神息之骨。」

我冷冷看着窈溪,,她高高在上,因为神骨加持,周身自带光芒:「可我和辰华是为天下苍生这而这样做的啊!」

我时常想,苍生若能开口,不知道会不会说一句:莫挨老子。

「可是辛又,你虽失去了神息,辰可华也耗费了千年修为,」

「我得到了神息之骨,可我也因此把我与辰华的婚约让给了你,从此挚爱不得白头。」

「辛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一声声质问是用了神力的,我无法屏蔽,于是袋里就像被人敲了一下又一下。

我擦了擦口中流出的鲜血。

「所以...我只是差点失去了生命,并永远失去了使用神力的资格,」我讽刺一笑,「你们却因此损失了修为和所谓的爱情,哈哈,是吗?」

「辛又!」窈溪大怒。

你爹我在呢!——但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因为我不认为天帝的是什么好东西,不屑占用他的名头。

「辛又,辰华愿与你结契,与你同享神力与寿命,怎么可以如此恩将仇报!怎么忍心!」

我实在是气笑了:「我本体是草,草木无心的。」

22

大概他们都没见过我如此泼皮地一面。

窈溪也感到语塞。

姻缘台上的法则之力已经彻底消散。

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虚弱。

辰华见我面色不好,也皱起了眉头。

「辛又,过来。」他拧眉唤我。

我后退了一步。

「没关系,我们重新结契,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辰华想要上前,却被拦了下来,血液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辰华!她不配你这般对待!」窈溪气急败坏。

周围也是劝阻的声音,却碍于辰华,不好对我动手。

我又后退了一步:「辰华,我此生,再也不爱你了。」

在他开口问我要神骨的时候。

又或许是他和窈溪并肩而立的时候。

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

辰华满目惊惧,似乎是怕惊扰到了我一样,放低了语气:「辛又,不要说气话,你过来,好不好?」

就像当年问我愿不愿同他走时一样的温和、无害。

我朝他摇摇头。

「这套对我不奏效了。」

我转身飞奔向姻缘台边。

那边,是修罗界与天界的边缘。

「辛又!你去哪!」

23

辰华不顾伤势,飞奔过来抓住了我。

没有仙人能在修罗界能够存活,那里排斥一切法力。

他以为我要寻死。

我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会呢?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恶而寻死。

他们也配?

我拿起簪子冲着辰华的手扎下,他条件反射地放开了手。

「辰华啊,我才不会死。因为我还要等你们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我挣开了他的手,从结界处一跃而下。

眼里最后闪过的,是辰华目眦欲裂、口吐鲜血的模样。

24

千年前,辰华刚诞生的时候,魔渊的封印就已经稀薄到几近破裂。

加强封印,刻不容缓。

可辰华只是拥有神脉,能修炼神力,并不算真正的神。

所以至少还需要找一位同样能使用神力的人,与辰华一起重建封印。

直到七百多年前窈溪出生,身负凤凰与麒麟双生血脉。

但凡神脉、神骨她有其一,都可以筑神台、修神力了。

可惜,她一样没有。

只是命运给她关上了门,却有辰华给她开了扇窗。

窈溪诞生那天,辰华仙尊一同感受到了神界身深处的卧神山上,有神力感召:将有身负神骨之人降生。

众仙都在议论,这是天命补偿给窈溪的神骨。

一直守了五百年后,众人才等到了一株附有神骨的蒲草出生。

同年,辰华与窈溪定下形式婚约,以示对加强封印的决心。

那蒲草诞生便已成精,辰华将其带回传明台,用百年为其养神骨。

神骨成熟,还需时时刻刻的神力滋养,他便又用百年于传明台上传道授业。

共两百年,神骨彻底成型。

辰华仙尊将之生生抽出,给了窈溪上仙。

可真是,美好的故事。

如果这株蒲草不是我,被破开的窗不是我,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我向庚秋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大概也就听听过了,而不会问我:

「既然两百年,你神骨成熟,身负神力,为何不由你和辰华,去重铸封印?」

那一幕,和传明台上,辰华要我甘愿献出神骨时,我抬头问出的话一样。

时空重叠,当时辰华开口回答我的,我都在那一刻回答给庚秋:

「窈溪有上古双神兽的血脉,天生神体,若能使出神力,将比你蒲草之身的精灵更为深厚。她但缺一副神骨。」

「我会和窈溪退婚,往后千万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用我的神力为你养神台。」

「辛又,苍生会感激你的付出。」

修罗界是没有天地之分的,周身是灰紫色的煞气,浮石丛生,了无生气。

庚秋抿唇向我看来时,斜飞入鬓的剑眉蹙起,狭长的双眸凝重,竟带出一道冰寒色的锋芒,耀眼而直刺人心。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他眼中的锋芒击碎了重重叠叠的过去,他说:

「辛又,你也是苍生的一员。」

「蒲草与神兽,皆为世间生灵,你的命同样贵重。」

「没有人可以理所应当地,叫你牺牲。」

「你并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感激。」

25

修罗界是煞气之地,无法使用任何仙神之诀,庚秋只是普普通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可这些字句竟穿透了两百年的时光,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去击溃了年幼无知时的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言语。

那些言语···

是传明台百年修炼的时光中,我看着强大、渊博的辰华仙君逐渐倾心时,仙侍的告诫:

「你怎能与仙君做这样的亲昵之态?下次再见仙君,可要记得低头伏地,行跪拜之礼。」

是我研读神凡通载时,千万年沉淀下的厚重历史展开,首先予我看见的定论:

「神为世间至尊,仙族次之。凡人修得仙位应予尊敬。妖兽、灵花入道已是低等。草木最为卑贱。此乃天地始则。」

是我初见天宫众生时,仙人高高在上的警示:

「那可是与仙君定下婚约的窈溪仙子,你一介蒲草,不可仰头直视。」

是众仙定下我的价值,苍茫天地间我无所适从、茫然不知如何辩驳的审判:

「因窈溪仙子需神骨,上天才生你。」

「你不过一个容器,仙尊养你两百年,现在你该把神骨还给窈溪上仙了。」

...

我恍悟。

我无法辩驳,是因为百年间,我所听、所视、所学,皆是辰华给予的。

尊严与等级礼制,向往的自由与被赋予的义务,对自己价值的琢磨与高位者的评判...这些隐隐约约让我觉得矛盾的地方,因天生传承而感到不适的地方...

都因为对辰华的崇拜,而无知屈从。

两百年仙界里沉默的我,竟在修罗界豁然开朗。

26

「辛辛,」庚秋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别回想了,你还没告诉我,他们会把神骨还给你,是什么意思?」

我回过神来,眼前从没变过的,温柔、平和的庚秋。

「神骨转移后,我发现,传承还在我的脑海里,」我指了指脑袋,「这意味着,窈溪拿了神骨是没有用的。」

「这是何意?」

「神骨运转之法,是不可言传的,只在传承中有。没有这个,她无法修炼神力。」

庚秋一愣:「那窈溪拿到神骨时候,没有发现这件事吗?」

我冷笑:「她没有传承,大概还在等着辰华教他吧。而辰华那几天忙着结契的事,应该还没开始呢。等她开始修炼了,就会发现,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

庚秋抱住了我:「对不起啊辛辛,让你一个人经历了这些。」

我一把拍开了他:「够了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庚秋委屈地撇了撇嘴:「所以,你怎么想到来修罗界的?」

「我啊,又不是真的只会哀求。」

我拨弄着修罗界里的碎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庚秋聊天。

「我不想要以后的生命都系在别人身上,所以被抽离神骨后的那几天里,我阅遍了传承与古书,推算出,修罗界可救我。」

「如何救你?」

「修罗界无法容纳任何仙神之力,我的神台是神物,却没有神力,在这里,便会被自然封印,不会变强,但也不会消散。我的身体没有了神骨,但依然是修炼之体,空荡的筋脉,用来容纳煞气,不是正好?」

庚秋皱眉:「可是···这也只是你的推算啊。你怎么确保,万无一失?」

我笑笑反问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啊?兔子先生。」

我自然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可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在一开始,就确定下来的呢?

我有一半的概率,便放手一搏。

我成功活下来了,便也证明,命运,也从来不是确定的。

27

兔子先生被我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我本来要死了你知道么,就是这儿,」兔子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被打了一个洞,就要死啦。」

我皱眉:「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害,那都是你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很多陌生的人来卧神山,他们开辟洞穴的时候,一颗石子嗖地一下,就穿过我的脖子了,可神奇的是,你就在这个时候出生了!就在我身边长出来了!」

兔子先生眉飞色舞:「你出生时溢出的神力,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的伤!还有旁边从来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都长出来了!」

兔子先生停不下来,他高兴地说着后来的事。

他从我出生起就一直陪着我,直到我和辰华离开。

后来他听说我跳入修罗界了,便想也没想,就来寻我。

所以世间是有因果的。

兔子先生因我而复生,不再受法则束缚,能随意出入禁锢之地。

而现在,他来修罗界带我出去,我因他而能重回世间。

28

辰华和众仙在卧神山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和兔子先生迎着夕阳煮酒。

是我漏出气息,让他找到我的。

否则卧神山作为我的出生地,可以永远藏匿我。

但是出了罗刹界,没有了煞气,我的修炼开始渐渐进入瓶颈,神台又开始不稳。

我需要我的神骨。

29

我不知道他们回去后是如何与窈溪沟通的。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被缚仙链死死地锁在了审判台上。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一旁的刑官还在振振有词:

「仙骨本就不是你的东西,窃取者终究无法使用神骨。」

「你若顺从地将神骨归还,便不必吃如此苦头。」

「快快醒悟吧···」

我便知晓,窈溪自己,是不想把神骨还给我的。

但她个人的意志并没有用。

神钟的审判,从来都是披着华丽外衣的仪式。

真正的决策,早在仪式开始之前就被定下。

这个道理,我在三年前就展示给她了。

可惜那时的窈溪并不在意。

因为那时的她,是规则的既得利益者。

30

天宫的法则神钟是上古神器,一直用来做天宫决策的最高审判。

一旦响起,所有身处天宫的人,都需前往神庭,聆听判决,否则将受天雷惩戒。

因此,我是被迫前往的。

在此之前,我总想着神骨转移一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无论我怎么求,辰华都无动于衷,他将我封禁在寝卧内。

他认为,没有了神骨,我也可以通过婚约契,与他共享神力,且是千年修为的神力。

无论如何,对我也是有利无害。

距离审判日越近,我便越是恐惧。

但我也逐渐明白,辰华不会再改变心意。

我只能寄托于审判当日,出现转机。

因为神骨的转移,并不是随便就可以进行。

除了辰华为主的结印,还需要百位符合一定条件的上仙辅助,阵法极其复杂。

再者,脊背的神骨要从身体中活活抽出,其所受的痛苦,会让心智稍微弱一点的人就此神志消散。

这种痛苦无法用法诀减轻。

若是无法承受,很可能在阵法进行时就魂飞魄散,连带着结阵的人也会受重伤。

一系列流程都需要时间规划,且风险极大。

所以钟声响起时,我还有隐秘地抱有一丝期待——对于是否进行神骨转移,或许众仙之中,会有人提出异议。

又或者我可以再争取一下,结合众仙力量找出更好的方法,让我也可以修炼出他们所期望的宏大神力。

可是,就像我在离开卧神山时,没有人能告诉我,命运为我铺就的道路是怎样的深渊。

我踏入审判广场的这一刻,也不会有人通知我,他们审判的内容竟然是:是否由窈溪来继承神息之骨。

结果是众仙全票通过,立刻执行决策!

31

现实总比人间的话本子来的更加滑稽与讽刺,令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我愣愣地听完了无比丝滑的决议过程,惊恐地看着众仙干脆利落地开始布阵。

我的反抗被轻易镇压,发出的声音没有人在乎。

我的思想、情绪与身体四肢一样被锁在链条之下。

仙界众人围观着这一幕,就像屠宰场里,众人在等着屠夫宰*分肉一般。

牲畜叫地越响亮,便意味着肉越新鲜。

我越是狂乱,便意味着我没有因疼痛而失去意识。

直到抽骨的剧痛产生,我明白,我再如何哀鸣、乞求,都无济于事。

我唯一想保留的,是一点体面的自尊。

我是有思维意识的生灵啊。

可那种痛苦已经让我形容癫狂。

我在鲜血淋漓中扭曲、痉挛、嚎叫。

再无他法。

32

而现在角色互换。

悔之晚矣。

33

神骨被剥离的时候,他们的手法粗暴、血腥。

对于神骨来说,窈溪本就不是本源体,她的死伤不会对神骨造成影响。

所以没有人在意窈溪系的死活。

即便他们同族近千年,即便他们曾把他捧在手心。

就连天帝也不在意。

因为这个时候的仙界已经全然乱了套。

封印在一年前破碎,神魔两族残余的气息流露出来,疯狂的蚕食着仙界的法力。

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对我!」

「一定是那个贱人!她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出来!「

「她没有告诉我们神骨的运转功法!」

「是她啊!」

「都怪她啊!」

窈溪一开始还能清晰地辱骂、嘶吼,到后来只剩下痛苦的嚎叫。

脊背被剖开巨大的痛苦,让她暴露的皮肤都迸裂开来。

我听见了极远远处的窃窃私语:

「真是恶心啊,这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窈溪仙子吗?」

「 呸!什么仙子!她就是一个窃取者,做了这么多恶心人的事,活该受到惩罚!」

「可不是么,之前仗着自己出身高贵,还妄图沾染仙尊,仙尊是她能匹配的吗?」

「就是啊。辛又上仙天生神骨,唯有她才能与仙尊匹配,才能重固封印呢。」

···

我漫不经心地在思考,仙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呢?

···

到最后,窈溪身上的神骨被取出时,她已经鲜血淋漓不成人形。

我只在此时抬头看了一眼辰华,却看见辰华在注视着我。

那样的神情,好像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别人。

我收回眼神,看着不染纤尘的神骨自动向我飞来。

神骨融入身体的那一刻,身心旷然。

我看见趴在地上的窈溪粗喘着气,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

「救我···救我···」

「我错了···」

「错了···求···求···」

她渐渐没了声息。

我依稀能从她模糊不清的哀求中,听清些字句。

可我看了看周遭,他们都在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下一步行动。

他们都不曾理会她

那么我更不会对曾经的刽子手之一抱以同情。

34

「辛又上仙,是否可以尽早前往魔渊?」

「是啊是啊,我们早已准备好,您只需同辰华仙尊启程便可。」

「我们去年建成了百步阵,半日便可抵达魔渊。」

「您看何时启程?」

···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问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们?」

我看见不解的神色出现在他们脸上,紧接着是惶恐与惊惧,就连辰华也皱紧了眉头。

「上仙,这是何意?」

「是啊,我们已经将仙骨归还,窃取者也已受到惩罚。」

「魔渊封印破裂,涉及的是三界苍生啊。」

「苍生何其无辜,我们身为神仙,怎可不救?」

我冷哼一声:

「神骨本来就是我的,物归原主是天经地义,怎么你们如今一副施舍恩赐的模样?」

「当初要我献神骨,是你们经过了神中审判共同做的决定,如今推出一个替死鬼,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坐拥天下了?」

「你们以为这样,当初你们的罪行与仇恨就一笔勾销了吗?」

「臭虫穿人衣,你们也配!」

众仙面红耳赤,提起武器,仿佛下一步就要砍上前来。

却又面面相觑,不敢做第一个出头人,便一个个逞口舌之快。

「好放肆的话!」

「果然是孽畜,心无苍生啊!」

「封印破碎,天下落难,你自己也不得善终!」

「真是畜生,不可论道!」

···

其实哪有什么众生。

神魔两族,千万年前就已经泯灭。

天宫之上,只有仙族。

封印下的神魔气息会与仙力相互抵消。

他们会逐渐失去法力,但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法则,却又不允许他们去到人界。

只能待在天空之上,看着自己身死道消。

他们口中的众生,从来都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35

「辛又,你是否还在恨我?」辰华面色苍白,走上前来,看向我问道。

三年里连续不断的加强封印,神力的消耗,加上旧伤未愈,让他修为大退。

「所以我不该恨你吗?」

辰华面露痛色:「你身负神骨,却又没有自保的能力,交出神骨是最好的方式,何况我会保你不死。」

「传明台后百年,我故意冷落你,是为了不让窈溪注意到你,是为了不要让你受到伤害!」

「哈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辰华,「你怎么就如此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天生神骨,安安逸逸在卧神山上自可得道,自可成神!」

「是你们觊觎我的神骨,所以用欺骗的手段算计我。现在你告诉我这是为了保护我?」

「我凭什么要放弃自己成神的机会,而仰仗你的鼻息苟延残喘?!」

辰华满面悲色,退后两步:「你竟是如此想我的?可你我若结契,法力同源,我会护你一生无忧。」

我摇摇头,不可置信他至今仍然能说出此言。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竟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恶心吗?」

「我该如何想你?」

「我想你们仙界的人,真的是嘴含粪坑,恶心至极!」

辰华气结于心,口吐鲜血。

我冷冷地看着狼狈的他,反手抽出了木剑,直指他面门。

这柄剑,是卧神山上,兔子先生,日日夜夜为我雕琢的,为的是让我能手刃仇人。

众仙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我并不是想与他们谈条件,我是真的没有任何,要救他们的意思。

36

我满身鲜血,躲过众仙招式,将剑刺入辰华心脏的那一刻,他终是清醒过来,神似癫狂般的大笑道:「你真的要*我,你竟真的要*我!」

他伸手握住了木剑,卧神山树制成的剑,腐蚀了他的手掌,连带着他身上的伤口也在腐烂。

他却毫不在意,伸手一用力,只见长剑彻底穿透了他的身体。

「这样,你会原谅我吗?」

「我用一命抵你两百年痛苦可好?」

「若后来世,你···噗···」

我嗖地拔出了长剑,辰华口喷鲜血,身躯跪地。

「你不会有来世了,卧神山树的剑穿透心脏,身消、魂灭、道散,永不得来生。」

辰华震惊地抬头看着我,身边原本还搀扶着他的众仙也是一脸恐惧。

竟也不搀扶他了,而是纷纷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口。

我趁此阶段,强撑着身体,施法瞬间离开。

以一敌百,还要硬装着说话,其实我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37

这天过后,众仙仿佛忘了我与他们的对抗。

他们走投无路,仍旧来到卧神山寻我,妄图我能出手。

这一幕,兜兜转转,和两百多年前,何其相似。

再过月余,众仙之力就会彻底消散。

所以兔子先生不想我再理会他们。

我便用最后的力气沟通卧神山,封了山,外人不得入内。

世界终于清静。

我也平静地躺在兔子先生怀里。

「不要睡觉好不好?」兔子先生看起来要哭了,「辛辛,求求你,不要睡!」

「哎呀,咳咳···不要担心啦,咳···相信我,我会醒来。卧神山这么好,我肯定会在仙气彻底消散前,醒来的。」

「真的嘛?」

我轻轻说道:「真的呀,不会骗你的呐,我现在就是有点累了,你陪我聊聊天,等我睡一觉起来好不好?

朝阳升起了,金色的光芒照在兔子先生脸上。

我看见了金豆子一颗颗落下,还怪好看的嘞。

「好···好,聊聊天,那,那你醒来后要做什么呢?要继续去*了他们吗?」

我看着兔子先生小心翼翼的神色,安抚地冲他笑了笑:「才不要呢。」

「等我醒来,我们就去享受,去玩乐吧。」

你已经陪伴我很久,在我还无知的时候,在我跌落的时候,在我不曾注意到的时候。

而我也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浪费了好多时间,好多感情。

再没什么,比好好对自己,比好好对你,更重要的事情啦。

38

我看着兔子先生,他终于笑得灿烂,比朝阳还好看。

我知道,他不再害怕了。

39

我有意识后,最先感受到的是风。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它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遥远的味道。

我在其中听见了世间喧闹,百兽悲欢。

我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刚诞生于卧神山上。

那时的感觉和现在一样,万籁俱寂,只闻风声。

然后我听见兔子先生念叨着:「你可终于醒了啊,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啊。」

我在懵然中说着:「对不起啦,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啦。」

「你说的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岱舆吧!那离卧神山最近,去完岱舆,正好去瀛洲,然后再去···」

「好啊好啊!那我们出发吧!」

「走走走,我都准备好很久啦···」

「真的嘛,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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