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诸神纷来沓至,恭贺如来成就圣人之位,灵山上空热闹非凡,简直堪比一次小规模的盛会。
但却没想到在众人最为松懈的时刻,变故突起,之前与如来激烈交锋的神秘人化身,居然并未被彻底磨灭,成为劫灰。
反而在这最后关头,成功脱离出一缕印记,消失在凌云渡源头的佛门上古禁地之中,连如来都没来得及阻止。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铁青,但很快便平复了下来,对着前来恭贺的各路天神微微示意,安排佛门众人收下那些贺礼,然后回首看向满目疮痍的灵山,神情顿时显得有些不自在。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变故,凌云河水漫上灵山之巅,接引佛祖被害圆寂,他又与神秘人连番大战,直到此时一直都没来得及收拾残局。
如来立身虚空,看着眼下一片又一片废墟,不禁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对着前来参拜的各路诸神宏声说道:
“眼下我佛门百废待兴,实在不宜留客,待三日之后,我与灵山之巅设下盛宴,邀三界圣尊神王,共商天地大劫之事,烦请诸位回禀转告,届时贫僧定然在此恭迎!”
各路天神闻言之后纷纷应承,再次留下几句恭维之言,一个个破空远去。接下来,如来安排好一些事宜,也随即挥手遣散众人……
我重新回到藏经阁内,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尽管一夜未眠,但我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因为那个神秘人的出现,实在给我带来了太多疑惑和变故。他说上古地狱中有我当年留下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不久之前,在我心头浮现的那道身影,分明说了一句“原来是他”,那么所谓的“他”,究竟又是谁?我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脑海中亦在苦苦思索。
忽然之间,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法号不生!”
就在这时候,我怀中的舍利子,也随之荡漾出一股奇异的波动,就像是人的情绪,充满了悲伤的意味,让我的心底也不禁泛起一丝悲切之意。
“法号……不生!”
“不生……”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回荡,但是我却找不到声音的根源所在,心海中一片空旷,根本不知那个朦胧的身影蛰伏于何处。
而且与此同时,怀中那颗舍利子荡漾出的波动,也越来越强烈,让我的心绪都在忍不住跟着一起交织共鸣,一股深深的悲凉映入心底。
我忍不住伸手将其取出,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上面果然又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这股波动就是从那里散发而出。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此刻我属实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前一不留神,就从这颗舍利子中,引出了号称三界第一魔火的梵天之火,差点把自己烧个神形俱灭!
可是眼下我的心神,这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受控制,总觉得在那道细微的裂缝里,冥冥之中有一种东西在召唤着我。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受,就像是有魔性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此时此刻,我拿着舍利子那只手掌,已经变得有些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
一缕细微的神念,悄然从我的元神中脱离而出,这一刻我已经说不清是被动还是主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驾驭着这一缕神念,向那道裂缝探去。
这时候我不禁想到了一些传闻,据说有一些修为高深的上古真佛,圆寂之后会将自身的一部分本源印记,封印在自己遗留舍利子中,唯有与其至亲至近的气息,才能将之唤醒并且打开……
然而眼下这颗舍利,已经两次出现裂痕,第一次是在般若诸天的幻境之中,而另一次就是不久前,神秘人对我暗中传递精神烙印之际!
如此说来,莫非是那个神秘人的气息,让这颗舍利有所感应,而此前在我心头浮现的那道身影,难道就是这颗舍利的主人?
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上古年间的哪位真佛,而那个神秘人与他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
“法号……不生”,在我的印象当中,佛门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包括那些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经卷中,也不曾出现过任何关于此人的痕迹。
但眼下我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在无形力量的操控之下,我的这一缕神念已经顺着那一道缝隙,进入到了神秘的舍利子内部,在迷茫的灰雾中不断穿行。
这一颗小小的舍利子,内部却像是蕴藏着一片大千世界,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灰色的迷雾终于渐渐消散,显露出一片极为狭小的空间,四周都被灰雾笼罩,只有一个老僧模样的人影在那里盘坐。
然而在他的身体周围,却缭绕着一片幽蓝色的火焰,顿时让我心头一惊!
那可是梵天之火,不是一丝一缕,而是一片火海,若放在外界,必然会造成无比恐怖的景象!
但那个老僧的身影,却就这么安然无恙地盘坐于火海之中,如同枯木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受丝毫影响,这一幕实在过于诡异。
即便那道身影只是一段本源印记,并非真实的本体,但能够做到这一步,也足以惊骇世人。
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几乎都被幽蓝色的火焰挤满,不过这些火焰眼下的状态,却显得十分平和,就像盛开的幽蓝色花朵,在随着微风上下起伏,感受不到半点毁灭性的气息。
我将这缕神念幻化成形,轻轻伸出一根手指上前触碰,指尖瞬间传来一股温热之感,如同山间的温泉水一般,让人觉得浑身舒泰。
而且随着我的心神一动,这些火焰竟然真的如泉水一样,开始向我全身蔓延,无形中滋润着这一股神念,使其变得越发凝实。
在这一刻,我的心情顿时激动到无以复加,瞬间闪过一些念头。如果真的能够驾驭这种火焰,那么在这三界之中,绝对可以成为禁忌领域的存在,甚至连圣人都要退避!
即便如来成就了圣人道果,但若是被梵天之火沾身,恐怕也一样在劫难逃,毕竟上古佛王也曾是天地间的圣人之一,到最后不也是……
然而我刚想到这里,一股炽烈的气息便在这缕神念周围猛然爆发,那些幽蓝色的火焰忽然变得狂躁起来,简直要焚天灭地,烧空世间一切有形之质!
此时此刻,我连忙强行斩断了这一缕神念与本体之间的所有联系,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境,匿藏元神,将自身气机收敛到极致。
过了许久之后,那股狂躁的波动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而探进去的那一缕神念,也早就化成了虚无,再也感应不到任何痕迹。
“呼~”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次真是险而又险,差一点再次引火烧身。
但是想起方才的感觉,却又是如此的奇异,尤其是刚开始接触到那些蓝色火焰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平和,甚至还有一丝温润,而且似乎极其富有灵性……
想到这里,我再次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念,顺着那道缝隙深入舍利子的内部空间,来到了那片火海的所在之地。
此时躁动的火焰已经平息,依旧如开始那般温润平和,我也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轻轻伸手触碰,结果毫无意外,一股温热之感瞬间袭遍全身。就像泉水一样,在缓缓流动。
这时候我的心里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再次尝试,一旦稍有差池,就很有可能让自己置身险境,毕竟这种火焰实在过于诡异。
然而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依然下定决心,开始触及一些使人心生躁动的念头,甚至幻化出一些恶念,将心中的怨恨开始向外宣泄……
轰的一声,这片火海瞬间猛烈爆发,汹涌的火浪席卷而至,迅速将这缕神念吞没!
我急忙再次斩断联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一次的爆发比之上次更加凶猛,一片幽蓝色的火焰,穿过重重迷雾,竟然直接扑到了现世。
尽管渗出那道缝隙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丝非常微弱的火苗,但还是成功勾动了,原本就存在于我体内的那些火种。
在这一刻,我体内那些与神秘能量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梵天之火,顿时变得炽热起来,开始在血肉中燃烧。
经过无量佛法加持的佛门金身,也无法抵挡住如此近距离的灼烧,竟然开始慢慢融化,化成了一股虚无的能量,在体内不断蒸腾。
紧接着,火势就蔓延到了元神之上,燃起大片光焰,直接刺痛着神魂。这时候纵然心中十分慌乱,但我还是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通过刚才的两次试探,我已经大概摸索到了一些法门,眼下的梵天之火,似乎并非如想象中那样不可掌控。
这种火焰仿佛充满了灵性,能够与人的心神相通,甚至能够跟随人的心境而变,时而平和,时而狂暴。
我强忍着身体和元神上传来的剧痛,开始收敛心神,将所有念力尽数收归元神深处的灵魂之中,默诵心经坐虚返照。
任由那些火焰在血肉中燃烧,哪怕元神在逐渐化为虚无,依然不去理会,只是一心静坐,静心养灵。
果然,随着心神内敛,火焰中蕴含的毁灭气息也逐渐消退,熊熊燃烧的梵天之火,开始慢慢减弱……
只不过在刚才燃烧的过程中,大片的血肉都被烧成了虚无,包括蕴藏在血肉中的法力,以及燃烧掉的部分原神,都被转化成了一股纯粹到极致的能量,在身体各处流转。
然而这时候我的内心却越发宁静,所有意念全部沉入了灵魂深处,这里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幽暗而又深邃。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的思绪不禁开始飘散,回顾着曾经的一幕幕过往……
从菩提树上蜕变,之后在灵山上修行,继而又被人夺取本源,在凡间经历十次轮回之苦……如今又回到灵山,在凌云渡中褪去了肉体凡胎,接受佛门无上愿力的洗礼,成就正果金身……
漫长的光阴远去,一切都在改变,早已物是人非,不仅当初的肉身不复存在,本源尽数丢失,甚至连灵魂上的印记都已被磨灭。
除了一缕残存的元神,我到底还剩下什么呢?
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抓住了什么,立身于这片灵魂深处的深邃汪洋之中,抬头望向黑暗苍穹,目光直指天际。
在那里,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黑暗的尽头亮起,瞬间映入我的眼底,同时也照亮了幽暗的心海。
这道光芒虽然显得十分微弱,在茫茫黑暗中几乎微不可见,但是却让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就像划破黑夜的第一缕晨光,照亮了生命与希望!
下一刻,整片黑暗的世界顿时明亮了起来,脚下的汪洋大海,再也不是那么的幽暗深邃,而是变得晶莹剔透,清澈见底,流淌着琥珀一样的光芒。
苍穹之上,浮现出漫天星辰,还有一轮大日照耀虚空,散发着强烈的生机。
此时我终于感应到了它的源头,那是存在于灵魂最深处的一股力量,是先天地而生的一点灵光。
哪怕经历千难万劫,纵使身度百世轮回,即使灵魂上的印记都已经被磨灭,但是这一点真灵,却始终如一,永恒不变,亘古不灭!
因为它是天地间最本源的物质之一,是生命乃至灵魂的源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之改变。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世间的三千大道,都只不过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形态而已,所谓神佛仙魔,都是由那一点灵光演化,最终形成的一个载体。
天地间各族争锋,开创功法修持自身,或以肉身为基,或以元神为本,试图打破桎梏,实现生命层次的飞跃。
可到头来却舍本逐末,忽略了这种最本源的物质,逆走了修行道路。而我这一次若非被梵天之火所迫,恐怕也难以如此深入灵魂本源之处,找到那一点真灵!
世界上真正的修行,原来并非逆天而行,而是逆溯源头,以真灵为本,塑造永恒不灭之躯。
这时候在我的体内,随着那一点灵光的普照,一道微弱的光芒,宛若贯穿了时间长河,直接从灵魂深处映照元神,映照肉身。身体的各个角落,都被这一缕微弱的光芒覆盖。
那些由梵天之火焚烧血肉与元神而转化成的能量,在这一刻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样,沿着这一缕微弱的光芒,涌入灵魂深处,滋养着那一点真灵。
这是一个往复循环,纯净的能量滋养真灵,而这一点真灵照耀出来的魂光,则在重新塑造肉身和元神。只是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长时间的蜕变和熬炼。
但是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以此真正意义上的重塑,借助梵天之火,炼化所有有形之质,化成最纯粹的能量,去滋养真灵。
无论是佛门正果金身蕴含的法力,还是之前肉体凡胎留下的痕迹,包括那一缕元神中的妖族印记,最终都会彻底回归本源,不留任何外在的痕迹。
这便是属于我的修行之路,是我于黑暗中开拓出来的道路。
无所谓逆天还是顺天,只是让生命中最根本的东西,去沿着自己的轨迹生长,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完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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