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那些滚烫的事物丨诗脸谱:杜绿绿

痴迷那些滚烫的事物丨诗脸谱:杜绿绿

首页角色扮演新世界神虎更新时间:2024-05-01

杜绿绿,原名杜凌云,1979年8月出生于安徽合肥。2004年末开始写诗。主要诗集有《近似》(2006)、《冒险岛》(2013)、《她没遇见棕色的马》(2014)、《我们来谈谈合适的火苗》(2015)。曾获“珠江国际诗歌节青年诗人奖”、“《十月》诗歌奖”、“汉语双年十佳”等奖项。现居广州。

推荐语

我个人一直相信,诗要想感动读者,它所表现的感情必是从诗人心灵之弦上滴落的悲欢的余音,它所描绘的事件必是触动诗人灵魂的内部事件——即使它发生在外部,也必在诗人的内部重新发生过,它的每一个字都应该在作者的心灵天平上称量过分量。我把遵守这一原则视为写作者的良知。杜绿绿的写作差不多一直恪守了这样的原则。

——西渡

我们反复说起它

有一个词语是我们厌恶的。

它不是早晨,早餐与孩子

它也不是今天,明天或爱。

我们热爱着对方的此刻

像贪恋金色的马蜂,

它在纱门拉开时钻进我的家

在房子里嗡嗡乱飞,飞在我的裙子边

我的头发

是这样乱呀,像是你伏在枕边使劲吹了半宿。

那微微的呼吸比秋风还要放肆

马蜂也不敢这样蛰我。

我们在突如其来的阳光里,谈论

这个词语。我们谈起它,顺便扔了茶杯

玩具和衣服,

我们一想起它,便回到了安静。

如果,如果

我能哭出声来打破这个词。

诗人

我们走了几条街,一无所获

消防水管冲洗过的地面

是已发生事件的镜像。

前天我们从南方,到达边陲之地

看一位朋友。

他把智识藏进土坑,

与不识字的人作伴。

过去的三个季节,

我们收到他两封简短来信。

“吃吧,喝吧,

我们能养活的牛羊不多了——”

他是好运过度的年轻人,

出生在城市,

强大的胃口,让他长成巨人模样。

金杖向他伸出,

高等教育使他

理当是一个实用的人,

“生活细节的精确性,

常激起鳄鱼般的残忍——”

可他有朴素的爱好,

在香烟盒、书上,写下纯洁的诗句。

他与我们彻夜讨论,

“隐蔽的技艺,恢复得局促

目前,仍是什么也找不到——”

谈到深夜,

四周景色变得

模糊又清晰,我们坐上他的肩头

出城看溪水环绕的乡下。

“年内或许会实现”,

他从冰冷的水里,抓出几条黑鱼

放在火上翻烤。

我们吞着这些鱼,毫不在意

鱼刺刮破了喉咙,

“需要说出的句子,

早被消化在曲折肠道——”

他对我们,

两个终年失语的人

十分爱恋,

但这晚剩下的时间里

他没有再说话。

“微妙的瞬间之后,

——晨光来了”。

我们在湍急的水声中,

醒来。

水面被光线净化,

诱人失神。

他早不知去向——

“你们应该来这里,治疗失语症

我已经有了变化,

认为城市更安全只是个幻觉——”

我们迟迟未动身,

直到他断绝联系几个月后,

才来到这座

黄沙扑面的城,

遍寻每日洗去痕迹的大街。

垂死者到处都是,

哪个也不是他。

雪地里的捕捉

他要捉一只雪地里的孔雀。

它要冻死了。太冷了,他走在大街上

手里握着旅行袋。

孔雀还在昨天的地方,一夜过去

它只挪动了两米

奄奄一息,他肯定。

他蹲下来抚摸孔雀

快掉光的翎毛。

这只蹊跷的鸟儿从哪里来

他有过六个想法。

每一个都被他扔掉。

“最有可能我不在这儿”,

他想起自己难以描述的遭遇,

孔雀低低叫着。

他们共同跪在雪地里,

人们跨过他们的身体。

孔雀正变得透明,他的手也是。

他接近它的地方逐渐看不见了。

他抱住了孔雀。

垛槠

1

追究三月的冷风,细问它是怎样

吹过哀牢山东的双柏县。

空中的垛槠树盛大荣耀,“开出日月花,结出星云果”②。

可我们,谨慎言之仅仅是我,史诗以外从未找到你。

诗行中为同行人的沉默选择观念

正不可避免伤害各种无法完成的诗句。

怀疑的风,

吹动不崇拜虎的我但不是左右。

芍药与高山栲啪嗒啪嗒敲打着风在老虎笙中,

镜头里的毕摩挥起长杆,追逐他脚下的阴影

我有些想放弃顽固的探索。

比如表演广场后面,这座禁止女人踏足的山,

我站在边缘眺望,上面除了有些深绿的野草

还有些浅黄、金黄、灰黄的野草。

为什么要凝视它呢?

你,世间的垛槠树并不在其中。而“风在山中”③。

2

这棵根深叶茂、深入四方的树异常迷人,

每一段有关垛槠的描述,都像是先人

留给后世的谜语。那时没有天,没有地,

现在都有了。明晰的季节,强光在水面回放

独眼人、直眼人与横眼人的时代。

我是否正处在这第三代人的进化中,或者是

被抛弃的一个?乌云滚动着从远处覆盖过来,

我无能为力。我很冷,

山顶的这段路正经受阳光的切割。

褪去色彩的草地,往上是成片马樱花

往下的小路我独自去察看,

所有秘密快要揭穿,骤然下降的一个坡底。

3

他说迟两个月来,是最好了。

我看着那些未复活的花在他漆黑的脸后

不断向上生长,柔嫩的茎呈现透明状

在空中尽情旋转,像一群失业的舞女重新回到了

剧院帷幕后。她们拉开幕布偷窥观众是否坐下

数数卖不出去的座位,将彼此捆绑,

种在这片土地上;她们一曲未完不见了,

他拿出手机

给我看两个月后的这里。

最好的一片景致。这位年轻好看的村委*,

请留步,你知道那棵,让所有鲜花失去色彩的垛槠

在哪里吗?

4

公塔伯④推动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地下折射出无数的光

这棵想象中的树,傲立于此间

持久为我低语诸事的起源。我还是个孩子时,

一个民族流传的故事

或隐秘的暗语会像深埋的铁矿一样打开,

它们在口语的扩散下多么神奇,

像我们夜宿的安龙堡,黑夜里发出

呼啸的风声与哭泣声。白日我曾踩住倒下的圆木

攀上弃用的土掌房,我在屋顶被莫名其妙的力量

推得摇摇晃晃,垛槠便在空中看着

它时而竖起,时而横卧

似乎对我的好奇表示更大的好奇。

它很快浮向更高的空中,枝叶呼啦啦扇起大风,

它在风中越来越远时,当然令我生出崇拜之心。

5

那神圣的火苗是狂欢。

晚饭时我去找厕所,

离开青松铺地的桌边,要走过干冷的枯草地

不算远的一截路,有位彝族女孩为我照亮

她手心的火突然熄灭后,那边更黑的地方

沉寂的树林,垛槠理所当然

来到我模糊的视野里。我的视力比白天时更弱了,

可是这垛槠却异常清晰,

每一片叶子上脉络的走向都在引我屏息静声。

“你看……”

我扯住等我的女孩,伸出手

一根根树枝在我的手心燃烧。她惊异于这件事,

远处的垛槠冷静地退后

它令这万物生万物长,我们活我们可能的死亡

竟从不使它动容。一种残忍的俯视。

那晚后来,我点燃了木柴堆起的篝火。

6

我没有宿在绿汁江边,我住在毕摩庇护的镇上。

我太累了,下午错过了去见他

没有人提醒我见毕摩的时候可以问什么,

我也不打算请教垛槠去了哪儿?旅程快要结束,

垛槠再也不曾出现。我看不见它了。

过去我也突然失去过很多东西,情感、能力、运气

实际上我可以失去的东西很有限,

我还是活着,那些远离我的一切像个迟到的预言

尴尬地补充事件的进展。我并不盼望它们回来,

我珍惜身上从不离开的这些,我的遗忘。

7

我在爱尼山脚发现三只黑色的虎,

它们正在饮水和跳跃;可能的观望

来自我对它们的探寻,这几只虎的爪子

落在溪流边簇拥的石头上;

雄健的身体陷入黄褐色的山景中。来这儿的路上,

高大杂生的草木打动了我,我按下车窗

让风席卷起山路上四散的黄土扑向我;

我的眼睛,有些酸痛

这几天我不断点眼药水,希望更准确地看清垛槠。

它像是久未发生的一个梦境,

我得到一把垛槠种打算播撒,

三只虚拟的黑虎轻轻咬开坚硬的种子

又埋进土里。它们是光,

是地上和山上的神,我的安慰。

①垛槠,彝族传说中长在天空里的一棵树,出自《查姆》。

②“开出日月花,结出星云果”出自《查姆》。

③“风在山中”语出双柏副县长宋轶鹏。

④彝族世代所崇拜的三个神虎名叫“塔伯”。

燃烧的少女

沉睡的少女,

额头掉着碎漆。

那涌动的热能,

折磨你,无比绚烂的颜色

覆盖过你。

你痴迷那些滚烫的事物,

每日都在寻找它们的源头,

像个足够出色的爱好者。

微小的线索,

绣在手腕,盛放的睡莲。

你的腰与肩膀

美好如锦——

热烈的少女,

永不停息。

该对谁求救?

——那未知的纵火者,

是否会大发善心。

眼前的少女,是这样,

快要被迫熄灭的光体?

在晨雾中。

像烧尽的木炭般沉静。

失控的小说家

枝上鸟儿焦躁拍起翅膀

木棉坠落,像野火烧着了

过去的人永不回来,

年轻时只看到明日,

将惊人的伤害当作昙花

绘于黑夜中,也可以说

当事人把记忆理解成了

被胡乱剪辑后的电影:一部拼凑的默片,

一片想要看到的风景带,一些人

适可而止的裸露。

从这个意义上说,

当事人变得有效起来。

他感到热和冷,他在某一刻来到白马雪山

中巴停在垭口,

男人们都下去铲雪了,

藏族女人拉着他去远处小解,

白雪皑皑,

他的腿像是种在这山上。为什么来到此地?

穿上女人的衣服,

柔软说起方言。他是一个说谎者,

喊身旁老妇阿妈,

“白玛拉姆哎,

风雪越来越大,天亮前不能到德钦了。”

他说,是的。沉重的披肩盖住雪片,

和伸出的手。

——他在房间里,

叙述这段记忆中的“往事”

手平放在腿上,粗大有力,是你的三倍,

他熟练虚构了一个又一个

如假包换的时刻,

初出茅庐的你难道不感到害怕?

笔记簿上寥寥几行,

这位病人着实难以记录。

他向你伸出手,你好。

你问他,张老师,今天见过谁?

他想起似乎来过鱼贩与快递员,

一条鳊鱼,一盒商品

它们现在不见了。

他很爱吃鱼和钓鱼,对你描述过

夏季森林深处,

鱼儿多得聚集在明亮的水湾

等待他来钓起它们。“我从不让鱼儿失望,

天生就是个好手。”

他说起这件喜欢的事简直停不下来,

从准备鱼钩鱼饵的细节一一讲起,

像是亲身经历过那样喜悦。

遗憾的是,

张老师如今困在房子里——

他提到的夏季只能向过去推后

十来年——

作为严谨的虚构者

他从不疏忽这一事实。

有时你会怀疑他

是无法写作的小说家,

毫无疑问,张老师是个文盲,

尽管他有惊人的叙述才能。

你们陷入宁静的片刻?

用习以为常的平淡来面对

快要结束的谈话?

“我昨夜见过一团黑雾。

她受了伤,是妈妈

妈妈是我的模样,我们在镜子里。

那模糊不清的人

脑袋剩下一半,从裂口小心望过去

精致构造的脑内

挂着芽菜与血珠。

我和妈妈不爱吃芽菜,更不会在头中

埋下菜籽。”他望着你,痛苦而小心。

“妈妈什么都有,除了植物

但是她喜欢绿色。流淌的绿色。

她有无止境的房间,

还有我。妈妈裸色的身体,

在白色床单上,像溶解的一块冰

随时会滴落下来,消失掉……

妈妈原谅了我!”

你请他坐下来,

他却更用力喊叫着,像伤心的蝙蝠

迷了路,横冲乱撞。

幽灵

读完这些——

未能实现的事,

沉入河道

我们精力太充沛,

叙述文体微弱的变化中。

——谁会死在清澈水底?

从西南到东南的遥望,

高原夜雨,

我们凝听神秘人有效的词语。

活一天,

这一天便不得平静。

他来,他去

别人的广阔受其操控。

他像父亲一样严格,

给我们穿衣、系腰带

该看的都让看了

那蒙羞的混乱在野地里操练。

我们制造了更多孩子——

被遗忘的,不合时宜的。

粘稠的语感

瓜分善用悼词的我们。

这种时候,合理使用控制权

高于幻境涌动。

“这是去外国殖民的方式,

说汉话的人将学会灵活的兽语

以及无效抵抗——”

我们要去的地方太远,

旧河道已经衰败。

流动的情绪,

活跃在他下降的声调里。

——那急速消失的河水,

灌进我们的衣领,

跌落下来,

汇成足够的船资——

我们欢呼,爬到他颤抖的

肩膀上。

我们吃他的舌头,他的权力

将他捏成一团,

投进河底。

先生,再见。

新生

她想成为新世界的一员

便来到我的梦中。

传说中的光明

使她放心,这里——

没有多余的人,

动物异常冷峻。

“——是你的乐园,

你的领地,可你在暗昧中沉睡”。

她自在地躺下

在我的梦里,

像是拥有整片地方。

“平庸的空间正在被替换,

勇敢者能得到它——”

荒草望不到头

失重的云朵掉下来。

“我自己就是路,请走过来”,

她摊开手脚,

伸长每一个关节——

占据了所有我看到的画面。

“你要走很远的路,

请从西北的马群里挑选你钟爱的”

她指挥我的梦,调整观察视角

贬损这里规范的、让过往入梦者

一致赞赏的平衡。

她将我拖进梦里,放在马背上

“你只能去寻找另一处

建设中的国度,无法计数的空壳

葬在岩层中——”

我失去了我的梦,

她在我身体中醒来。

旅行者

几天来我反复琢磨一个词

什么是“真实”?静止的傍晚?

灰蓝色天空在无人的柏油路衬托下

开阔而强硬,是你么?

你的影子之外是我的影子,

我需要这样假设。

即使你走过我不曾停下。

我们都在初雪时节到过那个小站,

废弃的机车库被碎雪遮盖

我在铁轨上,至今还在,

而你的脚印不在我的靴子里。

落地时的重量我也找不到,

太轻了,这个出现在照片中的傍晚。

可以想象当时的天色属于草原,盐湖

你的手浸满了盐。你在生锈的地里。

你在水里密集的石头上寻找生物。

你,没有看见我。

你往这儿来,浓烟般的地热蒸汽上

你的相机里留下了凝固的时刻。我在吗?

我不想说怀疑。我要告诉你

在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那所被允许忽略的房子里,

我在收拾书桌与空花盆。

窗户推开又关上了,蓝色的阴影

未被描述的橱柜还有你的痕迹。

你拍过旗帜,愤怒的少年,骑兵

我都在,在你镜头的对岸。

而那湖水,不起波澜。

我最终是会游过遥远的呼伦湖,

走到你面前。

我一直在。

像依附湖水而生的野草安然生长。

这也只是个假设,必须说出的事实是

在自然的湖里我看不清方向,

更无法浮起来。那些水间晃动的植物与昆虫

是你要找的。至于我,

只在虚无的语词中存在过。

你甚至不能辨别出

我与另一片湖水、灯光、黎明

有些什么不同。你在大地上走了这么多天,

是否有所察觉

我们缺少的不是地理概念,

仅仅是一个泳池,一副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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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脸谱栏目主编: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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