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的小小方法

回到过去的小小方法

首页角色扮演锈蚀记忆生存更新时间:2024-05-07

“每当我望到被细雨倾落海面,就会感觉到内心被深深触动。大概因为,海象征着‘永恒’,或是可用永恒来形容的时间概念。海水蒸腾为云,云又化作雨水落下,就这样周转下去,不断如此,永恒重复。即便海水一直在变化,海以自身定义而存在这一点,却永不变迭。海终归是海,它是可触的实体,也是一种绝对真实的观念。望着雨落海面的画面,我能深切感知到海的庄严。”

《城市与其不确定的墙》

将海水与永恒挂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杉本博司吧。在杉本看来,海面是破碎了时间壁垒的永恒之物。今日的我们,百年前的人们,百万年前的原始人,都曾望向同样的海面。脑中的洪流无从揣测,眼中的海水却有着平等的深邃。

而写出这些文字的村上春树,想到海水与云朵的互相转化,是能够一直循环的自然现象,循环本身,可被视为一种永恒的征兆。

从最近一个春天开始,日本大小书店的显眼位置都摆上了村上的新书《街とその不確かな壁》(暂译《城市与其不确定的墙》)。这本小说的中文版还未发行,即使粗通日语,我向来不愿阅读日文原版的书籍,对书中情节的感受,还是来自网上一位村上粉丝的自发翻译。他目前翻译了小说的前十一章,有关海的描述就出现在第十一章。(文首的文字不是他的版本,我从原版中找到对应段落重翻了一次)

从手机上看到这段文字时,我正坐在从七尾返回金泽的末班列车上。除我无人的车厢,窗外茫茫幽暗中零散的光源,下方铁轨传来的温吞的震荡声,还有屏幕上关于海的一段文字。恰好当晚还看了海——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抵达了七尾的VILLA DELLA PACE,餐厅还在准备,就坐在室外木凳上看了一会海,身旁有一只叫たまご(鸡蛋)的猫窜来窜去,远处晚霞的肌理如同一张青蓝色的布匹。

只是,海真的适合代言永恒吗。要按大卫·休谟(David Hume)之意,一切看似完美的因果关系,都可能是认知不足下萌生的误会,下一次黑夜后不一定迎来白日,庭院中刚刚绽放的花朵也许不会枯萎,往复循环的自然现象亦可能中止循环。如若这般,海的永恒性只能沦为错觉了。同理,数百年间恰好没有一个原始人望过一次海面,或进化未完成的眼睛还看不清大海,也存在微小又生动的可能性。

算了吧,休谟是一切话题的终极*器,倒不必常挂嘴边,而不管村上还是杉本,也只是想借助一瞬间的想法完成创作罢了。倒是坐在空寂车厢里的我,思绪的流转如同被引燃的炭灰。我不再想什么大海,放弃了大海,转而专心想起了家里的阁楼。卧室正上方的阁楼深处,置放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深褐色书柜,里面塞满了小学初中时代的杂志(此外大部分都在搬家时被扔掉了),内容包含并不限于电影、游戏、科技、体育、动漫。

这些杂志一同陈列,传递着怀念时光的感觉。而我一直认真保存好它们,倒不仅仅是为了怀旧。

也许很多人有感觉,与普通书籍比较,杂志一物天然具有一种特别的“时间感”——指翻开杂志时,常能捕捉到纸页间微微萦绕的时光气息。这自然源于杂志内容的时效性,大都只介绍最新鲜的事情,譬如当月发布的游戏,进行中的电影节,上周末的网球比赛什么的。可根本来讲,“时间感”的出现,还是要归功于杂志编辑心底的“松懈”——不是工作未尽职的松懈,而是编辑们从心底知晓,一本杂志的普遍意义大概率只存在个把月,如此认知,使其意识的某一层面达到了绝顶松弛的状态,完全没有因在意“内容需经得起时光检验”“要被更多人看到”“输出经典内容”而产生的内心滞重。创作者的潜意识里,每多一分滞重,内容就偏离于当下时光一点。

在常规意义下,滞重在创作者心中十分常见。毋论严肃表达的文字,就算最私密的日记,写作时心中也会带着“未来自己还会回看”的觉悟,于是也多了丝滞重。反过来,以少见滞重之心编辑完成的杂志,即便内容清浅,还是在无意中成为了断绝时光腐朽的水晶棺,给翻阅它们的我,带来了一种穿梭时空的感觉。

堪称奇妙,每次读到杂志编辑们的文字,向读者汇报着各个领域的新事,或生活中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就仿佛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风正从脸边拂过,依稀闻到彼时家中阳台雨后的潮湿味道,隔壁房间家长闲聊的声音,也隐约交织于楼外街道上的车辆鸣笛声。多重感官*五官的队,直接在中枢神经处办理了通行证。一切悄然发生在意识的通天塔顶端。

对我来说,在昏暗的阁楼中留好这些杂志,就等于留下了随时穿越时光的可能。方法朴素,效果显著。实际上,日常行使这权利的次数很是稀少,可保不齐从哪天开始,我就会用大把时间专心沉浸到那些时间段中,让生锈的回忆席卷今日的沙盘。

时间的永恒性,也就如此达成。

好几年前,某位知名人士的言论登上过头条——人类生活在真实世界的概率只有不到十亿分之一。因为如今我们拥有逼真的3D模拟,能让数以千万的人在其中进行真实的虚拟体验,未来这数字还会指数级增长,而3D模拟中的世界又能够不断创建新的世界。因此,我们生活在真实世界中的概率低得惊人。

说实话,这观点实在哗众取宠得无聊。“接近真实的模拟”与“等于真实的模拟”之间,很可能存在永难跨越的鸿沟。好像能做到,不一定真能做到,如人的眼睛似乎灵活却看不到自己的后颈。一件愿景在被实现之前就充当了设想的前提,只会让设想等同梦语。仅仅表达飘渺的“可能性”,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我们经历的世界是百分百的真实——即使真实很难被概念化,我还是如此确信。证据是步入阁楼,拉开书柜,翻开杂志后的转刻之间,我就能熟练返回过去的世界。会信吗?与去往未经拆迁的老街,看到童年的纪念物一样,那些褪色又发皱的杂志,是机器猫抽屉里藏着的航时机,也是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的农夫之锤——无论外部世界是转瞬如烟的妄想,是斑驳的乱梦,是静待烧尽之烛,枝头垂落的雨滴,还是秋日的氤氲雾气,清早公园内限时可见的晨露,但凡对“返回”的直觉在头脑中出现过一瞬,以这过程本身为证据,世界的真实度,就不会在虚幻的界限边湮灭。

电影史学家四方田犬彦曾在纽约被邀请参加保拉·库玻画廊(Paula Cooper Gallery)中举办的约翰·凯奇(John Cage)生日音乐会。主办方预告当晚要在画廊中演奏五首乐曲。但音乐会结束时,现场人们只听到了三首。四方询问怎么还有两首没有演奏,主办方淡淡回答:“已经和前面三首同时演奏过了。一共是五首,没有错。”

两段无声的乐曲,演奏于有声的乐曲进行之时,还真是约翰·凯奇的风格。恰似声画皆“无”的影像,也能在昏暗的阁楼空间里默默播放着。

列车正在金泽站慢慢停下,站台上寥无人影,如工业城市中被废弃的电影布景;车厢内灯光明晃,像深夜时分正在测试灯光效果的剧场。唯一的乘客不得不马上离开,也许假以时日还会回来。可能性很低,又真的存在。连同无数个相似的可能性,一同存在于不知前后的白昼与真夜。

撰文 K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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