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版《搜神记》大李是个画家,看对谁说,对他厂子里的工友,领导,那绝对是画家。对市美协的同行来说,他不过是厂矿里搞宣传的美工。但大李的自我感觉良好,也怪了,画画的都觉得自己就是才气过人,别人都不值得拿眼皮撩一下!大李老婆也是个画画的,是个小学老师。两口子还在家里办了个班,招了一帮半大孩子,还在地方电视台上作了好几个广告,于是乎也成了个小小名人了。那年我们艺术研究院搞了几个美术辅导基地,大李他们厂矿也算一个,因此大李常往我们院走动,混得挺熟。 开笔会的时候,大李喜欢画各种各样的和尚,还用朱砂给他们披上红色袈裟,别人如要他的画时(那时候,他还没有把自家的画看得太金贵。)就郑重题上自己的名号——青庐和尚,闲章也是自己刻得,伸胳膊撂腿的几个字——“惯听清风寒”。纸上的红袈裟加上红印章把和尚衬得挺好看。大李一边把画递给你,一边正色的说,这朱砂是辟邪的,挂在屋子里,保证你步步莲花。不知大李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佛法的,他总说,一切都不过是影子而已。比如咱们现在笔会,热热闹闹闹,日后回想起来,就是幻影一般,一切都是虚幻,都是露水!他原先可不是这样,在车间里当工人的时候,他曾留薪停职一阵子,有两三年吧,光吃他老婆的工资。他自己准备了一辆破自行车,带上油画箱和必要的衣物钱财,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青藏高原去了!过了一年半他才回来,自行车也卖了,破衣烂衫,说是没饭吃的时候,他就边走边教武术。大李长的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看他那彪悍的样子,没几个人会怀疑他。实际上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在清晨跟几个公园里的老头学的,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还练不唰利,但无论如何,大李教拳挣到吃饭钱了。他走遍了西藏,画了很多生动的藏民和风景画,速写稿一大摞,让人羡慕不已!他还会讲他一路走的传奇故事,有时就铺个塑料布睡在马路边,他沿着长江走,一片荒山峻岭……有一次一只饥饿的狼在不远处盯住了他,眼睛冒着绿光,总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非要吃他不可……从西藏回来,他老婆给他运动远动,就调工会搞宣传去了。我原来对他印像极好,只有一次,听他说他如何去美院进修,如何巴结老师,“人家教授啥没见过,咱们就得想法给找点他真喜欢的才行。”我们院小宋嘴快,马上说,“他喜欢?他喜欢黄花大闺女,你给他弄去?”“那还真得这样。”大李严肃地说,马当时好印像全玩完!进修回来,大李就改国画了,他说国画省事来钱快。后来他就光画和尚了,言谈话语,也像个信佛的居士。他说他就是和尚,已看破世间一切。不过我看好多人都对此嗤之以鼻,说大李当和尚?花和尚吧?!有一次小宋走在街上直用胳膊肘子捅我,我一看前面是一个“如花似玉的花大妞妞。”小宋悄声说,这是李大和尚的相好的!大李也不辟谣,越是人多的时候越是唱小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意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的一个吻,教我思念到如今…….”他声情并茂的唱,唱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大李还有一个癖好,他的肩上总站着一只黑八哥,它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藤黄的嘴巴,墨汁般浓黑的羽毛,杏红的脚爪,色彩鲜明。他走到哪儿那八哥就跟到哪儿,飞不远还落他肩上,大李很得意。不过这只八哥是大李从他家附近一个卖肉包子的老头哪里淘换过来的,老头早年开了一个包子铺,黄了,老头回乡下老家了,八哥就跟了大李。这八哥也怪了,谁来逗它也不说话,光冲你翻白眼,等你没意思拉洒地搭讪着要走时,它突然怪声怪调的说话了,能吓你一大跳:“不买包子你干啥?不买包子你出去!”201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