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之外,玄域东洲一处仙境,云雾缭绕,群山环抱,巍峨壮观,如诗如画。
仙光婆娑,笼罩之下,每一座山峰更显缥缈、巍峨。
玉色、褐色的建筑在翠山绿叶下若隐若现,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流露出一种古韵。
这里是灵霞宗,玄域东洲的八大修仙门派之一。
在灵霞宗东面,一处与其他山峰格格不入的黑色山峰,山间小径蜿蜒曲折,攀上云端,方能看见山顶的绿树成荫、碧波荡漾,宛如瑶池再现。
而没有时间理会这一片鸟语花香、钟灵毓秀,少女火烧火燎地飞越湖泊,来到了木屋门口。
“师父!大事不好了,云仙先不见了!”
尹灵儿猛地推开大门,秀脸上满是急切与担忧,而高悬于房间中央的老道则是如同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在大门推开的那一刻失去平衡,惨叫着从平台上掉了下来,在地上疼得连连打滚。
“师父你快别闹了!起来!大事不好了!”
尹灵儿却没有半分同情,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师父从地上拽起,
“云仙先!云仙先不见了!”
“谁?谁不见了?”
清修被打断,老道此刻的头脑还有些晕乎,囗中询声宛若梦呓。
见状,尹灵儿用力摇晃起他来:“云仙先啊!你徒弟,那个脑子不正常的!”
“没礼貌……”
老道先是皱眉呢喃,随后总算清醒了些,回过神来,
“哦,仙先啊,他只是返俗了。”
“什么?!”
尹灵儿听后不仅没有安心,反倒是无比惊愕,手上摇晃的力道也更用力了几分,
“他返俗?为什么?”
老道被摇晃得一脸生无可恋:
“他为什么不能返俗,宗门现在不就流行这一套吗?延续人道功德、去世俗斩断牵连与因果之类的,渡红尘劫嘛……”
“他被咱们捡来的时候就无亲无故的,哪有什么红尘可以渡?”
尹灵儿对他的这番说辞却是颇为怀疑,
“而且师父你还不明白吗?凡人可不像修士,都是肉体凡胎啊!云仙先要是去了俗世……会出大事的啊!”
“所以啊,就凭他那神通,他不搞事情就已经积大德了,世俗的那些武人儒修啥的巴不得绕着他走呢。”
与徒弟的急切不同,老道的语气倒是很风轻云淡,似乎是对自己的周道相当满意,语气中甚至有几分骄傲。
尹灵儿却显得更加焦急:
“师父您糊涂啦?我是说凡人们会有危险啊!就云仙先那种德性,您这不是放任大灾入俗为害吗!
“您的功德本来就没多少,到时一出事……我们太渊峰可就成千古罪人了!不行,我要下山去找他!”
“你怎么找?以他那古怪能力,说不定刚出门就踩到空间乱流穿越去了呢。”
老道眨了眨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况且他又没成仙,不也是肉体凡胎吗,我们拿他没办法,天地之大总有人能治他,安啦安啦。”
“你……”
尹灵儿一时语塞,忽然眼神狐疑,
“师父你不会是觉得跟云仙先相处得太累,故意放他入俗的吧。”
“怎么会?”
老道浑身一抖,反应突然剧烈,但很快又安稳下来,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灵儿呀,世俗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倒不如说,作为人道根基,世俗千万年来衍变迭代,已成为正道修心修德之妙境。
“让云仙先去经历一下鳏寡孤独、物欲横流,不说通透,矫正一下他的性子应是不难的。”
“而且,让咱们给他一点信任吧,虽然他整日妄自尊大狂悖无道丧心病狂妄悖人伦!”
似是要将过往的一切恶气一吐为快,老道的声音越来越大、语调愈发高亢,最终收束为一声心虚的叹息,
“但他也是个好孩子啊……
“大概吧。”
…………
世俗,淮河西部,安荆山脉深处的一处营地。
营地分为东西两部分,插着两面不同的旗帜,代表着燕赤王朝与宣水王朝的皇族。
而宣水的营地中央已升腾起了热气,那里正有数十人席地而坐,多是些护卫仆从,手中已捧上了汤碗。
护卫们都在说着趣闻,时不时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而其中却有一道倩影格格不入。
她面容姣美清冷,匀称的身材上披着一袭银白色软甲,裸露在外的皮肤白若凝脂,纤纤素手轻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品味着其中的醇香,飒爽又不失优雅。
她就是宣水王朝的四公主,叶笙歌。
区别于同行者的惬意,叶笙歌自始至终都显得心事重重。
因为这里只有她知道,这次的历练并没有那么简单。
近年来,他们宣水王朝虽占东洲淮河中段,却在近百年来屡受上下游王朝遏制,北部边境又与燕赤王朝摩擦不断。
简单来说,就是表面...
故而,当今皇帝想出的一招,便是让她与燕赤王朝的皇子——也就是参与历练的那个扶永——联姻,但她生母即为燕赤王朝所害,自然是不愿从之。
可即便是这样,这场历练还是进行了,不仅如此,皇帝还从长生界仙门请来了一位修士同行。
虽然旁人认为这是皇帝溺爱女儿的表现,但她明白,这想必也是抱着将她献予那个修士、以换取仙门庇护的打算。
“云仙师来了!”
只听得身侧丫鬟的一声轻呼,叶笙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双冷眸望向那处。
来人是一个青年,五官极为俊朗,修长及腰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衣袍是不加修饰的白,腰间还系着一块温润的灰色养心玉。
第一眼看去,他的造型颇像世外的雅客,气质飘逸出尘,但也仅限是第一眼了。
因为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个被他称为“墨镜’的奇怪法宝,将一双眼瞳隐于其后,使得整个人的气质诡异了不少,还有一种雌雄莫辨的妖邪之感,完全不像是个仙门修士。
灵霞仙宗的云仙先……为什么皇帝找的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人物。
叶笙歌这样想着,冲这青年微微颔首。
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急忙站起身作揖行礼:“云仙师好!”
云仙先还以礼貌的微笑,最靠近叶笙歌的那个丫鬟麻溜地让出一个空位。
而他则犹豫地看了一眼满是尘土的地面,迟疑片刻才坐了下来。
而且还婆婆妈妈的……
丫鬟又为他盛去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这云仙先礼貌地接过,却似乎是被热气烫了一下,“哗”一声落下,撒了一地。
“啊!不好意思!”
那人吓了一跳,而云仙先连忙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这一幕叶笙歌看在眼中,心中却愈发不屑。
她身份不凡,当然也知道修士有控气挪物之能,这明明是他动动手指便能避免的事,他却还是像个凡人一般无动于衷,真是虚伪。
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云仙先的眼神正透过墨镜,不着痕迹地观察起这飞快渗入地面的热汤。
而就在这小插曲发生之后不久,叶笙歌开口问道:
“说起来还未曾了解过,云仙师此次前来是为的是什么呢?”
闻言,云仙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殿下什么意思?”
“早些时候,我对仙师还不了解,但这一路上我也听说了不少修真的事,自然多少也是有了概念。”
叶笙歌平静地说,
“仙师的修为已然达到了元府后期,此等修为放眼玄域东洲修仙宗门的年轻一代也称得上是极优。
“有此等天赋应当不会缺少资源,不知父皇究竟是许诺了什么才请动了仙师?”
“……”
云仙先眨了眨眼,似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这让叶笙歌有些不适,却依旧坚持与其对视,不甘示弱半分。
他笑着反问道:“殿下认为是什么?”
“我不擅猜测,仙师只需告诉我便可。”
“……为了体验生活?但倘若您必须要个回答。”
他歪头想了想,缓缓吐出三个字,
“九色石。”
叶笙歌疑惑:
“‘出海云霞九色芒,金容滉漾水中央’,是那蕴含海天灵气、统合玄域道韵的九色精石?仙师要这九色石有何用处?”
“为了祛运。”
“‘祛运’?”
对于这个回答,叶笙歌有些吃惊,
“仙师莫非是被什么厄运缠身了?”
“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
“殿下,你相信命由天定吗?”
这云仙先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叶笙歌微愣,迟疑道:
“所谓命运无常,天道无定,世间万物皆有变数,即便天理存在,命运也应当在我等众生手中。”
“是啊。”
云仙先似乎是在呢喃,声若游丝,
“人都认为自己有选择,但所有选择早在诞生之前就早有定数,往后的一切只是走在由天命铺设好的道路上,除了满腔悲愤地走下去外便别无选择了。”
“所以仙师认为命由天定?作为修真者,这未免太悲观了些。”
云仙先莞尔一笑,颇有兴致地娓娓道来:
“这世上生灵无数,洪荒、圣人、变道,那以百万计数的时代匆匆骛过,大道衍大千,大千生万道,或为安身立命,或为成就千古功名,但究其根本,却避不开一条路——
“修行。
“修身、修心、修功德,在这方世界,道法显圣,天道定下基调,夫修行求道,千千万万,穷究天地本源以证自身,积攒无量功德、洗刷业障却是必要。
“因为天道由大道生养,人又受天道资育,有阴阳浊清,而气运扑朔,难以掌控,故而唯有积功德、扫业障、受天理,方能抵达那不世之道,至此修行圆满,天下共主。
“而在现行的天道之下,变道时代来临,灵气渐衰,诸事变易,万道修行讲究的便是一个‘命’。
“厚运者多助,气运绝顶者更是如此,诸如那些先天圣体、天道之子,他们身负重任、天赋异禀,故而他们总能登临九天、横扫八荒。
“没有实感吗?你们应当明白,在如今这天道治下,机缘越多,就越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仿佛之所以来到世上,只是因为这一可悲的命运循环……”
叶笙歌忽然神色一沉:
“仙师该不会想说,自己便是其中之一,却又不想让人生受限于天赋的重任吧?”
“殿下的灵感倒是敏锐,但我并不是为了逃避。”
云仙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喃喃道,
“我只是想找到我之所以为‘我’其他阐释啊。”
“什么啊,简直不知所谓,那种事再如何也与你无关吧……”
叶笙歌秀眉蹙起,这云仙先忽然探身,凑到了她的近前。
她刚想训斥他的放肆,眼神却突然怔了,只因她看到了少年隐藏在那墨镜之后的眼瞳——
他的左瞳如一枚乳白的玉珠,呈现出一种完全洁白的纯净,周围仿佛还笼罩着一圈淡灰色的薄雾,随着视角的活动展现出微妙的动态;
而他的右瞳漆黑深邃,透过其中的无尽黑暗,还能看到一种无空无界的无垠星空,因为其中根本没有任何可见的纹理,只有一种能吞噬光线的湛黑。
诡异,深邃,非人,不寒而栗。
叶笙歌身体微颤,就听得眼前这个妖人没来由地轻笑一笑,言语中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因为我很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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