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掌柜慢走,用着还行记得下次再来啊!”
虞商身着鹅黄衫,清秀的面容上的笑意就仿佛春风一般,看着让人在这燥热难耐的夏日里多了一丝清凉,道,“那是自然。”。
正值未申交替之时,盛夏已过,按着往年来说这个时候早已进了一丝秋意,可如今这太阳还是烨烨如火,好像要把大地烤干了似的。
脂粉铺子离百花馆也就隔了一条街,没一会儿便已经回到了百花馆的门口。
“虞老板走访亲戚回来啦!”
“是啊,回来了!”虞商笑眯眯回应食客道。
“花掌柜啊,不得不说,你这里的庖厨手艺当真是好,之前和神京的皇商的那笔生意还多亏您这百花馆!”
“既是如此,那赵掌柜记得以后常来啊!”
“一定!”说完笑得满面春风的中年男子便出门离开。
此刻未时过半,早过了饭点,百花馆内的食客也就零零星星的几桌。
百花馆是苍林城一家颇有盛名的酒楼食肆,虽然内里规模算不上多大多奢华,但味道却是一顶一得好,所以每日里来吃饭的食客不在少数。
“东家!”就在虞商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被就被柜台写帐的水莫晴叫住。
虞商转身问道,“阿晴,怎么了,是账有问题?”
水莫晴摇了摇头,道,“东家,我们真的不换地方吗?”
此时,百花馆的两个伙计就坐在离柜台不远处的凳子上忙里偷闲,听到了阿晴话,也凑了过来。
“是啊,东家,我可是听说神庙倒塌可是大大的不吉之兆,我们还是应该考虑一下,倘若真的发生什么也好知道以后哪里落脚啊!”说话人是圆胖圆胖的,但却十分精神,长得虎头虎脑看着就十分讨喜的伙计。
虞商看了看大堂的几个食客,位子都离柜台颇远,才安慰道,“王虎,我知道你们担心,六千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几个赔了家产的赌徒看上了神像上的金箔,为了掩人耳目把金箔一一撬下来之后防火少了神庙,最终还不是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那怎么能一样,东家,你前些时候不在不知道,神庙倒塌的那日天都黑了,少司命来找过你,知道你不在当时脸色就不好,可想这次事情有多严重。”另一个身材欣长浓眉大眼的伙计说道。
虞商看了三人一圈,知道他们担心,于是道,“今晚我去城隍庙问问当时是什么情况,回来告诉你们。”
王虎听后直摆手,道,“问?问谁?严庭明啊?梅叶这么说是担心没错,可那严庭明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城隍庙里的那帮神仙从来都看不上我们,去做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讨嫌啊!”
梅叶顿了顿,道,“也不一定,好歹都是神仙,东家这百花仙子仙子的品阶可比严庭明高!”
王虎不以为然。
这时又进来几个食客,王虎和梅叶连忙上前招呼。
百花馆坐北朝南,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大堂楼梯后面有一道门,打开之后是一个狭窄的过道,有两座紧挨着的的院子,西边的院子偏大一点是百花馆的伙计们住,虞商住东面偏小的院子。
小院的上方还有块牌匾,写着凭风居。匾额虽然简陋但上面的字却是一笔好字,锋利中透着洒脱,有力的同时还带着飘逸。
小院不大,有两三间房,廊下玄关挂着几串由质地温润朦胧好似是玉串起来的风铃,距离玄关不远有一棵垂丝海棠,花色娇嫩似含莹露,花枝参差低垂随着风动,时不时与廊下丁玲作响的风铃纠缠在一起,与海棠相对的方放着一个大缸,里面养着几尾锦鲤。
小院,海棠,风铃,鱼缸,锦鲤,这几者明明都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现下被放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澄澈清冽的感觉。
月华初退,朝阳乍起,未经尘世喧嚣袭扰,幽静却又饱含生机。
只是,夏末不是海棠盛开的时节,而这院中的垂丝海棠开的却是极盛。
虞商坐到梳妆台前,把手中锦盒内的胭脂水粉拿出来放在她平日里惯用的匣子里,妆台上的铜镜倒映出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女子面容算不上有出众,胜在清秀温婉。
眉眼含笑时春风拂面,亲切又温暖如同阳春三月,但此时镜中人面无表情,垂着眼眸整理着梳妆台,给人一种冷冽之感。
半夜子时,月朗中天。
苍林西北方某处一片断壁残垣中站着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
曾经一片气派华丽的庙宇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的断壁残垣,泛着冷光的赤金色的琉璃瓦碎片到处都是。朱红色的门窗墙壁也都七零八碎,一块门窗的边角碎木甚至被崩到了神庙的大门之外,本来摆在庙宇院落的大鼎也已经不知道裂成了几瓣。
唯一还立着的就只有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不过也是已经摇摇欲坠。
只是这些倒塌的房屋墙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全部都清一色的由内向外倒塌,就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
虞商走到原来的正殿,手一挥,中间散落倒塌的残砖屋瓦石柱便随着她的手掌纷纷滚到一边,中间露出用来放置神像的石雕底座。
虞商把那底座便翻到一边,露出下面一个残破的阵法。
虞商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转身消失,等她再出现已经是站在一扇大门前,大门的上方写着城隍庙三个大字。
虞商的穿门而入,紧闭的朱红的大门如同水面一般荡起一圈涟漪,随即又恢复平静。
城隍庙正殿之上庄严正坐着一位身穿官袍、身形高大的神像,长须长眉不怒自威。
虞商对着那神像行礼,道,“严城隍,百花有礼。”
“百花仙子,小神回礼。”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起响起,但只是凭空响起,殿内依旧空荡荡,“不知百花仙子夜半前来所谓何事。”
虞商说道,“百花前几日因公务天帝急招,不在人界,直到今日方回,夜半前来打扰并无他事,只是想向城隍询问神庙坍塌一事。”
“仙子关心民生,所怀慈悲救世之心,小神感同心受,不过捉妖擒怪一事自有小神和少司命在,仙子不必忧心。”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虞商心道。“城隍尽职尽责,乃是苍林百姓之福,只是神庙倒塌有天意有人祸,若此为天意便是人界大祸降至,若是人为……百花也好尽快筹些钱款重建神庙。”虞商说道。
“仙子所问小仙也不知。”
不知?
虞商不信,这么严重的事陆辛怎么可能不告诉严庭明。
只是这严庭明执意不肯说,只道,“少司命当日着急追回逃窜的妖魔,情况紧急,来不及说也来不及问。
人界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她还不是强龙。
以她如今的品阶,虽然高,但却只是个可有也可无的闲职罢了,拿什么压!
离开城隍庙,走了没多久,虞商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呜鸣声。
虞商顺着那呜咽声走过去,来到离城隍庙不远的一处墙角,掀开罩在地上的破箩筐,下面躺着是一只白毛狐狸,还是九条尾巴。
一道深可见骨得刀疤从背部斜横到腰腹,如今伤口已经结痂,毛发上的血都已经变黑,倘若刀伤再深一点,这只狐狸怕怕是要被一分为二。
也不知道它在这里待了多久,竟没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候,狐狸睁开了眼睛,费力的抬起头看向虞商,湛蓝仿佛若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它不想死。
于是虞商拎起狐狸一起回了凭风居。
揪着狐狸的后颈走到廊下的养着锦鲤的大缸旁,把手上的狐狸在缸里一顿猛涮。
眼看白毛狐狸眼看出气多进气少,虞商收手的时候,大缸里出现了瓮声瓮气的声音,
“仙子,您老高抬贵手,不管您是要*了它吃肉还是剥了皮做衣服都行,但别在缸里,耗费了百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点修为,再因为食血食给弄没了,我们老哥几个会哭死的!”
虞商看了眼虽看不清颜色,但明显比之前浑浊了的缸中水,虞商清了清嗓子,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你们的修为还是不够啊,明日我再与你们讲讲经。”
“……仙子,我们错了,您老高抬贵手!”
虞商一阵无语,不就是前些日子讲经的时候道德经和金刚经讲串了点,哪里就至于这么着。
几条锦鲤却不这么想,上次是道德经和金刚经,再上次是妙法莲华经和三官经,再再是上次是清静经和心经,简直是离了大普!
他们就纳了邪闷,这几部完全不搭边甚至都不是一个门派的经书是怎么被她给千辛万苦的串到一起的,而且其严丝合缝的程度让他们差点没听出来!
再让虞商讲下去,他们哥几个堕魔日将不远矣!
虞商回到屋内,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自己不再穿的细麻外衫,叠几叠垫到狐狸身下,然后虞商又从箱柜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掰开狐狸的嘴巴给它硬塞了进去,然后又在伤口处撒了些解毒消肿化瘀止血的药粉。
百花丹和百花散都是她从天界带出来的,尤其是这百花丹,虽说不上能活死人肉白骨,但疗伤解读,恢复恢复元气效果却是一等一的。
如果这样狐狸都撑不下来,那就说明它命该如此,和这三千红尘着实没有缘分。
“东家,怎么样?”第二日一早王虎就连忙问道,“严城隍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别多管闲事。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不能这么说。
虞商斟酌了片刻,清清嗓子道,“严城隍说让我等放宽心,不必担忧。”
梅叶松口气道,“看来,虽然平日里严城隍对我们不假辞色,但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
“你傻啊!”梅叶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周正中带着犀利的伙计一巴掌拍在后脑,“东家在说严城隍让她别多管闲事,你没听出来啊还问问问,东家不要面子吗!”
“……”虞商沉默了片刻道,“水莫晴你记一下,李珂这个月的工钱少两成。”
“……”
李珂转头又给梅叶来了一下,“你看我为了不让你下东家的面子少了这么多工钱,你记得补给我!”
“阿晴,你记一下,我这个月工钱少的那两成从老梅那里划给我!”
梅叶,“……”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傍晚临近,虞商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这时候水莫晴也刚好跑到了凭风居,说,“少司命来了!”
“我知道了。”
虞商到大堂拿了两坛桂花酿上了楼,来到某个房门前,推门而入。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接扑面而来,只见一位红衣公子,墨发高梳垂在脑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俊美非常,只是眉目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虞商顿时眉头一跳,上下打量了一边又一遍,才发现在红衣公子肩背有一块颜色比周围要深一些,“你跟太微单挑了还是跟天帝决斗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陆辛没说话只是紧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虞商。
虞商有点奇怪,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陆辛这才道,“没什么,我只是还以为你这馆子不开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不开门迎客,我这一群伙计喝西北风啊!”虞商把桂花酿放到桌上,“前些日子天帝召我回去,说是有要事商议,我的伙计不是和你说了吗!”
陆辛捏了捏眉头,道,“你每日里倒是逍遥!”
“还好还好,”虞商给陆辛倒了杯酒,继续道,“若是不逍遥,那我还来人界做什么,在三十二重天整日跟那帮家伙阴阳怪气不就好了。”
屋内越来越浓的血腥气足以把人淹没,虞商忍不住蹙了蹙眉,快走两步打开窗户,“你不是去抓流窜在外的妖魔去了吗,怎么,觉得自己被冤枉*上三十二重天了?”
陆辛冷哼一声道,“我倒是想!天帝召你回天庭做什么?”
虞商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边喝边说道,“说是如今三十二重天的各位仙寮惫懒,懈怠修炼,问我怎么看!”
陆辛道,“这是水行司的差事,找你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虞商道,“行了,你先别说别的,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陆辛身穿轻甲长袍,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光凭这么重的血腥气就知道受伤不轻。
果然,外袍一脱下来,里面的衣服几乎都被鲜血浸透,尤其是最后贴身的一件若不是袖口干净已经看不出来是白色里衣,遍布深浅不一的红色,血腥气直冲鼻子,而且已经被干涸的鲜血粘在了皮肉伤上。
虞商扯了两下,虽然陆辛压着但还是能听见抽气声。
于是虞商在手掌凝出一片水雾,覆在粘连的衣服上,等衣服被润湿之后再把衣服轻轻揭下。
上衣脱掉那一霎那,胸背上大大小小的新旧几十个伤口彻底露了出来,尤其背上两条交叉的伤口,深足以见骨、从肩头长到腰侧,皮肉外包扎伤口布条裹得一层又一层,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开始化脓发黑。
虞商皱着眉头先用水雾帮陆辛清理血污,又处理发脓溃烂的伤口,问道,“你究竟碰到了什么,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
陆辛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虽然没出声,但明显绷紧了肌背。
虞商用水雾代替清水和刀处理伤口少说要轻柔数倍不止,但即便如此,此时陆辛面上还是疼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等到伤口彻底处理好,已经不知道往外倒了多少盆血水。
“你这伤短时间内好不了”虞商一边说着,一边给陆辛敷上百花散,“神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倒塌!?”
陆辛却直接回答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虞商讶异道。
陆辛说道,“那日我不在庙中,等我察觉到异样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百花散是琼英宫独有的伤药,恢复伤口极快,只是陆辛的太重了,要想光复如初也得需要一段时日。
“从神庙跑出去的那些东西还有多少?”虞商说道。
陆辛说,“没多少了,如今就差收个尾!”
二楼都是雅间客座,虞商和陆辛二人待的这个房间也在二楼,但是这个房间却是与众不同的。
说是雅间不如说是客房,这是虞商曾经是想做旅店生意,但是熊半山的厨艺太好了,住店的人不多,吃饭的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于是后来就把旅店改成了食肆,客房也都重新改装成了雅间客座,唯独剩下最里面两间依旧是客房。
不是她还惦记重开旅店,而是当时改装客房的时候银钱不够,只能放弃,这才留下了两件客房。
帮陆辛包扎好伤口,虞商继续说道,“这两日你先好好休息,后面证明自己清白事情还多着呢,后面我替你!”
“不用”陆辛说道,“这次完事我就回拂境了,在那之前,若是小妖小怪作乱倒没什么,有各地城隍庙处理,但若是有什么城隍庙处理不了的事,阿虞,你帮我看着点!”
虞商转过头看向陆辛,道,“你想清了?”
陆辛嗯了一声,说,“你我从当初来三十二重天不过是因为天庭人手短缺,而如今早已过青黄不接的阶段,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拂境和天界同属于天道,却独立于天界之外,拂境不受香火,不任天官,就算有个别的有那么一官半职的也都极为少见。
这次神庙被毁,不管最后陆辛能不能把跑出去的妖魔全都抓回来,他被贬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虞商看陆辛神色坚定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好好休息,但没想到第二天陆辛就离开了。
虞商叹了口气,伤得重,走得又那么急,希望他后面一切顺利!
然后虞商就把陆辛的话告诉了店里的几个伙计,说神庙逃窜出去的妖魔十有八九已经被重新抓捕封印。
他们的口中虽然还说着担心,但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看来陆辛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虞商心中默默道。
其实该担心“神庙倒塌天下大乱”的不应该是他们,而应该是人界的凡人,因为这并非是空穴来风,只不过上一次的神庙倒塌据如今太过遥远,远到那些事已经成为了奇闻怪谈,所以这次并没有人把神庙倒塌当一回事。
晚上
虞商蹲在狐狸面前看着它身上发黑,化脓,甚至开始腐烂皮肉,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已经距离她把狐狸带回来有一个多月,正常来说如今已经愈合才对,难道是因为在养鱼的大缸里涮了几圈的缘故,还是因为没清创的缘故?
可不管哪一样,这个伤口好像恶化的有些过头,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狐狸跟红尘迟早没了这个缘分。
虞商思考了片刻,手中掐诀,伸出剑指,在食指和中指处延伸出一段匕首模样的白色雾气,伸向狐狸的伤口。
那团好像匕首的雾气就仿佛是真的匕首一般,所过之处,那黑红黄白的腐肉烂脓竟开始从狐狸身上整齐脱落,仿佛真的被刀被割下一般,其锋利与真的刀锋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毛狐狸也很识趣的乖乖地躺在那儿,即便疼得直呜咽也没有乱动。
它肯配合,清创起来就很快,那一片腐烂的皮肉很快被完整的削了下来。
成清创后虞商没有起来,依旧蹙眉看着清创完之后的那里面的皮肉的颜色。
她虽然不是庖厨,但做的也是食肆的生意,往日屠夫送来猪羊肉却见过不少,家畜也好野兽也好,就算是死亡后那肉的颜色也是红白色,更何况这只狐狸还活着,可它的身体的内的皮肉颜色却是黑的。
是中毒。
这就更奇怪了,之前喂给狐狸的百花散和白花丹都有解毒的功效,怎么会没有效用?!
难道是之前那些药是放坏了?
如此想着,虞商便用还没有收起来的雾刀对着手掌直接划下!
瞬间,鲜血顺着手掌纹路开始四处蔓延,然后从掌心纹路还有指缝处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溅起几滴血花。
虞商找出前几日给狐狸上过的百花散,撒到血口处随即便止住了血,掌心伤口的愈合速度,更几乎是肉眼可见。百花散没坏。
既然药没坏,那就不是药的问题。
这狐狸能活到如今,也全靠百花丹护住了心脉,再加上百花散恢复其血肉,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个问题。
虞商打开柜门,在放满了白色瓷瓶的那一层中拿出了一个碧色的小瓶子,倒出里面仅剩的一颗药丸,塞到了狐狸口中,然后又在狐狸的伤患处撒了整整一瓶的百花散,然后又重新给她包扎好。
看着狐狸逐渐黯淡的毛色和骨瘦的身形和它身下那张有没有区别都不大的细麻旧衣,又在箱柜中拿出一床干净但略显陈旧的薄衾,叠了几叠,垫在了狐狸的身下。
她不是药师,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以后,就只能看它自己了。
又过了半个月,狐狸的伤终于开始逐渐转好愈合,但是苍林却出事了。“什么东西——!”
“救命啊——!”
苍林府衙一对中年夫妇穿着中衣惊恐万分的跑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大喊。
而在他们身后,从房内不断有类似于虫子但又不像虫子的东西,像甲壳的背上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还有那些腿,说是腿不如说是触角一样,还能变换长短烂肉一样的红色,在它们身后拖出长长的黏糊糊的湿痕,看着就让人恶心。
“这是什么东西!”
赶来的家奴护院看到院里的怪物后纷纷被惊到,但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提刀砍向里的最近的一个怪物,可就在这时,那些人面怪的触角突然伸长,原本看起来黏糊糊软趴趴的触角竟然像剑一般直接插到一个人的体内!
原本健壮高大的家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周围人见状,便纷纷持刀去砍那只触角,发出“锵”的金铁之声!
竟然砍不断!
后面的那些怪物触角也都纷纷张开触角匍匐在地,像一只只多足的巨虫,又像立起身子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的毒蛇,看准时机猛地扑到周围人的身上!
被人面怪物扑到身上的人几乎迅速的干瘪下去,就在将近气绝殒命之时,突然间狂风大作!
一时间尘土瓦砾飞扬,哗哗作响,就连房顶上的屋瓦都被掀下来许多,砸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响!
这阵风虽大,但也就持续了片刻而已,等风消停下来之后,就见原先那些挂在人身上的触角插到人身体内的人面怪全部都掉落在地上,像一团团烂肉一样。
紧接着便是腾地一声,地面之上直接燃起了三尺高的幽蓝色火焰,把人面怪物严严实实的包在里面,不过片刻,那些人面怪物便成了一堆灰烬。
虞商正站在院落房屋屋顶的一角,看着下面惊恐未余人仰马翻的场面和院内燃烧的幽蓝色火焰,面色发沉。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
百花馆
“你们听说了吧,昨夜太守府衙出事了!”一桌上的四个人说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
“当然知道,昨夜的动静那么大谁还能听不见!”
“怎么太守府上也出事了?”
“那可不,那厉鬼作乱还看你是官是民啊!”
其中一个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我跟你们说,我一个族兄就在县衙当差,那府衙里的停尸房,尸体都堆满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城西李记布庄李掌柜夫妇,比前几日死在家门口的郑阿鱼还惨,都成人干了,他今天早上跟着张县令去太守府邸,那太守就剩一口气了!”
“这不就是鬼*吗?!”
“当官的都遭了殃,那咱们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谁知道,唉!”
流言和恐慌已经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半月前,苍林突然开始死人,几乎每日都有,都是在晚上而且死状极惨。
虞商去看过尸体无一例外都像是被吸干了血肉一样只剩下一张皮糊在骨架上。头骨眼耳口鼻,还有胸口的位置却都被贯穿,几个洞大剌剌的躺在本就可怖的尸体上。
之前的苍林城虽说不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但也人口繁多颇为热闹,如今不过半月却已经是一片萧瑟。
牛禾听着那两个食客的言语一边与李珂一边往厨房走一,问李珂,“你昨晚可感受到了异样?”
李珂摇摇头,“你修为比我深,你都没察觉到异样我又怎么可能察觉到,虽然之前东家说少司命已经把逃窜在外的魔头重新封印了大半,但是我觉得这次的事跟神庙的魔头应当是脱不了关系!
可就算真的是,咱们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
“蒸鸡好了!”在厨房忙活的熊小林对外面大喊道。
“我知道了,来了!”,李珂应道,过去端起蒸鸡朝大堂走过去。
夜晚,虞商再次去了城隍庙,只是庙里空荡荡的,不管是严庭明也好还是庙内的小仙吏也好,全都不见踪影。
虞商闭上眼睛,半晌之后,突然睁开朝某一处赶过去,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打得正激烈的城隍庙的属官仙吏。
其中一个穿绛红色官袍的,几次帮身边的同伴避开要害,但他却被人面怪的触角贯穿了肩臂就,在另一只触手朝他的额头直刺过去的时候突然被一把由水雾置凝成的刀斩落在地!
紧接着,随着几声破空之声响起,眨眼间两只人面怪物就已被钉在了地上!
“多谢仙子仗义相助,小仙不胜感激!”,几个小仙吏看到是虞商先是面露惊讶怔了一下,随即纷纷出言感激。
“严城隍在何处?”虞商道。
被她救得小仙吏说,“因这怪物作乱一事,城隍十分焦急,所以想找别的城隍商议一下是否有应对之策。”
虞商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人脸怪物道,“劳烦几位尽快告知严城隍,这便是近日来作祟的怪物,另外,严城隍若是无急事请到百花馆一叙。”
*
夜晚月亮圆亮清明,好似一汪清水从天上直泻而下下。
百花馆后方西院一派安然静谧,几个伙计却聚在一片白色虚空内,一个巨大繁复的法阵内,聊天聊得正热闹。
“……咱们还是得提早换地方搬家的好,管他什么妖物作祟,反正跟我们不相关,实在不行我们就搬山里,跟山里妖精做生意,再顺便讲讲经传传道也是功德一件啊,其实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说什么当讲不当讲,东家也是,别的不说,就我们刚来苍林的时候,脚都还没落地,那姓严的就带着一群喽啰找上门来,非得说李阿大养的羊是被我啃的,光是羊也就算了,他居然连刘屠户家的猪都算在我身上,简直是令人发指!”说起过往,李珂一脸的愤懑,
“一进门指着鼻子就说我,‘大胆,孽障!’谁是孽障,我看他才是孽障!”
“其实也不能全怪严城隍,”梅叶温吞地说道,“抓到的那个妖怪也是个狼妖,他追的方向是对的,只是抓错了而已。”
李珂不满,道,“那他为什么不抓你们,就抓我!?”
梅叶说,“我跟牛禾吃素,又是猪又是羊的太多,阿晴估计也吃不下,老熊和小林有事耽搁,到得晚,至于王虎,可能严城隍觉得他不像吧!”
李珂登时有些急眼,“你什么意思,就我像,我像偷羊的!”
“行行行!好了,别说了!”熊半山连忙打断,“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要我说就怪李珂太老实,老实的不像只狼,否则怎么能被诬陷成偷羊的,回头我找只狐妖给你当夫子,你多取取经!”
熊小林说道,“你说东家也是,这六年来,那严城隍别说给我们好脸色,就连东家他也没给过好脸色,东家对严城隍怎么还这么客气,这也太没脾气了!”
王虎说道“东家你还不知道,别的不说,就单说她院里的那几条鱼,刚来的时候挺机灵的,这才一百年不到都蠢成什么样了,驴都比它们聪明!可想而知,咱东家在天界的差事办的也就那样,估计也就打架能拿得出手了!”
这时候水莫晴往前凑了凑,道,“有件事我一直挺纳闷的,你们说东家在天界是管什么的,百花仙子……管开花的吗?”
“……”
“这花开花落的不是自然使之么,还用看顾?”一直沉默的牛禾开口道。
“……我不管开花。”
虞商在一旁冷不丁的开口,吓了他们一跳,几个伙计纷纷站起来,王虎连忙道,“东家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给你拿个凳子,你看你现在说个话还得站着,真是!”
闻言虞商扫了周围一圈,他们几个的也不过都是席地而坐哪里来的凳子,更何况这聆音阵进来的也不过是神识而已,哪里用的到凳子。
虞商清了清嗓子,道,“我找你们有正事,这段时间妖魔作乱的事你们也知道,我可能要你们帮我个忙。”
说罢,虞商拿出几张纸递给几人,“这上面记载的是一个法阵,你们这几天熟悉一下。”
众妖接过纸张看了片刻后,熊半山道,“这阵法要九人才行,如今我们加上你也就才八个。”
虞商却说,“你们先把心法口诀熟悉了,过两日还会有人。另外,阿晴,老熊,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到江南西道和西北一带的神庙跑一趟,问他们有没有未来得及收押的妖魔,若是有借两只来。”
“好!”熊半山说道。
“我知道了!”水莫晴说道。
说完该说的,虞商便退了出来,卸掉钗环准备洗漱休息,可此时她却发现梳妆台前的锦盒里,一支端庄大气的赤金簪子躺在一堆钗环镯钏的最上面。
虽同为金银宝石之属,但这支簪子古朴的样式较之其他做工精巧的首饰钗环,却是分外的扎眼。
这根簪子是她六千多年前在人界戴过的一支簪子,因为时过境迁,人界衣着首饰变化极大,那支簪子的样式也慢慢变得陈旧,后来被她扔到收纳收拾的锦盒中再也没拿出来过,而如今压箱底的东西却又跑到了上面来。
虞商顿了一顿,又拉开抽屉,一块紫金令牌和一方白玉印章安安静静还躺在里面,只是装令牌和印章的锦袋原本系的结变了。
虞商转头看了看窝在床脚一叠薄衾上的白色一团,心道,这狐狸胆子挺大!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