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走向的太行山位于河北河南和山西之间,在山西的北部,恒山和太行山并行。恒山和太行山有如两道天然屏障,横亘在蒙古草原和中原大地之间,护佑着晋北大地。
恒山和太行山之间,有条狭窄的地段,这就是滹沱河河谷,其北通河北,南达太原。古代军事重镇代县就踞于滹沱河河谷的北部,代县县城西北20公里就是天下重镇雁门关。
从代县出发时,日已西斜。洌洌山风,带来阵阵微寒。
巍巍恒山,逶迤绵延,雁门关就雄踞在峻拔的山脊上。东西两翼,长城蜿蜒于山脊。《吕氏春秋》中说:“天下九塞,勾注其一。”雁门山,古称勾注山。雁门形势,果然雄威。
雁门关和李牧祠
由于此处的西北就是匈奴纵横的大漠草原,为防御匈奴南侵,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这一带就是边防要地。西汉初年建关隘,设重兵以防匈奴;隋唐时,再修雁门关,阻防突厥。元朝时,南北一统,关城毁弃。到了明代初年,为防鞑靼南侵,又于旧雁门关东北十里处再筑新关,“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
明代建筑的雁门关,是长城“外三关”(东西走向的明长城西端的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被称为“外三关”;明长城东侧的倒马关、紫荆关、居庸关为“内三关”)中最大的关隘。
雁门关向东可联平型关、倒马关、紫荆关、居庸关;西去可到宁武关、偏头关,抵达滔滔黄河。峰峦叠嶂中,古长城如玉带联珠,将无数雄关联成一线。
汽车走过十八盘公路,蜿蜒于山脊的古长城就突入眼帘。那毁弃的烽火台,坍圮的城垣,历史走进现实,一种苍凉的历史沧桑感扑面而来。
到雁门关西关口,经明月楼,进入关内。雁门关有东西两个城门,四周围以高墙。关内有一不长的小街,商铺林立。想当初,出入的应皆为军士和商贾。
关北远处,群山间隐约有一片平滩,那里就是杨家将与辽兵血战的金沙滩。遥望良久,千年前,在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厮*,不禁感慨万分,岁月皆已去,空留古战场。
雁门关的标志性建筑是明代修建的东门关,门额上镶嵌横书“天险”石匾。关门外建有祭祀赵国边将李牧的“靖边祠”,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日军烧毁,如今又修葺一新。门前那两根石旗杆,以及几株曲虬的青松,见证着雄关的日出日落,倾听着扑面的猎猎朔风。
趁兴又从东门关雁楼旁的长城攀到山顶。
迎山风,放眼北国,恒山莽莽苍苍,关山重重,朔漠茫茫;东南面的五台山云遮雾绕,山下滹沱河蜿蜒如带,迤逦而去。虽有满满的苍凉感觉,但山川毕竟壮丽,令人陶醉。
雁门得名于《山海经》:“雁门,飞雁出于其门。”明代《永乐大典》称;“代山(即雁门山)高峻,鸟飞不越,中有一缺,其形如门,鸿雁往来……因以名焉。”每年春秋,群雁迁徙,因其它地方都是擎天高峰,大雁就从雁峰这一较低矮的山峪里通过。此关正坐落在此,所以就被叫做雁门关。
虽已是仲秋,但等待许久,却仍没有见到那人字形的雁阵。许是近年来气候反常,大雁迁徙也无定时了。
看介绍,说是当初王昭君出塞,走的就是雁门关。公元前33年,北方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主动来汉称臣,并请求和亲,以结永好。王昭君慷慨应诏,就这样,肩负重任,别长安,出潼关,过雁门,远离故土亲人,王昭君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历时一年,到达漠北后,被封为“宁胡阏氏”。所谓“宁胡”者,就是希望她能为匈奴(古称胡人)带来安宁和平。
王昭君和亲后,没有辜负使命,其后,汉朝和匈奴间五十余年没有战争,两地“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一派和平安定。
说到王昭君,又想到了雁,耳边,似乎响起了古琴曲《平沙落雁》那悠扬流畅的曲调来。虽未见到天际上的雁阵,但却彷佛见到王昭君西去的车队,彷佛见到为民族和睦边陲安定,王昭君默默地走在黄尘漫漫的大道上。由此,又想起了京剧《昭君出塞》的几句唱词:“马到关前,人影稀,只见北雁南飞。冷清清,朔风似箭,又只见旷野云低……转眼望家乡,飘渺以似云飞。又只见,野花满地。怀抱琵琶别汉君,西风飒飒走胡尘。” 凄声切切,令人哽咽感叹。
望着西坠的红日和连绵的山峦,我觉得这京剧唱词过于消沉,把王昭君那为国家安宁而舍身远嫁的大义凛然变得过于小家子气,远不如*1935年在长征途中所写的《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何等贴切,何等壮烈!
雁门长城
其实,雁门关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风景地,千百年来,雁门关的等义词是金戈铁马寒光铁衣,而不是花间月下湖畔柳丛。不到雁门尝冬雪,不知朔风刺骨寒;不是不种枣梨与桑麻,怎奈不断“狼烟蒙故堞,战火映战袍”!
自古以来到过雁门的文人不少,陈子昂、李白、常建、李贺、元好问、李梦阳、李贽等,都曾留下诗篇,李白写到:
胡关饶风沙, 萧索竟终古。木落秋草黄, 登高望戎虏。
荒城空大漠, 边邑无遗堵。白骨横千霜, 嵯峨蔽榛莽……
但还是李贺的《雁门太守行》一诗流传最广: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当然,出生在附近忻州的元代词人元好问那首《摸鱼儿·雁丘词》,更是脍炙人口:”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令无数青年男女为之慨然。
就在这雁门关,也曾发生过无数惨烈悲壮的战事,它几乎全过程地参与和见证了中华民族融合发展的漫漫路程。从史典到诗词,无不记载了雁门关凝重厚积的历史内涵。
自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这里就是厮*的战场。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派遣大将蒙恬率兵三十万,从雁门出关,“北击胡,悉收河南之地”(河套地区),把匈奴赶到阴山以北,并且修筑了万里长城。
西汉时期,为拱卫中原,汉武帝先后派李广、卫青、霍去病出兵雁门,北击匈奴。
西晋末年,鲜卑族拓跋氏南徙到雁门,此地成为拓跋氏与西晋不断冲突的地区。
隋代,隋炀帝北巡,曾与十万突厥兵激战于雁门关。五代时,契丹崛起,雁门山又成了后晋和契丹政权对峙的前沿。
唐代初年,名将薛仁贵曾为代州都督,镇守雁门。
北宋初年,雁门一线更是宋辽激烈争夺的前沿战场。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辽军10万攻打雁门,被时任代州刺史的宋将杨业所击退。杨家将镇守边关,对遏止辽军欲从幽州南下取宋,起到了牵制作用。
明代,为了防御鞑靼入侵,再筑长城,重建新的雁门关,又在雁门关修筑边墙十五里,外护雁门,内巩省会,“敌不敢窥焉”。
到了清代,随着我国多民族统一疆域的形成,长城的防御作用失去,雁门关也随之荒废。
在抗日战争中,1937年10月18日,阎锡山弃关南逃,八路军12O师716团却在雁门关以南伏击日军汽车车运输队,歼灭日军3OO余人。10月19日夜,八路军129师第769团,又在雁门关以南袭击了日军阳明堡机场,歼灭日军100余人,炸毁敌机24架,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的信心。
两千多年来,雁门关不仅身负战略隘口的关键作用,经由雁门关东西而行的古商道也是沟通民族往来,促进民族融合的结缘地之一。
春秋战国时,一些游牧于西北大漠的少数民族,长途跋涉翻山越岭,通过雁门关进入内地,与汉族相互婚嫁;南北朝时,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少数民族,入雁门,实现了跟内地的经济文化以及血缘的交往融合,既带来草原新鲜的气息,也充分享受了中原文化。特别是鲜卑族拓跋氏建立北魏,先建都大同后又迁都洛阳,移风易俗,使民族交往更加融为一体。隋唐五代时的突厥、沙陀等民族,宋元时期的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也多经雁门关进入中原,由残酷战争敌手到融为一家,携手共创辉煌的华夏文明。
漫步雁门岭,在碧蓝的晴空下,眺望那绵绵叠嶂苍莽的河山,眺望那陡峻的山脊上似巨龙虬曲盘旋的长城,顿时令人心潮澎湃,产生出一种引吭高呼的强烈欲念。
登临雁门,我心寥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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