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萍踪侠影》第五十一篇

梁羽生《萍踪侠影》第五十一篇

首页角色扮演银光侠影更新时间:2024-05-09

也先一走,脱不花松了口气,只觉冷汗已透罗衣,一面换衣,一面笑道:“张家哥哥,你瞧我爹对你多好,你可放心啦!”帐幔内毫无声息,脱不花又笑道:“我爹已走啦,喂,你快些洗澡吧,是不是水凉了,要不要再换一桶热水给你?”帐幔内仍是毫无声息,脱不花道:“喂,喂,你怎么不理我?”仍是无人回答。脱不花柳眉倒竖,走近了去,伸手一触,却又不敢拉那帐幔,只怕张丹枫已脱了衣服,赤条条的那可不好意思。又叫了两声,张丹枫仍是不应,脱不花怒气上冲,银牙一咬,不顾一切,双手一撕,猛地把那帐幔一下拉开!

这一拉顿使脱不花惊得呆了,帐幔之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个张丹枫?仔细看时,只见帐幔后边,已给利剑割开,张丹枫想必就是从割裂之处钻出去的,脱不花这一气非同小可,心道:“我真是一时糊涂,悔不该让他把宝剑也带进去洗澡。”再一看时,只见地上还有几行小字,想是用剑尖划出来的,那几行字是:“多承相救之恩,异日必有以报,时机紧迫,无暇叙儿时之事,两国相争,更非君子论交之时,我去也!张丹枫。”

脱不花怒气冲冲,奔出帐篷,问外面守卫的女兵,张丹枫已经去了多时了。脱不花道:“你为何不拦住他?”那女兵尚未知张丹枫是个男子,道:“她是跟你进来的,你吩咐过我们,不准我们多言。她要出去,我们岂敢拦阻?”脱不花气极怒极,却是不敢发作。

再说张风府被擒之后,被囚在左中军帐,帐中也有两个武士守卫,张风府先是矢志尽忠,百般求死,不肯进食。瓦剌武士奉了也先之命,却硬把参汤灌入他的口中,又替他敷上了金创圣药。张风府所受的箭伤本来只是伤了外面皮肉,并不严重,吃了参汤,敷了伤药,歇了一会,精神渐见恢复,心中想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多拼他们几个。”如此一想,安然吃饭,瓦剌武士还只道他回心转意,大为欢喜。岂知张风府是要养足精神,暗运玄功,挣脱手镣脚铐,突围而出,再在番营之中,大*一通!

三更过后,瓦剌军中寂静无声,除了守夜轮值的卫士外,兵士们全已睡了,张风府见时机已到,暗运一口丹田之气,双臂一振,不料那手镣脚铐十分坚固,震之不断,只闹得当啷啷一片响声,那两个武士愕然跳起,喝道:“你干什么?”张风府又是用力一振,“迫卜”一声,哗啦一响,手镣竟给他震断了一个环节,两个武士大惊,挥刀急上,将他制止,张风府双眼通红,大喝一声:“近我者死!”和身一扑,手镣横扫过去,第一个武士见他势猛,不敢与他相拼,又不敢*死他,虚晃一刀,向左一闪,想从偏锋进袭,挑断他的足筋,岂知张风府早料到他有此一招,身子一倒带着脚铐,突然卷地一扫,那武士惨叫一声,膝盖以下,给他扫得齐根断了。

另一个武士武功甚高,人也机灵,见状不好,赶上去就是一刀,张风府在地上一滚,双足横扫,那武士一跳跳开,刷刷刷连劈三刀,张风府带着手镣脚铐,闪避极难,那武士刀锋一晃,刀尖对准他肩上的琵琶软骨,只要一刀挑下,张风府就要成为废人。

忽听得叮当一声,那武士尖刀落地,张风府大是奇怪,急忙跳起,只见帐篷开处,两个蒙面武士风般扑了进来!

帐中的武士大喜叫道:“快来制服这个死囚!”跃过一边,弯腰拾刀,岂知两个蒙面武士一声不响,倏地双剑齐出,银光一绞,立刻把那个武士斩为两截!

张风府大喜叫道:“是你?”两个蒙面武士把蒙面巾揭了一角,笑道:“不错,是我!”这两人非他,正是张丹枫与云蕾。原来张丹枫听得也先谈话,知道张风府这边的守卫较疏,于是施用妙计,先走出女营,再换了蒙古武士的服饰,施展绝顶轻功,悄悄溜回营中,约了云蕾,正好及时赶到。

张丹枫与云蕾双剑齐施,霎忽之间,将张风府的手镣脚铐全都削断,这时只听得帐外人声鼎沸,看看就要扑进帐来。张风府大笑:“好呀,今日咱们死得值了!*一个够本,*两个有利,我今日非赚个一本十利不行!”抢过一柄军刀,就要冲出去与瓦剌武士拼命,张丹枫忽然拢指一拂,张风府骇道:“你、你……”刚说得两个“你”字,双眼一阖,立刻晕倒,云蕾瞧了张丹枫一眼,只听得张丹枫道:“不能让他拼命!”把张风府背起,与云蕾双肩一并,只见那帐篷倏地被人挑开,无数武士,一齐扑进。张丹枫一剑飞出,向右手边伸展,划了半个弧形,云蕾也一剑飞出,向左手边伸展,划了半个弧形,双剑一合,威力无比,合成了一道寒光耀目的光圈,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被剑锋触及的兵刃全都断了,双剑盘旋,左右飞舞,宛如银龙入海,十荡十决,众武士见来得势猛,不由自主地左右闪避,张、云二人就从缺口之处冲出,飞身跳上临近的帐篷。瓦剌军中最厉害的十二勇士都调到中军帐中,守卫明朝天子去了,这一边只有第二流的好手,轻功远在张、云二人之后,眼睁睁地看他们掠过十几道帐篷,竟是无能隔截。

张丹枫微微一笑,撮唇一啸,只听得马声嘶鸣,就在左近,张丹枫道:“好啦,咱们脱险啦!”跳下帐篷,到了两个军营衔接之间的隙地,只见那匹“照夜狮子”马摇首摆尾,已在那里等候主人,其时已是将近四更,瓦剌军中,除了守夜的武士之外,士兵都已熟睡,虽然经此一闹,但因张丹枫他们逃得太快,他们还来不及追出,张丹枫已带了张风府逃出险境,跨上白马了。

张丹枫将张风府缚在马腹之下,笑道:“让他好好地睡一大觉。”原来张丹枫的点穴手法,甚是神奇,有伤人的与不伤人的分别,他点了张风府的昏睡穴,只令他昏昏睡去,毫不妨碍他的呼吸血流。张丹枫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张风府箭伤未曾痊愈,不宜拼命之故,张风府立了拼死殉君之志,若好言相劝,他必不肯听从,是以张丹枫只好出此一着。

张丹枫道:“小兄弟,快上来吧!”云蕾略一迟疑,便也飞身上马,两人挤在马上,难免耳鬓厮磨,肌肤相接,云蕾只觉一股暖流,似是从张丹枫身上,传播过来,不由得双颊晕红,心神如醉。那白马一声长嘶,驮着三人飞跑,瓦剌骑兵,虽然闻声追赶,却是追之不及。

这白马神骏之极,不消半个时辰,已跑出三四十里,将土木堡的瓦剌大营,远远抛在后面,沿途虽偶而有瓦剌巡夜的骑兵,闻声拦截,却哪能挡得住张、云二人双剑合璧的威力,只枉送了性命罢了。

张丹枫脱了险境,气朗神清,心中自是欢喜之极。那白马迎风飞跑,云蕾的秀发也迎风飘拂,张丹枫在前面,时不时觉得云蕾的秀发拂着自己的颈项,痒痒的好不舒服,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云蕾道:“大哥,你叫白马慢点走吧。”

张丹枫放松马缰,缓缓而行,偶一抬头,只见玉宇无尘,蟾宫影满,天边明月,恰似冰盘,月光悠悠地洒下来,四野如蒙上一层薄雾轻绡,景色清幽美妙。猛然省起,今夕何夕,正是中秋,不觉笑道:“小兄弟,咱们今年这个中秋节可过得真有意思。”云蕾取笑他道:“是啊,中秋节又名团圆节,你和也先的女儿今宵可正是人月同圆啊!”张丹枫侧目回睨,但觉云蕾笑语盈盈,吹气如兰,心神一荡,忽地笑道:“战场看明月,马上赏清秋。小兄弟,但愿咱们年年有今夕,你说得好,今宵正是人月同圆,也先的女儿可要羡煞你呢!”张丹枫的说话既含蓄,又显露,透露了爱意,又反过来取笑云蕾,云蕾不觉大羞,含嗔说道:“大哥,你再取笑,我就跳下马去,不再和你同乘了。”

张丹枫索性在马背上回转头来,见云蕾似喜似嗔,也不觉心神如醉,一霎时间,许多吟咏中秋的清词丽句,都涌上心头。云蕾道:“大哥,你傻了么?”张丹枫一指明月,曼声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东坡《水调歌头》词中名句。云蕾接着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大哥,你可别只是记得最后两句,而不记得这几句啊!”说了之后,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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