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任务失败,我被爱徒废了一身功夫囚禁在地牢。
我难以忍受腿上的暗疾向他求助,他却冷眼看着我。
「师父啊,事到如今你也不肯对我说半句实话。」
我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当他得知真相时我已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他红着眼,绝望地哀求,「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却笑着闭眼,走向了解脱。
1
「你就是这样对你师傅的?」
我扯了扯手脚上的铁索,空旷的地牢里便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回音。
贺尘生红着眼,额上青筋鼓起,语气颤抖,一字一句,裹满了绝望。
「所以,你说爱我,其实只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是吗?」
看他这样,我心底泛酸,避开了他泛红的双眼。
贺尘生闭着眼缓缓吐了口气,情绪平静下来,我心中却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慌乱地看他。
冰冷的指尖抵在我的锁骨上,划过胸口,落在两肋之间的剑骨上,他再睁眼时,里面满满的疯狂,声音低哑如同恶鬼喘息。
「剑骨和系统都在这儿?是吗?」
「贺尘生,别……啊!」
乞求的话还未说完,我就被剧痛打断,匕首在肉中翻搅,意识消散前我听到了系统的最后一句话,「黑化值百分之百,好感度百分之……」
好感度多少?直到意识坠入暗中,我还在期待那个数字。
我仍抱有一丝希望,万一我醒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不是冰冷的地牢里呢?
2
我和系统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帮助系统完成任务,系统将我送回原来的世界。
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攻略贺尘生,一个剑道小说里的反派。
我的无上剑骨就是我的金手指系统。
系统助我在剑山站稳脚跟后才让我下山接近贺尘生。
见到他时他衣不蔽体,沾满血污,垂头坐靠在城墙下,若非胸膛还有微弱起伏,我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
我走进他身周三步之内时他猛然抬头,眼神与他的奄奄一息的外形亳不相符,犹如一头蓄势待发、嗜血残暴的猛兽,带着戒备和满满的侵略性。
「黑化值90%,好感度0%。」
我抓住那10%的希望,硬着头皮露出一个微笑,柔声问他,「别怕,我是剑宗新上任的长老,我见你根骨极佳,想收你做徒弟,你可愿意?」
贺尘生抬头看了我许久,那双漆黑的眸如同深潭,让我觉得沉重无比,在我忍不住想跑的时候他终于清冷地应了一声,「师傅。」
剑宗长老这个身份让我格外心虚,因为贺尘生一家就是被剑宗灭门,全府上下,只有贺尘生活了下来。
他与剑宗,有着不可跨越的深仇大恨。
系统说,若贺尘生大仇得报,黑化值一定会大降。
所以我拜入剑宗,使尽手段爬上长老职位并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给贺尘生的报仇铺路。
收了贺尘生作徒弟后,我毫无保留地教导他剑术,他确实有天赋,进步神速。
让我有些泄气的是他对我的好感度从未动过。
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好?还是我魅力太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暗想不应该啊。
贺尘生剑术小有所成时我带着他去华山论剑,想要让他涨涨见识,一路上我给他讲解华山上会遇到的各家门派。
「你记得跟紧我,来华山的人很多,你不在我身边我怕我会顾及不到你。」
贺尘生点头应好,然后递给我一个水囊,我说得太多,有些口舌燥,仰头喝了一大口,结果被呛得不轻。
「咳……怎么是酒?」
而且还是烈酒,我猛咳不止,嗓子被烈酒刺得犯疼,眼里盈出生理性的泪水。
「黑化值80%,好感度10%。」
系统提示音让我格外诧异,我照顾贺尘生吃喝住行,还悉心教导他,他却对我总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他对我与其说是敬重,不如说是疏远和戒备。
之前攻略进度没涨一点,怎么我被酒呛了嗓子反倒涨了?
我听见贺尘生轻轻笑了几声,眼里带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逗弄,「师傅为何总是对我没有防备。」
3
我带着贺尘生隐入山林,悉心教导他剑术三年,但好感度涨到一半后再也没有动过。
我内心郁郁,起床看到贺尘生在竹林舞剑。
每日清晨他都会在竹林舞剑,从最初的滞涩生嫩到如今的剑舞龙蛇。
「师傅何时带我回剑宗?」
贺尘生看到我,舞了个剑花把剑收了起来,走到我跟前低头问我。
我把他养得很好,他早已没了当初的狼狈,甚至还抽长了一大节,高过我一个头。
「现在还不行。」
贺尘生剑眉蹙起,焦急地问我,「为何不行?师傅可是不想认我这个徒儿?」
三年潜修让他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迫不及待地想要耽饮仇敌的血。
他的天赋的确无人能比,但想要赢过剑宗的长老还差点火候,此时去剑宗,我怕他白白送了性命。
「你的剑术不到家,还需练练。」
说完我转身走向厨房,我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贺尘生今天蒸了包子。
我最喜欢吃贺尘生蒸的包子,面皮松软,馅料鲜美,吃起来口齿生香。
「华山论剑已无人能敌我,是你不想认我。」
贺尘生绕到我身前,语气惶惶,垂眸看我时像是被抛弃了的幼兽,可怜又无助。
严格来讲只要没在剑宗走拜师流程,贺尘生都不能算是我真正的徒弟。
他大概在华山听说了剑宗今年广纳门徒,要办拜师宴,所以才慌了神。
「我悉心教导你这么久,传授你的剑术毫无保留,衣食住行也从未亏待你,我待你真心诚意,怎么可能不认你?」
贺尘生眉头放下,声音里的慌乱却仍旧散不去,仿若无所依附的浮萍,被风吹着在水里打转,「师傅对我好得像一个梦,我总怕师傅突然就会从我身边消失。」
听到「消失」二字我脚步一顿,贺尘生显然察觉到我那一瞬间的失态,甚至揪住我的衣角。
「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消失。」
我快速补救,贺尘生虽然松开了攥着我衣角手,但显然没有被我抚慰到。
因为系统说,「黑化值99%,好感度50%。」
4
为了让贺尘生降降他的黑化值,我准备亲手给他铸一把剑。
晚饭时我同贺尘生说要单独出去几日,贺尘生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三番五次向他保证我会回来,他才给我收拾好行李不舍地送我离开。
他目光黏连在我身上时我忍不住反思这样的攻略任务是否正确,待我攻略进度完成,他却丧失所爱之人,黑化值真的不会爆表吗?
系统却说,「到那个时候,主角已经出生,他黑化值再高也毁不掉这个世界,你安心完成任务,我肯定会送你离开。」
虽然这样的欺骗让我十分愧对贺尘生,但我实在想念我的亲人朋友,于是我玩了把大的。
我孤身一人去狩猎蛟龙,要给他铸一把绝世好剑。
在系统辅助下,我终于从蛟龙身上得到了一小罐血,为此我九死一生,右腿上的皮肉被蛟龙咬去一大块,甚至看得到白骨。
我看着腿上开始溃烂的肉苦笑,原本想赶回去给贺尘生过生辰礼,现在连回去都够呛。
我疼得发抖,却不敢停下,硬撑着往回走。
从小到大,我从未如此狼狈,我发着高烧,拖着腿,淋着大雨,几乎是爬了回去。
我看见贺尘生站在门口,像是一座石像,大雨落在他身上溅起小片白雾,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绝。
我哑着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一头栽倒在泥水里。
我看到他向我跑来,把我轻轻抱起,带着哭腔绝望地喊我师傅。
我却把剑递给他,「送你的……生辰礼。」
我冒着高风险终于得到了高回报。
「黑化程度40%,攻略进度70%。」
5
贺尘生把我们所有的钱拿来给我治腿,只是我伤得重,又拖得久,想要治好是不可能了。
我虽然还能行走,但行动远不如往日灵敏。
一身剑术到底还是废了,这显然给了贺尘生不小的打击,他加倍勤奋地练剑。
我看时机成熟,准备带他回剑宗。
「你天赋异禀,哪怕我身怀无上剑骨都比不得你,之前不带你回剑宗,是怕剑宗其它长老对你不利。」
「如今你剑术卓绝已远超我巅峰时期,又有我给你铸的剑傍身,我在剑宗还有几个心腹可以护你,你若去寻那些长老报仇,我也能安心。」
贺尘生对我的话没有丝毫惊讶,「师傅果然知道我的过往。」
他把手搭在我腿上的伤疤上轻轻捏了几下,我却没什么感觉,那处疤痕太大,带给我的反馈十分迟钝。
「一身修为换一把剑值吗?」
「一身修为而已,你不必在意,你若因对我心怀愧疚生了心魔,反倒让我白费苦心,你对我而言,从不是拖累。」
我笑着回他,言语间皆是坦然。
他附在我腿上,双肩颤抖,带着道不尽的情愫,期待和惶恐参杂,「师傅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爱我吗?」
「是。」
得到回应的贺尘生惊喜地抬头,他仿若独自在海中孤岛生活了十八年,而今终于看到了来营救他的小船。
而我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黑化值20%,好感度90%。」
我把他抱在怀里,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不忍,「贺尘生,我爱你。」
他伸手环住我,却不敢用力,精心得仿若在对待一间昂贵的瓷器,「师傅,你都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瞥到屋外的竹林,随意道,「我叫竹西。」
他却像是得到神的馈赠,在我怀里一遍遍喊着,「竹西……竹西……」
6
我带贺尘生回剑宗那天,他终于大仇得报,压在他肩头十八年的巨石被他亲手粉碎。
宗主捂着胸口的剑伤命令我拦下贺尘生,我却扭头走出大殿,对宗主的哀嚎不管不顾。
直到我听到宗主恶毒的质问,「你以为五长老是个好东西吗?」
「世间气运自有定数,剑骨便是气运,你贺尘生出生即有无上剑骨,这才招致灭门惨祸。」
「你不妨去问问五长老,你那块被剜去的剑骨去了何处?身怀无上剑骨的人在我身后的这块剑碑上都有记录,你看看先天剑骨那一栏可有她的名字?」
我从不知贺尘生曾被剜了剑骨,我赶忙询问系统,得到的回答却更让我绝望。
「你的剑骨的确是从贺尘生身上剜来的,无上剑骨是大气运,只有大气运的人才能与我对话。」
「但世间气运又有定数,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块被剜出来的无上剑骨,为了让你完成任务,我只能把他的剑骨给你了。」
身后传来剑尖剐蹭地板的刺耳声音,我扭头看去,是贺尘生提剑走来。
他幼时惨遭灭门,又被剜了剑骨,独自一人颠沛流离,苟且偷生,我仿若是他生命里的唯一可抓住的稻草,他将我视为信仰,而今连信仰都崩塌了。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最后变得麻木,他声音却空洞,竟听不出半分悲伤,「师傅,身怀无上剑骨的人没有叫竹西的。」
「你不叫竹西,你不爱我,你待我不是真心不是诚意,你甚至还会从我身边消失,是吗?」
他飘散的目光缓缓聚拢在我身上,「这一切,是梦吗?」
窥一斑而知全貌,他从我随意编造的假名得知了我欺骗他的所有谎言。
7
贺尘生不愧是天纵奇才,仅用了数日边将剑宗收拢在手里。
而我则被他关进布满了剑阵的地牢,据说一只蚊子都无法从这里跑出去。
这实在是讽刺,我将他教导成才,甚至为他废了一声功夫,到头来,所有的心血竟然是我在作茧自缚。
贺尘生将我脚上的锁链锁好,威胁一般将钥匙举在我眼前。
他额上的青筋因为压抑的怒气而微微跳动,薄唇紧抿,声音因过分克制有些颤抖。
「师傅没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知道我在骗他,但他似乎仍在期待我可以给出不一样的解释,他有些自欺欺人了。
「系统,查询任务进度。」
「黑化值99%,好感度99%。」
好感度马上就要满了,我心里觉得实在是可惜,当初我就应该先把宗主砍了再下山。
腿上渐渐加重的疼痛让我后背直冒冷汗,我伸手攥住贺尘生的胳膊。
「贺尘生,地牢湿冷,我腿有些疼。」
这是我取蛟龙血留下的后遗症,每逢雨天我的腿都肿胀难忍,时而犹如烈焰灼烧,时而犹如蚂蚁啃咬。
我怕他因为我的腿生了心魔,所以从未告诉过他。
贺尘生缓慢却坚定地将我的手挪开,冷眼瞧着我,喟叹般的话在地牢的回音里格外苍凉,「师傅啊,事到如今你也不肯对我说半句实话。」
我看着他离开的落寞背影忍不住自嘲,大概这便是我欺骗他的报应了。
贺尘生再没来看过我,但我从送饭的小丫鬟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贺尘生血洗剑宗,被江湖中的正派人士视为异端,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反派了。
「宿主莫怕,主角已经降临这个世界了,等贺尘生被主角*了,我照样会送你回去,你再忍忍。」
系统叫我忍,可我忍不了啊,外面的雨总会停,但地牢的湿冷不会变,我被腿伤折磨的不成人样。
有时像钝刀子割肉,我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有时又麻氧到骨子里,我怎么捶打都解不了半分氧意。
疼到神志不清时我恨不得割了那条腿。
所以当送饭的小丫鬟塞给我一张纸条说外面的那些正派人士要救我出去时,我答应了。
8
江湖里看不惯贺尘生的人趁着雨夜攻进剑宗,送饭的丫鬟解开了剑阵,又用偷来的钥匙解开我手脚上的锁链。
这样的天气对我来说很不利,腿上的刺痛一阵阵袭来,我强忍着不适趁乱从地牢逃了出去。
要从剑宗离开时,我听到了贺尘生讽刺的质问随着冰冷的雨水传遍了整个剑宗。
「当初我身怀无上剑骨惨遭灭门,你们无一人敢站出来阻拦剑宗,今日我大仇得报,你们却跳出来说我是异端,好一副刚正不阿的嘴脸。」
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贺尘生。
他一个人立于山巅,背后是黑压压的天幕,身前是围攻他的江湖人士,各式武器带着肃*划破雨帘冲他袭去。
我心头猛地一跳,或许是这些年保护贺尘生的习惯作祟,我竟然想留下来为他抵挡一二。
但腿上的刺痛提醒了我,我现在是个废人,而且我还有家人朋友,留下给贺尘生挡伤未必能让好感度加满,从他甩开我的手时我就知道苦肉计没用。
于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并没什么地方可去,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是为了贺尘生而活。
我身上甚至没有一点钱财,贺尘生当年是否也和现在的我一样,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连饭都吃不起。
我站在包子摊前发呆,我想了很多,最后想到一个丫鬟为什么能从贺尘生身边偷了钥匙,又怎会解那繁复的剑阵。
我的好徒弟也会骗他的师傅了。
他大概是要看看我会去哪里。
我若真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还真会着了他的道。
我用发钗换了一壶酒,回了山林里的竹屋。
腿上因这段时间受的寒气过多,疼痛日益加重,不喝点我根本睡不着。
酩酊大醉时我看到贺尘生推门而入,他将我搂在怀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我的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师傅到底想回哪儿去?」
我抱着贺尘生就开始哭,「我好想你啊。」
贺尘生手一顿,尾音挑起,「想谁?」
我仰头吻了过去,不信了,苦肉计不行,美人计还不行?
9
他躲开了。
贺尘生把头扭开,声音低哑,带着些严肃,「别闹!」
我寻过去吻上他的喉结,他放在我腰间的手猛然收紧,但仍克制着,「你醉了。」
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时他忍无可忍,将我推倒在桌上。
贺尘生把手护在我脑后,埋在我脖颈间轻轻唤着,「师傅……师傅……」
他的手热烈而急切,如同他的呼吸一般带着消散不去的渴望,然而在摸到我腿上的疤时却骤然停下。
贺尘生半晌没有别的动作,通过腿上钝钝的回应我反应过来,他吻了我腿上的疤。
我撑起身子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贺尘生起身不言不语地将我的衣服整理好,看我时眼中满是悲伤,没有半分情欲。
「为了骗我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一时欢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哑然,脑子被酒麻痹着作不出反应。
贺尘生把我从桌上抱下来搂在怀里,然后自顾自地说着。
「师傅抛下我离开这竹屋的那几天,我一日也没练剑,每天都在门口等你回来。」
「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回来,看到你腿上的伤我十分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可以庇护你的家世,没有可以保护你的武力。」
「但即便是这样的我,师傅都愿意用命帮我铸一把剑,那我就一定要爱护你一辈。」
酒喝得太多,我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听他讲着往事。
「我大仇已报,这条命就是你的,师傅不妨直接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不必骗我,我直接给你便是。」
「师傅和我说句实话吧。」
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地想着感情的事怎么可能是说给就给的。
即便能给,我若说了实话,他怎么可能放我走。
「师傅还是不肯说吗?」
贺尘生手颤抖着从我两类间划过,落在了剑骨上,声音带着绝望。
「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大气运者可通晓天地,只要按照天意行事上天便能满足大气运者一个愿望。」
我脑袋猛地从醉意中抽离,疯狂呼叫系统。
「宿主莫慌,那么多执行任务的人,留下些传说总不稀奇,你别承认就好了。」
系统的话没有让我安心半点,因为多年的相处让我明白贺尘生从不会无的放矢,果然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窖。
「师傅帮我从不求回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情,然后回到你想回去的地方,是吗?」
「今日在剑宗我抓到一个小孩,他告诉我所谓的天意被你们称为系统。」
他抵着剑骨的手指微微用力,「是不是没了它,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10
我的希望落空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在冰冷的地牢,而不是消毒水气味呛鼻的医院。
胸口钝麻的痛意提醒着我剑骨已经被贺尘生剜了去。
「师傅!」
我扭头看到贺尘生憔悴的面庞,他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庞,眼里没了剜剑骨时的疯狂,反而是满满的柔情,「你马上就能好起来了。」
我想要回去,但我一直在欺骗玩弄他的感情。
他想让我留下,却亲手剜了我的剑骨。
是非纠缠在一起,谁都有错,但用心教导出的徒弟夺走了我回去的唯一希望,我对他到底有些恨意。
我冷眼看着他,然后拍开他的手,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隔着被子贺尘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我等师傅好一些了再来看你。」
贺尘生白日里再不来看我,只是每逢夜半他总会悄悄地来,他以为我不知道。
但实际上我从没有睡踏实过,我腿上的伤变得更严重了,受不得半点寒意,蚀骨的疼痒总让我在夜半惊醒。
我被折磨得精神虚弱,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做梦。
时而梦到我爸妈守在的病床前愁得白了头发,时而梦到贺尘生剜我剑骨时的狠厉。
我像是一根时刻绷紧的弦在一个雨夜彻底崩裂。
下雨时我的腿比天气的变化还要明显,我咬着胳膊忍受着腿上的灼痛。
我试图想一些其他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腿上的疼痛总把我拉回到现实。
贺尘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于是把桌上的茶碗砸到了他的额角上试图逼他离开。
但他十分平静,甚至没管额头的血,只是从地上捡起一片碎了的茶碗塞到我手里,「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好受吗?
一点都不好受。
被剜剑骨不好受,腿疼不好受,回不去不好受,见到贺尘生受伤也不好受。
种种不好受让我第一次痛苦地哭出了声,贺尘生手足无措,只能牵着我的手把瓷片往他身上划去。
我用力挣开他,把瓷片甩了出去,「滚!我不想看见你!」
11
被剜剑骨的伤口早已愈合,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贺尘生焦心不已,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夫终于找到个有本事的。
「小姑娘真能忍啊,腿上如此剧痛还能一声不吭。」
贺尘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转头僵硬地问,嗓音发干,「她的腿怎么了?」
「蛟龙留下的伤哪有那么简单,伤口有毒,若在最初腿疼时就医治还有救。」
「如今已经伤到了根本,剑骨在时还能靠剑骨蕴养,剑骨没了,她不仅功力尽失,这条腿也废了。」
大夫连连叹气,「想要活命,得把这条腿锯了。」
听到这里,贺尘生身子摇了摇,站不稳似的扶住旁边的桌子,看向我时绝望无比,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当初我在地牢里说的腿疼是实话,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我淡淡一句,「锯了吧。」
「不行!」
贺尘生扑过来抱着我,「我去找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把剑骨再给我吗?」
贺尘生愣在那里,眼里的痛苦犹如实质,沉重的感情将他的声音压得格外的低,「我想让你留下来……」
我没再逼他,捂着被子闷声说了句,「随你。」
贺尘生为了医好我的腿,忙得焦头烂额,
我搬去了贺尘生的寝殿,他日夜守在床边,亲力亲为地照顾我。
我却冷言嘲讽他,「盯得这么紧,我都是个残废了你还怕我跑了?」
明知这话会让他痛苦,但我还是说出了口。
贺尘生的胳膊和脸上都有细小的伤口,都是他逼着我治疗腿伤被我抓挠出的痕迹。
他从不躲避也从不喝止,只是抿唇乖乖地承受着。
「喝药吧,师傅。」
我抬手将他递过来药碗打翻,苦味浓重的药汁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却反过来检查药汁有没有落在我身上。
待确认我没事后他才松了口气,然后慢条斯理地在我眼前换衣服,「没用的,师傅,不管你对我多差我都不会让你走。」
他背上有很多的疤,密密麻麻如同蜈蚣爬满了整个背,无端破坏了腰身原有的美感。
我一时间愣住,想了半晌才想到这应该是他仇人留下的。
贺尘生抓住我的手抵在他胸口的疤上,这大概就是他小时候被剜了剑骨留下的。
「师傅是在心疼我吗?」
我回过神,收回目光,「那我还不如心疼心疼我自己。」
有人向贺尘生推荐了一位名叫花颖的医者,据说习得家学渊源,医术高超,医德充沛。
贺尘生费力将人请来,但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从她看向贺尘生的眼神知晓她绝对不会治好我。
若治好了我贺尘生身边哪里有她的位置?
「姐姐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剑宗里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唯独花颖叫我姐姐。
我笑着应了。
花颖照看我照看得十分用心,我身体好转,脸色红润起来,对贺尘生的态度也不再那么抵触。
贺尘生喜不自胜,送了花颖好些东西。
他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绷得死紧,一切似乎回到我为他铸剑受伤的时候。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贺尘生帮我掖着被子,而后小心翼翼地带着期许问,「等你好起来了,我们能成亲吗?」
我笑着回答他,「好啊,只是我功夫尽失,你可不能嫌弃我。」
他抓着我的手捂住脸上的表情,「不会的,永远都不会嫌弃。」
感受到他脸上的湿意,我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贺尘生,我真的喜欢你。」
12
贺尘生搬了一张桌案在床边办公,日日守着我。
即便如此,花颖也在贺尘生眼皮子底下下手了。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差,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动了手脚,也不屑知道。
我甚至帮她掩饰着一切,向贺尘生夸奖她的医术。
花颖好几次对着我发呆,大概是在费力地想我怎么会越来越好。
每次她来送药我就拉着贺尘生撒娇,非要他哄着我我才肯将药乖乖喝下去。
「乖一点,将药喝了。」
「好苦,我不想喝。」我娇气地蹭进贺尘生怀里。
「再喝一口,很快就喝完了,等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再带你去华山,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吗?」
然后我半推半就看着花颖膈应的表情将药喝下去。
如此过了几天花颖终于忍不住了,她劝着贺尘生,「宗主,华山已经请过您许多次了,再不去的话有失您的威信。」
贺尘生将我的午饭摆放好,毫不犹豫地拒绝,「师傅还没好,我不去,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用医好我师傅。」
花颖脸上闪过急躁,手里的帕子被她揉得看不清原来的图案。
我夹了一口肉然后吐出来,贺尘生连忙开口,「又不合胃口了吗?想吃什么?我派人去买。」
我扔下筷子,抱怨着,「都好难吃,我想吃你蒸的包子。」
我哪里知道难不难吃,我的味觉在花颖的荼毒下早就失灵了。
贺尘生宠溺地笑,「我晚上就给你做。」
听见这话花颖冷硬的表情柔和起来,跟着附和,「吃些舒心的好的也能快些。」
贺尘生终于走出了这间房子,花颖有了和我独处的机会,露出了原本的面孔。
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我的腿又疼了起来,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难以忍受。
她端起我平时喝的止疼药,娇滴滴问,「姐姐想喝吗?」
我伸手去接,她却陡然松手,药汁撒了一地。
她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满脸畅快和恶毒,「呀,好可惜啊,就剩下这一碗药了,没药喝很疼吧。」
「没这药压着你体内的毒,你得活活疼死。」
「不如直接去死好了,毕竟一个废人,怎么能妄想做宗主夫人呢?」
花颖不断说着贬低我的话,我却讥讽地看着她,这更加激怒了她。
她伸手扯住我的头发,「你在高傲什么?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连狗都不如。」
我忍不住喉间的腥甜,一口血吐在她身上,气若游丝地开口,「蠢货。」
贺尘生进来时,我疼得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被我的模样吓得失了方寸,脸色煞白,手里端着的包子散了一地。
「来人,取剑骨来!」
他来不及细思便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踉跄地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花颖跪在地上,脸上沾着泪,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宗主,夫人她没你不肯好好喝药,还将碗给摔了,我……」
「吵死了!拉下去,剁了四肢喂狗。」
贺尘生打断了她,那双眼睛赤红着,甚是骇人,那里对她有半分怜惜。
下人上前堵住花颖的嘴,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动了手脚我却越来越好,为什么我会在贺尘生面前不断夸奖她。
因为我要的不是把伤治好,不是当宗主夫人,我要的是贺尘生心甘情愿把剑骨交给我。
花颖怨毒地看着我,呜咽地流着泪,被人拖了出去。
贺尘生抱着我,擦着我吐出来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红着眼,无助地像个孩子,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擦不干净?」
我却冲着他笑,伸手想要摸他的脸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贺尘生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
「别怕,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然而我发不出声音,只做出了口型。
他绝望地哀求,泪砸在我唇边。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13
我还是离开了。
碰到剑骨的一刹那,我像是重新连接上了服务器,听到了系统久违的机械音。
「黑化值100%,好感度100%,任务完成,是否选择脱离?」
我用尽全力最后拥抱了贺尘生,然后选择了是。
我的灵魂飘到空中,堆积在身上的病痛瞬间消散,但我却仍旧觉得有些痛苦。
贺尘生抱着我没了呼吸的尸体,疯了一般又哭又笑,撕心裂肺,「师傅啊师傅,你又骗我!」
他红着眼圈,身周是化不去的孤绝。
「我真的分不清你的话是真还是假。」
我心里发涨,想摸摸他的头,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对他是有感情的,但是抵不过我对过往的留恋。
之后的日子里他不吃不喝地收拾我的遗物,别人喊他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丫鬟捧着饭菜求他吃几口。
他却呆愣地站在衣柜前,「什么都没有。」
我这辈子为了贺尘生而活,所有钱财和精力都用来培养他。
等他成了宗主,我却缠绵病榻,他给我的那些衣裙首饰我连穿的机会都没有。
我确实没留下什么,甚至连一个名字也没有告诉他。
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我下葬,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他很熟悉做这些事情。
但唯独在刻我的墓碑时他停了下来,凄然无措地站在茫茫原野中,狂风把他的衣衫吹皱,勾勒出那消瘦了许多的线条。
我很想再抱抱他,却再也做不到了。
他站到天色泛黑才又重新举起了刻刀,沉默着在墓碑上刻上了三个字
——贺尘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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